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著魔”2

11

你相信老天爺嗎?

當我坐在椅子裏近乎絕望時,手機響了。就是這個電話,讓我相信老天爺還是很眷顧我的。

抓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跳動著常航的名字。

我急忙按下了接聽鍵。

“路哥,還在加班嗎?”常航的聲音傳來。

“嗯。”我點點頭,故作輕鬆地說,“常兄弟,你找我有什麽事?莫非今天就想約我喝酒?”

“路哥如果加完班了,我當然願意和你喝啊。”常航笑道,隨即進入正題,“路哥,剛才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麽事?”我的語氣依舊平靜,但又隱隱懷有某種希望。

常航笑著說:“路哥,今天你不是問我知不知道圓寂會嗎……”

聽他提到圓寂會,我的心猛然一顫,急聲道:“圓寂會怎麽了?”

常航被我嚇了一跳,有些膽怯地“嗯”了一聲,說道:“今天下班後,我一個人到學校外麵的一家小館子吃飯,要了一份皇家黃燜雞。等黃燜雞端上來,我突然想起,勳勳好像和我提到過圓寂會……”

說著,常航又停了下來,好像在努力組織語言。

我有些不耐煩,急聲催促道:“他是怎麽說的?”

常航的語氣充滿猶豫:“他失蹤前,曾經給我發過一些語音消息。他的原話我記不太清了,好像是說,他知道我愛吃黃燜雞,等以後在圓寂會修成正果了,就讓我這輩子有吃不完的雞……”

“讓你有吃不完的雞?”這話聽得我一頭霧水,“難不成李勳是想自己得道成仙之後,用手一指,就給他表哥變出一大群黃燜雞?看來,這個人的腦子被邪惡教團毒害得真夠深的。”

心裏這麽嘀咕,我不禁覺得意興闌珊,又問道:“關於圓寂會,李勳就說了這些?沒其他了嗎?”

“不不,還有。”常航急忙補充道,“當時我隻當他開玩笑,壓根兒就沒當回事。見我不相信,他就急了,說改天領我到青峰山去看看,圓寂會真能讓我有雞吃……”

“青峰山……”我重複著這三個字,隻覺得一陣熱血直衝腦門,“如此說來,圓寂會就在青峰山?”

常航輕輕“嗯”了一聲:“他是這麽說的。”

我心裏一陣狂喜,又問:“圓寂會到底是做什麽的?李勳跟你提過沒?”

“沒有,當時他給我發的語音,說話也沒頭沒腦的。我們倆從小就經常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瞎聊。因此,當時我也沒多問,後來很快就給忘了。”常航說著,又嘟囔著補充道,“我估摸著是一個賣雞或者養雞的地方吧……要不他怎麽說有雞吃?”

聞言,我就像撿到了什麽寶,急聲問:“你還有聊天記錄嗎?”

“有,我發給你吧。”常航說著,隨即又好像想到了什麽,欲言又止。

我察覺到他的猶豫,問道:“怎麽了?”

他遲疑了一下,試探著說:“路哥,你老問圓寂會做什麽?這東西很重要嗎?”

麵對常航的提問,我竟然也猶豫起來。

沉吟片刻,我才模棱兩可地說:“當然很重要。因為和圓寂會有關的,並不僅僅隻是李勳一個人……”

對我的回答,常航顯然更加一頭霧水。但我並沒有給他繼續提問的機會,果斷插話道:“常兄弟,暫時就這樣吧。等會兒你把語音發給我,如果還想起什麽來,及時和我聯係。”

“好的。”常航應道,猶豫著掛了電話。

隨後,常航發來了一條消息。

那是一段經過屏幕錄製的聊天記錄,聊天時間是9月27日。

9月27日……這個時間,李勳已經從九龍集團辭職了。我心裏默默計算著,點開了聊天記錄。

聊天記錄裏,李勳和常航你來我往,一共發了六條語音。

我一一點開聽了起來。其中有三條是李勳的,有兩條提到了圓寂會。

第一條語音說的是:“哥,你不是愛吃黃燜雞嗎?告訴你啊,我加入了圓寂會,等在這裏修成正果了,我就請你吃很多雞,這輩子都吃不完的雞!完全免費啊!”

另一條則說的是:“哥,你別不信。等我忙完手裏這件大事,就領你到青峰山轉轉,保你大開眼界!”

