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來,我們聊聊

嘰嘰喳喳的鳥雀時不時傳入耳畔,吵鬧又熟悉,趙雲棲努力睜了睜眼,床幃上吊著的安神香囊映入眼底,她愣了愣。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的視線在床幃周邊轉了圈,看到了琥珀的身影。

回來了?什麽時候的事?

“唔。”趙雲棲嚐試起身,右肩驟然而來的疼痛令她瞬間清醒,琥珀發現她醒來,連忙過來扶她,“小姐您可算醒了!”

“白簡呢?”

“您還說呢,昨個早上白公子抱著您回來,昏睡不醒還帶著傷,可嚇死我了。”琥珀在她身後放了個靠枕,給她端來溫水,不住地碎碎念,“不過是去城裏看了個燈會,怎麽就成這樣了。”

一路抱回來的啊……

趙雲棲隻聽著這幾個字,心裏頓時冒起了美泡泡,連傷痛都跟著減輕了幾分,忙不迭打斷她:“那白簡人呢?”

“小姐您就知道白公子!”琥珀有些生氣,“您都昏迷一天一夜了,要是老爺知道……”

“不能讓我爹知道!”要不然老爹非把白簡趕出去不可。

趙雲棲登時一個激靈,牽扯到了右肩,疼的咧牙,琥珀攙扶住她一臉擔心:“小姐您輕點兒!”

“這事不能讓我爹知道,以免他擔心。”趙雲棲拉住琥珀肉乎乎的手,“好琥珀,一點小傷不要緊,養養就好了。”

琥珀癟了癟嘴:“都昏迷了還是小傷。”小姐生性好動,以往雖經常受傷,人卻是生龍活虎的,這回竟昏迷了這麽久。

“現在不是好好的嘛。”趙雲棲哄著琥珀,這時屋外傳來趙子越的喊聲,“姐,沈家來人,在外頭吵起來了。”

半刻鍾後,換好了衣裳的趙雲棲跟著趙子越朝書院門口走去,趙子越還在滔滔不絕:“說是來找予哥,見了麵就吵,沈予臨那廝越發長進了,那嘚瑟模樣,我瞅著就手癢癢。這廝估摸著又欠揍了。”

“他不是在崧山書院念書,來這做什麽?”趙雲棲刻意與趙子越保持距離,以防他勾肩搭背發現自己的有傷,“你離我遠點!”

“姐,接連兩天不見你去哪兒了?”趙子越頓時覺得委屈,“重色輕友,丟下我跑去城裏。”

“知道我重色輕友你還非要跟。”趙雲棲無視他的控訴,“影響我終身大事的都是絆腳石,當然要清。”

“姐,你這還沒嫁呢,胳膊肘都拐到了天外。”

趙雲棲沒好氣瞪了他,大步跨出門檻,看到了院外的窈窕身影後,頓時眼眸一亮。

“瑤瑤!”

台階下那一道粉影,在聽到喊叫聲後轉過身,臉上頓時綻開了花兒一般溫柔的笑容。少女與趙雲棲的年紀相仿,模樣亦是嬌俏,氣度清華,身上那渾若天成的柔弱與嬌媚,仿佛蟠桃會上王母娘娘身後跟著的小仙女,讓人移不開眼。

跟著出來的趙子越,禁不住同手同腳走到了馬車旁。

“棲棲。”少女瞥見趙雲棲時,蛾眉舒展,添了幾分靈動。

這一聲軟糯可人的聲線喊的趙雲棲骨頭都酥了,她無視邊上的人,跑下來拉住了沈之瑤的手,軟若無骨的葇荑,蔻丹粉嫩,十分漂亮。連自己聲音都無意識地溫柔幾許:“要過來怎麽也不說一聲,我好讓人去接你。”

沈之瑤如桃兒尖泛著粉紅的臉頰上,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睛瞧著趙雲棲,寫滿了歡喜:“不用,我是來給哥哥送東西的,中秋他沒回去。”

“讓他自己回去拿不就好了,還辛苦你過來,走的累不累?”

“棲棲,我不累。”

“那渴不渴,外頭熱,我們進去說。”

“不用了,東西送到就行。”沒等沈之瑤回答,邊上傳來不耐的聲音,打斷了她們二人。

趙雲棲轉頭,看到沈予臨不可一世的模樣笑了:“嗬,稀客呢。”

沈予臨神情一滯,想到了什麽,將矛頭對準了打從出來後就沒怎麽說話的沈予安,語氣不善:“中秋書院放休,大哥你家也不回,連個口信都沒有,實在有違孝道。”

沈予安抬了抬眼,嘴角掛著笑,隻是笑意未達眼底:“有你在,算是替我盡了。”

“明澤書院就是這麽教學生的?難怪整日隻會些遊手好閑之事,大哥已經棄了一回應試了,莫不是要躲在這裏一輩子都不考?”沈予臨抬起頭,看著明澤書院的牌匾,冷嘲熱諷,“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當初爹讓你去崧山書院你不去,敢情都是一路貨色。”

沈予安眸色一暗:“我的事無需你來過問。”

“我也不想過問,可滿京城的人都知道沈尚書家的長子不學無術,沈家的臉可都讓你丟盡了。”

“二哥!”沈之瑤見他越說越過分,連忙出聲製止,“來之前你明明答應過。”

“我又沒說錯,怎的,還不許人說……”

沈之瑤沒想到他出爾反爾,眼下都險些急哭了。

沈予臨還想說,驀地就對上了趙雲棲的雙眼,餘下的話卡在了喉嚨內:“你……”

