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四:惡靈畫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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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我的第一反應是自己聽錯了。
“林老師……他自殺了。”朱莉的聲音開始顫抖。
我心裏一震,急聲問道:“你怎麽知道他是自殺?”
朱莉急了,尖叫起來:“我就在工作室,親眼看見的!他吞了一整瓶安眠藥,還割了手腕!”
“雙料自殺?”我愣了愣,腦子開始急速運轉起來,“報警了嗎?警察怎麽說?”
“警察已經到了,正在工作室做調查。”朱莉的語氣平靜了些,柔聲說,“路主編,你能過來一下嗎?”
“好,我這就過去。”我應了一句,站起身就準備朝門外走。
“不,不是現在!現在工作室裏全是人!”朱莉又急了,“明天……明天白天你來吧!”
我又是一愣,隱隱察覺到她話裏的深意:“好吧,朱小姐,明天白天你有空的時候我再過去。”
“謝謝……”朱莉道了一聲謝,掛斷了電話。
和朱莉通完話,我盯著手機,心裏湧出了一團濃密的疑雲。
這天晚上,我一夜無眠。
第二天上午九點,我接到了朱莉的信息:“我和同事在警察局做筆錄。今天下午三點,工作室見。地址:河東市長豐區建國路98號。”
“長豐區?”看到工作室地址,我靈機一動,立馬低頭在手機通訊錄裏翻找起來。
很快,我找到了一個署名“長豐區公安局李局長”的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接通的一瞬間,一個渾厚的聲音飄進耳膜:“路老弟,你可是好久沒聯係我啦。你小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今天又要我幫什麽忙?”
“李局好久不見,小弟甚是想念。”我寒暄了一句,隨即進入了主題,“李局,昨天深夜,你們轄區是不是接了一個藝術家自殺案?”
“你說那個畫家?路大記者消息可真靈通。”李局長一愣,朗聲笑道,“沒錯,昨天夜裏,我們局下屬的建國路派出所接到報警,說有一個藝術家在自己的工作室雙料自殺,分局法醫和技術隊也出警了。目前,屍檢和自殺現場的勘查都已經做了,初步的勘查報告估摸著今天就能出來……”
聞言,我急吼吼地插話道:“報告結論一出來,也給小弟我看看行嗎?”
“路老弟,你要這個做什麽?”李局猶豫了一下,笑道,“目前看來,這隻是一起普通的自殺案——你不是喜歡調查那些所謂的超自然事件嗎?這樣的案子都能入得了路大記者法眼?”
我苦笑起來:“瞧李局說的,正常的案子小弟就不能寫啦?再說了,這位藝術家自殺前,還真碰到過一些超自然事件……”
“哦?”李局察覺到了我話裏的深意,語氣也嚴肅起來,“行,我們掌握的案件資料,都可以提供給你。但如果你查出了什麽,也要及時跟我們通個氣。對了,關於涉案信息的規矩老弟你也是懂的……因為涉及案件調查細節,在結論正式公布之前,一定不要外傳喲。”
“沒問題。”我急忙說道,“等忙完這個案子,小弟請李局吃火鍋。”
“行啊,不過你請客,我出錢。”李局長開了一句玩笑,掛斷了電話。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我按照和朱莉的約定,來到了林凱源工作室。
這間工作室位於長豐區大學城核心地段,緊鄰河東美術學院和繁華的建國路商業街。
說是工作室,實際上卻是一棟造型時尚的八層小樓。
“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段,能盤下一整棟辦公樓……看來,這林凱源不僅會畫畫,也很會做生意……”
心裏這麽嘀咕著,我快步走進了工作室。
一鑽進工作室大門,我就看見了正在一樓大堂等候的朱莉。
見我進來,她急忙迎了過來,朝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路主編來了,我們到樓上辦公室說吧。”
我點點頭,又看了看她通紅的雙眼和碩大的黑眼圈,心說:“這妹子怪可憐的,現在不畫煙熏妝,眼圈都是黑的了……”
我一臉憐香惜玉地說:“朱小姐,昨天一宿沒睡吧?”