聽完語音聊天記錄,我發現和常航說得大同小異。

放下手機,我再次興奮起來。不管怎麽說,現在至少知道圓寂會在哪裏了。

這麽想著,我撥通了於曉光的電話。

聽我說完常航提供的線索,於曉光也很激動,承諾立即組織警力到青峰山排查,同時會協調市局,依托覆蓋全市的“天網”係統加強對市區的監控,希望能及時發現李勳的動向,預防可能的報複行為。

掛電話前,於曉光還念念有詞:“青峰山,倒還真是一個修仙的好地方……”

聞言,我也樂了。

話說這青峰山,的確是一個修仙的好地方。

作為全省的最高峰,青峰山不僅有著近三千米的海拔,還是河東市著名的旅遊景區。在這個地形多山的大都市裏,距城區僅八十千米的青峰山,是疲憊的都市人親近大自然、消夏避暑的首選去處。

選擇在這麽一個風水寶地修仙得道,看來李勳真的已經走火入魔。想到這裏,我眼前突然閃過李泰初堅定肅穆的臉,心情隨之一沉。

此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可能是因為找到了線索,我略略寬了心,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

來到小巷另一頭,下班高峰期還沒過,街道上依舊人車熙攘。

我匯入滾滾人潮,尋了一家人不多的小麵館,要了一碗重慶小麵,又點了一個萬州羊肉格格,呼嚕呼嚕吃了起來。

正吃著,手機發出“叮咚”一聲輕響。

有信息傳了進來。

我低頭一看,是總編室小胡發來的。

“路哥,在忙吧?今天晚上社會新聞欄目預發布的稿子都到齊了。老規矩,領導讓我把稿子發給你先選一選,看有沒有可以供《暗角》深挖的。”

信息下麵,是一個壓縮文件夾。

“每天的作業又來了。”我輕歎了一口氣,點開文件夾。

小胡說的“預發布”,就是準備發布的新聞。《暗角》是深度報道欄目,集團其他版塊發布的稿件是其重要的素材來源。因為總編室每天都會把時政、社會、文體等版塊準備發布的新聞傳給我,選擇可以進一步深挖的素材。

文件夾裏,儲存著各種報道家長裏短的社會新聞,不是這家兒子不孝順,就是那家閨女體重一百八十斤要減肥……都是些不超過一千字的小稿子,以及對應的配圖和視頻。

我的目光在這些新聞上快速移動,開始例行公事般地選擇題材。

突然,我撲哧一聲笑了,差點兒把嘴裏的麵條嗆進鼻子裏。

因為我看到了一條特好玩的新聞標題《小情侶約會大橋下柔情蜜意怎奈何驚現**男嚇個半死》。

正文不長,還附加了一條視頻。

這標題挺逗啊……我抹了抹嘴,繼續往下看。

“今(11)日晚上七點二十分,一對情侶到九合區鼇魚大橋下約會,見大橋洞下堆積著一些廢棄的巨型水泥管,好像是大橋修建時留下來的建築材料。於是,二人想鑽進管子做親昵之事。卻不想,兩人鑽進一根管子後,發現裏麵赫然蜷縮著一個不省人事的**男子。據這對情侶回憶,當時該男子就像一隻蜷縮的龍蝦,躺在管子另一頭的幾塊塑料布上,周圍還擺放著一些塑料瓶子和幾床被子。見狀,兩人才明白,該男子是一名流浪漢,但又見該男子渾身**且通體冰涼,兩人害怕他已經死亡,於是撥打了九合區110報警電話。民警趕到後,發現該男子渾身酒氣,應該是宿醉未醒,於是嚐試將他喚醒。好一陣後,男子才微微張開眼,口中卻喃喃自語‘杜總,來,再吹一瓶’!看來,他的酒並沒有醒。因為他渾身**,身上沒有證明身份的物品,於是民警在水泥管附近進行了搜尋,但是並沒有任何發現。據此,民警推測,該男子應該是昨夜和客戶吃飯,酒醉後不知怎麽就到了江邊,然後可能遭遇了盜竊,才變成了這副模樣。目前,該男子已經被民警帶回派出所醒酒。這正是‘酒醉男子夜宿大橋洞一夜醒來成了裸奔族’,在此,特告誡各位市民:勸君飲酒要節製,免得舍財又走光。”

看完正文,我覺得還不過癮,於是又點開了視頻。

視頻應該是爆料人用手機拍攝的,顯示的是民警在對那裸男進行問話,而男子正在喃喃自語,一對小情侶站在旁邊。

裸男年紀約莫四十歲,身材結實,皮膚白皙,也算是相貌堂堂。從氣質和外貌上看,應該是有些身份的人。

這時,拍攝者慢慢湊近,將鏡頭對準裸男的臉。

看到這裏,我又忍不住開始嘲諷某些同行的專業素質:“這些人什麽素質,怎麽能直接拍人家臉?當心被人家告侵犯肖像權!這家媒體也是,也不打個馬賽克就……”

話還沒說完,我卻突然愣住了。

因為我看到,畫麵裏那張男人的臉,好像似曾相識。

盯著那張臉看了幾秒鍾,我腦子裏突然閃過了王凱旋手機的畫麵——今天九龍集團員工的出勤情況。

想到這裏,我噌地站了起來,引得麵館裏的人紛紛側目。

我毫不在乎他們的目光,而是用激動得有些發抖的聲音對自己說:“這男人……不就是張武嗎?”

