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天晚上的故事——衣櫃裏的怪事2

第五章

“叮呤呤呤……”清晨,響亮的鬧鍾把俞希從睡夢中叫醒。她揉著睡眼惺忪的雙眼爬起來,手伸到床頭櫃去,“啪”地按了一下鬧鍾。刺耳的鬧鈴聲停止了,但換來的是俞希刺耳的尖叫聲。

“啊!我的天哪!”她盯著鬧鍾大叫道。

本來沒有因為鬧鍾而立即醒來的媽媽被俞希的大叫聲嚇得從**坐了起來,驚慌地問道:“怎麽了!”

“八點半了!”俞希一邊叫嚷著,一邊翻身下床,“我遲到了足足半個小時,而且我現在還在家裏!”

“哎呀,我忘了!”媽媽拍著腦袋說,“這個鬧鍾是按照我的上班時間調的,比你上學的時間要晚得多!”

“這下死定了!”俞希慌亂地穿著衣服,“我錯過的不止早自習,連第一節課也趕不上了!”

“都怪我,都怪我!”媽媽自責道,“我一會兒跟你們班主任打個電話,向她解釋一下這是我的原因。”

俞希衝進衛生間,用最快的速度洗完臉、漱完口,然後將頭發簡單地紮起來,便抓起書包出了門。

還算幸運的是,她剛出門就截到了一輛計程車,僅用了十多分鍾就趕到了學校。盡管如此,當俞希氣喘籲籲地跑到教室門口時,仍然打九點了,第一節課已經上了一半。

俞希捂著氣喘不止的胸口,對講台上站著的班主任喊道:“老師……報告。”

班上同學的目光刷地齊聚到俞希身上,令她麵紅耳赤、無地自容——這其中還包括著男友孔韋驚詫的目光——要知道,像俞希這種成績的優等生,可是從來沒有遲到過的。

班主任宋老師從講台上走到門口,對滿臉通紅的俞希說:“俞希,這節課你就不用上了,你到辦公室去吧。”

俞希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她沒想到宋老師竟會跟她這個優等生如此嚴厲的懲罰,居然連課都不要她上了。俞希連忙解釋道:“宋老師,我不是有意要遲到的,是因為……”

宋老師伸出一隻手,示意俞希不要解釋。她反過來解釋道:“不,俞希,我叫你到辦公室去不是因為你遲到,而是因為有人找你,他們現在正在辦公室等著你。”

俞希困惑地問:“有人找我?誰?”

宋老師望了一眼教室裏的其他同學,又將眼光移回來,說:“你去了就知道了。”

俞希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但宋老師已經回到了講台上了,繼續講課。俞希隻得無奈地朝辦公室走去,腦袋中一頭霧水。

來到走廊最右側的教師辦公室,俞希輕輕敲了敲虛掩著的門,裏麵傳出一聲“請進”。俞希推開門走進去,立刻呆住了——

辦公室的兩張藤椅上,坐著的並不是她熟悉的老師,當然也不是陌生人——而是昨天晚上到自己家中來搜尋歹徒的那個短寸頭警察和大個子警察,他們今天都穿著便衣。

俞希目瞪口呆地望著兩位警官,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到學校來找自己。

短寸頭警察做了個手勢,示意俞希坐到他們麵前的一張椅子上,然後說道:“你叫俞希吧,我們昨天晚上就見過麵了——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魯新宇,是公安局重案二組的副隊長。”

俞希說:“魯警官,你找我有什麽事?”

魯新宇問道:“你今天為什麽會遲到這麽久?”

俞希想了想,用最簡短的語言概括道:“昨晚我睡在我媽媽的房間,她調的鬧鈴時間和我房裏的不一樣,所以我就來遲了。”

“聽說你以前從來都沒有遲到過?”魯警官又問。

“是的。”俞希答道,她皺了皺眉,“魯警官,你們來就是問我遲到的事?”

魯新宇注視了她一刻:“你剛才到班上去過嗎?”

俞希怔了一下:“我剛才到教室門口去,宋老師就直接叫我到辦公室來了,我還沒有進去呢——怎麽了?”

