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天晚上的故事——衣櫃裏的怪事

第一章

“十塊。”

“二十。”

“二十,跟。”

“四十。”

“該死,你到底是什麽牌?”

“四十,你跟不跟?”

“……好吧,四十,開牌!我不相信你一天晚上能拿兩次三個A!”

翟翔皺起一邊眉毛問:“聽起來你的牌很大呀。”

李雨從桌子下方將自己手中的三張牌甩到翟翔麵前:“同花順,最大的。”

“噢,真糟糕。”翟翔皺起眉晃腦袋。

李雨鼻子裏“哼”了一聲,伸手去抓桌肚裏的錢。

“等等。”翟翔按住他的手,“我可沒說你贏了啊。”

李雨望著他,眼睛眯成一條縫:“你不是說‘很糟糕’嗎——你在耍我?”

“當然不是。我說很糟糕是因為今天晚上玩不成了——你瞧,你已經把錢輸光了,還怎麽玩?”

李雨橫眉豎目地望著他:“你不會真的又是三個A吧?”

“不,我可不願意一晚上就把好運氣都用完了。”翟翔撇著嘴說,同時把手中的三張牌翻過來給李雨看,“這樣悠著點是最好的——隻要能贏你就行了,不是嗎?”

旁邊觀看的舒丹把頭伸過去看了一眼翟翔手中的三張牌,低呼一聲:“噢。”

李雨怒目圓睜地盯著那三張“10”,恨不得一把上前將它們撕得粉碎。

翟翔將桌肚裏的錢慢慢疊好,揣進自己的口袋裏,同時把撲克牌也收起來。“今天晚上就玩到這兒吧。李雨,相信我,你下次能有好運氣。”

“嘿,等等。”李雨按住他收牌的手,“今天還沒結束呢。”

“你的錢都輸光了。”翟翔提醒他道,“你還拿什麽來玩兒?”

李雨把褲兜裏的手機摸出來擺在桌子上:“索尼的新款,少說也得值一千塊。”

“噢,不,不,不。”翟翔擺著頭說,“你這是幹什麽,我們不來這個。”

李雨咬咬牙,對舒丹說:“再借我一百元,好嗎?明天晚上一起還給你。”

“別開玩笑了!”舒丹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說,“我本來還指望著你今天晚上贏了能把上次那兩百元還給我呢——你還又想借?”

“算了吧,李雨,別勉強了。”翟翔從口袋中摸出二十元來,“這樣,我少收你一些,那你也不至於是輸了個精光。”

“去你媽的。”

翟翔聳聳肩膀,將錢收回去裝好。“不是個好選擇。”他搖著頭說。

李雨氣急敗壞地說:“聽著,今天晚上必須再來最後三把,否則……”

坐在前排的俞希終於忍無可忍,她“啪”的摁斷一根筆芯,轉過身對最後一排的幾個人說:“否則我就要告訴老師,或者是政教主任,你們在晚自習的時候玩兒牌,而且還是賭博。”

“嘿,別這麽認真好不好,小姐。”李雨斜眉歪眼地說,“玩點兒小牌也能叫賭博?”

“聽著。”俞希正色相告,“我不管你們玩得是大還是小,我也不介意你們賭博。隻是,請你們回家去玩兒,或者是去澳門、拉斯維加斯——別在這裏影響我學習,好嗎?”

“這話說得可真不盡人情。”翟翔故作傷心地歎息道,“我還以為我們是同窗好友呢。”

俞希煩躁地望了一會兒別處,又將臉轉過來麵對他們:“好吧,作為同窗好友,我就友情提醒一句——還有不到三個月就要高考了——你們就真的一點兒都不著急?”

李雨“嘁”了一聲,不屑一顧地說:“高考?高考有個屁用——你覺得我像是要讀大學的人嗎?”

“那你來讀什麽書,幹脆高中都不要念好了。”

“話可不能這麽說。”李雨嬉皮笑臉地挽著翟翔的肩膀,“我要不來讀高中怎麽能認識這麽多陪我玩兒的好夥伴呢?”

俞希鼻子裏吭了一聲,感覺自己對他無話可說。

“其實,俞希,你也不要對他說的話嗤之以鼻。”舒丹捋著自己的頭發說,“仔細想想,現在讀大學確實也沒什麽意思——你沒看報紙上說的嗎,如今的大學生早就不值錢了,遍地都是,要找個好工作比登天都難——你說,浪費幾年時間,又花這麽多錢來幹什麽?”

一直把注意力投入到一本言情小說中的季曉妍這時合上書,擺出一付慵懶、嫵媚的姿勢說:“舒丹這話是真說到點子上了。其實,十八到二十二歲這段光陰是我們女生最美妙和寶貴的時段,自身就是一種巨大的資本——何必浪費時間去讀什麽書——隻要能俘虜一個富少的心,嫁入豪門,以後的生活還用愁嗎?”

“富少?豪門?”舒丹翻了下白眼,將那本言情小說立起來放在季曉妍麵前。“你還是繼續呆在這裏麵吧。”

翟翔調侃季曉妍道:“我爸說以後他開的那家公司由我接管——美女,你願意嫁給我嗎?”