朱莉苦笑了一下,輕輕“嗯”了一聲,領著我進了電梯。
在電梯裏,我看到了工作室的樓層分布圖——
一樓是接待區,二樓是員工食堂,三樓是作品展示區,四樓、五樓是員工辦公室,六樓是茶歇區和健身房,七樓是倉庫,八樓是林凱源的畫室。
見這陣勢,我心裏又開始嘰歪:“乖乖,這工作室的配置比好些大公司還齊全,看來是真不差錢。”
朱莉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她盯著樓層分布圖,柔聲說:“這幾年林老師的名氣越來越大,他作品的行情也水漲船高,我們工作室也越來越大。現在來看,應該是全省最大的一間畫家工作室了。”
我“哦”了一聲,問道:“現在工作室有多少人?”
朱莉按下四樓的電梯鍵,答道:“有三十多人。”
我輕輕歎了口氣,又說道:“現在林老師自殺了,工作室以後怎麽辦?”
盯著電梯上跳動的數字,朱莉發出一聲歎息:“林老師是高產的畫家,現在還有三百多幅作品沒賣出去。接下來,我們會專心運營這些作品的版權,等賺夠錢之後,再轉型做些其他業務,比如說藝術培訓之類的……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說著,朱莉的眼圈又紅了。
見狀,我有些於心不忍,但又不得不提出了下一個問題:“對了,朱小姐,那幅《空間》還在嗎?”
一提到這幅畫,朱莉的眸子裏立即閃過一絲恐懼。
她轉過頭正想說什麽,電梯裏忽然響起一聲提示音——
“叮!”
四樓到了。
和我一起走出電梯,朱莉一臉緊張地看看四周,忽然拉住我的手,快步朝走廊盡頭的一間辦公室走去。
走進辦公室,她又小心地關上了門,這才對我說道:“路主編,那幅畫就在八樓的畫室。但因為那幅畫太邪性,林老師又是在畫室自殺的,警察一走,我們就把那裏封起來了。”
“瞧這妹子,還真是被那幅畫嚇得不輕……”我心裏這麽說著,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直接進入了主題,“朱小姐,昨天到底是怎麽回事?請你詳細和我說說。”
聞言,朱莉輕輕點了點頭,在我身旁慢慢坐下,但沒有立即開口。
她低頭盯著地板,抿了抿烈焰般的紅唇,緊蹙的眉宇間隱隱透出一絲驚恐,好像陷入了某種恐怖的回憶。
見狀,我主動說道:“朱小姐,你別緊張。這樣吧,我來提問,你如實回答,就像昨天你和警察做的那樣,可以嗎?”
朱莉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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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二十分鍾,我開始頻繁提問——
“昨天,是誰發現林老師自殺的?”
朱莉脫口而出:“是李漢強。”
“李漢強?就是林老師的助理?”
朱莉應道:“對。”
我又問:“當時你也在場?”
朱莉輕輕“嗯”了一聲。
我說:“當時是什麽情況?你和我詳細說說。”
“好。”朱莉應道,再次抿了抿嘴唇,開始回憶昨天事情的經過——
昨天和我分別後,朱莉回到了林凱源工作室。
因為幾天後林凱源有三件作品要參加拍賣,她一回去就鑽進辦公室,開始準備各種材料,一直工作到晚上七點。
其間,林凱源和李漢強到她辦公室來過一次,商量了一些拍賣的細節。
大約七點二十分,朱莉離開工作室,給林凱源打了一個電話,問他要不要一起到外麵吃飯。林凱源說還不餓,讓她吃完買一份外賣回來就行。
於是,朱莉叫上李漢強到外麵吃飯去了。
八點左右,兩人吃完飯,又買了一份外賣,回到工作室繼續加班。
十點一過,朱莉完成了手頭的工作,正準備下班回家,卻被李漢強叫住,一起到茶歇室喝茶聊天。
十一點四十八分,朱莉見時間不早了,於是給林凱源打了一個電話,準備和他說一聲然後就下班。
但林凱源沒有接聽。
因為平時林凱源經常吃住在工作室,而且創作累了倒頭就睡,因此兩人都以為他已經睡了,並不擔心。
朱莉還給林凱源發了信息,告訴他自己和李漢強回家了。
隨後,兩人乘坐電梯來到地下車庫,準備開車回家。
開車時,李漢強才發現,自己的車鑰匙落在了工作室,於是獨自上樓去取。
大約十分鍾後,等在車庫的朱莉,突然接到李漢強的電話。
電話裏,李漢強驚恐地吼叫道:“林老師自殺了!”