12

發現張武還活著,我忽然產生了一個極其強烈的念頭。

在這個念頭的推動下,我發現自己正不斷接近李勳“著魔”的真相。

風卷殘雲般吃完東西,我一路狂奔回辦公室。

坐定後,我掏出采訪筆記本,埋頭寫寫畫畫起來。

“邪惡教團”“圓寂會”“死亡預告”“請表哥吃雞”“無名男屍”“張武”“工作壓力”“修成正果”“周靜”“李勳”“大學同學加公司同事”“王凱旋”“李勳父母”“九龍集團”……這些關鍵詞被一一整理出來,和李勳失蹤相關的各種線索,也在頭腦裏漸漸清晰。

整理完關鍵詞,我掏出一支煙點燃,盯著筆記本靜靜吸著,腦子卻在瘋狂地運轉。

一種謎案將破未破的衝動,迅速擠占了整個身心。

“是什麽?李勳失蹤的動機究竟是什麽?”

懷著這個疑問,我的目光開始在筆記本上的白紙黑字間急速遊走。

突然,我的目光停住了。

眼前,“請表哥吃雞”和“大學同學加公司同事”兩行字映入眼簾。

“李勳和周靜是大學同學,又是公司前同事……失蹤前,李勳說要請表哥常航吃雞……”我自言自語著,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

“對了!”

我啪地一拍巴掌,手忙腳亂地摸出手機,撥通了青峰山所在的碧峰鎮劉鎮長的電話。

“路記者,好久不見,上次你寫的宣傳我們的報道……”

劉鎮長的聲音傳來,我不等他說完就插話道:“劉鎮長,我有一件急事想請你幫忙!”

劉鎮長一愣,嗬嗬一樂:“路大記者要求我幫忙?這可真是稀罕了。要我幫什麽,盡管說。”

我吞了一口唾沫,向劉鎮長提出了一個問題。

“就這個?”仔細聽了我的提問,劉鎮長又是一愣,似乎有些出乎意料,隨即笑著給出了答案。

“原來如此……”聽到劉鎮長的回答,我大喜過望,連聲道謝,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我撲哧一聲樂了。

“看來,我真的猜對了。這麽說來,李勳的失蹤還真是一件奇案……”我心裏嘀咕著,又撥通了於曉光的電話。

“路老弟,又有什麽發現啦?”於曉光充滿疲倦的聲音傳來。

聽到他的聲音,我有心想戲弄一下他,於是問道:“於大哥,張武的DNA測試結果出來了嗎?”

“哪有這麽快?”於曉光一聲冷笑,“你以為我們這個小派出所就能測試DNA?今天我剛剛讓人把樣本送到市局,再怎麽快也得明天了。怎麽突然問這個?莫非你還是覺得張武沒死?”

“於大哥,這可不是我覺得啊。”我嘴角浮出一絲壞笑,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張武他真的沒有死!”

“什麽?”聽到我語出驚人,於曉光的聲音一震,好像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於大哥,張武真的還活著!”我複述了之前看到的新聞,並把新聞鏈接發給了他,“視頻裏那個人就是張武。你聯係一下九合區公安分局就知道了,他們應該還沒有確認張武的身份……”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分鍾之久。

於曉光看完了新聞鏈接,用滿是震驚的語氣說:“張武真的還活著?他活著,那具無名男屍又是誰?”

我使勁點了點頭:“這就要神探於所長出馬了。”

“我這就派人去查!”於曉光好像有些急了,語氣裏還隱隱透出一絲怨氣。

察覺到他是在埋怨自己錯認了屍體,我急忙勸道:“於大哥,你不要太過自責,這件事也不怪你。話說按照正常處理程序,溺水死者如果確定死因不是他殺,而且又有家屬認領,公安機關一般不會進行DNA測試,你並沒有做錯什麽。”

於曉光嘟囔了一句:“話雖沒錯,但不管怎麽說,我確實認錯了屍體。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又怎麽能夠認錯呢!”

“於所長不愧是有責任感的好警察啊!”我順口巴結了一句,聽著像是奉承話,語氣卻充滿了真誠。

於曉光並不接我的話,正色道:“雖然無名男屍不是張武,但李勳還是沒有音信,他到底在哪兒?”