“隻要你送我一輛阿爾法·羅密歐,我明天就嫁給你。”季曉妍眼波閃爍著說。

俞希伸出手掌在麵前比了一下。“好的,我輸了,我惹不起你們。”

季曉妍從包裏掏出一麵小鏡子,一邊對著它塗唇彩,一邊說:“俞希,我真有點搞不懂,你這麽漂亮,家裏又有錢,幹嘛還非得這麽努力地學習不可?”

俞希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時,跟俞希坐在同一排的一個胖乎乎的男生漲紅著臉說:“俞希她……是為了自我實現,體現自己的價值,才不是僅僅為了過好生活呢。”

“喲,盧應馳,你是俞希的什麽人呀?”季曉妍牙尖舌利地說,“你慌著幫她申辯什麽?是不是今天晚上孔韋沒來上晚自習,你就想趁虛而入啊?”

盧應馳的臉刷得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盧應馳,你害什麽羞呀。”李雨嬉笑道,“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俞希吧?可惜,大美女早就名花有主了——你就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盧應馳的眼睛緊緊盯著書本,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俞希狠狠的瞪了李雨幾眼。

舒丹抬起頭望了一下前排一個空著的座位,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麽回事啊。俞希,我說你今天晚上怎麽這麽煩躁呢——原來是你那個大帥哥男朋友沒來上晚自習呀。”

“別跟我提他。”俞希將臉扭到一邊。

“怎麽,你跟孔韋——小兩口吵架了?”李雨怪聲怪氣地說。

俞希有些惱怒地望著他說:“你再跟我說這些無聊的話,我就立刻到講台上去,把你們剛才打牌的事告訴何老師。”

李雨看著講台上坐著的那個戴著寬邊深度近視眼鏡的矮胖男老師,不屑一顧地說:“哼,他?管得了我們嗎?”

季曉妍把化妝盒公然擺在課桌麵上來塗脂抹粉,用嘲笑的口吻說:“俞希,別天真了。你以為‘矮河馬’不知道我們在做什麽?他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馬上就要畢業了,他也不敢管太多,怕得罪人!”

俞希轉過身來,看著講台上低頭研究教材的何老師,無奈地歎了口氣——季曉妍說的是對的。就算他們坐在教室的最後一、二排,但如此肆無忌憚地打牌、說話。何老師也絕不會聽不到——看來,他是真的管不了這幫人的。

俞希拿起筆,想重新把精力集中到剛才那道習題上,卻發現做不到了。她承認,剛才舒丹說的那句話真是一語中的——她今天晚上或多或少有些煩躁不安——都是因為孔韋的隨意缺席而造成的。更過分的是,他居然在今天下午放學時都沒跟自己說一聲他晚上不準備來上晚自習。

想起孔韋,俞希的腦子裏浮現出那一張陽光、帥氣、充滿活力的臉,那張臉既能在拉小提琴時顯得靜謐而深沉,又能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表現得剛毅而狂野——毫無疑問,這些對任何一個處在青春期的花季少女來說,都是具有致命殺傷力的——俞希也不例外。但是,直到現在她也不能確定和這樣一個被全校女生仰慕的白馬王子談戀愛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選擇。不錯,孔韋有太多優秀和吸引人的地方,但正因為如此,他便有可能具備天下所有帥哥都共通的一個缺點——花心。雖然自從俞希和孔韋確定男女朋友關係後,她還沒發現孔韋有什麽拈花惹草的舉動。可是,就像今天晚上一樣,隻要孔韋有那麽一小會兒不明就裏地銷聲匿跡,俞希的心裏就會充滿擔心和不安。這真是應了哲學上那句話——“任何事情都有兩麵性”。和帥哥談戀愛固然令人羨慕,但也比和普通人拍拖要累上好幾倍。

尤其是——俞希又想道——還有三個月就要高考了。自己能順利考上名牌大學嗎?孔韋又可以嗎?更關鍵的是,他們約好要上同一所大學的目標能實現嗎?一連串的問題盤旋在俞希腦海裏,讓她愈發焦躁起來。她用圓珠筆在草稿本上胡亂畫著圈,最後一把將那張紙撕下來,在掌心揉成一團。

第二章

晚自習的下課鈴聲拉響後,俞希和同學們一起離開教室。走出校門,她猶豫著是步行還是坐車回家。

俞希的家離學校不算近也不算遠,如果走大路,需要半個多小時;抄捷徑走小路的話,二十分鍾就能到。平時都是孔韋送自己回家,便讓這段路途充滿了樂趣。今天,卻隻能獨自一個人乏味地回家了。

俞希最後選擇了步行,因為她想在行走的途中跟孔韋打個電話,問問他今天晚上為什麽沒來上晚自習。

穿過熱鬧的大街,俞希走進一條僻靜的小巷,這裏的安靜很適合她打電話。剛從褲子口袋裏摸出手機,突然,旁邊閃出來一條黑影,把俞希嚇得“啊”地驚叫一聲。

她定睛一看,認出這個人是誰。俞希捂著怦怦跳動的心口說:“是你呀,盧應馳,你突然跳出來幹什麽,嚇我一大跳!”