朱莉大驚,急忙乘坐電梯來到八樓的畫室,發現林凱源躺在地板上,右手持刀,左手腕處有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流了一地。在不遠處的茶幾上,還放著一個空的安眠藥藥瓶和一瓶打開的純淨水。
見狀,兩人嚇得手足無措,急忙打電話報警。
很快,警察到達,開始勘查自殺現場。
十二點十五分,朱莉給我打來電話,說了林凱源自殺的事。
今天上午,他們又被叫到公安局,做了詳細筆錄。
等回到工作室的時候,卻發現那幅畫的內容又變了回來……
說到這裏,朱莉已經花容失色,身子也在輕輕顫抖。
聽了她的回憶,我腦子裏也湧出了更多疑問。
懷揣著這些疑問,我沉默著掏出一支煙,又在朱莉麵前晃了晃:“朱小姐,我可以抽支煙嗎?”
“請吧。”
我點燃煙吸了一口,逐一提出了心中疑問——
“朱小姐,聽你剛才說的,你和李助理的關係好像很親密?”
朱莉並不否認:“他是我男朋友,我們住在一起。”
我點點頭,又問道:“昨天那份外賣是誰送上去的?”
朱莉說:“我和漢強一起送去的。”
“當時林老師一切正常?”
朱莉很肯定地說:“正常。”
我想了想,繼續發問:“昨天你說過,畫室是最近才安裝的監控。工作室其他地方也有監控嗎?”
朱莉說:“因為林老師的作品大部分都放在工作室,因此每個樓層都有監控,而且是全天候無死角的。至於畫室,是因為那是林老師的創作空間,他不喜歡被人監視,因此才一直沒裝監控。《空間》出現詭異事件後,經他同意,畫室裏也安裝了監控。”
我又問:“這些監控隨時都有人查看嗎?”
朱莉說:“有。我們有專門的保安室,二十四小時都有保安值班。各樓層有任何異樣,他們都能及時發現。”
“都能及時發現?”我苦笑道,“但這並不包括林老師的畫室吧?昨天你也說了,畫室裏隻有一個監控,而且還始終對準《空間》的。”
朱莉也苦笑起來:“路主編說得對……但除了畫室,其他地方都有監控。”
我點點頭:“監控錄像都看過了嗎?有沒有什麽異常?”
朱莉說:“昨天林老師自殺後,警察就到保安室看過,並沒發現什麽異常。”
回答完這個問題,朱莉反問道:“路主編,你問這些做什麽?昨天警察都說了,初步判定林老師是自殺……”
麵對朱莉的疑問,我笑了笑,答非所問地說:“剛才你也說了,昨天林老師一切正常……是什麽讓一個正常人突然決定要去自殺?”
談話進行到這裏,我決定把重點重新放到《空間》上,於是繼續道:“我覺得,這和那幅畫多少有些關係。”
聽了我的話,朱莉的雙眼瞪得溜圓,就像突然想起了什麽。
沉吟片刻,她猶豫著說:“路主編,我覺得,林老師突然選擇自殺,是因為《空間》又發生了變化……”
“又變了?”我聞言一驚,急聲問道,“這次是怎麽變的?”
