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身份
趙雲棲闖進顧成帷屋子的時候,顧成帷坐在花梨木平頭書案後,正拿著什麽,神情傷懷,待她闖入就連忙收起了手上之物。
“棲棲,你怎麽來了?”顧成帷前腳剛到未久,這丫頭就追過來,顯然是守著自己。
趙雲棲一眼就瞧見他剛才動作,伸長胳膊一撩,直接把東西給搶了過來,“你倒還舍得回來!”
待看清楚那是一方肚兜時,兀的愣住。
後者一把抽走了她手中之物,再度收回了胸口妥帖放好,神情慎重:“這乃是鶯鶯贈我之物,萬不能有失。”
“你與那鶯鶯……不對,你才回來京城幾日?”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會便以許平生。”顧成帷整了整前襟,狀似漫不經心道。
趙雲棲卻想到了那肚兜上的豔紅色,以及花裏胡哨的繡紋:“哪家的正經姑娘,能把肚兜相贈?”
“鶯鶯雖身處紅塵俗世,卻一身傲骨,心思玲瓏。”
完全是一副墜入情網的模樣。
趙雲棲還是說不上心底的怪異感,且那麽直勾勾地盯著顧成帷瞧,顧成帷由著她看,也不分她多一分眼神,捂著前襟,神情回味。
“當真有那樣好?還是施展了什麽迷魂術啊?”要不然怎麽短短時間就能把遊戲人間的小舅舅給迷成這樣。
趙雲棲右眼皮不禁跳了跳,嗅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再仔細一看,卻是他身上袍角沾染的,濕濡了一塊。
“你們……”
“玩得放縱了些。”顧成帷輕扯嘴角,毫無芥蒂。
“……”這種事可以這樣告訴外甥女麽!趙雲棲被一岔勁兒,十分嫌棄小舅舅沒臉沒皮的行徑,沒好氣道,“這事叫爹知道,準打斷你腿。”
回想幾日來連著找人找不著,還有她出門一次倒黴一次的連帶體質,更是生氣,“那些殺上顧府的是什麽人,完全是要命的架勢,你說你在外麵萬一出點事,你讓爹和我怎麽辦!”
顧成帷似是一怔,被趙雲棲那瞪著眼眸裏的關懷意像是燙著一般,竟是不敢對視,落在了不遠的案頭處,眼眸轉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鶯鶯身邊不乏追求者,更甚者王公貴族為博一笑一擲千金,不過是看不過我成了鶯鶯的入幕之賓,幾番對我痛下狠手罷了。”
趙雲棲這下不止是傷口疼,後腦勺也是嗡嗡的:“你……”
顧成帷的眼神略深,手快速的朝趙雲棲抓去。
趙雲棲翻身一避,顧成帷直接丟下了肚兜,越過了椅子朝她襲來。
要命啊!趙雲棲暗中叫苦不迭,連忙指著那肚兜喊:“舅舅,你鶯鶯姑娘掉地上了!”
說著趙雲棲朝門口逃去,可顧成帷哪會輸給她一個小丫頭,錯身將一張凳子踹到了門口,砰的一下支在了門上,阻擋了趙雲棲。
趙雲棲硬生生刹住腳,右肩已經搭上了手,隻稍使了一點勁她就求饒了:“疼!”
顧成帷身上氣勢陡然一變:“他們尋你麻煩了?”
趙雲棲深知小舅舅個性,又想到那行凶之人的狠戾,不想讓他太過於擔心:“他們要找也是找你,找我作甚。再者,他們也不敢鬧到書院來吧。”
顧成帷輕抿嘴角,眼底卻越發深沉,不是不敢,隻是還沒有那麽做而已,過去隻是針對他,如今是連趙家人都要跟著下手……看來是著實難忍了。
“對了,那些人到底什麽來路?天子腳下,真當沒有王法了?”
