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出事了!

半個時辰晃眼過去,顧成帷連折扇都不搖了,打了個嗬欠,有些懨懨地看著旁邊奮筆疾書之人。

竟然有人能在這種地方,關心著這幫人的死活去留。

顧成帷移開視線,百無聊賴地往另一側的窗外去,三兩小乞丐圍聚在巷弄分食半個髒饅頭,明明餓得不行,卻是舍不得地細嚼慢咽,生怕吃得快就沒了。

更遠處,屋瓦破落綿延,有人路過,給巷弄角落裏躺著的人蓋上了張草席子,搖頭而過。

一處奢侈**靡,一處窮困潦倒,隔著一條巷弄,渾若兩個世界。

他隻看了一眼,眼神透露些許麻木,將注意力轉回了白簡身上。

單單是這樣的記錄,亦或是文章,又有何用……

隨後,顧成帷又將目光轉向了對麵的包廂,鏤空雕花的窗子大開著,裏麵的布置相似,卻因為隔斷遮擋的關係,並不能看清裏麵的景象。

而在半柱香之前,隨從已經進來通稟,人已經來了。

可左等右等,也沒等來小霸王怒掀花樓的戲碼,顧成帷有些按捺不住,起身走了過去。

白簡也隻略略抬了眼,繼而詢問花娘,完全沒在意花娘瀕臨崩潰的神情。

另一側的包廂外懸著的門牌刻了“春江月夜”四個字,還沒走近,就能聽到裏麵傳出來的“嗯嗯呀呀”的靡靡之音。

顧成帷腳步僵在門外,看向隨從,後者亦是眼神微妙,語氣卻是篤定道:“裏麵的真是小姐。”

包廂裏,趙雲棲學著花娘單手在胸前,擒著絲帕一角,矯揉造作,連哼了幾個氣音兒,方是找到了感覺似的:“討、討厭~”

直直推門闖入、將這一幕收入眼底的顧成帷:“……”

被動靜齊齊驚著的趙雲棲和漣漪:“……”

片刻的靜謐,趙雲棲先反應過來,見是小舅舅,連忙把漣漪護在了身後,衝著他哼哼:“小舅舅,這是我看上的花娘,你可不許同我搶!”

顧成帷愣了愣,這是把他當成強取豪奪的惡霸了?

但眼前是趙雲棲,那副怕姑娘家糟了毒手的護犢模樣,生生把他給氣笑了:“趙雲棲,你八歲上花樓還是我帶你來的,就你還看上,看上能行嗎?”

漣漪看了眼護著自己的小嬌嬌,雖著了男裝,可那發絲底下的耳朵上,耳洞清晰可見。

她在進門沒多久就看出了這“小少爺”的女兒身,故此,在聽聞此言後,看向顧成帷的目光更顯微妙。

“樓裏那麽多花娘,反正漣漪不行,你自個上別處玩去。”趙雲棲可不管,她好不容易找的極品,還沒學會呢,可不能讓小舅舅半路截胡。

想到將趙雲棲喚來緣由的顧成帷:“……”

而後目光看向了趙雲棲身後的花娘,樣貌清麗,說不上多好看,卻偏偏讓人過眼不忘。

尤物維何?媚態是也。

不在於外形暴露,而是骨子裏的媚。

甚至還有幾分眼熟。

顧成帷的目光在觸及胸前兩團前呼之欲出時,輕咳了兩聲,轉開了目光,卻看到自家外甥女也牢牢盯著,眼神不乏豔羨地咽了下口水。

“……”顧成帷折扇一攏,敲在了她頭頂,衝著漣漪微微頷首,“姑娘好名字。”

漣漪款款行禮,柔聲道:“公子謬讚。”

“一濠秋水淨漣漪,紅妝照水嬉。攀條尋藕怯船移,浮萍濕繡衣。”顧成帷邁步到漣漪身旁,“姑娘的名字,可是取自這秋水漣漪?”

“公子文采並茂,著實令奴家欽佩。”漣漪微微抬了下眼簾,帶著笑意似含了一汪春水,羞而不怯,光是眼神就撓的人心癢癢。

顧成帷挑眉,深藏不露好手段。

“在下顧成帷。”

“顧公子。”

“夜色正美,漣漪姑娘可有興致隨在下去遊河。”

漣漪翹首微盼,輕撫了下心口:“顧公子邀請,漣漪榮幸之至,不過今日是趙小公子點的漣漪,雖不忍,漣漪卻也隻能拂了公子好意。”

“無妨,我等你。”顧成帷衣袍輕揮,在桌前坐了下來。

漣漪端起一杯酒,朝顧成帷款款敬了下,衣袖遮麵飲了下去,薄紅著臉頰:“那先奴家給公子賠個不是。”

隨即,漣漪又牽上了趙雲棲,“小公子,來,坐~”

被小舅舅攪了局,趙雲棲卻舍不得離開,更不想自己的真實意圖被發現遭他恥笑,便也一道坐了下來。

屁股剛沾著軟墊,芊芊細指捏著小酒盞便朝著自己送過來,迎麵是漣漪的笑容,瞧得她整個兒都暈乎了。

“小公子,來,奴家喂您~”

趙雲棲真要迎上去,身後傳來小舅舅的提醒:“你有傷在身,不得飲酒。”

漣漪的手一頓,便要溫柔撤回,卻被趙雲棲就著飲了一口,“一點小傷不礙事,酒還能活血呢。”

熱辣中帶著香甜的酒灌入口中,順著喉嚨直下,整個人都發燙起來,趙雲棲眼底滿是漣漪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摸了她的臉頰。

笑得無比傻氣。

“就是這般~”漣漪握住了她的手,柔柔依偎到她身上,湊在她耳畔低聲,“沒有一個男人能逃得過溫柔鄉。”

“真的嗎?”幾杯酒喂下去,趙雲棲開始變得迷瞪,漣漪身上香香的,漣漪軟軟的,漣漪說話柔柔的,那她,那她學了多少?