魯新宇和大個子警官對視了一眼,說:“你沒有發現你們班少了一個人沒來?”

俞希聽地雲裏霧裏,“少了一個人……那個人不就是我嗎?”

魯警官盯著她說:“除了你之外,今天還有一個人沒來,而且她以後也不能再來了。”

俞希問:“誰?”

“梁婧之。”

“梁婧之?”俞希的頭腦裏浮現出一個性格外向的女生形象,那是她們班的宣傳委員,能歌善舞、擅長書畫,還能寫一手漂亮的粉筆字。俞希困惑地搖了搖頭,“她怎麽了,為什麽沒來?”

魯警官望著俞希,一字一頓地說:“她昨天晚上被謀殺了。”

“什麽!”俞希捂住嘴叫道,“她被……謀殺了?”

魯警官點點頭,然後一臉嚴肅地問道:“你和梁婧之平時關係怎麽樣?”

俞希一臉惘然地搖著頭說:“我和她……沒什麽呀,就是一般的同學關係。我是高三上期才轉學到這所學校來的,跟很多同學都不是很熟……”

突然,她停下來,注視著魯警官,問道:“等一下,梁婧之被人謀殺了你為什麽獨獨要來問我?你該不會是以為和我有什麽關係吧?”

魯警官抿著下唇想了一會兒,然後直言相告:“我們之所以來問你,就是因為你看起來和這起謀殺案有極大的關係。”

“什麽……?”俞希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心中驚詫莫名。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來,自己和一起謀殺案會扯上什麽關係。

魯警官說:“昨天晚上十點二十分的時候,你打電話報警,說家中出現了一個歹徒。但我們趕到後,卻根本沒能搜出什麽疑犯來——這段鬧劇似的經曆我想你應該還記憶猶新吧?”

俞希說:“這件事和梁婧之被謀殺有什麽關係?”

“聯係就在於——你報案的這個時間,就恰好是梁婧之被殺的時間。而且她死亡的方式,就正好是你向我們描述的,你有可能遇害的方式!”

俞希驚駭地張大著嘴,過了好一會兒,她緩緩地說:“你……再說清楚一點兒。”

魯警官變換了一下坐姿,將交替重疊的兩條腿互換了一下,說:“好吧,我就把詳細情況告訴你。昨晚從你家出來之後沒過多久,我們便接到了一起新的報案,而位置是僅與你家相隔兩條街的梁婧之家。我們趕到那裏後,從梁婧之悲痛欲絕的父母那裏得知,他們在十點四十分進女兒的房間時,發現梁婧之滿身是血地倒在衣櫃麵前,身上被捅數刀,已經氣絕身亡了。而我們從現場的形跡分析來看——凶手似乎是之前躲在衣櫃之中,趁梁婧之打開衣櫃之際,突然跳出來將她殺死的——這種作案手法,不是和你之前預想的一模一樣嗎?”

魯警官旁邊的大個子警察補充道:“我們重案組在同一天晚上接到兩起報案已是十分少有了,而這兩起案件的內容幾乎完全一樣——不同的隻是一個人遇害了,而另一個人沒有。現在你該明白,我們為什麽要來找你問話了吧。”

俞希聽完兩個警察的話後,感到渾身冰涼。“梁婧之被藏在衣櫃中的凶手殺死了,這麽說,她遇到的是真正的歹徒……”

魯警官緊緊盯視著俞希的眼睛說:“昨天晚上我就問過你一個問題,但你沒有回答我。現在我再問一遍——你從來沒有被歹徒襲擊的經驗,為什麽遇到這種事後會處理得如此冷靜?還有,你僅僅是看到了一雙鞋,或者是一雙腳,為什麽就能立刻反應過來那是一個歹徒,而且還明白不能打草驚蛇。好像你事先就知道一樣?”

俞希說:“那是因為……我確實事先就被人提醒過,所以才會有所準備。”

魯警官似感到驚異地皺了一下眉頭:“你說,事先有人提醒過你可能會發生這種事?”

