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初露端倪

“小心——!”

白簡的聲音不複平日裏沉穩,可趙雲棲的腳像被澆住了,眼睜睜看著那箭矢射向自己。

她絕望閉上眼。

隻聽耳畔傳來極其輕微的一聲“嗡——”,四周圍忽然安靜下來,攤販的吆喝,行人的歡笑,會館的樂聲,馬兒嘶鳴煙火盛開,一瞬間全都消失不見。

刹那間,過往種種如走馬燈般從眼前掠過,最終都化成滿滿的遺憾。

她還有好多事兒沒來得及做,老爹向來疼她,得哭昏過去吧?

還有白簡,她要是去了,不知道會便宜了哪個小妖精……

可等了好一會,趙雲棲都沒感覺到預想中的疼痛。

這地府下的也太快了點吧?

趙雲棲嚐試睜開眼,被距離自己眉心僅半寸不到的銀尖嚇了一跳,很快的,她反應過來,它沒有動!

趙雲棲盯著箭腦袋往左邊挪去,它沒有動。

然後又嚐試著往後退了一步,它也沒動。

不止是它,還有她身旁本在飲茶的客人也不動了,端著茶盞的姿勢坐在那兒,臉上帶著笑意,一動不動。

趙雲棲側過身,邊上給客人倒茶的夥計,手拎著長嘴壺半傾了身子,壺嘴裏的茶水正往客人的茶杯裏倒著。

然而此時,那茶水也像是被數九寒冬給凍著了,凝固在那兒。

四周圍的一切,除了她之外,全都靜止了。

不清楚緣由的趙雲棲第一反應便是找白簡,剛一轉身,便看到白簡朝著她信步走來,在一切靜止的氛圍之下,這一幕別提有多怪異。

“你……能動?”

白簡眼底早已斂去詫異,“嗯”了聲,將趙雲棲拉到了身後,提醒道,“這兒不安全,我不能撐……”

話音未落,“啪嗒”一下,箭臨空落下,掉在了地上。

也就是這刹那,趙雲棲的耳畔轟的炸開,各種聲音交雜在一塊兒,打破了寂靜從四麵八方朝她紛擁而至。

然而第二道銀光眨眼至。

趙雲棲餘光裏掃見蟄伏在牆頭的黑衣人再度拉開了弓,箭矢穿過了她剛才的位置,直朝白簡而去。

“小心!”

趙雲棲想也未想,猛地抱住白簡一個旋身,臉色兀的一白。

“趙雲棲?”白簡連忙扶住麵前搖搖欲墜的少女,瞥見了她右後肩插著一支羽箭,瞳孔倏然震顫,“你……受傷了。”

“別動。”趙雲棲倒抽了口冷氣,疼痛已經令她連說話都有些許困難,“快、送我去醫館。”

白簡將她一把打橫抱起,麵色沉凝,地球生命體過程短暫,而且異常脆弱,有時候一場病就能被奪走性命。

他的研究才剛開始,他一點都不想趙雲棲變成標本。

周遭的嘩然議論仿佛隔了一重,在耳畔聽不真切。

趙雲棲覺得自己處在了雲裏霧裏,閉眼是無比劇烈的疼痛,從肩膀那兒傳開去,能讓她牙關都直打哆嗦,卻不忘死死抓住白簡的胳膊,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又或是想確認他安然無恙。

隨著人群圍堵上來,黑衣人悄然隱去。

被抱著的趙雲棲感覺手腳愈發冷了,然後是身體,即便是被人抱著也覺著冷。

而看著年輕男子那愈發凝重的臉色,她覺得自己快了。

“白簡,我是不是要死了?”

“再堅持一下,前麵就到醫館了。”

白簡低頭看趙雲棲,少女仿佛陷入難以言喻的悲傷情緒中,眼淚撲簌著往下掉,落在了他的手上,滾燙……

“嗚嗚嗚,白簡,那箭上一定有毒,劇毒,我要死了。”趙雲棲揪著他的衣服,感覺自己腦袋暈乎乎的,真的是要沒命了。

“有毒?!”白簡回想起剛剛那一幕,箭矢飛過來時他已經來不及把她拉開,隻能打破規則使用時間靜止,但這附近的範圍太大,導致能量損耗過快,時間靜止的有效時間變得很短。

他原本打算在這短暫時間內解除危機,可沒想到趙雲棲佩戴了鑰匙不受靜止影響,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不得不裝作不知情,控製最後的能量延長時間。

但大範圍的控製和損耗超出他的想象,靜止破除後,一切發生得太快了。

“為什麽會有箭?”白簡將她摟的更緊,“你不會死的!”