黑暗中的盧應馳沒有說話,隻是愣愣地盯著俞希。由於小巷的光線太暗,俞希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俞希忽然覺得心裏有些發毛,她試探著問道:“盧應馳,你有什麽事嗎?”

過了好一會兒,盧應馳才緩緩地說:“俞希,我……是專門在這兒等你的。”

“你等我幹什麽?”俞希疑惑地問。

“……是這樣的,孔韋今天晚上不是沒來嗎,我怕你一個人回家不安全,便專門在這裏等著……陪你回家。”

“不安全?”俞希皺起眉頭,“沒什麽不安全的。謝謝你的好意,我自己一個人回家沒事的,你也回家吧。”

說完這句話,俞希便快步朝前走去,盧應馳又追了上來,說:“我家……也在這個方向,我們一起走吧。”

俞希感到無可奈何,隻有說:“好吧。”

兩人一言不發地朝前走,俞希為了化解尷尬的氣氛,故作輕鬆地問道:“盧應馳,你打算考哪所大學?”

盧應馳沒有回話,仍然麵容僵硬地盯著前方走路。俞希感到奇怪,對著他喊了幾聲:“盧應馳,盧應馳?”

好幾秒之後,盧應馳才回過神來:“啊……俞希,你叫我?”

“你想什麽這麽出神呢?”

“啊……沒什麽。”盧應馳尷尬地說。

兩人又默不做聲地走了一段,在這條小巷快要走完的時候,盧應馳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麵對俞希,突兀地問道:“俞希,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

俞希心中發出“咯噔”一聲響動,她閃爍其辭地回答道:“嗯……很好啊,你學習好,也樂於助人……”

“俞希,你知道,我不是想問這個。”

俞希不知該說什麽,她也不敢正視盧應馳,隻有難堪地望著別處。

盧應馳說:“俞希,其實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知道,我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孔韋。隻是,我控製不了自己,在我的心中,有一種難以抑製的感情使得我必須要親口告訴你,我……”

“不,不。”俞希一邊搖著頭,一邊後退著,“求你,不要再說下去了。”

但盧應馳顯然已經停不下來了,他一把將俞希的肩膀抱住,喘著粗氣說:“俞希,我真的很喜歡你,甚至是……深深的愛著你!”

俞希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身體,心中有一絲恐懼感,她聲音發抖地說:“盧應馳……不管你要說什麽,先把我放開!”

盧應馳怔了幾秒,像是恢複了冷靜,他的手從俞希的肩膀上移開,低下頭說:“對不起,俞希,我剛才……有些失控了。”

俞希稍稍鬆了口氣,對他說:“盧應馳,其實我剛才不是敷衍你的。我真的覺得你很不錯。但是,你知道,還有三個月就高考了——就算我現在沒有和孔韋拍拖,也不會去考慮感情的事——你明白了吧?”

“是的,我懂,我懂。”盧應馳尷尬地點著頭說,“俞希,我剛才太失禮了,請你原諒我,不要見怪,好嗎?”

俞希淡淡笑了一下:“我不會怪你的。”她望著前方小巷的出口,“好了,穿過這條巷子就是大街了,我們都各自回家吧。”

盧應馳說:“俞希,請你相信我,我再也不會說剛才那些話了——但是,今天晚上請讓我送你回家,好嗎?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這樣,我放心些。”

俞希困惑地問:“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盧應馳猶豫了一下:“我剛才說,你一個人回家不安全,並不是危言聳聽。”

“怎麽回事?”

盧應馳麵色緊張地說:“我聽說,我們這個市最近出現了一個歹徒,他經常入室偷竊或行凶。往往是偷偷進入某人家裏後,藏在某個地方,伺機作案。如果被房屋主人發現,就立刻殺人滅口——手法相當殘忍!”

俞希皺了下眉頭:“有這種事?我怎麽沒聽說?”

盧應馳見俞希似乎不相信自己,有些急了:“是真的!俞希,我肯定沒騙你!我不會為了想送你回家就編個拙劣的謊言來嚇你的。”

“可是,你不是說那個歹徒是‘入室’行凶嗎?那你在回家路上保護我又有什麽用?”

盧應馳吞吞吐吐,仿佛不能自圓其說:“那個……我想,萬一他現在改為在路上行凶呢……那也是有可能的吧?”

“好了,盧應馳,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俞希說,“但是你看,再走幾步就是大街了,我想那凶手再囂張,也不敢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作案吧?所以,請你別再擔心我了,我們都各自回家,好吧?”