“是的,我的一個同學在昨晚下晚自習的時候告訴我,說我們市最近出現了一個慣犯。他的作案手法便是偷偷地進入某人家裏後,藏在某個地方,伺機作案。如果被人發現後,就會立刻殺人滅口——所以當我回家,打開衣櫃,看到那雙鞋之後,才會立刻想到,那可能就是他所說的那個歹徒!”

魯警官和他的同事用一種怪異的眼神交流了一下,說:“你的哪個同學告訴你的,他叫什麽名字?”

“是……盧應馳告訴我的。”

“他現在就在班上嗎?”

俞希皺了下眉:“應該在吧,你剛才不是說今天缺席的隻有我和梁婧之嗎?”

魯警官對大個子警察說:“你現在馬上到班上去把那個叫盧應馳的學生叫到這兒來。”

大個子警察站起來,走出辦公室,不到兩分鍾便把盧應馳叫到了這裏。盧應馳畏畏縮縮地站在兩個警察麵前,顯得局促不安。

魯警官問俞希:“就是他吧。”

俞希輕輕點了點頭。

魯警官指著俞希問盧應馳:“你昨天晚上跟她說了些什麽話?”

“昨天晚上……什麽時候?上晚自習時嗎?”

“不,是放學之後。”

盧應馳的回答令俞希感到晴天霹靂。“放學之後我就自己回家了,沒有跟俞希說過什麽話呀。”

俞希扭過臉來,目瞪口呆地望著他:“盧應馳……你,你說什麽?”

盧應馳麵色困惑地望著她:“俞希,昨天晚上放學後你不是自己一個人走的嗎?我和翟翔他們幾個一起出的校門,沒有看見你呀。”

俞希驚詫地嘴都合不攏了:“出校門之後沒多久,我不是就在一條小巷子裏碰到你了嗎?”

盧應馳皺著眉頭說:“俞希,你搞錯了吧?我們的家在不同的方向,你怎麽可能碰得到我?”

“啊……你……”俞希難以置信地搖著頭說,“你不是說怕我一個人回家不安全,專門來陪我一起回去的嗎?”

盧應馳一臉的迷茫:“俞希,我真不知道你怎麽了……哪有這些事啊?”

這個時候,魯警官插話道:“俞希,你說盧應馳昨天晚上是陪你一起回家的?”

“是的,他……是想陪我一起回家,可是我沒有答應。”

“為什麽沒答應?”

“我……”俞希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我為什麽非得要人陪我回家不可?”

“也就是說,最後還是你一個人回的家?”

“是的,可那是在我和他走完那小巷子之後。”

“你是怎麽回去的,走路還是坐車?”

“先是走路,後來下起大雨來了,我想坐計程車,卻沒有攔到,就隻有淋著雨跑回去了。”

“整個過程中有沒有人看見過你和盧應馳在一起?”

俞希回想了一下那個漆黑、僻靜的小巷子,沮喪地說道:“沒有。”

“那麽,你們倆之前一起回過家嗎?”

俞希和盧應馳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沒有過。”然後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魯警官問俞希:“你們既然從來沒有一起回過家,那為什麽偏偏昨天晚上他要陪你一起回家?”

“因為……他昨天晚上跟我說……”俞希想起盧應馳跟自己表白的事。但她望了一眼盧應馳——他此刻的表情仿佛是根本不認識自己。俞希猜到他是絕對不會承認的,說了一半的話便凝固在空氣之中。

“他跟你說什麽?”魯警官問。

俞希改口道:“他就是告訴我有那個歹徒的事,叫我要小心提防。”

“俞希……”盧應馳的表情愈發困窘了,“你到底在說些什麽呀,什麽歹徒?我幾時跟你說過這些話?”

“你……要不是你告訴我這些,我怎麽可能知道那個歹徒的事?”俞希氣憤地望著他,然後扭過頭來望著警察。“魯警官,你可以去問我身邊所有的親人和朋友,我絕沒有從他們任何人那裏聽說過關於這個慣犯的事——我最近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學習上,根本沒有關心過這些社會上的事!”

