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中毒

“好疼~”

女子嬌氣哼哼的聲音從昏暗的戒房內傳出來,聽著十分惹人憐惜。

可邊上瞧著的人卻是一臉的驚恐,趙子越使勁地搓著自己胳膊,瞪大著雙眼一臉震驚看著邊上向白簡撒嬌的堂姐。

不就是被戒尺打了幾下,從小在書院裏挨得還少麽,夫子的戒尺都斷了好幾根,怎麽可能疼成這樣。

上好的金瘡藥在手背上被沉厚有力的指腹推抹開,力道控製的恰到好處,十分的舒服。

白簡的另一隻手輕輕捏著她的手指,溫熱傳遞,還有不可見的能量,在充盈著他的精神力。

四周這昏暗的環境,冰冷的地麵,牢固的戒房門,對趙雲棲來說毫無影響。她眼裏隻有白簡溫柔的模樣,癡癡望著。

“好點了嗎?”白簡看她手背上的紅痕淡了些。

趙雲棲驀的回神,低聲“嘶”了下:“好了點,不過還是疼。”

“我幫你揉揉。”白簡轉而握住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輕輕的揉轉著。

同時被揉轉的還有趙雲棲的內心,已然被融化掉,成了一灘子的水,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趙子越看不下去了,明目張膽是怎麽回事,還有那個白簡,不要以為你擺出一副正直的模樣就可以行占便宜的事。

於是上前直接擠入了趙雲棲和白簡中間,無視堂姐刀剮一樣的眼神:“姐啊,憑什麽關了我們這麽多個,他們就抓了三個。”

趙雲棲忍住沒給他來個暴栗:“你要是輸了也就關三個。”

“那還是贏罷。”說著趙子越覷向對麵,隔著欄杆,對麵的戒房內關著四個人,其中三個是崧山書院的學生,還有一個是傅衍。

掌教之所以如此,是怕傅衍在他們這兒挨揍。

“你讓開,別影響白簡給我上藥。”趙雲棲胳膊肘杵了他一下,眼神暗示,趕緊閃開。

趙子越卻將臉往趙雲棲那裏湊,抬著下巴給她看,“姐,這點傷還沒我昨天的重。”

趙雲棲把金瘡藥塞給他:“自己塗。”

趙子越“哦”了聲,好歹也達成了阻礙的目的,打開了瓶子扣了些藥抹在下巴上:“我們被關,他們會不會找陸長安他們麻煩?”

“不會,通文館裏沒人敢惹事。”要不是被她逼急了,崧山書院那群可沒膽子先動手。

趙子越盯著她:“那你還打。”

趙雲棲盤腿一坐,意識到白簡看著呢,又扭捏地作了女兒家的姿態:“熟門熟路了。”

通文館裏麵的掌教也是盯上了她的,但凡出了事兒她肯定要被關,能帶上崧山書院幾個也好,反正二試已經結束,名冊爭奪又還早,不影響。

“沈予安也動手了啊。”趙子越歎了聲,“有個尚書爹可真好。”

趙雲棲覷了他一眼,實在是覺得他礙眼,抬手將他撥開,問及白簡今日他們的試題,閑聊幾話又道:“你別擔心,老爹回來贖我們的。”

這時,從通文館離開的沈予安剛剛到家,家中管事見是許久不曾回來的大少爺,連忙將他迎進門:“大少爺,您可有陣子沒回來了。”

“父親可在?”

“老爺在書房裏。”

沈予安點點頭,朝著主院書房那兒走去。

管事望著他背影許久後,連忙吩咐身旁的家仆,去通稟夫人和小姐,大少爺回來了。

天色暗下,書房小院格外的安靜,樹蔭繁茂的小徑中,有淡淡的丹桂花香,入秋的夜晚微涼的風吹得適宜,格外的祥和。

書房內燈火通明,沈予安到了門口,輕輕扣了三下:“父親,是我。”

須臾,裏麵傳來頗是沉穩的聲音:“進。”

沈予安推開門,沈尚書坐在桌前批閱著,頭也不抬道:“若要為了你那幾個同學來求人情,就不必說了。”

沈予安的眼底閃過一抹晦澀:“兒子不是為了他們之事來的。”

沈尚書放下筆,這才抬起頭看他,神色嚴肅:“中秋也不回來,你母親一直念叨,可去看過她了?”

“還未,兒子等會兒就去。”

“那你便還是有事。”

沈予安點點頭:“兒子卻有一事,想問問父親。”

“何事?”