我笑笑,賣了一個關子:“於大哥,我基本已經弄清了李勳失蹤的真相。要不這樣,你先派人重點查一查無名男屍的身份。我這就到你辦公室來,然後我們一起去找李勳。”

於曉光也激動起來:“路老弟,你真的知道李勳在哪兒?我們這就出發吧!李勳和同夥不是揚言今天晚上就要……”

“於大哥,你別急啊。”我打斷了他的話,又語氣嚴肅地補充道,“我向你保證,今天晚上李勳不會殺人。”

說著,我把找到的線索以及自己對李勳失蹤的推測,一五一十告訴了於曉光。

“李勳的失蹤,竟然是這麽一回事?”聽了我的介紹,於曉光有些將信將疑,沉吟片刻後才回道,“行,我先派人查無名男屍,同時到九合當麵見一見張武。你這就過來,等會兒我們一起去找李勳。”

“行,我這就來。”我笑了笑,掛了電話。

放下手機,我看了看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十八分了。

“今天晚上就要結束了……李勳和同夥也已經忙完了吧。”我學著於曉光的口吻自言自語著,提起包走出了辦公室。

13

半小時後,我來到了長嘉派出所。

在堆滿各種文件的所長辦公室裏,我見到了雙眼布滿血絲的於曉光。

“來了,走吧。”看到我,於曉光噌地站了起來,抓起外套就要出門。

“於大哥,再等一會兒。”我笑了,“還有人跟我們一起去。”

於曉光一愣,問:“還有誰?”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我賣了一個關子,掏出一根煙遞給他。

“路老弟,我說你什麽都好,就是說話老說一半……都這時候了,你還賣什麽關子?”於曉光嘟囔著點燃煙,重新坐了回去。

一根煙還沒抽完,辦公室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名年輕民警領著一個女人來到門口,輕聲說:“所長,這位小姐說要找你。”

不等民警說完,他身後的女人就看到了我,立即撲過來拉著我大聲喊道:“路記者,你找到李勳了?”

見狀,於曉光一愣,隨即恍然大悟道:“她是……周靜?”

“對。”我應了一句,又苦笑著把被掐紅的胳膊從周靜鐵箍般的纖纖細手裏抽出來,對她說,“妹子,你冷靜一下,我們已經知道圓寂會在哪兒了,這就去找李勳。”

周靜神經質地叫喊道:“他在哪兒?他到底在哪兒?”

我盯著她充滿焦急的臉,輕聲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應該就在……青峰山。”

11月12日零點二十七分,於曉光駕駛一輛桑塔納警車,載著周靜和我呼嘯著衝出長嘉派出所,朝河東市主城區東北八十千米處的青峰山疾馳而去。

一個半小時後,警車抵達青峰山腳下,又在我的指引下,沿上山公路朝景區附近的一片未開發的山林奔去。

一刻鍾後,一個被密林包圍的小村子出現在車窗前方。

淩晨的山村一片寂靜。墨藍色的天空下,黑黝黝的密林就像湧動的黑色海潮,將同樣漆黑的村莊環抱懷中。

唯一例外的,是村子後山上的一座建築物。

那是一座由環保板材搭建成的板房,占地麵積相當於三個籃球場。而在建築物周圍,還立著一圈鐵絲網,將周圍方圓近百畝的山林圈了進來。

時間已經來到淩晨兩點三十九分,那排廠房般的建築物卻依舊燈火通明。

警車來到後山腳下,停穩。

我開門下車,領著於曉光和周靜沿著山坡,朝那座建築物緩緩走去。

圍欄前,一道做工粗糙的拱形大門映入眼簾。大門頂上,一個巨大的水牛頭骨懸掛在正中央,在群星閃耀的天空下顯得有些慘白,透出一種粗製濫造的詭異。

看到門上的牛頭骨,周靜突然渾身一抖。

我和於曉光沒說什麽,繼續朝那座建築物走去。

隨著距建築物越來越近,從裏麵射出的燈光也越來越明亮。

我們看到,上山的泥結石小道旁,有一條臨時開挖出來的簡易排水溝。

排水溝裏,一條涓涓細流正安靜地朝山下流動。

“血!”

看到排水溝的一瞬間,周靜赫然發出一聲尖叫。

我和於曉光轉過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排水溝。

漸漸明亮的燈光中,排水溝裏奔騰的水流裏,赫然混合了一道血紅。

盯著流淌著鮮血的排水溝,周靜驚恐地抬起頭,沿著水流的方向望向那座建築物,雙眼溢滿了恐懼。

見狀,我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妹子,走吧,你老公就在前麵。”

說著,我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於曉光也不發一語,沉著臉跟了上來。

見我倆越走越遠,周靜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踉踉蹌蹌地跟了上來。

來到我和於曉光身旁,周靜低聲說:“我就知道……他真的加入了邪惡教團……他真的殺了人!”