“你當然不可能從任何人那裏聽說過這種事,因為我們這個市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從衣櫃中跳出來殺人的凶殺案——昨天晚上梁婧之被殺,是第一起這種案件。”魯警官說。

“什麽,梁婧之被殺了?”盧應馳叫了起來,滿臉的驚惶。魯警官望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俞希完全呆住了,過了半晌,她才緩緩地問道:“你說……近段時間……根本沒發生過這種凶殺案?”

魯警官撇著嘴說:“我剛才說了,不止是‘近段時間’,就是以前也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

俞希將臉轉過去麵對盧應馳:“原來你是騙我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盧應馳一臉無辜地說:“俞希,剛才這個警官都說了,以前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那我又怎麽可能知道這些、又怎麽跟你講呢?你是不是這段時間學習太用功,腦子……出什麽問題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俞希憤怒地說:“就算我的腦筋再不清醒,我還不至於連人都認不準,連話都記不清了!盧應馳,你這樣做到底有什麽目的!”

盧應馳正想申辯,魯警官轉向他問道:“你昨天晚上放學之後有沒有去什麽地方?是直接回家的嗎?”

“當然是直接回家的。我到家之後就一直呆在家裏,哪兒都沒去——我的父母、鄰居全都可以作證。”盧應馳肯定地說。

“那你呢?”魯警官又問俞希,“我們走了之後你是一直在家裏的嗎?”

俞希“哼”了一聲,忿忿然地說:“你該不會認為,在你們走了之後,我便到梁婧之家去殺了她吧?”

魯警官嚴肅地說:“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俞希不示弱地望著他說:“是的!我一直都呆在家裏,和我的媽媽在一起。晚上也是和她一起睡的——所以我今天早上才會遲到!”

魯警官盯著俞希和盧應馳看了足足有一分鍾,然後揚了一下嘴,說:“有意思。現在看來,你們兩個人之中必定有一個人在說假話——而且我敢斷言,說假話的那個人肯定和梁婧之的凶殺案有關係!”

他轉過頭,望著大個子警察:“你怎麽看?”

大個子警察說:“現在看不出來。最好是把他們兩人都帶到局裏去一趟,分別作一份詳細的筆錄,再仔細詢問一下。”

“嗯,我也這麽想。”魯警官點頭道,對俞希和盧應馳說,“麻煩你們跟我到公安局去一趟。”

“不行!”俞希抗議道,“你們不能把我當嫌疑犯一樣抓走!你們有什麽證據能證明我和謀殺梁婧之的案子有關聯?難道就因為在那之前我報了一次警,情況和她的有些類似就要把我當成嫌疑犯嗎!這樣的話以後誰還敢報警!”

“好個伶牙利齒的姑娘。”大個子警察瞪著俞希說。

魯警官說:“你不要太敏感了。我叫你到公安局去一趟並不代表是要把你當作嫌疑犯抓起來,隻是讓你做一份筆錄,了解一些情況而已——配合警察辦案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你明白嗎?”

“可是……我馬上要高考了!”俞希著急地說道,“我經不起這樣耽擱時間了!”

這時已經下課了。上完課的班主任宋老師和化學科何老師都來到了辦公室,他們聽到俞希帶著哭腔的聲音。俞希是化學科代表,何老師走上前去,對兩位警察說:“警官,孩子說得對。梁婧之被謀殺我們當老師的也非常難過,當然也理解你們需要盡快地破案。但是也不能因此影響其他同學的學習啊——如果他們跟著你到公安局去作調查的話,耽擱的不僅僅是這一天的時間,還會對他們的心理造成巨大的陰影——也許會嚴重地影響到高考時的發揮,這等於是害了他們呀!”

魯警官看著迂腐的何老師,搖頭歎息了兩聲,說道:“我希望你們能明白現在的狀況——有一個學生被謀殺了——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高考固然要緊,但也遠不及一個人的生命重要!而且——”

魯警官指著俞希和盧應馳說:“他們也不能算是‘孩子’了。他們倆應該都已經滿過十八歲了吧?早就不是未成年人,而是完全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的成年人了!”