“這次……”朱莉猶豫了一下,好像在尋找合適的形容詞。
良久,她才吐出幾個字:“這次畫上的內容好像變成了……厲鬼索命。”
說著,朱莉把手機遞了過來。
“厲鬼索命?”我一邊重複著這四個字,一邊接過手機。
手機上,顯示著《空間》最新的畫麵——
畫麵上,天空中依舊群星閃爍。
滿天繁星下,那棟林間小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棟小樓。
看到那棟小樓,我忽然覺得有些麵熟,下意識地數了數樓層——正好是八樓!
“這莫非就是……林凱源的工作室?”我心裏一驚。
小樓最上的一層,畫著一個燈火通明的大房間。
房間裏,一個男人躺在地板上。
男人的右手,正緊握著一把刀。
在他左手手腕處,已經湧出了一大攤鮮血,在地上匯成了一個血池。
令人觸目驚心的是,男人身旁還站著另外一個人。
那是一個披頭散發、渾身散發著黑氣的女人。
那女人的臉一片煞白,兩隻碩大的眼睛卻是紅色的,就像是兩個血色燈泡。
畫麵上,女人咧嘴獰笑著,用兩隻“血色燈泡”緊緊地盯著地上的男人……
整幅畫麵,透出一種濃濃的詭異感,聯想到林凱源的自殺,更是讓人心驚膽戰。
我的心,也像被一隻隱形大手揪緊了。
7
把手機還給朱莉,我已經可以確信,林凱源的自殺並不是看起來那麽簡單。
這麽想著,我又問朱莉:“朱小姐,你覺不覺得,這幅畫好像真是‘動畫’?”
“動畫?”朱莉一愣,顯然沒明白我話裏的深意。
我笑了笑,解釋道:“截至目前,《空間》先後出現了四幅不同的畫麵。如果前後連貫起來看,這些畫麵似乎組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昨天,你對我說過,自從那幅畫出現變化,林老師的情緒就產生了很大波動,甚至影響了他的創作進度……”
說著,我盯著朱莉的雙眼,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當時我就琢磨,林老師之所以受到如此大的影響,很可能是因為畫上的故事和他有關……”
“畫上的故事……和林老師有關?”朱莉重複著我的話,一臉茫然。
我也不多做解釋,轉而提出另一個問題:“關於這幅畫的事,你們對警察說過沒有?”
朱莉急忙搖頭道:“沒有,怎麽可能說這個?而且就算我們說了,人家能相信嗎?”
我很善解人意地點點頭,又問:“林老師有什麽仇家沒?”
“林老師在圈子裏人緣很好,沒聽說他和誰紅過臉,更別說是仇家了。”朱莉脫口而出,隨即又反問道,“路主編,你老問這些做什麽?莫非你覺得,林老師不是自殺?”
我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繼續道:“那麽,林老師結婚了嗎?”
朱莉點點頭:“當然。林老師的夫人是雙河美院的老師,他們結婚二十三年了,感情一直很好。”
“朱小姐記性可真好,林老師結婚多少年都記得這麽清楚。”我笑道。
朱莉搖了搖頭,解釋道:“路主編說笑了,去年林老師結婚紀念日,邀請工作室的員工去吃了頓海鮮大餐,因此我印象比較深刻。”
“哦,原來如此。”我嘟囔了一句,又問道,“他們有孩子嗎?”
朱莉搖搖頭:“他們一直沒有要孩子。”
“原來如此!看來,不管是事業還是家庭,林老師都是人生贏家啊。”我似笑非笑地應了一句,隨後就話鋒一轉,“朱小姐,我想見見林夫人。”
“現在?”朱莉一愣,苦笑道,“昨天林老師剛去世,現在就去打擾他的家人,恐怕不太好吧?”
