第五十六章 找到你了

書院門口還有一部分留下的官兵,用來看守查封的書院,從書院內搜羅還沒離開的學生。

趙雲棲看著默默拿著包袱離開的學生,他們之中不乏有責備之意的,但都沒有開口。

書院被查封,他們的前途就會受影響,雖然能夠更換書院,可明澤書院一日不被正名,身為明澤書院學生的他們,便一日要背負這些。

不遠處一輛馬車快速奔來,未等完全停下,賀連昇從馬車上跳下來,環顧一周後心下了然,高聲道:“明澤悠悠百年,豈是中間一些誤會便輕易垮掉的,我向大家保證,很快,一切就都會恢複正常……”

賀連昇的話猶如定海神針,令原先搖擺之人重新考慮,按照他所說,先回家看看形勢再議。

若不便回家,又不想誤了學業的,賀連昇做主允了南廬的去處。至於實在不想留,要另尋他處的,也不作勉強。

一番處理,已經日落,一眾學子得以妥善安置。

趙雲棲感激地望了賀連昇一眼,“今日又多虧賀大哥了。”

“老師那我可幫著打聽活動,倒是你,和子越打算如何?”待掃了一眼他二人臉上的神情,又擰眉道,“反正萬不可衝動行事,此事非同小可,需得從長計議。”

趙雲棲被再三不放心地叮囑,甕聲甕氣道,“我知道的,南廬那我就不去了,我去城裏探探消息。”

賀連昇聞言知道攔不住她,遂向著趙雲棲身邊的男子道:“白簡,你且看著些。”

“嗯。”向來寡言的人迎上賀連昇深不見底的眸色,又鄭重道,“我在,必定會護她周全。”

而此時的趙雲棲一心撲在了老爹的案子上,心無旁騖,錯過了白簡在說話時瞥向她的眼神,映在眼底的一抹柔情。

待賀連昇走後,書院門前餘下孤零零的四道人影,漣漪也留了下來。

趙子越徹底醒了酒,冷風一吹,打了個噴嚏,看著趙雲棲問道,“現在咱們該怎麽辦?”

“先去城裏探探底。”趙雲棲一錘定音道。

幾人動身前往京城,途經雲澤鎮時,趙雲棲考慮到漣漪的身子,不便趕路,便將她暫時留在了鎮上的客棧,想去過京城後再做打算。

隻是沒想到明澤書院被封的消息傳得那麽快,才不到半日功夫,鎮上的人就對此議論紛紛。

茶攤子上聚了一堆,說得熱火朝天。

“聽說了沒有,那明澤書院的山長被抓起來了,藏了不少逆反的書,那些學子們可真是倒了大黴了。”

“誰說不是,還和崧山書院爭什麽天下第一,我看是被權勢迷了心眼了。”

“常言道,寒窗苦讀十幾載,隻為他日露鋒芒,這下可好,鋒芒都還沒露呢,書院沒了,前程都給誤了。”

“聽說那山長還收受賄賂,是個極貪的,還好美色,趁著秦淮樓被封強擄了花娘回書院,你說說,這簡直就是衣冠禽——”

最後那個說話的,話沒說完,後腦勺就挨了個一枚石子,“誰,誰敢暗算老子!”

趙雲棲彎腰從地上撿起塊比巴掌還大的石頭,在手裏輕鬆掂著,眼神和那人對上,惡聲惡氣:“我平生最恨說胡話之人,若再讓我聽著一句,莫說腦袋開花,姑奶奶就當一回閻王收你的命!”

隨著話音落下,那塊大石頭不偏不倚砸在離男子最近的一張桌子上,下一瞬桌子四分五裂,男子本想叫囂的話哽在了喉嚨裏,如同看到了自己的下場。

“拽什麽拽!”末了,那幾個男子甩下這麽一句話,飛快的離開。

四周圍人群散去,仿佛都怕了趙雲棲剛剛的行徑,身後的趙子越踹開倒地的桌子氣不打一處來:“算他們走得快。”要不然非打的他們滿地找牙不可!

話音剛落,忽然一道箭影朝著他們的方向破空而來。

趙雲棲幾乎在同一時間察覺,抓住了趙子越的肩膀,箭直直的釘在了趙子越腳邊的桌凳上:“小心!”