班主任宋老師幫著求情道:“警官,你說得當然有道理。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這個時候你當著全班甚至全校的麵把他們帶到公安局去——其他那些同學會怎麽想?他們會把這兩個同學當成罪犯的。當他們倆回來的時候,就再也不可能能安心學習得下去了——這無疑是害了他們呀。所以你看這樣好嗎——你們先去調查別的人或事。如果之後還是非得要他們兩人去公安局協助調查,再打電話跟他們的家長,讓家長陪同他們到公安局去,行嗎?”

魯警官和大個子警察對望了一眼,然後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今天就暫時不讓你們到公安局去。但是,我會去調查你們剛才說的某些事情的真實性的。”

說完,他用銳利的眼神最後望了俞希和盧應馳一眼,和大個子警察一齊走出辦公室,離開了。

俞希鬆了口氣,對兩位老師說:“宋老師,何老師,謝謝你們。”

何老師拍著俞希的肩膀說:“別想這些事了,回教室上課吧。”

宋老師神情嚴肅地對俞希和盧應馳說:“你們倆記著,回教室之後,千萬別跟別的同學說起這件事——現在除了你們兩人之外,還沒有哪個同學知道梁婧之被謀殺的事——如果在班上傳開了的話,會引起大家恐慌的。”

“嗯,我知道。”俞希應道。盧應馳也跟著點頭,下一節課是化學,俞希和盧應馳跟著何老師一起走到班上。很顯然,全班同學都對他們兩人投來疑惑的目光。但何老師沒跟任何人詢問的機會,直接開始上課,讓俞希有一種被解圍的感覺。

課上了五分鍾之後,趁著何老師轉過背在黑板上板書的時候,坐在第四排的孔韋朝俞希丟過來一張小紙條。俞希打開來看,上麵寫著簡短的一句話:發生什麽事了?

俞希朝前麵望去,孔韋此刻正半側著身子,轉過頭來望著自己,等待著答複。俞希用口型告訴他:放學再說。

第六章

孔韋今天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耐克運動服,配以白色的休閑褲和款式新穎的板鞋,整個人散發出無窮的陽光氣息和青春活力,幾乎所到之處都能引起大片女生的讚歎和注目。但他所關心的卻似乎隻有一個人。放學之後,他便立刻找到女友,迫不及待地問道:“俞希,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又遲到,又在辦公室裏呆了這麽久,是誰找你?”

俞希說:“先找個吃飯的地方坐下來再說吧。”

由於離家較遠,俞希和孔韋一般中午都不回家吃飯。今天,他們在校門外一家相對冷清的館子坐了下來。點好菜後,孔韋性急地說:“俞希,快說吧。我剛才下課來找你都不告訴我,現在總不用再吊胃口了吧。”

俞希焦躁不安地歎著氣說:“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這件事太詭異、太複雜了。”

孔韋更加好奇地問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呀?”

俞希感到為難:“我答應了宋老師……不把這件事講出去的。”

“那顯然是對一般人而言。”孔韋說,“我跟你是什麽關係?你總不能連我都不說吧?”

俞希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對了,你昨天晚上為什麽沒來上晚自習?”

“昨天晚上是什麽日子?是歐洲杯的決賽!我當然不能錯過了——所以沒來上晚自習。”

“昨天下午放學的時候你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我忘了,俞希。”

“那你總可以在晚上跟我打個電話或是發個短信什麽的吧?”

“我看起比賽就什麽都忘了。”孔韋撓了撓頭,然後將話題岔開,“別說這些了,俞希,還是說說你遇到的事吧。”

“我遇到的事……”俞希搖著頭說,“你根本不可能猜得到我昨天晚上遇到了什麽事——我差點兒沒命了!”

“什麽!”孔韋驚詫地問,“出什麽事了?”