盧應馳還想說什麽,但俞希衝他揮了揮手,道了聲“拜拜”便快步地朝前方大街跑過去——盧應馳呆呆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俞希來到燈紅酒綠的大道,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她用力搖晃著腦袋,想把今天晚上這段說不出是什麽滋味的記憶甩到熙來攘往的人群之中,讓眾人的腳步把它碾碎——俞希明白,在高考前夕這段緊要時間裏,自己的精力是不允許被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幹擾和分散的。

離家還有一段距離,俞希考慮著要不要在這時跟孔韋打個電話。然而,她卻感覺到一些水滴從高空滴落到她的頭發和身上。俞希伸出手來試了試,確定是下起雨來了。路上的行人也感覺到了這一點,紛紛加快腳步。

晚春的天氣已經具有了一些夏天的特征,天氣說變就變,而且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僅僅幾秒鍾,那幾滴小水珠就轉化成傾盆大雨。街道上立刻變得慌亂起來,人們把手中的東西頂在腦袋上朝不同的方向奔跑。俞希也隻有將書包頂在頭上,她焦急地想攔住一輛出租車——但這時人們搶出租車的激烈程度已經超過了橄欖球比賽。幾分鍾之後,俞希意識到自己身單勢薄是不可能爭贏那些人的,隻有咬咬牙,奔跑回家。

跑了十多分鍾之後,俞希終於來到了自己的家門口,雖然頂著書包,但她還是變成了落湯雞。俞希從書包裏摸出鑰匙打開家門,走了進去。

俞希的家是一幢漂亮的二層樓小別墅——這都是拜她那個精明能幹的房地產商老爸所賜。家中的裝修、布局,乃至門口的小院都置辦得極為西化,和美國的別墅區差不多。可問題是,這麽漂亮、精致的房子卻經常都是空落落的。俞希的爸爸長期在外地跑,而媽媽也是耐不住寂寞的人,一到晚上就出去玩兒牌或是訪友。俞希幾乎都習慣了每天晚上一回來就是自己一個人。

此刻,她已經換上溫暖的拖鞋,用一塊幹毛巾擦幹自己濕漉漉的長發。在客廳稍稍休息了幾分鍾之後,她提起書包,沿著樓梯走上二樓,來到自己的房間。

俞希將書包甩在書桌上,再脫掉濕透了的外套——現在的身體混雜著雨水和汗水,粘糊糊的十分難受——目前,還有什麽比洗一個熱水澡更迫切的呢?

俞希一邊甩著自己那膩成一團的頭發,一邊走到大衣櫃麵前。她打開衣櫃,在眾多掛在衣架上的衣服中選擇著一會兒要穿的幾件。

挑了一會兒,俞希選出一件牛仔外套。接著,她準備在衣櫃下方的抽屜裏拿一件內衣。就在準備蹲下去那一瞬間,她在衣櫃的左下方看到了一樣東西,令她的呼吸驟然停止,全身的寒毛在霎那間豎立起來,瞳孔跟隨著眼眶一齊放大——

她在衣櫃下方清楚地看到一雙男人的皮鞋。而且,那雙鞋動了一下,朝裏麵收進去一些。

俞希的嘴唇隨著身體的顫動而發出一絲微弱的戰栗聲。她頭腦中的爆炸令眼前發黑,甚至牽動得整個世界都在搖晃旋轉。一瞬間,俞希的腦子裏浮現出盧應馳之前跟自己講過的那些話,隻是這些話在巨大的驚駭之中已無法完整有序地排列,隻能以支離破碎的形式出現——

“市裏最近出現一個歹徒……”“手法相當殘忍。”“入室偷竊或行凶……”“先藏在某個地方,伺機作案……”“被房屋主人發現,立刻殺人滅口……”

俞希竭力控製住內心的驚恐和那雙有癱軟趨勢的腿,她無法判斷此時這個藏在衣櫃中的歹徒是不是也在暗處盯著自己。俞希努力改變自己因恐懼而扭曲的表情,盡量使它恢複自然。然後,她輕輕地關上衣櫃門。

冷靜,冷靜下來,別緊張。俞希在心中說,一邊慢慢地轉過身,不露聲色地朝門口走去——他並沒有馬上跳出來,這意味著他可能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發現了他。現在,隻需要悄悄地離開家,然後報警……

俞希一步一步地走到房門口,就在她準備拉開房門出去的時候,這扇門突然從外麵被推開了——門外是自己的媽媽。

俞希像驚弓之鳥般顫動了一下,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媽媽先開口道:“希兒,回來啦。剛才被淋雨了吧,身上都濕透了。”

俞希緊張地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媽媽卻似乎沒發現女兒的緊張不安。她走進門來,關上房門,對俞希說:“希兒,媽媽今天專門早點回來,有些事想跟你談談。”

俞希看著那關攏的房門,像被一記重槌敲悶了頭。“媽,我……還沒有洗澡,我去洗……不,我是說,我一會兒洗完澡再和你談,好嗎?”

盡管俞希竭力讓自己的聲音不發抖,但她那過分緊張下語無倫次的話語還是讓媽媽看出了端倪,她摸著女兒的額頭問道:“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不是,哦,不……是的,我淋了雨,有點不舒服。”

“沒有發燒啊。”媽媽把手從俞希的額頭上拿下來,“要不你先去洗個澡吧,我在這兒等著你。”

俞希抓住機會,拉起媽媽的手說:“媽,我現在就去洗,你在客廳等我吧。”

“好。”媽媽應了一聲,俞希正要開門,媽媽又把她拉住,笑道:“你這個粗心的丫頭,換洗衣服都不拿就要去洗澡?”