“父親可還記得二十年前被祖父送入宮的二叔。”

沈尚書翻著手中的簿子,顯得格外平靜:“你二叔在平陽祖宅,並未入宮。”

“父親,我說的是祖父庶出的兒子。”

“你祖父並無庶出的兒子。”

書房內倏的靜了下來,父子倆在書房內,一個坐著,一個站著,氣氛略有些凝滯。

沈予安的腦海裏,響起昨日淩公公的話:“沈家族譜之上,隻有一個早夭的庶子,能當你二叔之人的,隻有你二叔公的長子。我沈毓乃一界閹人,沒資格入沈家族譜。”

沈予安望著父親,他沒想到,即便是他這麽直接的問,父親也都不承認祖父將幼子送入宮的事實。而這些年來,淩公公不是沒為沈家謀福過。

沈予安心中憤然:“父親這麽說,是為保祖父體麵,還是從未將他當做弟弟看待。”

但沈尚書仍不為所動:“你今日前來,就是為了詢問這些?”

“父親,我見過淩公公了。”沈予安直視沈父,沉吟道。

“淩公公與沈家無關。”沈尚書的臉上幾乎是看不出情緒,就算是淩公公就站在自己麵前,他也是這番說辭。

沈予安心中一陣的失望,沈家竟如此寡情。

不等他開口,沈尚書起身,語氣裏不容置否:“準備一年,明年與你弟弟一同去應試。”

沈予安揚起笑容,顯得玩世不恭:“我若不中,父親可是要我退出明澤書院,還是要將我送去更遠的地方,權當你沒這麽個兒子。”

“你若不中,就留在明澤書院,讓趙山長給你尋一職務。”

沈予安臉色微變,這豈不比送走還侮辱人。

見他不說話,沈尚書淡淡道:“沒別的事就去看看你母親。”

沈予安道了聲“是”,心中鬱卒,大步流星走出了書房。

沈尚書走到了窗邊,看著外麵靜靜的夜色,肅然的神色裏浮現了一抹哀歎。

沈予安走的很快,片刻的功夫就走到了外院,被趕來的沈之瑤攔了下來。

“大哥,我準備了吃的,你用過飯再走吧。”

沈予安要拒絕,沈之瑤拉住了他的衣袖:“大哥,我有話要與你說。”

對上妹妹乞求的目光,沈予安也不忍心拒絕:“好。”

“我還準備了些別的,等會兒麻煩哥哥送去通文館給棲棲。”沈之瑤很清楚哥哥的脾氣,去過父親那兒必然是不會留下過夜的,加上白天通文館的事,她也很記掛棲棲。

彼時的通文館戒房內,一陣餓肚子的咕嚕聲從趙子越的腹部傳出來,引起眾人側目。

趙子越半癱著靠在牆上,生無可戀:“好餓啊。”

趙雲棲也沒什麽力氣踹他,餓得不止他一個,隻沒好氣提醒:“出息點。”

趙子越側了側身,閉上眼睡覺,睡著就不餓了。

就在這時,戒房的門忽然被打開,兩個通文館管事打扮的人拎著食盒走了進來,放在兩間禁閉室道:“念在你們身上有傷,掌教破例,讓人送過來的。”

挨得最近的學生將食盒接了進來,打開一看,裏麵放了饅頭和小菜。

正要拿出來分,白簡出聲阻止:“等等!”

趙雲棲見他麵色凝重:“怎麽了?”

“饅頭有問題。”

白乎乎渾圓的饅頭,看起來十分誘人,若說問題,就是得趁熱,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但趙雲棲知道,白簡不會胡亂下定論,他說有問題,這饅頭就一定有問題。

再一想她以往的經曆,趙雲棲便更加篤定:“別吃了,明日出去我帶你們吃好的。”

話音未落,被香味勾醒的趙子越已經從食盒中拿起一個饅頭啃了一大口,塞的滿腮幫子都是,囫圇往下咽:“好吃!”

“不是說了別吃。”趙雲棲拍了下他後腦勺催促,“快吐出來!”

趙子越漲紅著臉咳嗽著,可已經咽下去的吐不出來了,怎麽嘔都沒有用,他苦著臉看著趙雲棲:“這饅頭怎麽了?”

白簡言簡意賅:“有毒。”

趙子越頓時麵如菜色:“什麽?”

“吐不出也給我吐。”趙雲棲這會也沒工夫罵他,隻想他趕快吐出來。

趙子越低下頭連忙嘔著,但沒過三下,他就開始腹痛,仿佛是要把他腸子絞斷了一般,疼的他冷汗直下。

“姐,我是不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