趙雲棲也不多言語,隻是淡定地把袖子卷了卷,“來,我們好好聊聊。”

沈予臨的氣勢頓時矮了半截,咽了咽口水,回憶起慘痛的前半生:“我、我就是送瑤瑤過來的,你,你別亂來。”

說罷,便老老實實候在了一旁。

“棲棲。”沈之瑤柔柔地喊她,“我做了些點心,是你愛吃的桂花酥。”

趙雲棲轉身,表情瞬間的溫柔,跟嗬護寶貝似的:“外麵曬,有什麽事進去說,我讓琥珀給你泡油茶喝。”

沈之瑤乖巧點頭,跟隨了趙雲棲,身後的丫鬟手裏拎著包袱和食盒緊隨其後,沈予安也跟了進去,隻留下兩個人在院門口。

“我要是女兒身就好了。”趙子越長歎了口氣,十分的遺憾,“要不然我小時候也不會過的那麽苦。”差別太大了。

沈予臨心有戚戚,默認似的點點頭,一幕幕過去的畫麵從他腦海中掠過,真不是他慫,實在是小的時候被欺負慘了,每每見麵不是被扒褲子就是被她扔在樹上下不來,若是去告狀還會被整得更慘。

簡直是童年陰影。

兩個人想到了一處去,竟有了一種心心相惜的感覺,可當那眼神接觸到,即刻嫌棄的分開去。

趙雲棲不在了,沈予臨的氣勢便又漲了起來:“沒出息。”

趙子越嗬了聲:“那你剛剛躲什麽?你不樂意來我們還不歡迎了,上回你們教訓沒吃夠是不是,等論書會,看不把你們打個落花流水!”

沈予臨笑了,上下覷了趙子越:“你有那資格上論書會?”

“小爺我就是站在那邊也能嚇死你們!”趙子越哼哼著,轉身上了台階,把沈予臨一個人丟在了外頭。

沈予臨一肚子火無處發泄,可又不能真一走了之,隻得幹杵著等妹妹出來。

這時山長院內,沈之瑤將兩身新做的衣裳拿出來給沈予安:“大哥,這是娘命人給你做的,你試試。”

“書院裏什麽都能添置,你不用那麽辛苦跑一趟。”沈予安還是很疼愛這個妹妹的,“等會我送你到集市。”

“你好久沒回家了,爹和娘都很想你。”沈之瑤頓了頓,把食盒打開,目光不受控製地瞥向趙雲棲兩頰禁不住暈開桃粉,卻又忍不住多看一眼,“我其實也想來看看棲棲的。”

八寶盒內的點心精致誘人,看著就十分的有食欲。趙雲棲朝沈予安揚了揚下巴,炫耀道:“主要是來看我的,你隻是順帶。”

看到趙雲棲“爭寵”的架勢,和之前如出一轍,沈予安終於笑了,語氣裏充斥著寵溺:“沒人和你搶。”

“勉為其難分你兩塊還是可以的,再多就不行了,我還要留點給白簡的。”從醒來到現在,她都還沒見過他呢。

舒心的笑容也就隻出現了那短暫的片刻,沈予安整個人的氣壓都低了許多:“燈會那日,你和他在城裏呆了一夜?”

“是啊。”要不是突發狀況,她應該和白簡一塊兒去看煙花的,可惜了。

“昨日他抱著你回來。”

“對啊,玩了一夜沒睡,回來途中就睡著了。”趙雲棲完美為自己昏睡一天一夜找了理由,“你幹脆和瑤瑤一同回去,反正還有兩日。”

趙雲棲想著他可以回家吃了團圓飯,但在沈予安聽來,是想和白簡單獨呆著不想被打擾,氣性難忍:“我還有事,暫時不回去。”

屋內安靜下來,沈之瑤看了眼哥哥,察覺到了哥哥的不愉快,便出聲道:“棲棲,你說的白簡是何人,書院的學生嗎?”

“他啊。”趙雲棲露了抹嬌羞,“他是我未來夫君。”

沈之瑤愣了愣,未來相公?那……

一雙淺色的水眸浮著訝異,隨即輕輕咬住了下唇,“棲棲是有心上人了?”

不等趙雲棲回答,沈予安忽然道:“時候不早,我送你去集市。”

沈之瑤的手輕輕拽住了趙雲棲的袖子,顯得頗是不舍,“棲棲,你都好久未來找我玩了。”

“乖,這陣子書院裏忙,等忙過了我就去府上看你。天暗下來之前得回去,把這個帶上,是我獵回來做的皮套子,天冷下來正好用上。”

沈之瑤捧著毛絨絨的手衣,臉上的紅暈愈發醉人,軟軟應了聲“好。”

趙雲棲把人送出門,沈予臨經了半日日頭,雖說是躲了樹蔭下,可也給曬蔫了,看著趙雲棲,半點脾氣都沒了,二話沒說給沈之瑤撩了馬車簾子,隨後一道坐了進去。

門簾再次被挑開,趙雲棲大大的笑臉衝著沈予臨:“論書會見……”

“……”沈予臨頓時寒毛倒豎,一點不想再見。

目送馬車走遠,趙雲棲輕輕扭了扭右肩膀,還是很疼。

“怎麽了?”沈予安注意到她的異樣,擰眉問道。

“唔,沒事兒。”趙雲棲假意捂住了脖子,“可能睡的姿勢不對,扭著了,不用擔心。”

趙雲棲含糊打發了沈予安,便要去找白簡,剛走到半道就被琥珀攔住了:“小姐,小姐,舅老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