說著,媽媽朝衣櫃走去,手伸出去準備打開櫃門。

“噢,噢……媽!我……”俞希緊張得天旋地轉,一顆心差點兒從嗓子眼兒裏跳了出來,她走上前去一把將母親拉住,“我……暫時不洗了,一會兒再洗……你不用幫我找衣服。”

“一會兒洗也可以把衣服找出來呀。”媽媽又要去開衣櫃。

“媽!喔……我,我不洗……噢,不,我……不用找衣服。”俞希將母親強行拉到**坐下來,“你不是要跟我談事情嗎?談吧……現在我們就談。”

媽媽皺著眉望了女兒一會兒:“你今天晚上有點怪怪的。說話老是吞吞吐吐,臉色也一直都是蒼白的,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我沒事,可能就是淋了雨的原因。不過已經好多了……你要跟我談什麽?”

媽媽把女兒的手抓過來握住:“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提醒你一下,還有三個月就要高考了。雖然你的成績很好,但要考上一流大學也不是這麽容易的。現在,你更得一門心思放在學習上,不能讓別的事情……”

媽媽循循善誘地說著激勵俞希學習的話,但俞希幾乎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的心髒怦怦亂跳著。她低著頭,不時偷偷地瞄一眼那個大衣櫃。她隻知道一件事——自己和媽媽離那個凶手隻有不到三米的距離。

媽媽說了一會兒,發現俞希對自己說的話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她碰了碰女兒,問道:“希兒,你在聽我說嗎?”

俞希身子抖了一下,神情恍惚地望著媽媽:“哦,是的……你叫我,要好好學習,當然,我會的……”

媽媽皺起眉頭說:“那我剛才說的那個計劃呢,你覺得怎麽樣?”

“計劃……什麽計劃?”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啊?你剛才在想什麽?”媽媽顯得有些不高興,“我剛才說,如果你能考上一流的大學,這個暑假我們全家就可以一起到美國好萊塢去旅遊,你可以親眼去見那些你喜歡的好萊塢明星們。”

“哦,太好了……好萊塢明星……我真想親眼見見他們。”但前提是今天晚上我不用去見上帝——俞希在心中想道。她故作高興地說道,“媽,這個計劃真是太棒了!”

“那你就更該為此而努力了。另外,我和你爸爸還準備在你考上名牌大學之後舉辦一個大型的慶祝宴會,到時會邀請……”

“媽。”俞希打斷媽媽的話,她覺得自己的心髒不能再承受這種刺激的遊戲了。況且那凶犯的忍耐也許是有限度的,多在這個房間呆一秒鍾就會多一分危險。俞希想著辦法,“我會重視的。我們學校也相當重視……今天,還發給我們一張關於合理填報誌願的建議單。老師說,家長也得看看……”

“當然,我當然得看。”媽媽說,“在哪裏?”

太好了,能逃出去了!俞希壓抑著自己激動的情緒說:“在客廳,我的書包裏,我們現在就去看吧。”

“嗯。”媽媽從**站起來,俞希也趕緊站起來,甚至想推著母親趕快走出房間。但這時,媽媽望了一眼書桌,說:“唉,你的書包不是已經拿上來了嗎?”

俞希望了一眼書桌,頓時感覺自己像墜入了絕望的深淵。同時,她瞥了一眼大衣櫃——衣櫃的門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我的天哪!露餡了嗎?俞希緊張地屏住呼吸望著大衣櫃,感覺一股恐懼和死亡的陰冷氣息向她侵襲過來,令她動彈不得——但是過了幾秒,衣櫃仍然保持著平靜。俞希體內的血液才再次循環流動起來。

這時,媽媽朝書桌走去,要去拿俞希的書包。俞希擋住她,對她說:“媽,我想起來了……我記錯了,我剛才回家就把那張單子放在客廳的茶幾上了——它沒在我的書包裏。”

媽媽愣了一下,說:“好吧,那就下去看吧。”

上帝——我求你,這次別再出現什麽意外狀況了。俞希一邊禱告著,一邊提心吊膽地跟著媽媽走出房門,然後將門帶攏。當樓梯下到一半時,俞希再也控製不住了,她抓住媽媽的手,牽著她一路飛奔下樓,衝出房子大門,再用剛才留在衣服口袋裏的鑰匙迅速地將門反鎖,然後朝著周圍的房子和街道上的行人大喊道:

“快來人啊!我的家裏有歹徒!”

第三章

俞希的喊叫聲震驚了周圍的鄰居和行人,他們紛紛聚集過來。俞希又趕緊摸出手機報警,告訴警察她家的具體位置。

媽媽瞠目結舌地站在旁邊,好一陣之後,她才驚恐地說:“俞希,你說什麽?我們家裏有歹徒?”

“就躲在我房間的大衣櫃裏!剛才離我們隻有兩、三米遠!”俞希大叫道。

“你怎麽知道?”

“我回家來打開衣櫃找衣服,看見他的腳了!我正打算悄悄離開,你就進來了,然後和我在那歹徒麵前談什麽話!”

“天哪!”媽媽捂住嘴說,“你怎麽不告訴我……或者是暗示我一下?”