下一瞬,茶攤之外數名黑衣人現身,嚇跑了街上的百姓。

“救命啊!”

“娘!!”

混亂中孩童被擠摔在地,在人群中哭喊,可身旁的人根本無暇顧及,腳步錯亂間就要將他踩踏時。

一道身影在人群中閃過,眨眼,抱著孩子出現在了街邊。

白簡放下孩童,囑咐他在這不要亂動,又瞬移到了趙雲棲身旁,控製了兩個黑衣人後,低聲提醒:“有二十多個人。”

趙雲棲憋著一肚子氣,從一個黑衣人手中奪過刀,狠狠地抽了回去,不忘提醒白簡:“你尚未恢複完全,不要貿然使用……”

“不要緊。”白簡看向不遠處,微皺了下眉頭,人越來越多了,但他目前能控製的人數有限,在不傷及百姓的情況下,他們幾個人很難有勝算。

“不能傷及無辜,往外撤!”趙雲棲此時隻慶幸將漣漪留在了客棧內,否則他們更是分身乏術。

“趙子越!”趙雲棲衝著前麵大喊了聲,翻身躍上馬車,“先上車!”

白簡和趙子越鑽入馬車,趙雲棲拉起韁繩,利落地調轉了馬的方向,朝著鎮子外衝去。

刺客見此,紛紛追了上來,箭矢如雨一般落下來,將馬車瞬間射成了蜂窩。

馬匹受了驚嚇,揚起馬蹄,繼續瘋狂向前奔去。

光亮消失,眼前是鎮外的漆黑,趙雲棲扭頭看身後逐漸化作黑點的刺客,暗暗鬆了一口氣。

可沒等這口氣順下去,他們的眼前又出現了數名埋伏的刺客。

趙雲棲的心一沉,隻怕是這一路都不會太平,到了京城也是危機四伏、

“趙子越,等下你給我下車,往那邊村落跑。”趙雲棲飛速的說著囑咐,“我和白簡會把人引走,等你這邊安全了,就去鎮上接漣漪。”

“趙雲棲你少看不起人,打架哪一回我不衝在最前頭,就你,光愛嘴上指使,也就我和小六幾個能被你使喚指哪打哪。”趙子越“嗤”了一聲,眼神黑峻,一眼不錯地盯著麵前的刺客,“哪來的雞鳴狗盜之輩,蒙著臉當縮頭烏龜,給誰賣狗命呢?”

說著抽起從黑衣人那兒奪來的刀,躍下了馬車,朝那幾個攔路的衝了過去。

兵刃交擊間,趙子越聽到了黑衣人的交談。

“哪個是謝鶴辭?”

“抓活的!”

趙子越的目光徒然一淩,朝後方趕過來的趙雲棲和白簡看了眼後,高舉起刀擋住黑衣人的進攻。

猛烈的震**,虎口處如同被刀子剮過的疼,他勉強的用右手握住才不至於發顫。

這是搏命……而他和姐姐的三腳貓功夫,在這些人麵前根本不夠看的。

白簡似乎受了傷,並不能使全力,這樣下去,他們都會交代在這裏。

謝鶴辭……他們要抓謝鶴辭。

“就憑你們幾個,還妄圖抓老子,簡直是癡心妄想!”趙子越大喝一聲,趁著黑衣人愣神之際,舉刀直接從他腹間劃過,衝著幾個人挑釁一笑。

黑衣人交換了個眼神,似乎在確認趙子越的身份。

就在這時,趙子越飛快的衝向了馬車,抓起韁繩高嗬了聲駕:“老子就是謝鶴辭,你們這幫狗雜種,有膽子的就來抓我!”

話音落下,趙子越便鉚足了十二萬分的勁兒駕車狂奔,黑衣人見此,大部分都跟了上去追逐。

“趙子越!”趙雲棲聽到那句話,心猛然一抽,聲音都跟著發顫,“你給我回來!危險!”

