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出賣

趙雲棲和白簡趕到煙雲巷時,已經是第三日的清晨,在山洞裏耽擱了一天一夜,白簡才勉強恢複了七八成,能量並不穩定,故此獸耳和爪子仍在,無法變回去,經趙雲棲的手喬裝一番,藏了起來。

秦淮樓外,裏三層外三層圍了不少老百姓,正對著門口指指點點。

趙雲棲拉著白簡擠到了最前麵,一眼就看到了門口看守的官兵,當下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秦淮樓被封,那隔壁的春怡閣要笑死了,平日裏兩家就搶著生意。”

“可不是,我是親眼看著那些人從裏頭抓了人出來的,鐵騎啊,個個穿著鐵包盔甲,嚇人得很。”

“犯了什麽事兒了這?桑媽媽嚎得哭天搶地。”

趙雲棲聽著四周圍的人議論紛紛,裝著好奇問:“他們抓了誰啊,這麽大的陣仗?”

“沒看清,出來時黑布罩著,被兩個鐵騎拖著,外頭又圍著好幾個,生怕人跑了似的。”

“肯定是朝廷欽犯,窮凶極惡之徒,這下秦淮樓可完了。”

趙雲棲一顆心往下沉,臉上的笑撐的牽強:“那裏頭現在沒人了?”

“押著呢,都在裏頭問話,剛剛還被帶走了好幾個。”

一隻被包紮成粽子似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趙雲棲扭頭看白簡,聲音克製不住的發顫:“不在裏麵了對不對?”

白簡點點頭,根據之前顧成帷的血液樣本分析軌跡,他在秦淮樓確實有過停留。

“這麽大的陣仗,他一定被抓了。”趙雲棲看了眼四周圍,拉住白簡離開人群,“花樓人多眼雜,可也是最能使障眼法的地方,且消息靈通,說不定舅舅之前便一直藏身在此處,我竟大意了!”

“他能躲過那些人的追查,必然不會輕易暴露行蹤與你知曉,不該怪責自己。”白簡眼眸內斂,語氣不急不緩安撫道。

就在這時秦淮樓門口忽然一陣喧鬧,原來是之前被帶走的幾個花娘回來了,趙雲棲在其中看到了漣漪,急忙前去。

不等近身,趙雲棲就被官兵攔下,她連忙喊了聲“漣漪”,後者看到她後,朝官兵溫柔地福了福身:“有勞官爺。”

“漣漪,你沒事罷?”趙雲棲一把拉住漣漪的手,滿眼的關切,這一幕在旁人眼中,隻當是誰家的年輕公子哥心疼美人,趕來關心的。

“我沒事,隻是尋常問話罷了。”漣漪微微笑看著她,“趙公子,你可還記得之前允諾過小女子的話?”

趙雲棲很快點頭。

“那可還作數?”

“自然作數。”

“那好。”漣漪轉身看官兵包圍的秦淮樓,歎息道,“秦淮樓此後恐怕是再難有開門之日,若是趙公子不嫌棄,便帶我回家吧。”

感覺到漣漪握緊自己的手,趙雲棲即刻深情道:“我這就帶你離開,從今往後,就由我來照顧你。”

這一幕在旁人眼中,又是如此感人至深的,公子哥兒不嫌棄花樓女子,將她帶回家去。

也有人羨慕趙雲棲,換做平日裏,贖身得多少銀兩,如今秦淮樓這一倒,花娘的身契都在衙門裏,隻要使些銀兩就能拿回來,豈不占了大便宜。

眾目睽睽之下,趙雲棲牽著漣漪頭也不回地往外麵的馬車走去。

這一幕落入到不遠處的一個看台中,淩公公放下窺鏡,將其交給一旁粉衫的一個白麵書生:“看看。”

書生受寵若驚地拿起窺鏡,順著淩公公剛剛看過的位置望去,有一女二男準備上馬車,其中一個男子對女子分外的照看,而那女子的裝扮,顯然是這煙雲巷花樓之人。

“淩爺,這是您認識的人?”

“有沒有覺得哪裏很奇怪?”

此言一出,書生便看的更加仔細,可瞧著這三人也沒什麽不同的,一女一男入了馬車後,另一個身材高大的,便坐車夫駕車。

若非要說不同尋常之處,就是那車夫的穿戴,看著很奇怪。

淩公公挑眉:“哪裏奇怪?”

“那帽子不甚美觀,與那車夫的衣著瞧著,不太登對。”明明長著一張不錯的臉,卻戴著這麽醜的帽子。

淩公公望著馬車遠去,嘴角的笑意不減,何止是奇怪,是不同尋常。

如今的天不算冷,便是要戴,那也得先輪著趙雲棲,遮遮掩掩的怕是有異。

這二人從南山消失時……淩公公思及當時,兩人幾乎是從千裏望的鏡頭裏忽然消失不見。

怪異得很。

淩公公抬起手,身後的侍衛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馬車離開煙雲巷,那緊握著趙雲棲的手終於鬆懈下來,漣漪臉上的神色也是繃不住,露出了擔憂。

趙雲棲此時也忍不住,連忙問:“小舅舅之前就藏身在秦淮樓是不是?他是怎麽被帶走的?有沒有交代什麽?”