“我敢暗示你嗎?如果我設法告訴你衣櫃中正藏著一個歹徒,你一定會當場就大叫起來的——這等於是告訴他我們知道了他的存在——我們會沒命的!”

“我的天哪……真是太可怕了!”媽媽驚懼地睜著雙眼。

鄰居大叔提著一根鐵棒從人群中擠過來,對俞希說:“歹徒在哪裏?帶我去看看!”

“不,大叔!”俞希阻止道,“我們別輕舉妄動。我已經報警了,等警察來處理吧!”

就在這時,一輛警車鳴著刺耳的警笛呼嘯而來,停在俞希家別墅麵前,從警車裏走出四個持槍的警察。帶頭的是一個留著短寸頭,看起來穩健幹練的中年警察。他走到俞希和她媽媽麵前,問道:“歹徒在什麽地方?”

俞希說:“現在應該還在我家裏,我把房門反鎖了,把他困在了裏麵!”

“你做得很好。”短寸頭警察對俞希說,“現在,你把房門鑰匙給我,你們退後。”

俞希趕緊將鑰匙交給警察,並依言和母親朝後麵退去。

短寸頭警察朝他的三個同事揮了下手,四個人一齊走到門口。他用鑰匙把門打開,並用眼神向另一個警察示意,那個警察謹慎地將大門推開,四個警察同時舉起槍衝了進去,四把手槍對準房裏的四個方向。

俞希和媽媽緊張地在幾十米外駐足觀望。她們沒有想到昔日在電視警匪片中才能看到的場麵竟會出現在自己家中。四個警察進去之後沒過一會兒便關上了房門——接下來,俞希和媽媽就隻能通過想象來猜測裏麵發生的事了。

十多分鍾後,房門再一次打開,四個警察走了出來。但令俞希感到意外的是,她並沒有看到警察將歹徒押出來的畫麵。

短寸頭警察走到俞希和她媽媽的麵前,說:“我們已經將房子徹底搜查了一遍,沒有發現歹徒。”

“什麽,這怎麽可能?”俞希驚訝地說。

短寸頭警察將手槍別到腰間,問:“你們是怎麽發現有歹徒的。”

媽媽望著俞希,俞希說:“我放學回家,在房間的衣櫃裏找衣服,突然發現衣櫃裏藏著一個人……”

“等等。”警察打斷她說,“你發現了歹徒,他居然還會讓你們逃出來,並且把門鎖上報警?”

俞希說:“我在衣櫃中看到了他的腳,並沒有露出聲色,假裝不知道地把衣櫃門關上,然後找機會和媽媽逃了出來——那歹徒可能以為我沒有發現他。”

短寸頭警察眯起眼睛盯著俞希看了一陣:“你以前有過被歹徒襲擊的經驗嗎?”

俞希怔了一下,說:“沒有,怎麽了?”

短寸頭警察說:“你處理得相當冷靜啊——一般的女生遇到這種情況早就嚇得魂不附體,驚慌失措了。”

俞希本想跟他解釋一下——自己看到那歹徒的腳之所以沒有失聲尖叫是因為之前有一個男同學恰好提醒過自己這個問題——但她覺得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件事。她有些著急地問道:“警官,你們真的仔細搜過了嗎?你確定我的家裏真的沒有歹徒?”

“除了一個上著鎖的櫃子以外,凡是能藏得下一個人的地方我們都仔細找過了,確實沒發現歹徒。”

這時,媽媽疑惑地問道:“俞希,你真的看到什麽歹徒了嗎?”

“當然是!”俞希望著媽媽大聲說道,“你該不會認為我是在開玩笑吧!”

短寸頭警察問俞希的媽媽:“是你的女兒發現了歹徒,你並沒有看到,對吧?”

媽媽無奈地點了點頭。

他又轉向俞希問道:“你說,你隻是看到了歹徒的腳,並沒有看見他的身體或臉,對嗎?”

“噢,是的。”俞希說,“但是警官,我保證我沒有看錯,因為那是一雙男人的深棕色皮鞋,而且那雙鞋在我看到它的時候朝裏麵縮進去了一些!”

短寸頭警察對俞希說:“這樣吧,你現在跟我一起到家裏去,指給我看一下你當時是怎麽發現那個歹徒的。”

俞希猶豫了一下,說:“好的。”

短寸頭警察對一個大個子警察說:“你跟我們一起上去。”然後示意另兩個警察在原地等候。

“我也跟你們一起上去。”俞希的媽媽說。

短寸頭警察揮了一下手,說:“來吧。”

這一次,先是兩個警察在前方打頭陣。俞希和媽媽互相挽著手臂謹慎地跟在後麵。走進房子之後,則變成了兩個警察在一前一後,將母女兩人保護在中間往前推行。

四個人來到二樓俞希的房間,短寸頭警察把房門關攏,指著大衣櫃問俞希:“就是這個櫃子吧?”