俞希猶豫了一下,說:“我告訴你這件事,但你不要跟別人說啊。”

孔韋急促地點了點頭:“當然,快說吧。”

於是,俞希將昨天晚上放學後盧應馳找到自己、回家後發生那起怪事、今天早上警察找自己問話這一係列事情的全過程詳細地講跟孔韋聽了一遍。唯有一件事例外——她怕孔韋心中有刺——沒有將盧應馳向自己告白的事告訴他。

聽的過程中,孔韋的眼睛越瞪越大。當他聽到梁婧之真的被謀殺之後,差點失聲大叫了出來——俞希趕緊按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聲張。

俞希把全過程講完之後,他們點的幾樣菜都上齊了。但孔韋驚訝地完全忘了吃飯這回事,他張大著嘴,不敢相信這些會是事實。

過了好一會兒,孔韋低聲問:“這麽說,班上現在就隻有我們三個人知道梁婧之沒來上學實際上是因為她已經死了?”

俞希輕輕點了點頭:“所以叫你千萬別說出去,怕引起大家的恐慌。”

孔韋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說:“怪,這件事的確太奇怪了。盧應馳怎麽會事先知道要發生凶案的事?而警察問到後,他又為什麽要矢口否認?”

“那個警察說了一句話——‘說謊的那個人肯定和梁婧之的凶殺案有關係’。知道嗎,孔韋,我也這麽想。”

孔韋駭然道:“你該不會認為……是盧應馳殺了梁婧之吧?”

俞希思忖一刻後,說:“這倒應該不會。盧應馳跟警察說他是直接回家的,之後一直呆在家裏——他說得很肯定,不像是在說假話。況且,如果他要用這種方式謀殺梁婧之,之前為什麽要說跟我聽?這不是擺明了讓別人認為他是嫌疑犯嗎?”

孔韋感到匪夷所思:“那他為什麽要這樣做?總應該有個理由吧?”

俞希說:“這也是最讓我費解的地方——我也不明白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盧應馳後來找過你沒有?”

“沒有。我和他回到教室之後,他就望都沒有望過我一眼。”

孔韋托著下巴說:“盧應馳平時性格內向,做任何事都是循規蹈矩……不像是那種會幹壞事的人呀。”

俞希說:“知人知麵不知心。其實越是這種性格不外露的人,有時候做出來的事越是讓人乍舌。”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孔韋說:“你看,會不會是這樣——盧應馳昨晚隻是湊巧跟你開了個玩笑,沒想到居然真的發生了類似的凶殺案。他怕警察認為自己跟這起凶案有什麽瓜葛,情急之下便不敢承認說過這些話了。”

“不可能。”俞希肯定地說,“盧應馳剛剛被那個警察叫到辦公室來問話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梁婧之遇害的事,也就是說,他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凶殺案——那他又怎麽會害怕惹上什麽瓜葛呢?”

“也許……”孔韋猜測著,“他看到一個警察到班上來叫自己出去,便猜到了什麽?”

“那更不可能。今天那兩個警察都穿著便服——盧應馳怎麽可能知道來叫他的那個大個子是警察?如果不是我現在跟你說,你知道今天到班上來那個人是警察嗎?”

孔韋歎了口氣:“那我就真是想不明白了。”

俞希打了個冷噤,說道:“孔韋,你知道嗎,我現在最困擾的其實還不是這件事,而是……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後怕——我昨天晚上在衣櫃裏看到的……究竟是什麽?”

孔韋說:“你不是說……那可能隻是錯覺嗎?”

“我昨天晚上是這麽認為的!可是,當我今天早上聽到警察說,梁婧之就是被這種方式殺死的之後,我又感到無比地恐懼起來!我開始懷疑我看見的到底是不是幻覺——如果那真的是個凶手呢?我是說,也許凶手不止一個呢?”

孔韋握住俞希的手,有些難過地說:“我真希望能整天都陪在你身邊,這樣的話也許你就不會這麽害怕了。可惜的是,我們的關係直到現在都還瞞著你的父母——其實俞希,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都已經滿過十八歲了,是成年人了,交往的話用不著非得像小孩兒一樣躲躲藏藏的吧?”