“誰說我是去‘打擾’的?”我壞笑起來,“林老師去世,你們總要去他家看望看望吧?你們去的時候,叫上我就成。”
“好……吧。”朱莉猶豫著答應了,“明天,工作室準備舉辦一場林老師的追思會,到時候圈子裏的一些朋友和夫人都會參加……”
我點點頭表示感謝,又問道:“林老師隻結過一次婚?”
麵對這個冷不丁冒出來又有些八卦的問題,朱莉似乎有些不悅:“路主編,之前林老師結過幾次婚,我是真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林老師的婚姻很美滿。”
盯著朱莉認真的表情,我決定轉移話題,於是問道:“對了,李助理在嗎?”
朱莉應道:“他在樓上整理林老師的遺物。”
“樓上?”我一愣,急聲道,“他在林老師的畫室?”
“不,在七樓倉庫。”朱莉急忙更正道,對我的反應有些不解。
我說:“朱小姐,我想到畫室看看那幅《空間》,請你叫上李助理陪我去一趟,行嗎?”
聞言,朱莉的眼眸裏再次閃過一絲驚懼之色,顯然不太願意麵對那幅邪性的油畫。
見狀,我急忙又補充道:“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但為了查明林老師自殺的真相,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去一趟。”
良久,她才猶豫著答道:“好……吧。”
“好,那我們這就上去?”我笑著站起身來。
朱莉也站了起來,掏出手機撥通了李漢強的電話:“漢強,路主編來了,他想到畫室看看。你馬上到八樓畫室等我們。對,就是昨天我和你說的《暗角》編輯部的路曉路主編……”
等朱莉打完電話,我們一起進了電梯。
來到八樓,一條長長的走廊出現在麵前。
走廊盡頭,就是林凱源的畫室。
此時,畫室門口還貼著黃色的警用封條,但大門卻是敞開的。
“漢強已經到了。”朱莉說著,和我一起穿過走廊,徑直走進了畫室。
果然,一進門,我就看到了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
這男子約莫三十歲,五官端正、相貌堂堂,英俊的相貌配上身上筆挺的定製西服,儼然一副精英人士的扮相。
然而,和英俊的外表形成鮮明反差的是,這位精英人士正麵朝牆壁跪在地上,麵前還插著三根高香,一邊雙手合十念念有詞,一邊還不斷對著牆壁點頭作揖。
他正在跪拜的牆壁上,赫然懸掛著一幅油畫。
定睛一看,正是那幅《空間》。
見自己男友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磕頭作揖,朱莉不禁有些嗔怒,厲聲喝道:“漢強,你這是唱的哪出啊?”
聽到女友的河東獅吼,李漢強這才察覺到身旁有人,急忙站起身,看看朱莉,又看了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隨後朝我伸出了手,笑道:“你就是路曉路主編吧?”
我也笑著回應道:“對,我是路曉。你就是李漢強李助理?”
“對,我就是朱莉的男朋友李漢強。路主編,久仰了。”李漢強說著,和我不冷不熱地握了一下手。
“朱莉的男朋友?”我心裏重複著李漢強的話,暗自發出一聲冷笑,“和陌生人做自我介紹,這小子竟然強調自己是朱莉的男朋友。看來,李漢強雖然個子很大,但心眼兒卻很小啊……也難怪,誰讓我才貌雙全呢,哈哈。”
心裏這麽嘰歪著,我從李漢強身上移開視線,指著他身後的油畫說:“這就是那幅油畫?”
李漢強和朱莉異口同聲道:“對。”
我急忙繞過李漢強,眯縫著眼觀瞧起來。
墨藍色的天空,閃爍的群星,林間小屋,明亮的燈光,幸福的一家三口……的確如朱莉所言,畫上的一切,都透出一種寧靜溫暖的氣息。
盯著那幅溫暖的畫麵,我嘟囔道:“昨天‘厲鬼索命’的畫麵已經消失了?”
對此,李漢強似乎並不覺得意外:“路主編,小莉應該和你說過吧,《空間》的變化規律,每次都是晚上十一點一過出現新的內容,第二天白天又變回來。”
我笑著點頭,轉身對李漢強說:“對了,李助理,作為林老師的全職助理,你應該對他很了解吧?昨天自殺前,林老師看起來正常嗎?他的情緒有什麽異常嗎?”