顧成帷收斂了神色,給了趙雲棲一個無辜的眼神。
趙雲棲見狀,頓感無力,她怎麽給忘了小舅舅的本事:“想不起來算了,也有可能得罪的不止一家,你的意中人今兒是鶯鶯,明兒可不知是誰了。”
“都說外甥多似舅。”顧成帷一副知心人模樣,作勢要摟住趙雲棲。
她連忙退後了一步:“打住,我可不像你,我隻喜歡一個人!你先想想你那勞什子鶯鶯燕燕,怎麽過爹那關。”
“棲棲,如此,你便是站在舅舅這頭。”顧成帷倚著書案,風流佻達,“把你那些人撤了,省得壞我好事。”
合著這一籮筐的事全是風流債?!
“你一早交代不就成了。”趙雲棲氣不打一處來,“我爹那老古板,你要真想娶那鶯鶯,還是早早將她贖身,這樣的事再要來個幾回,我看這書院的門你都甭想進了。”
與方才進門時的氣勢洶洶,多少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
顧成帷凝著她,依稀可見姐姐的幾分模樣,卻比姐姐勇敢許多,眉眼英氣,遇事果決,而這便是他一手帶出來的結果,以至於感情上……
“你想娶那傻小子,那傻小子可同意?”
“人家叫白簡,什麽傻小子。”趙雲棲大大方方,毫不掩飾心底意圖,她確實想娶。
“白撿來的,這名虧你取得出來。跟你小時候非纏著,卻又丟了的那隻貓,叫什麽來著,阿花,有什麽分別?”
“那不一樣,我就認他這個人。”
“好歹是個姑娘家,成日掛在嘴邊,也不怕把人給嚇跑了。”
“小舅舅是自家人,說說無妨,在他麵前,那我還是得矜持些的。”趙雲棲萬分自信,“他在山裏長大,就像雛鳥破殼後見到的,自然比尋常人親昵多,更何況我趙雲棲聰慧美貌,家有書院,他沒有道理不喜歡我呀。”
顧成帷默默把遞到嘴邊的茶又放下了, “我突然知道為何你爹如此看我不順了。”
“嗯?”
“你一個姑娘家到底不能太不矜持,白簡那什麽意思,我替你去問問。”
趙雲棲聞言雙眸一下亮了起來,立馬伏低做小來到顧成帷身後,捏肩敲背甚是乖巧,“那我的終身大事就全指望小舅舅了,若是能成,我給你買媒人鞋!”
“……倒也不用。”
顧成帷和趙雲棲四目相對,但看對方那意思,他又默默從椅子上起身:“我這就去。”
隻是一出了書房,那溫馨愜意的氛圍不複存在。
顧成帷眼角眉梢落了冷意,朝著白簡的屋子走了過去。
適逢休沐,書院後舍空****。
顧成帷走近白簡與陸長安的寢屋時,屋內隻有白簡一人,正作摘抄,看上去十分認真。
察覺有人進來,白簡一抬眸,便撞上了顧成帷審視目光,沉吟喚道:“舅舅。”趙雲棲便是這樣喊的沒錯。
“擔不起。”
但看他疑惑不作假的眼神,又輕咳了一聲:“我應比你年長幾歲,喚我成帷便是。”
“成帷兄。”
顧成帷挑了挑眉,也並非不通禮數之人,更不似山野出來的,卻出現人跡罕至的長柏山,身上疑點重重。
偏偏讓那丫頭情竇初開。
也還好隻是剛剛開始。
“來了書院這麽久,你可記起些自己的事?”
“我有記憶以來就是在長柏山中。”
“白簡是棲棲給你取的, 終歸不是你的本名,你可想尋回自己身份?”顧成帷目光直視,幹脆直截了當。
白簡一下明了對方來意,對上顧成帷那雙精明眼眸,聲音沉靜:“你要讓我離開書院。”
顧成帷一愣,心底險些給氣笑了,誰說的野人,野人有這等聰明?
他若現在應個是,明個趙雲棲就能把他住處給掀了。
顧成帷凝視白簡的目光裏多了幾分玩味,“我隻是好奇你留在書院裏的真正目的。”
“作學問。”半點不摻假。
“……”
顧成帷的眼眸徹底暗了下去:“若我說,不管你進來的目的為何,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便允你,隻要你離開棲棲。”
“金銀財寶,書畫古籍,甚至更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