俞希點了點頭。短寸頭警察走上前去,雙手將衣櫃的左右兩扇門一齊拉開。俞希和媽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朝後麵退去,躲到那個大個子警察的身後。

短寸頭警察將衣櫃裏的衣架和衣服來回翻動了好幾遍,說:“放心吧,這裏麵沒人——就算剛才有現在也不會還呆在這裏了。”

俞希和媽媽鬆了口氣,走上前來。

短寸頭警察問俞希:“你剛才是在衣櫃的哪個位置看到那個歹徒的腳的?”

俞希指著衣櫃的左下方說:“就是這裏——衣櫃抽屜的上麵。”

短寸頭警察俯身下去,在俞希說的那個位置翻找了一陣,從裏麵拿出一雙男士皮鞋,對她說:“你看到的是這雙鞋嗎?”

俞希驚詫地合不攏嘴:“這……我的衣櫃裏怎麽會有雙男人的皮鞋!”

媽媽走上前來,看著那雙皮鞋,尷尬地說:“啊……這是那天我跟你爸爸買的新皮鞋,我把它放在你的櫃子裏了——忘了跟你說。”

俞希瞪大眼睛望著媽媽:“你跟爸爸買的皮鞋為什麽要放在我的衣櫃裏?”

媽媽麵容窘迫地說:“是這樣的……我們的那個大衣櫃裏,已經裝滿我的衣服和鞋子了。我那天跟你爸爸買了這雙鞋之後一時沒找到地方放,就把它放在你的櫃子裏了。”

短寸頭警察對俞希說:“你現在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吧?”

“不,等等,等等!”俞希按著額頭說,“還是沒對,我看到的那雙鞋是一雙深棕色皮鞋,鞋麵上還綁著一根裝飾皮帶——不是這雙黑色的新皮鞋!”

短寸頭警察說:“有些時候,光線或者是別的一些因素會讓我們的視覺出現偏差——這一點你應該懂吧。”

“不,警官,肯定不是這樣!”俞希堅持道,“就算我把鞋子看錯了,但是,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它朝裏麵移動了一下!如果不是有人穿在上麵,鞋子怎麽會自己移動?”

短寸頭警察有些哭笑不得:“你還是堅持認為你看到的是歹徒的腳?那麽我問你,我們已經徹底搜查過房裏的每一個角落了——歹徒在哪裏?”

俞希左右四顧,看到自己的窗戶時,她說:“對了,歹徒知道我們發現了他,不會還這麽老實地呆在這裏的——他可能從窗戶逃走了!”

短寸頭警察走到窗前,用力推了幾下關著的梭窗:“你看清楚了,你的窗子是從裏麵鎖住了的——歹徒如果從這裏逃出去,怎麽還能鎖得了窗戶?”

俞希焦急地想了想,說:“我們家的窗戶又不止這一扇,客廳、廚房、衛生間,到處都是窗子,他不一定非得從這裏逃出去啊!”

“是啊,既然到處都是窗子,他又為什麽要舍近求遠呢?從這扇窗子逃走不是最方便的嗎?”

短寸頭警察看了一眼俞希書桌上的書包,問道:“你現在在讀高中?”

俞希木訥地點了點頭。

“高幾?”

“高三了。”媽媽幫著俞希回答。

短寸頭警察微微點了點頭,仿佛什麽都明白了。“高三……我的兒子也讀高三。我能理解你的這種行為——學習壓力太大造成的,以後精神放鬆點兒。”

說完,他朝大個子警察招了下手,喊道:“收隊。”

俞希走上前去攔在短寸頭警察麵前:“警官,你就這麽肯定是我精神緊張出現的幻覺嗎?你們不能就這麽輕率地下結論——如果那個歹徒還在這附近怎麽辦?”

“那你要我們怎麽樣?從現在開始實施24小時貼身保護,直到你高考結束?”短寸頭警察的臉色一下嚴峻起來,“我希望你能明白一點——隨意打報警電話或者是誤報警是要被追究責任的!我看在你可能是出於學習過於緊張,並且也不像是故意惡作劇,才不和你計較,你還想要我們怎麽樣?”

俞希被訓斥得啞口無言。媽媽趕緊上前來,向短寸頭警察道歉:“對不起,警官,孩子是學習壓力太大造成的,請你理解!我一會兒會好好跟她談談的。”

短寸頭警察皺著眉望著母女倆說:“以後不要再發生這種情況了!”

“收隊!”他再次大喝一聲。這一回,口氣中帶著明顯的怒意。

第四章

媽媽把房子的門窗都鎖好後,去廚房調了一杯牛奶,端出來遞給坐在沙發上的女兒,然後坐到她身邊,說道:“希兒,我覺得……是我的錯。我給你施加的壓力太大了,我老是逼著你要考最一流的大學,讓你的精神長期處在緊繃狀態——其實我應該知道的,你這麽乖、這麽自覺,根本就用不著我來提醒……”

俞希看著自責的母親,說道:“媽,你別說得我好像被你逼成神經病了一樣好不好?”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媽媽撫摸著俞希的頭發說,“但你確實需要放鬆些了,壓力太大對考試也不是件好事。”

俞希煩躁地皺著眉說:“我到底要怎麽樣才能讓你們相信我不是出現幻覺呢?”