李漢強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昨天,林老師一切正常。晚上我給他送外賣時,我們還商量了一下後天拍賣會的細節……”
“哦?”我輕輕皺了皺眉,“也就是說,林老師是沒有任何征兆地突然自殺了?”
“應該……是吧。”此話一出,李漢強的語氣猶豫起來,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朱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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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李漢強的表情,我察覺到他好像有什麽話藏著沒說,但又有些忌憚朱莉。
於是,我笑著對朱莉說:“朱小姐,不好意思,能讓我和李助理單獨談談嗎?”
朱莉愣了愣,低頭看了看地上的香燭,又看了看李漢強,一臉猶豫地點點頭,轉身走出畫室,順手關上了門。
看到朱莉的反應,再聯想到剛才李漢強磕頭作揖的舉動,我忽然靈機一動:“朱莉和李漢強似乎都相信這幅畫很邪性。但和朱莉不同的是,李漢強似乎特別相信……”
這麽想著,我壞笑著問:“李助理,既然這幅畫這麽邪乎,你們何苦還留著它?把它一把火燒了,豈不是一了百了?”
李漢強大驚,急聲說道:“路主編,使不得啊!這幅畫上藏著惡靈,我們怕要是對它不敬,就會被報複——就像林老師一樣!”
“報複?”我咀嚼著這個詞,隱隱覺得這兩個字背後隱藏了很大的信息量,於是又問,“李助理,警察都說了,林老師是自殺的。你又是怎麽知道他是死於……惡靈的報複?”
李漢強沉默了一秒鍾,隨後就答非所問地說:“路主編,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麵對這個似曾相識的問題,我苦笑道:“李助理,昨天朱小姐也這麽問過我。看來,你們倆還真是心有靈犀……”
李漢強也笑了,眼神裏竟然還有些得意。
“這個小男人,不僅占有欲很強,而且對朱莉的感情也很深。”我心裏嘀咕著,反問道,“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嗎?”
李漢強低頭看了看地上的香燭,又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牆上的《空間》,再一次答非所問:“路主編,我是你們《暗角》的鐵粉……看你寫的稿子,大部分都是有關超自然事件的。你應該也很相信這些,對吧?”
李漢強話一出口,我立即察覺到了他的意圖。
“這小子……竟然想誘導我?
“哼哼,他太小看我了。我可是堂堂的名記者,怎麽可能被輕易誘導!
“不過,他既然把我往這個方向引,那就說明他有某種目的,我不妨就順著他的話往下說,看看他到底想怎麽樣……”
心裏這麽盤算著,我故作誠實地開口道:“李助理說得沒錯。以前,我覺得超自然事件都是封建迷信,但經曆了太多這樣的案例,現在我也有些相信了。畢竟在茫茫宇宙之間,在神秘的陰陽兩界之中,究竟存在著什麽,究竟發生著什麽,作為凡夫俗子的我們,是無權下定論的。”
聽到我的話,李漢強大喜,急聲應道:“路主編,我們想到一塊去了!以前,我也是不大相信鬼神的,但自從林老師買了這幅畫,我就越發相信,這畫上藏著惡靈!而林老師突然選擇自殺,就是惡靈施加給他的報應……”
“報應?”
我一臉玩味地重複著這個詞,裝出一副很驚訝的表情:“李助理,剛才你說林老師之所以毫無征兆地自殺,是遭到了畫中惡靈的報複。現在你又說林老師遭了報應。莫非林老師以前做過什麽……虧心事?”
李漢強並沒立即回答,而是一臉緊張地看了看房門,確認房門緊閉後,他才湊到我耳旁,用一種充滿詭異的聲音說——
“林老師和我說過,以前他害死過人……現在,死者已經化成了厲鬼,要來找他索命了!”