趙雲棲抽空才想起自己還有個舅舅在這兒,瞥了過去,顧成帷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趙雲棲甚至一個激靈,握住漣漪的手,嗯,徒長了氣勢,我可是花了銀子的!

回眸時又對上那雙明眸,趙雲棲忽然懂得了醉生夢死溫柔鄉是何意思,莫說男子了,就是她在這兒都要流連忘返了。

幾杯酒下肚,趙雲棲臉上的笑意更加濃,也漸漸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麽的。

這纖纖玉手,這冰肌玉骨……

白簡整理完資料,麵前的花娘整個人已經有些頹然,比招待了幾個客人還累。

白簡甚是客氣的衝她點了點頭,花娘起身衝著他頷首微笑,將他的臉記的死死的。

下回,絕對繞著走!

白簡走出包廂尋到顧成帷處時,正好看到趙雲棲的手正不規矩地在花娘身上,而後又被花娘一抓放在了胸口,“小公子,可是喜歡奴家?”

“喜歡。”趙雲棲醉得兩頰酡色,“軟乎乎的。”

“小公子想要奴家,贖了身自然是您的人了,可莫要忘了你我二人的約定。”漣漪不是沒看到門口的人,卻依向趙雲棲,在她耳畔吐氣如蘭。

趙雲棲覺得耳根子癢癢的,又看著近在咫尺的美人兒,輕佻挑起她下巴在臉上吧唧一口,“蓋了印兒,絕對不忘,我的好漣漪~”

顧成帷不忍直視地別開眼,正好看到了白簡,後者一動不動杵在門口,注視著這一幕。

他一下心思泛動,這算不算……殊途同歸?

“白簡,你那邊花娘走了?”於是顧成帷忽然高聲道。

白簡,白簡在哪兒?!

趙雲棲驀的抬起頭,看到了站在門口,麵無表情的白簡。

隨即她傻笑著揮了揮手,想要起身走向她的美人兒。

可才不過撐了半下,腦袋一沉,甚至一歪,她就醉暈在了漣漪身上。

睡過去前嘴裏還叨念著:“我的阿簡……”

顧成帷將趙雲棲從漣漪懷裏拉了過來:“我當是誰,原來是撫琴姑娘,到了這秦淮樓就成了漣漪。”

難怪他會覺得眼熟,這不是幾年前漱林坊中赫赫有名的琴姬,也是他太久沒回來了,剛剛那一眼竟沒認出來。

“奴家如今是秦淮樓的漣漪姑娘,公子莫要認錯才好。”漣漪從容的為趙雲棲整理了下衣袖,“小公子喝得有點多,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我這小外甥女,漣漪姑娘逗的可高興?”

漣漪裝作沒聽懂他的話,嫣嫣然笑著送他:“小公子是個妙人兒。”

趙雲棲這一覺,有酒意加成,睡得昏天暗地。

第二日起來,看著閨房熟悉布置,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昨日去了秦淮樓。

琥珀打了水進來,看到趙雲棲醒了,悶不吭聲地把臉盆擱在她麵前,侍候她洗漱。

“琥珀,我昨個怎麽回來的?”

“和舅老爺一道回來的。”琥珀頓了頓,“滿身酒氣,還有脂粉,嚷嚷著要跟舅老爺再去。”

趙雲棲丟失的記憶被喚回部分,就聽琥珀接著道,“還有您進門時候不穩當,白公子扶了您一把,結果被您摟過去,問他是秦淮樓的哪位姑娘, 願不願意跟你回府。”

“……”晴天霹靂。

“小姐這樣會不會太渣了?”話本裏的新詞兒,琥珀覺得用在自家小姐身上,竟意外合適。

“……”趙雲棲掩麵,她要漣漪是為了學習女兒家媚態,抓住心上人的心。要白簡,那是從始至終的見色起意。

趙雲棲回想自己摟著白簡,付了小舅舅五片金葉子的情形。

一時不知道該心痛自己的形象,還是心痛零花錢。

而當時白簡是什麽反應來著,趙雲棲抱著腦袋想,都沒想出來,模模糊糊的,仿佛隔著一重水霧似的。

偏偏這事,還容易越描越黑。

趙雲棲抓了抓頭發,感覺肩上的傷越發疼了,怎麽辦呢……

她裝死一般直挺挺地躺回**消極應對。

對,隻要我不出現,這事就可以當做沒發生!

“小姐,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距離論書會不到兩日,您難道不去了?”

“當然去!”她還答應了要帶白簡去呢。

趙雲棲懨懨躺著,論書會在城裏,秦淮樓也在城裏,白簡……

可惜琥珀不懂趙雲棲內心的糾結與煩憂,自顧說道,“現下有兩個消息,一個好的一個壞的,你想先聽哪個?”

“好的。”

“賀公子明日就到。”

趙雲棲頷首,聊感欣慰。“那壞消息呢?”

“參加論書會的六人之中,有一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