“我謝鶴辭是誰,豈會怕這幾個小嘍囉,你放心……”聲音隨著馬車遠去離開,幾番提及的謝鶴辭,讓黑衣人追的更緊。

吸引走了大部分火力,剩餘的人便不足為懼。

趙雲棲看著那身姿矯健的少年郎,依稀看到了躲在自己身後哭訴被欺負了的小哭包,但小哭包的影子越來越淡,全部是少年爽朗的模樣。

“姐,我長大了,定不讓別人欺負你。”

“姐,我可是趙家唯一的男子漢,你且放心躲在我背後,我要是掉一滴眼淚都算我輸!”

那些畫麵飛快的在趙雲棲腦海中掠過。

鼻子頃刻的發酸。

出息了,臭小子!

趙雲棲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抓住白簡的胳膊,朝著另一個方向拔足狂奔。

白簡緊緊擰著眉心往後望:“子越他會不會有事。”

“他不會有事的,既然他們要抓謝鶴辭,就必定是要活口……”趙雲棲低聲喃喃,似也是在安慰自己那作亂不安的心,“他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白簡不是沒有聽到黑衣人口中的“謝鶴辭”,這些人要抓他……

而趙子越為了救他,寧肯自己為餌,引走那些人。

而她……

低頭看這個緊緊抓牢自己的嬌小身影,白簡心中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滌**開來,這便是維護與犧牲嗎?因為自己這個毫不相幹的人,把自己陷入險境……

此時天氣已經徹底暗下,烏沉沉一片,月光清淩淩地投落,竹林夾道,經過一片又一片斑駁簌簌的影子。

黑衣人在竹林內四處搜找,但卻隻找到了四分五裂的馬車,車身上還插滿了箭矢,就是他們追的那一輛。

可駕車的人卻不見了。

中了箭又從山坡上摔下來的人,怎還有逃跑的力氣?

幾個黑衣人分散開去在竹林間尋找,暮色沉沉中,地上的蹤跡都不易分辨,更別說血跡。

不遠處的下坡忽然傳來動靜,黑衣人齊齊前往,發現了勾在灌木中的衣服碎片。

“那邊!”捏著那藍色衣角,黑衣人朝著坡下的稀疏處追去,那邊就近有個小村子,適合傷者藏匿。

聲音遠去,直至聽不見,又等了片刻,竹林中一處枯木倒塌的地方,一個墨色的身影扶著重傷的趙子越,緩緩走了出來。

趙子越已然處在半昏迷狀態,除了那不自覺的拖動走路外,剩下的便是恍惚間的呢喃。

“姐,我姐呢。”

“漣漪還在鎮上,我等下……等下還要去找她。”

“陸長安,你這個狠心的家夥……”

墨色身影腳步一頓,趙子越挨在他身上,又低聲咽嗚了起來:“長安,幸好你來了……”

腳步繼續,扶著趙子越與黑衣人相反方向前去,片刻後,竹林內響起低低的歎息:“真是欠了你的……”

待趙雲棲趕到城門口時,正趕上城門即將關上,然而城門口的官兵卻多了一倍不止,抓著來往的行人對著手中的畫像比對,待發現不是,又粗暴地推開。

正好在這個節骨眼,不看畫像, 趙雲棲都能用膝蓋想這是針對誰來的。

身後之人握住了她的手,周遭空氣霎時凝固。

白簡帶著趙雲棲,移形換影,眨眼之間便到了顧家老宅。

與此同時,趙雲棲扶住了踉蹌了一步的白簡,“你沒事吧?”

“不礙事。”白簡說著,唯有自己清楚,就在剛剛使用能量時,腦海裏如同針紮細密的疼,又像是千萬隻螞蟻啃噬難忍,即便如此,他仍是大手一揮,精神力波及,以整座顧宅為中心方圓十裏布下光罩。

藍光於光罩與地麵的交匯處,化成幽藍色的特殊文字符號沒入土地。

就在這時,一道纖細身影倏然出現在街角,步子慌亂,不知奔逃了多久,力竭之際,忽然虛空之中伸出一隻手將她拉住,拽入路邊死氣沉沉的宅子裏。

沈之瑤看著眼前的少女,蒼白麵頰上泛起一抹喜極的紅暈,一把抱住了她:“棲棲,我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