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看戲

玉簾後靜了下來,仿佛是從未有過什麽,顧成帷好似要看透它,直到淩公公說話,他淡淡收回視線。

“早前聽傳聞明澤書院內收了個弟子,今日在藏寶樓中,他的表現亦是不俗,那機關到他手裏,竟輕巧的很。”

淩公公呷著笑意看著白簡,話音剛落,數道視線都聚集到了他身上。

趙雲棲下意識想要擋在白簡麵前,趙秉承先開了口:“不怕淩公公笑話,這孩子沒別的喜好,就愛看書,明澤書院內的藏書都快被他看了個遍。”

嶽林館內有多少藏書,別人不清楚,明澤書院的學生怎麽會不清楚,莫說是一年,就是給他個七八年,他也未必看得完。

但這樣的客套話又是極其受用的,愛看書,指不定看了什麽機關術,自學成才唄。

淩公公卻不打算就此放過,饒有興致問:“白公子是哪裏人?”

“學生是潿洲臨山人。”

“潿洲臨山,著實有些遠,為何到這兒來求學?”

“學生是奔著明澤書院而來的。”

“我如何聽得別人說,你是趙家小丫頭從長柏山中撿來的。”

白簡麵不改色:“這些都是大家戲傳的,我隻是在來的路上碰巧遇到了趙姑娘,與她一同去了書院。”

顧成帷手中的扇子頓了頓,又繼續慢悠悠的晃動著,他不是沒看到棲棲那丫頭鬆了一口氣的模樣,著實也是年輕了,淨想著帶白簡過來長臉讓她老爹看得上,忘了這台麵上的身份一說。

不說這小子在這點上倒是叫人放心,他昨日簡單交代他說自己是潿洲臨山人,發揮得不錯。

“你如此愛看書,倒是該破例,讓你也進藏寶樓兩個時辰。”

白簡心念一動,卻是恪守著:“這不合規矩。”

淩公公忽然笑了,講規矩?

他的餘光朝著身側那玉簾看了眼,隨即狀似隨意的擺了擺手:“今日也累了,回去罷。”

趙雲棲巴不得早點走,這淩公公陰陽怪氣的,但這是在廳中,於是她跟在老爹身後,顯得格外乖巧,直到出了門,整個人才活泛起來:“白簡,我們吃餛飩去!”

話音未落自己的衣領就被顧成帷給抓住了:“你自己去,我找白簡有些事。”

趙雲棲扭頭就抱住了顧成帷的胳膊,一臉的警惕:“我也要去!”這吃一塹長一智,舅舅不是她這一派的。

“行了,將人完好無損給你帶回來。”

顧成帷彈了下她的額頭,趙雲棲這才嘟囔著同意,戀戀不舍的看著白簡跟著舅舅離開,接觸到老爹的目光後才收斂了些。

“姐,你們今日厲害了啊!”趙子越擠到了她身旁,他在外頭聽到那宣告,明澤書院勝出時,別提多興奮了,感覺自己的身姿在崧山書院那群人前都拔了一丈高。

“走,慶祝去!”趙雲棲的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喊上了沈予安和陸長安,“一起去。”

陸長安一改常態,整個人顯得很深沉:“我還有事,先跟山長回書院了。”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怎麽了?”趙子越想過去追問,又怕趙雲棲把他丟下自己去玩,嘀嘀咕咕著。

“動了腦子自然累。”趙雲棲沒多在意,三個人一起朝著通文館大門口走去,才半道,就被小郡主攔了下來。

“趙公子,你讓我好找啊!”小郡主小臉紅撲撲的,滿是興奮的看著趙雲棲,而她身後則氣喘籲籲的跑過來幾個侍女,想必是在通文館裏走了好一圈了。

“什麽趙公……”趙子越話沒說完,被沈予安杵了一下,餘下了滿臉疑惑,怎麽看著堂姐喊趙公子,趙公子是他啊。

“小郡主,今日也是來看奪冊的?”

“這麽無聊的東西我才不要看,我是來找你的呀。”小郡主眼裏沒旁人,一雙眼眸似藏了星辰歡喜,直直望著趙雲棲,滿是期待,“我後來差人送來的端石白鶴硯,狼毫湖筆還有那些澄心堂紙如何,用著可趁手?”