說這話時,她顫抖的聲音裏透出了一種歇斯底裏的神經質。

我和於曉光依舊沉默。

很快,我們來到了建築物前。

建築物沒有關門,大門前有一塊平整的壩子。借著從大門裏透出的燈光可以看出,壩子顯然被人衝洗過,但還是能依稀看到地上殘留的一大片淡淡的血跡。

“啊……”周靜發出一聲驚呼,整個人身子一軟,跌坐在濕滑的地麵上。

聽到響動,大門裏突然傳來一聲充滿警惕的低吼——

“誰?”

一陣腳步聲隨即傳來。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周靜渾身開始劇烈顫抖。她求助般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於曉光。

我和於曉光卻都沒動,而是靜靜地盯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幾秒鍾後,大門後出現了一個年輕人。

就見他中等身材,五官周正,身上穿著一件黑色圍裙,腳上套著一雙長筒雨靴。

在他的圍裙和雨靴上,赫然可見斑斑血跡。

而在他右手上,正緊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尖刀。

看到那個男人,周靜雙眼瞪成了銅鈴,身子篩糠般抖成一團,喉嚨一陣劇烈緊縮,隨即爆發出一聲尖銳的叫喊——

“李勳!”

14

尖叫聲起之際,持刀男人也是一驚,雙眼直勾勾盯著周靜,嘴唇動了動,良久才說出了兩個字:“小靜……”

說著,他握著沾滿鮮血的刀,慢慢朝周靜靠了過去。

“不,不,你不要過來!”周靜的雙腿一陣狂蹬,拚命朝後退去,又抬頭朝我們一陣尖叫,“路記者、於警官,救……救我!”

聞言,李勳不禁停了下來,轉頭盯著我和於曉光,一臉茫然地說:“你們是……記者和警察?”

直到這時,我才開口道:“對,我是記者,他是警察。你妻子要我們來找你。”

言罷,我也不等李勳說話,俯身扶起已經被嚇得魂飛魄散的周靜,對她輕聲說:“我們進去看看。”

“不要!我不要看,裏麵有死人!”周靜瘋狂地掙紮起來。

看到她的反應,李勳又湊了過來:“小靜,你……”

“你走開!”周靜尖聲吼叫道。

看到歇斯底裏的周靜,我突然發出一聲暴喝:“進去看看!”

吼聲響起,周靜整個人一震,好像瞬間被定住了。

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進去看看,你就知道李勳在做什麽了!”

說著,我不由分說,拉著周靜就朝建築物裏走。

“你,把刀放下,和我們一起。”於曉光推了推李勳。

李勳很順從地放下刀,跟著我們進了大門。

進入大門,就覺得豁然開朗。

明亮的節能燈下,建築物內部一覽無餘,一種混合了血腥和糞便臭味的味道撲麵而來。

在這座室內麵積大約三千平方米的建築物內,搭建有幾個巨型圍欄。

圍欄裏空空如也。圍欄的地麵上鋪滿了鬆針和稻草,遍布星星點點的糞便,還安裝了喂養動物用的集中飲水機。

盯著眼前的景象,我轉過頭問周靜:“怎麽樣?看明白什麽沒有?”

周靜的身子又是一抖,好像被我的聲音嚇了一跳。片刻後,她才顫抖著聲音應道:“他們參加的這個邪惡教團,把人都關在這裏,然後再把他們都殺了?”

聽到周靜的回答,我和於曉光對視了一眼,撲哧一聲樂了。

我轉頭對同樣一頭霧水的李勳說:“李勳,這裏就是圓寂會?”

李勳不知所措,看了看周靜,又看看我,半晌才囁嚅著說:“沒錯,這裏就是圓寂會。”

我點點頭,又對周靜說:“妹子,你知道圓寂會是什麽嗎?”

周靜的臉色依舊煞白,顫聲說:“是……邪惡教團……”

“邪惡教團?”聞言,李勳也樂了,“寶貝,你怎麽會覺得圓寂會是什麽邪惡教團?它是……”

我不等他說完就插話道:“它是你給自己和家庭準備的後路,對吧?”

被我搶了話,李勳轉過頭看了看我,臉色一下子嚴肅起來:“對……”

“給我們家準備的後路?”周靜重複著這句話,急聲問道,“路記者,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再次盯著周靜的雙眼,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一字一頓地說道:“為了你和孩子以後能繼續過無憂無慮的好日子,李勳瞞著家裏人準備了一條後路。而這條後路,就是圓寂會!”

說著,我看了看李勳,嘴角浮出了一絲笑容,又盯著周靜繼續說:“這個你我曾以為的邪惡教團,實際上是一個養雞場!”