“林凱源害死過人?”我大驚失色,急聲問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他都是怎麽說的?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見我連珠炮般提出了一連串問題,李漢強眼神裏再次閃過一絲興奮。
似乎覺得我已經相信,他才又繼續說道:“去年年底,《空間》第一次出現變化,林老師就變得有些心神不寧,好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今年春節前,《空間》的畫麵再次改變,林老師的情緒就崩了。當時我就覺得,他之所以有這麽激烈的反應,很可能和畫上的內容有關……”
接下來大約十分鍾,李漢強用充滿詭異和驚恐的聲音,向我回憶了林凱源人生最後幾個月的心路曆程——
按照李漢強的說法,在今年春節前夕,《空間》發生了第二次變化。
自從那時開始,林凱源就變得魂不守舍,甚至有段時間連日常創作都進行不下去。
因為春節後就要參加一係列展覽和藝術品拍賣,朱莉和李漢強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迫於無奈,李漢強陪林凱源去見過一位大師。
大師看了林凱源的手相,又要了他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當時就臉色大變,厲聲道:“你以前是不是作過‘大惡’?”
聞言,林凱源大驚,立即點頭承認,但並沒坦白自己究竟作過什麽“惡”。
大師也不深究,隻是一臉嚴肅地說:“天道輪回,報應不爽。三月之內,因果必現!”
聽到這話,林凱源嚇得身子一軟,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來。
一旁的李漢強急忙道:“大師,可有什麽破解的方法?”
大師沉吟半晌,才低聲說:“那幅‘魔畫’吸收了多年怨氣,可謂凶煞至極,因此不能隨意銷毀,反而還要好好保存。我再寫一道符,藏在那幅‘魔畫’之中,作為鎮壓之用。你再多樂捐一些錢財,用來破財免災……”
見大師有破解的方法,林凱源立馬答應下來,當時就樂捐給大師十萬元,又把大師畫的符請回家,藏在了《空間》的畫框後麵。
說來也神奇,自從請回了大師的符,《空間》就沒有再發生過變化。
林凱源的心情也漸漸平複下來,又開始畫畫參展賺錢。
其間,李漢強曾試探著問過林凱源,當年他究竟作了什麽“大惡”。
林凱源猶豫了很久,模糊地回答說自己曾害死過一個人。
李漢強也不便再多問。
然而,昨天夜裏,“魔畫”再次發生變化,林凱源不堪其擾,最終精神崩潰選擇了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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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主編,我覺得,林老師之所以平白無故突然自殺,就是因為受不了‘魔畫’的刺激……”
說到這裏,李漢強停止了講述,圓瞪著一雙銅鈴大眼,一臉驚恐地盯著我。
而我,則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不管李漢強剛才說得多玄乎,他的話裏至少提供了兩條有用的線索……
“第一條線索,是林凱源突然選擇自殺或者說……被殺的原因——幾乎可以確定,他是因為多年前作過的‘大惡’而遭到報複。
“第二條線索,是‘大惡’究竟是什麽——根據李漢強的講述,林凱源曾經害死過一個人。
“那麽,新的問題也來了——當年被林凱源害死的人,究竟是誰?現在報複林凱源的‘惡靈’,又是誰?”
想到這裏,我默默抬起頭,望向牆上的那幅畫。
良久,我才再次發問道:“李助理,大師寫的那道符,現在還在畫框裏?”
“在!”李漢強把頭點得像雞啄米。
“取出來給我看看。”
聽到我命令般的語氣,李漢強一愣,囁嚅著看了看我,又轉頭有些恐懼地看了看那幅畫。
愣了好一會兒,他又向那幅畫點頭作揖了幾下,這才躡手躡腳地摘下畫框,從畫布後麵取出一道杏黃色的符紙。
我瞥了一眼,不說話了。
見我不說話,李漢強小心翼翼地把符紙放回畫框,又重新把畫掛了起來。
等他做完這一係列動作,我又開口道:“李助理,你覺得,當年被林老師害死的人會是誰?”