“趁手。”反正瞧著白簡是挺喜歡的。

“那便好,趙公子還有什麽喜歡的?”

“小郡主不必如此客氣。”

“前些日子我哥哥差人帶回來了一塊好料子,我讓人打了一副玉佩,送給你做配飾好不好?”

“這太貴重了,小郡主,您真的不必如此……”趙雲棲連連擺手,拉了下沈予安眼神警告,再不開口小心一塊兒拉進來。

沈予安忍著笑意輕咳了聲,搖著扇子風流倜儻:“棲棲,再不去秦淮樓可就錯過琵琶曲了。”

趙雲棲即刻道:“是啊,小郡主,那我們先行一步。”

“等等!”小郡主嬌蠻地橫了一眼沈予安,連忙道,“我和你們一起去!”

雲湘閣,一聽就不是什麽正經地方!絕不讓你們帶壞趙雲棲。

沈予安臉上笑意越發燦爛:“好啊,小郡主您請。”

小郡主哼了聲,本是想與趙雲棲一同的,可外麵人多眼雜,娘娘說過女兒家須得矜持,於是她走在了前頭,讓丫鬟備馬車。

彼時,通文館廳堂內空無一人,格外的安靜。

淩公公掀開玉簾走了進去,恭恭敬敬的向著在座之人行禮。

“顧成帷倒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座上的女子一身茜紅緙絲袍服,五官精巧,眼尾一顆針尖大小的痣,平添一絲嫵媚風情,然聲音卻不符年紀的沉穩,聽不出喜怒。

“顧公子此番回來,比以往招搖了許多。”

“招搖?他何時不招搖,十幾年前毛頭小子時就是這做派,十二三的年紀就敢偷偷去逛煙柳巷,叫人請了出來。”

似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貴氣女子嘴角揚起了些笑意,顯得十分的純粹。

“今日明澤書院是出了不少風頭。”淩公公將她扶起來,小心地替她收了下身後的披肩,“倒是那事,至今沒有什麽消息。”

“他們也不是那麽愛出風頭的人。”貴氣女子也不願多說,“安寧呢?”

“安寧郡主去找人了。”

“她在通文館還有認識的人?”

淩公公抿嘴一笑:“她說喜歡上了一個人,就是明澤書院的學生,但又不肯說是誰,小的鬥膽打聽了下,竟是趙山長的女兒,趙雲棲,但郡主尚且不知她是女兒身。”

貴氣女子有些訝異:“其中竟還有這麽多事?”

“可是要告訴郡主?”

“不必說,她遲早會知曉的,屆時讓她受些挫也好。”貴氣女子頓了頓,“你覺得趙山長的女兒如何?”

“是個英氣的小姑娘,與旁家的姑娘不太一樣。”

話說完,貴氣女子便沒搭話,淩公公攙扶著她從通文館的另一道門出去,上馬車之前,她才悠悠道了句:“她母親也是那樣的人。”

語氣裏藏著許多情緒,饒是侍奉她多年的淩公公,一時間也沒能區分的清。

女子很快入了馬車,留下一句吩咐的話語:“找幾個最好的畫師來。”

論書會結束後的通文館,各個書院紛紛離開,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接近傍晚,廊橋河畔又到了一天當中熱鬧的開始,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這時廊橋河畔附近的酒樓和各大花樓生意都是頂好的,不遠處的煙柳巷內,胭脂酒香迷人心醉,秦淮樓大堂內已經坐滿了人大堂內已經坐滿了人,上頭的包廂也沒剩幾個,紛紛翹首期盼壓軸的表演。

唯獨其中一間,氣氛格外詭異。

安寧郡主挨著趙雲棲,打從進來開始就獻殷勤,獻的趙雲棲渾身不自在,又不知該如何拒絕。

而一旁的趙子越已經生理不適許久,他幾番想插話都被沈予安打斷,苦大仇深的看著他。

“為何不讓我說,她扒著我姐,那模樣簡直是想生吞活剝了她。”

“你不覺得有趣麽?”

沈予安眉眼含著笑意,流露些風流韻味,趙子越不甚讚同:“她可是個姑娘。”

要是把姑娘惹哭了可麻煩的很,再說欺負個小姑娘也不是他的風格。

“她可不是一般的姑娘。”沈予安看了眼趙雲棲,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口緩緩道,“看戲,就要有看戲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