“上回……小舅舅那邊就出了事……一定和那有關。”趙雲棲喘著氣,“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白簡,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你說,我一定盡力而為。”

“在我臨死之前,你能不能滿足我一個心願。”

“什麽心願?”

“你能不能……”趙雲棲望著白簡,眼眶裏眼淚濡濡,看起來像是極惹人疼愛的小鹿,盛滿了深情。

白簡的胸口兀的一顫,卻無從剖析緣故。

趙雲棲最終像是豁出去一般,忍痛用雙臂摟住了他的脖子,便往前湊去:“你把頭低下來點……”

白簡低下頭看她,眼神詢問下一步。

趙雲棲蓄力,正要拚著全力一親芳澤,做鬼也風流之際,白簡驀地抬起頭看向前方:“醫館到了!”

“……”天要亡我?

“大夫!”白簡抱著趙雲棲衝入醫館,“快救救她!”

醫館內的大夫見狀連忙讓他把人送到內診屋去。

坐到椅子上時趙雲棲還在做著最後的掙紮:“白簡,這是我最後的心願了,你一定要……啊!”

肩膀處撕裂的疼讓趙雲棲渾身都顫抖了下,她死死抓住白簡的手臂,豆大的眼淚不住的掉下來,太疼了。

“我答應你。”白簡心頭那種莫名的心疼感越發強烈,他很想把她擁入懷裏,安慰她一下。

趙雲棲破涕為笑:“那我死也甘願了。”

“死,誰要死?”大夫利落的把藥糊在了傷口上,拿出紗布包紮。

“箭上有劇毒,大夫您不用安慰我了。”趙雲棲扒著白簡,啜泣著,“等會兒我心願了了就沒有遺憾了。”

“替我照顧我爹,是我把你從山裏帶出來的,明澤書院就是你家,以後你且安心住著,就是,就是……別忘了我……你要記得,每年來我墳前看看我……給我上……上炷香,還,還有……你可千萬要一……一個人來……否則我……”

“誰說箭上有毒,外傷,運氣好沒傷到要害,疼也就這兩日,養養就好了。”

“我的時間不多了……我……”趙雲棲驀然醒過神,“那我怎麽會有中毒的頭暈症狀。”

大夫瞥了眼白簡:“哦,顛的。”

“……”

白簡神情不改,聲音平平:“也就是說她不會死。”

“當然不會,拔箭的時候嚎那麽大聲,中氣十足的。”大夫指了指裏側的臥榻,“在那休息會。”

“……哦。”趙雲棲緩緩從白簡身上挪開,抬手擦了下眼淚。

又默默的自己起身,朝裏側的臥榻走去,背對著白簡,不想說話,隻想一個人靜靜。

嗚~太丟人了!

因為趙雲棲受傷的緣故,也因為害怕再次被埋伏,趙雲棲在醫館裏緩過了勁兒,就指使著白簡一番喬裝改扮,帶著白簡住進了附近的客棧。

夥計不由多打量了兩眼,小公子生得俊俏,就是身邊的夫人看著高大,多少是有些‘女強男弱’了。

趙雲棲被白簡攙扶著,臉色略顯蒼白,掏出一錠銀子擱在櫃台上:“一間上房,吃食晚些給我送上來。”

而後,又湊近了那夥計低聲刻意交代道,“我家童養媳,伺候得好,還要些滋補的。”

那夥計麵露恍然,看著白簡的眼神從狐疑轉成了微妙。

這廂趙雲棲進了天字一號房,便再支撐不住躺靠在了**,一張小臉慘白。待白簡關上門後,便讓他取來自己隨身攜帶的布包,“那行凶之人說不定會很快找到這兒,你把布包裏的東西倒出來,揀些有用的防身用。”

白簡拎起布包一倒,瓶瓶罐罐,皮鞭蠟燭。

夥計叩門而入,四目相對:“……”隨後又眼觀鼻鼻觀心放下吃食,退出去還不忘帶上門。

趙雲棲蹙眉,“今夜暫且在這,明日一早便回書院,幫我把帳子放下來……”

白簡依言,照著趙雲棲的意思在屋子裏布置一通,設下幾處陷阱,皆是為防備行凶之人所設,隻是看上去分外簡陋。

“若翻窗進來……”

“撒了癢癢粉。”

“或是屋頂……”

“魚線見血封喉。”

趙雲棲說了幾句就沒什麽力氣,傷口疼得她沒什麽精神,便怏怏側躺著。

下一瞬,屋子裏的機關被覆上了一層幽幽藍光,仿佛是許多格子被打散重組,形成一道天然屏障,眨眼又消失無蹤。

趙雲棲愣愣注視這一幕,似乎這時候才想起街上異象,隱隱約約和眼前之人有了聯係。

“方才異象與你……有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