周靜的身子又是一抖,好像並不理解我話裏的意思:“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圓寂會不是邪惡教團,而是養雞場?不可能啊,他不是買了刀嗎?還說要‘殺光他們’……”

盯著周靜歇斯底裏的臉,我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轉頭對李勳說:“兄弟,圓寂會有辦公室沒有?這大半夜的,我腿都站麻了。”

“有。”李勳應了一句,朝身後一指,“這邊請。”

幾分鍾後,我們來到了建築物旁的一間磚木結構的農舍。

這裏就是李勳的辦公室。

進了屋,李勳一邊很殷勤地搬來幾把塑料椅子,一邊招呼我們坐下:“兩位大哥,條件有限啊,請坐。”

說著,他又很溫柔地把一把椅子擺到周靜麵前,用一種略有歉意的聲音說:“親愛的,你也坐吧。”

周靜並沒有坐下,而是囁嚅著朝我們靠了靠,目光中有懷疑,更有驚恐。

坐定後,我看了看周靜,又盯著李勳輕聲說:“圓寂會的全名,是‘原生態山地雞養殖協會’,簡稱‘原雞會’,對吧?”

“對。”李勳撓撓頭,依舊一頭霧水,“這位……記者大哥,你是怎麽知道的?”

“本地鎮長是我老朋友,他告訴我的。”我笑笑,又說道,“大概是今年上半年,你感覺到自己不管怎麽努力,也不可能完成張武安排的工作考核指標。從那個時候起,你就開始準備‘圓寂會’這條後路,是不是?”

“沒錯。”李勳點點頭,隨即又一臉狐疑地問,“記者大哥,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對任何人說啊。”

“別叫大哥了,我叫路曉。”我沒有回答他的提問,繼續問道,“在九龍集團的最後幾個月,你一定備受煎熬吧?”

聞言,李勳臉上閃過一絲陰霾。

“對。”他的聲音變得低沉,“張武新官上任三把火,滿腦子想的都是建功立業。而他建功立業的方式,就是單純提高營業額。隻要能提高營業額,他根本就不管員工死活!”

說著,李勳變得有些激動:“他上任半年,工作量就增加了三倍,整整三倍啊!為了完成任務,我和團隊拚命加班,拚命跑客戶,拚命拓展市場……前兩次,我們都勉強完成了,可張武還在提高考核指標!見實在完成不了了,我也找張武談過,告訴他市場拓展要穩紮穩打,不能急功冒進,也告訴他團隊已經到極限了,再這麽下去部門會散……可你猜猜他說什麽?他說‘我手下的部門就應該是超一流團隊,完成不了高難度的任務,吃不了別人不能吃的苦,那就滾蛋’!說完這話,他還陰惻惻地對我說:‘別人做不下去,還可以跳槽,可你老婆沒工作,孩子又剛上小學,你有種嗎?’娘的,這不是拿我老婆孩子來威脅我嗎!去他娘的,當時我就氣得拍了桌子!”

見李勳的情緒很激動,我斜眼瞄了一眼周靜,話裏有話地說:“因此,你就想殺了張武?”

李勳毫不猶豫地應道:“當然想!”

“但你真的做了嗎?”我明知故問,隨即又補了一句,“就像……當年和影響自己學習的同學打架?”

李勳愣了愣,似乎沒料到我竟然知道他高中時的事,臉上的表情也舒展開來,搔搔頭說:“怎麽可能?我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就算不對自己負責,我也得對他們負責。”

說著,他怕兮兮地看了看周靜。

周靜也察覺到了什麽,原本混合著歇斯底裏的驚恐表情漸漸散去,一種深深的關切取而代之。

15

說到這裏,李勳重新收起目光,吞了口唾沫繼續說道:“那次談話之後,我就覺得在九龍集團做不成了,於是就開始準備後路……”

聽到這裏,我插話道:“你準備的後路,就是運用自己在大學學習的農業科技專業知識,又偷偷動用了家裏的一部分積蓄,開辦了‘圓寂會’,對吧?”

李勳又是一愣,笑道:“記者大哥……哦,不,路哥,我的事,你都是怎麽知道的?”

我欣賞著李勳驚異的表情,小小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略有顯擺地說:“昨天,周靜找到我,說你偷拿了家裏積蓄,是要參加一個名叫‘圓寂會’的神秘組織,並聽說你們要在昨天晚上‘把他們殺光’,還專門買了剔骨尖刀。因此,我和她一樣懷疑‘圓寂會’是一個迷惑人心、教唆犯罪的邪惡教團。後來,和你有過節的張武神秘失蹤,並且在長嘉河岸邊發現了疑似張武的屍體,我也越來越堅信你就是參加了邪惡教團,並且準備對一些特定對象展開報複,直到……”

說到這裏,我有意停了一下,看了看周圍人的表情,這才繼續說道:“直到我偶然發現張武並沒死,因此隻得尋找其他合理的推理方向。後來我突然想到,你和周靜是鄰省農林科技大學的同學。我立即查了你們當時的專業,是特色禽類養殖,對吧?”