聞言,李漢強臉上的肌肉跳了跳,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牆上的畫,又苦笑著說:“路主編,這我就不知道了。”
我卻步步緊逼道:“在和現任妻子結婚前,林老師結過婚嗎?”
李漢強撓了撓頭,繼續苦笑道:“林老師的個人經曆,早就在網上公開了。我跟了他這麽些年,還真不知道他以前結過婚……路主編,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反問道:“李助理,你覺不覺得,當年林老師所作的‘惡’,很可能已經被《空間》講了出來?”
李漢強一愣,隨即好像明白了什麽,囁嚅道:“路主編是說,這幅畫上的內容,就是對當年林老師作‘惡’的……記錄?”
我笑著點點頭。
“這……怎麽可能?”李漢強雙眼圓瞪,一臉不可置信地說。
聞言,我忽然話裏有話地說道:“李助理,你連‘惡靈複仇’這樣的事都信,怎麽就不能信我說的?”
李漢強又是一愣,臉上再次溢滿了驚恐的神情:“不,我不是不信,而是覺得……如果真是路主編說的這樣,這幅畫可就太邪性了……”
我盯著他的雙眼,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原來如此,多謝了。”
說完,我轉身走出畫室。
一直等在門口的朱莉立即迎了上來:“路主編,你們都談完了?”
我點點頭,笑道:“朱小姐,工作室裏除了你們,平時還有哪些員工跟林老師比較親近?”
朱莉皺起柳葉眉,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猶豫著說:“要說個人感情的話,林老師比較親近的隻有我和漢強。但要說工作關係的話,會計部的王主任、後勤辦公室的牛總監都跟他接觸比較多。”
這時,李漢強也跟了出來,插話道:“小莉說得對,平時和林老師關係近的員工,還真就我們倆。”
我聳了聳肩:“行,請你們把王主任和牛總監找來,我和他們聊聊。”
李漢強一頭霧水地問:“路主編想聊什麽?”
“我也不知道聊什麽。”我一臉誠實地答道,“但我就是覺得,林老師的自殺和那幅畫之間,還存在著某種關係——某種我還不知道的、更深層次的關係。”
聽到我這句話,朱莉和李漢強麵麵相覷。
片刻後,李漢強忍不住問:“路主編,莫非你覺得,林老師不是……自殺?”
“哈哈,朱小姐也這麽問過。”我打了一個哈哈,“看來,你們還真是心有靈犀。”
幾分鍾後,我和兩人一起回到了朱莉的辦公室。
一進屋,李漢強立即掏出手機,叫來了王主任和牛總監。
我把旁人請出辦公室,先和王主任談了起來。
王主任今年五十七歲,是資深的注冊會計師。三年前,工作室成立之初,他就受邀成了林凱源的賬房先生。
在談話中,王主任提到,林凱源一向樂善好施,每年都會給本市的一些著名寺廟和道觀樂捐香火錢,還經常給一些慈善機構提供資助。
至於其他情況,他說的和我從朱莉、李漢強口中聽到的基本一致。
隨後,我又和牛總監聊了一會兒。
牛總監今年四十五歲,是一個體重兩百多斤的胖子。
見到他,我一邊暗自驚歎“工作室後勤油水真多”,一邊開始和他東拉西扯。
作為掌管工作室後勤的總監,他也提到林凱源樂善好施,而且在本市交友廣泛。每年,林凱源都會給一些慈善機構和眾多朋友送禮物。
其中,他提到了一個之前我不知道的細節——“去年年底,林老師認識了一位著名的心理醫生,春節前還專門安排我準備了一份厚禮,由他親自給那位醫生送去。”
聽到這話,我心裏一動,默默記下了這個細節……
一個小時後,我結束談話,和朱莉、李漢強打了一個招呼,準備離開。
臨別前,朱莉問我:“路主編,明天林老師的追思會,你也要參加嗎?”
我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