“女兒。”媽媽充滿愛憐地說,“沒有誰在出現幻覺的時候會認為自己看到的是幻覺的。”

俞希懷疑地望著她。

“就拿我打牌來說吧。”媽媽聳了聳肩膀,“這種情況出現過好多次了。有些時候,當我特別需要某張牌的時候,我就真的會摸到它。但過一會兒倒下來的時候,才驚詫地發現那根本就是另一張牌,看錯了而已——你說這不是幻覺作怪是什麽?”

“我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俞希翻了下眼睛,“你那是利令智昏吧?”

媽媽在俞希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怎麽跟你媽說話呢?沒大沒小的。快去洗澡睡了。”

“你爸爸現在在新加坡呢,還有十多天才回來。”媽媽說,“要不,你今天晚上來挨著我睡吧。”

“嗯。”俞希輕輕點了點頭,又說:“媽,還有一件事……”

“什麽?”

“你能陪我去房間拿一下衣服嗎?”

媽媽歎了口氣:“唉,你以後可別留下什麽心理陰影啊。”

心理陰影?俞希在洗澡的時候不斷地思考著這個問題——現在,她也不能確定今天晚上到底是怎麽回事了。難道,那真的是幻覺?是因為之前盧應馳講的那番話對自己造成了一種心理暗示,所以在打開衣櫃的時候,才會出現相應的幻覺?會不會自己看到的就是那雙黑皮鞋,隻是它在心理陰影的作用下變成了另一副樣子?

俞希用毛巾捂著臉想道——也許就是這樣吧。可能那警察和媽媽說的話有些道理,學習的壓力和精神的緊張再加上一些機緣巧合,就導演出了今天晚上這一出鬧劇。

得出一個解釋之後,俞希緊繃著的心終於放鬆下來——一瞬間,她驟然感到心力交瘁、身虛力乏,隻想趕快躺下來睡個好覺。於是,她兩三下把澡洗完,穿好睡衣來到媽媽的臥室。

媽媽在化妝台前敷著麵膜,對俞希說:“希兒,你早點兒睡吧,我敷完臉就來陪你。”

“唔。”俞希悶生生地應了一聲,幾乎倒下床就進入了夢鄉。媽媽走過來替俞希蓋好被子。

敷完麵膜,媽媽又不勝其煩地在臉上一遍遍塗抹著補水、防皺、護膚的各種麵霜,足足耗費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之後,她去飯廳喝了一杯加入蘆薈汁的牛奶,然後回到臥室,睡到女兒的身邊。

關燈。周圍的一切立刻被黑暗所吞噬。時間在睡眠中進入一種混沌狀態。

不知睡了多久,俞希突然醒了,她迷茫地睜開眼睛,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醒。她並沒有做噩夢,也不想上廁所——那麽,是什麽原因令自己醒來的呢?

就在她迷惑不解之際,房間裏突然傳出一聲響動。俞希的神經猛地繃緊,恐懼地瞪大眼睛,搜索發出聲音的地方。

靜了十幾秒鍾,俞希幾乎隻聽得到自己的喘息聲——咚——又是一記沉悶地響聲——這一次,俞希清楚地聽見,聲音是從房間的大櫃子裏發出來的。

俞希的眼睛已經適應黑暗了,她膽戰心驚地注視著周圍的環境——這是爸媽的臥室,媽媽背對著自己睡在旁邊,並沒有被這怪異的響聲弄醒。那個發出響動的櫃子在房間的最左側邊上,緊挨著放衣服的大衣櫃。俞希知道,這個櫃子是父母用來存放現金、存折、重要物品的,平時都上著一把大鎖。

“除了一個上著鎖的櫃子以外,凡是能藏得下一個人的地方都仔細找過了,沒有發現歹徒。”

天哪!難道……俞希感到背脊骨泛涼,全身冰冷發顫,她用被子捂住嘴,驚恐萬狀地盯著那個櫃子,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斜睨了一眼身邊的媽媽,想把她叫醒,但那豈不是又會……上帝!俞希帶著眩暈感想道——為什麽要在同一天晚上安排兩次這種同樣的驚悚情節?我快要被逼瘋了——或者,我是不是真的已經瘋了?

三分鍾,五分鍾,或者是十分鍾之後——俞希不敢肯定——但她確實沒有再聽到那櫃子發出什麽響動了。這並不意味著她懸著的心已經放了下來,她隻是不停地在頭腦中判斷著目前的狀況。

冷靜下來,俞希——她對自己說,就算那歹徒有天大的本事,能打開自己的家門和鎖著的櫃子門,但有一點他是做不到的——他不可能躲進櫃子之後,還能將櫃子外麵那把大鎖給鎖起來——這不是人能辦到的事情。

想到這裏,俞希稍微安心了一些。她猜測著,也許那聲音是一隻老鼠弄出來的,或者是自己的錯覺也說不定。大概又是自己過於緊張的神經在作怪。反正今天晚上肯定是有什麽東西出了問題——要不就是神經,要不就是大腦。

盡管安慰著自己,但俞希仍然緊張不安地盯著那個櫃子。直到她的上眼皮再也支撐不住,變得比石頭還重,她才又一次昏昏然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