李勳點了點頭。

我笑了笑,繼續說道:“就因為想到了這個,我覺得思路一下子通了。因為在九龍集團幹不下去了,你就偷偷動用了家裏的一部分積蓄,又拉上了一個或者是幾個誌同道合的合夥人,一起到青峰山開辦了這個養殖基地,準備以後自己創業,不再看別人臉色吃飯,對不?”

聽到這裏,李勳臉上溢出了滿滿的崇拜,高聲說:“對啊,路哥,你可真神啦!當時我看在九龍集團幹不下去了,於是就聯係了幾個大學同學,又請大學的係主任做顧問,準備重操舊業養山地雞……”

我點點頭,問道:“之前你一直瞞著家裏人,就是想等創業成功之後,給他們一個驚喜。而前天周靜在電話裏聽到的‘把他們都殺光’,實際上指的是養雞場出籠的第一批山地雞,對不?”

“沒錯沒錯。”李勳的頭點得像雞啄米。

我樂了,問道:“你的合夥人呢?應該都在這裏吧?”

李勳搔搔頭,說道:“昨天屠宰完第一批山地雞,大夥忙到淩晨一點多,累壞了。我就讓他們都去睡了,我一個人留下來打掃雞場,結果你們就來了……”

說著,他皺了皺眉,嘟囔道:“可是你又怎麽知道‘圓寂會’在這兒的?我可是沒對任何人說啊。”

“不,你說了。”我笑了笑,“幾個月前,你和你表哥常航語音聊天時,說要請他吃一輩子都吃不完的黃燜雞,也提到‘圓寂會’在青峰山……”

“我提過嗎?”李勳愣住了,“不可能吧,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呢。”

看到李勳的反應,我也生出一絲不解。

沉吟片刻,我忽然想起了什麽,轉頭問周靜道:“你老公是不是酒量不好?而且喝了酒就會變成話癆?”

周靜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我笑笑,轉頭對李勳道,“那段時間,你是不是經常和‘圓寂會’的合夥人喝酒?”

“哦,對,我想起來了。”李勳低頭查看了一下手機聊天記錄,恍然大悟,“在‘圓寂會’籌備階段,我天天都和他們在一起討論養殖場的規劃。白天討論累了,晚上就一起喝酒吃飯,繼續暢談理想……那感覺可真是好啊……”

我接口道:“結果,有一天,你小子喝高之後,就開始用手機和常航暢談人生理想,而且酒醒之後,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李勳搔了搔頭,笑著“嗯”了一聲。

“原來你跟我一樣,喝了酒就變話癆,至於說過什麽,酒醒之後又全忘掉了。”我也笑了笑,繼續道,“三個月前,你拿到了上半年被拖欠的業績獎金,從九龍集團正式辭職,隨即全身心投入‘圓寂會’的工作。一個月前,你突然開始夜不歸宿,是因為你吃住都在‘圓寂會’。當時,‘圓寂會’的第一批山地雞應該就要上市了吧,你是忙不過來才離家出走的,對吧?”

李勳點頭道:“路哥說得對。”

這時,一旁始終沉默的於曉光忽然插話道:“李勳,你小子養雞就養雞,可非要說什麽‘把他們全殺光’……你這不是給我們找事嗎?”

“對不起。”李勳連忙道歉,“這幾天,雞場養殖的第一批山地雞已經達到了上市標準,被省裏一家連鎖餐飲企業全部預訂了。昨天夜裏,我們就按照客戶要求對這些雞進行了屠宰,今天天一亮就要裝進冷凍車運走。前天下午我給小靜打電話,就是想告訴她我們創辦‘圓寂會’,而且已經開始賺到錢這件事,隻是當時話還沒說完,旁邊就有合夥人叫我,我對合夥人說‘把它們全殺光’,才造成了這樣的誤會……對不起,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行了,你又沒做虧心事,沒那麽嚴重。”於曉光擺了擺手,很大度地說。

李勳又看了看周靜,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說到這裏,我沉吟片刻,問出了一個在心裏縈繞了很久的問題:“既然你辭職之前就創辦了‘圓寂會’,為什麽一直等到前天才給周靜說?你就不怕他們擔心嗎?”

聞言,李勳低下頭,盯著辦公室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麵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才用一種嚴肅的聲音說:“當初為了更好地照顧家庭,我讓小靜辭掉了本來很穩定的工作。當時,我對她說‘以後我來養家’!為了兌現這個承諾,我一直很努力地工作,三十歲出頭就成了全省最大企業的管理人員。因為這個,爸媽都把我當成驕傲,小靜才能全身心地照顧孩子,不用擔心沒錢買柴米油鹽,能給自己買大牌香水和漂亮衣服,能讓孩子去遊樂場、上補習班……就連我剛上小學的兒子,也會在作文裏很自豪地說‘我爸爸是一個大公司的總監,是他讓我和媽媽無憂無慮地生活’……”