俞希麵色窘迫地說:“不行,我的父母都是老觀念,他們不會接受我過早談戀愛的。別說是高中,就算我大學交男朋友他們也未必會同意。況且現在臨近高考了,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在這節骨眼上還敢交男朋友,非把我生吞活剝了不可。”

孔韋說:“可是……你不是說你爸爸現在在國外嗎?晚上你就跟你媽媽兩個人在家,要是又遇到這種事怎麽辦?”

俞希抱著有些發冷的身體說:“應該不會再遇到了吧?那歹徒沒理由老是盯著我下手呀!”

孔韋歎息道:“唉,我始終有些不大放心。”

其實,看到男友對自己如此關切,俞希心中油然而起的溫情已經將恐懼驅散一大半了,她反過來安慰孔韋道:“我會盡量小心的,別擔心。”

孔韋默默地握著俞希的手。兩人麵對一桌的飯菜,第一次體會到盡管肚子空空****,但全然沒有半點食欲的感覺。

第七章

星期四的下午,俞希來到班上後,發現整個班的人處於一種騷亂狀態,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談論同一件事。當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並聽清大家在議論什麽之後,不禁在心中大吃一驚——她沒有想到,僅僅不到兩天的時間,梁婧之被殺的事情就已經盡人皆知了,而且還被傳得如此沸沸揚揚。她感覺到自己和孔韋對此事的守口如瓶簡直一點意義都沒有,同時也驚歎於班上同學這種超越小報記者的傳播能力。

“俞希,你聽說了嗎?梁婧之這兩天沒來上學居然是因為她被殺死在家中了!”舒丹語調誇張地對剛剛坐下來的俞希說。俞希通過其語速之流暢和表述之精準判斷出這句話起碼已經被舒丹重複過十次以上。

“唔……”俞希說,“我已經聽說了。”而且是第一個聽說的——她想道,沒有說出來。

“哦,是嗎。”舒丹迅速冷卻下來,為自己報遲了料而感到失落。但她立刻又亢奮起來,“據說梁婧之是在家中遭到了歹徒的侵犯,但她不肯就範,拚命反抗,歹徒強暴未遂才將她殺死的。太可怕了!不是嗎?”

“什麽?侵犯……強暴?”俞希按住額頭,哭笑不得,“你從哪裏聽說的這些啊?”

“大家都這麽說呢。”舒丹指著班上談論得眉飛色舞的一群人,理直氣壯地說,“當然,也有人說梁婧之是交上了黑道上的男朋友,將其帶到家中……”

“好了,好了。”俞希伸出手掌製止道,“別再說了。”

舒丹大呼小叫道:“你怎麽了,對班上同學的死一點都不關心嗎?”

俞希還沒來得及說話,平時一向玩世不恭的翟翔此時居然麵色嚴肅地對舒丹說:“你這就叫關心她嗎?人都死了,就積點口德吧。”

舒丹的臉一下漲得通紅,她反駁道:“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在說,其他人你怎麽不管呀?”

“其他人?哼,我看班上有一大半的人都是通過你的口知道這件事的。”翟翔瞟了一眼舒丹。

俞希問麵容尷尬的舒丹:“這件事你是聽誰說的?”

“我聽易娜說的,易娜又說是蔣雯雯打電話告訴她的。至於蔣雯雯是怎麽知道的,我也就不清楚了。”

俞希皺了皺眉,說:“算了。”然後冷冷地望了一眼坐在右前方的盧應馳。

“俞希,你又是聽誰說的?”舒丹反問道。

“我……”俞希一時語塞,不知該怎樣回答,她想了想,敷衍道,“我都忘了那天是聽誰的了。”

“這麽說你早就知道了?”舒丹感到驚訝,“你可真穩得住啊,都不告訴我們!”

說著,舒丹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她旁邊的季曉妍:“喂,你倒是說句話呀,今天怎麽了,一直死氣沉沉的!”