“他……”漣漪整理著思緒,“那日見他時,他受了傷,我裝病將他藏在自己屋內,城中一直都有人搜找他的下落,傷好了後他便不常來了,怕牽連到我……但就在昨夜裏,他渾身是血的出現在我屋裏,他與我說了些話後就藏到了院內的雜物間,不多時,官兵就包圍了秦淮樓,將他搜了出來。”

“若不是確保萬無一失,小舅舅應當不會藏到秦淮樓才是。”畢竟重傷在身,一旦被包圍就沒有離開的機會,小舅舅那般聰明,不會讓自己陷入絕境的。

“是有人指認了他。”

“誰?!”

不等漣漪回答,馬車猛然一個震**,趙雲棲扶住漣漪,連忙問白簡:“出了什麽事?”

但並沒有等來白簡的回答,這時她才注意到漣漪不動了,靠墊都保持著震**起來的姿勢,半飄在了空中。

趙雲棲連忙掀開簾子,發現馬車被幾個黑衣人包圍,劍指著白簡,來勢洶洶。

“不能浪費時間,我們快走!”趙雲棲一腳踹開擋路的黑衣人,直接將幾個黑衣人敲暈後,讓白簡進入馬車內,自己駕車回書院。

片刻後,又幾道身影出現在了剛剛他們的位置,幾乎是悄無聲息地將幾個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拖離了官道。

其中一人深深望了一眼馬車離開的方向,而後飛快地折回了高門大宅。

趙雲棲回到明澤書院時,天已經大亮。

因為先前狩獵,書院裏停課,今日正好是複學的日子,這個時辰書院內滿是學生。

趙雲棲帶著漣漪走進去,收獲了無數的目光,其中將漣漪認出來的,直接驚掉了下巴。什麽情況,繼小霸王撿回個男人後,又把秦淮樓的頭牌花娘領回書院,這是要在孔子廟中跪到天荒地老?

很快消息傳遍了書院,趙子越拉著陸長安衝到了山長院中看戲。

“姐,你可太有本事了,居然能把漣漪姑娘帶回來了。”趙子越推開門,看到趙雲棲屋中的漣漪,一身尋常女子的打扮,娥眉淡掃,即便是沒什麽裝飾,也遮不住那等絕色。他臉上頓時浮現了兩團紅暈,聲音都跟著細弱了起來,“漣漪姑娘……”

“你先出去!”趙雲棲懶得與他多嘴,途中忙著趕回書院,都來不及細問,眼下舅舅的事才是當務之急。

“我昨天找了你一整天,夜裏你也沒回來,我一宿沒睡!”趙子越硬是擠進了屋,還不拉陸長安一把,在瞧見白簡戴著的帽子時又多嘴了一句,“你怎麽還戴著帽子?”

也就是跨入門的那一瞬,原本在趙雲棲身後的漣漪,忽然抓起她放在桌上的匕首,朝著陸長安刺過去。

事情發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待到匕首割破了陸長安的手臂,趙子越這才握住了漣漪細弱的手腕,卻也不敢太使勁。

“漣漪姑娘,你這是做什麽?”

漣漪輕鬆就掙脫了他,又朝陸長安刺去,陸長安輕鬆避開,退到了門檻外,趙子越又攔住了漣漪,急急道:“等等,有話好好說。”

漣漪瞠著眼眸,握緊著匕首死死盯著陸長安:“趙姑娘,你不是想知道是誰指認了顧公子,就是他!”

屋內霎時安靜,趙雲棲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誰?”

“就是他,帶來了官兵包圍秦淮樓,顧公子才會被發現。”匕首的寒尖直指陸長安,漣漪滿臉怒容,聲音擲下,重重敲在了每一個人的心裏。

“這不可能!”趙子越第一個出聲,眼底滿是對陸長安的信任,“長安怎麽會出賣小舅舅!”

趙雲棲從驚詫中回神,正要詢問陸長安,卻在瞥見他麵上過分冷漠的神情時頓了一頓,心底兀的一冷,“陸長安,漣漪說得可是真?”

就連她自己都未發現,聲音裏帶了一絲的輕顫,畢竟這一年來的相處,趙雲棲打心眼裏不想相信陸長安會是出賣朋友,背信棄義之人。

“我親眼看到他在秦淮樓外,與那些官兵在一起,顧公子還與他說了話,雖聽不清楚,可他當時發狠的凶惡模樣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是恨不得當場要了顧公子的命。”漣漪死死握住匕首,滿目寒霜,“一個能在破曉之際給城內流民乞兒送上吃食衣物之人,一個心係天下安,願化身羅刹之人,一個……究竟是什麽樣的深仇怨恨讓你在他背後捅刀子!”

“怎麽可能呢……”趙子越看了看不做聲的趙雲棲,隨即看向陸長安,見他也沉默,心中逐漸開始不安,“長安,你說話啊,肯定不是你對不對,是她認錯了。”

陸長安並未在意手臂上的傷,而是看向一直看著他的趙雲棲,平靜道:“是我將顧成帷在秦淮樓的消息,透露給官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