說到這裏,李勳的聲音有些顫抖:“可是,我盡了一切努力,都無法保住這樣一份讓家人生活無憂而又很有麵子的工作。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從大公司的管理精英變成一個在大山裏養雞的養殖戶……這個身份落差太大了,我……我……我說不出口!除非我賺到了大錢……”

說這話時,李勳的十指緊緊交叉在一起,因為用力,指節上變得有些發白。

片刻後,李勳稍稍平複了情緒,抬起頭又說道:“本來我想等到第一批山地雞賣到錢之後再給家裏人說的……要知道,我的山地雞一隻能賣120~180元,第一批雞就有三千多隻呢!卻不想,還沒等到我說,你們就找上門來了……”

說到這裏,李勳又低下了頭,苦笑起來。

沉默,再次籠罩了簡陋的辦公室,直到被一聲女人的怒吼打破——

“李勳,你是一個大傻蛋!”

我、於曉光和李勳同時一愣,就見周靜撲到李勳麵前,舉起纖弱的拳頭似乎就要打下去,卻又停在了半空。

拳頭沒有落下,她已經撲進了丈夫懷裏,嘴裏還大聲叫罵道:“你這個渾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我還以為你要做什麽傻事!你不知道我愛你嗎?你不知道我愛你,不是因為你是什麽大公司的精英,而是因為你是我老公!你辭職又怎麽了,我愛的是我老公,不是什麽狗屁總監!你憑什麽覺得我們的好日子是你給的?!以後我們一起養雞,一起賺錢,一起過我們的好日子!”

聽著周靜的哭訴,李勳的眼眶也是一紅,俯下身緊緊抱住妻子,嘴裏喃喃道:“對不起,鬧了這麽大一個烏龍,讓你擔心了……你才是傻蛋,認識我這麽多年,我怎麽可能去信邪教、去殺人呢?你爸不是說過,人活著,就是要和生活戰鬥嗎?”

於曉光嗬嗬一樂,也站起來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現在,就隻剩下無名男屍這一個謎團沒解開啦。”

“那就是你於大神探的事了。”我聳了聳肩,拉著他一起走出了“圓寂會”辦公室。

…………

當天中午,於曉光給我打來電話,興衝衝地告訴我:無名男屍的身份查清了!

隨後,他用很少見的激動語氣,向我介紹了無名男屍的調查結果——

原來,因為應酬時飲酒過量,張武患上了輕微的酒精中毒,一直拖到昨天晚上才蘇醒。蘇醒後,他告訴警察,前天夜裏,他和一個客戶喝酒,酩酊大醉後獨自打車回家,卻不知道為什麽在大橋下下了車。隨後他就遇到了一個流浪漢。流浪漢說要送他回家,卻把他帶到了長嘉河邊的一座大橋下。然後,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根據張武的證詞,警方對那名流浪漢進行了重點調查,經過對附近“天網”監控的排查和對當地商鋪的走訪,最終還原了流浪漢那天晚上的活動軌跡,並將他和無名男屍進行了同一認證。

原來,前天夜裏,流浪漢見張武酒醉不醒就起了歹心,將他身上的錢包、手表、手機等值錢的東西洗劫一空,就連衣服都扒下來,穿在了自己身上。

搶到了一筆橫財,流浪漢心花怒放,於是到附近一家便利店買了一條香煙、一箱啤酒和一些熟菜,沿著長嘉河一邊吃一邊喝。話說這流浪漢也是夠悲催的,酒量比張武還差,喝了沒幾瓶啤酒就醉得不行。當時,喝醉酒的他很可能一時不慎,失足掉進了長嘉河,很快就因為酒醉溺亡,又隨著河水一路漂到了長嘉派出所轄區,直到被清漂船發現。又因為流浪漢穿著搶來的張武的衣服,加之身高體態和張武很像,且他的臉部特征又不能辨認,因此才會被悲傷過度的張武妻子誤認成自己丈夫。

…………

聽於曉光介紹完,我不禁嘖嘖稱奇:“於大哥,如此多的機緣巧合,這麽多的烏龍和誤會……這件案子,還真是一個奇談啊。”

於曉光卻壞笑道:“忙活老半天,卻發現李勳並沒‘著魔’。他戰勝了自己人性的‘暗角’,避免了自己走入邪路……路老弟,你這篇《暗角》怕是不好寫啊?”

我嗬嗬一樂,反問道:“於大哥,這話就不對了。如果李勳因為一時激憤走火入魔,真的殺掉了張武,我的確可以得到一個反映‘社畜’生活壓力的深刻題材。但與其如此,我倒更願意看到他成功戰勝了人心的‘暗角’,尋找到更適合自己的生活。你也更願意看到這樣的結局,不是嗎?”

聞言,電話裏傳來了於曉光爽朗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