聽到舒丹這句話,俞希這才注意到在她斜後方的季曉妍居然這麽久一句話都沒說。不僅如此,她麵色凝重,神情中似乎還隱隱透露著一絲緊張和不安——這實在是太不正常了。平常情況下,遇到這種事,號稱“八卦女王”的季曉妍聲音應該是舒丹的兩倍才對。

舒丹也發現了季曉妍神色的古怪,她問道:“你今天到底怎麽了?”

季曉妍晃了兩下,像是才從走神中回轉過來,她望著舒丹,不自然地說道:“沒……沒什麽。”

舒丹懷疑地望著季曉妍,還想開口問什麽,卻看到教室窗外一個人影走過,她低呼一聲:“矮河馬來了。”

俞希看著窗外走來上化學課的何老師,想起那天他和宋老師幫自己在警察麵前說話的一幕,她對舒丹說:“其實何老師人挺好的,你們別‘矮河馬’、‘矮河馬’地叫他。”

舒丹忍住笑說:“可是你看他那對塞得進兩顆核桃的鼻孔,還有150厘米的身高,不覺得這個綽號很貼切嗎?”

說話間,何老師已經跨進教室門了,俞希瞪了舒丹兩眼。班上議論紛紛的同學也稍微安靜下來。接著開始上課。

下午第一節課結束之後,作為化學科代表的俞希幫何老師把實驗器材送進辦公室,然後主動拿起燒杯、試管到水槽邊清洗。沒想到何老師走過來,接過俞希手中的實驗用具,對她說:“俞希,你現在功課忙,以後不用幫我清洗實驗用具了,我自己來吧。”

俞希說:“何老師,我是科代表,這些本來就是我該做的呀。”

何老師衝俞希揮揮手:“沒什麽,你去忙吧,不用管了。”

俞希心中一熱,感動地說:“謝謝您了,何老師。”

回教室之後,俞希本想找孔韋聊幾句,卻發現孔韋沒有在教室中。她看了看孔韋的座位下麵,沒有籃球,便猜到他肯定又到離教室最近的頂樓樓梯間一個人練球去了。

俞希急迫地想跟孔韋談會兒話,便從教室後門出來,轉過角上樓梯,打算去找孔韋。但是當她爬到一半,再拐個彎就能來到頂樓樓梯間的時候,卻突然聽到樓梯間有小聲說話的聲音。俞希停下腳步,仔細聽了幾秒,判斷出是孔韋的聲音,而另一個女生的聲音,竟然是季曉妍。

俞希疑惑地皺了皺眉,不明白這兩個人為什麽要在課間躲在這裏竊竊私語。她豎起耳朵仔細探聽,卻因為他們的聲音太小而始終不怎麽聽得清。正在無比困惑之際,她聽到孔韋的聲音驟然變大了些,清楚地說出一句:“你找我說這些幹什麽,你什麽意思?”

孔韋的聲音中透露出煩躁和不滿。季曉妍的聲音中卻充滿了不安和哀求。俞希聽到她也因為著急而提高音調說道:“孔韋,不管怎麽樣你要相信我……梁婧之我不知道,但我是絕對沒有把秘密說出去的……你,相信我好嗎?”

什麽,梁婧之?秘密?俞希心中一緊——他們在說什麽?

孔韋的聲音愈發不耐煩了,他壓低嗓門說道:“夠了,別說這些了!現在可是在學校裏……(聽不清),我要回教室去了!”

俞希一驚,趕緊調頭快速地走下樓梯,控製住不讓腳步發出聲響。

回到座位上之後,俞希從課桌裏胡亂抽出一本書翻開,假裝看書。過了一會兒,孔韋抱著籃球,似乎若無其事地回到教室來。又過了十幾秒鍾,季曉妍也從教室後門回來了,她的臉上陰雲密布、愁眉不展。此時,上課前的預備鈴打響了。

在這一堂數學課上,俞希發現自己的精力無論如何都無法集中在老師所講的內容上麵。她在心裏迷茫地猜測著,不知道孔韋究竟有什麽秘密瞞著自己。而有一個念頭,是她想極力回避,卻偏偏反複出現在腦海中的,令她心驚膽寒的可怕想法——

難道,和梁婧之的死真正有關係的人,是孔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