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四:惡靈畫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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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7日,河東市美術館。

精品展區內,一場“新紀元先鋒藝術展”正在舉行。

來自全省各地的上百件先鋒藝術作品,將在這裏展出十八天。

這些作品,據說都是本省新銳前沿藝術家的傑作。

這次展覽規格很高,因此來這裏參觀的,除了本次參展作品的作者外,還有來自全省各地的藝術品收藏家和藝術評論家。

這些人西裝革履,端著裝滿香檳的高腳杯,一邊在展區裏慢慢轉悠,一邊對那些一般人壓根兒看不懂的藝術品評頭論足,像極了電影裏上流社會的酒會。

為了完成這次采訪任務,一身休閑服的我,也混進了這群極有格調的人群中,一邊在展品之間穿梭,一邊琢磨著怎麽把這場展覽寫成一朵花。

昨天,集團負責內容生產的總編輯親自安排任務,說這場展覽的策展人是自己的一個老朋友,讓我一定要去好好采訪宣傳一下。

“又是熟人稿?”我立馬推辭道,“領導,外行人都說‘鮮花插在牛糞上’,可我們記者都說,寫這樣沒有技術含量的熟人稿就是‘要把牛糞寫成鮮花’!你就饒了我吧!”

卻不想,領導發出一聲冷笑:“路曉,你小子別清高啊。這場展覽的策展人每年到我們集團投放上百萬的廣告,你不願寫,那就給我掙一百萬回來!”

我愣了愣,立馬擠出一個笑臉:“寫個稿子就值一百萬,是我名記者能力的體現……”

就這樣,我來到了展覽現場。

在展區裏轉了好幾圈,我來到一件名叫《鏈接》的雕塑作品前,饒有興趣地看了起來。

這是一張用大大小小的手機拚接起來的人臉,眼睛圓瞪、嘴巴大張、表情空洞地望著遠方。

無數條金屬線從人臉上放射出來,向四麵八方延伸著……

盯著這件雕塑看了很久,我忽然會心一笑。

這時,身旁忽然有人問我:“先生,你也被這件作品震撼了?”

轉過頭,就見一個身穿低胸晚禮服、手裏還端著高腳杯的美女,正用一雙塗滿了煙熏妝的黑漆漆的大眼睛看著我,那眼神可叫一個銷魂奪魄。

見是美女,我很矜持地笑了笑,開始信口胡謅:“這件作品造型前衛、立意高遠,表現了都市人在現代文明的禁錮下的某種無奈和彷徨……”

“先生,你說得可真專業。”美女莞爾一笑,“這件作品反映了現代人對互聯網和智能手機的依賴,是難得的超現實主義作品……”

“小姐,你也很專業。”我朝美女點點頭,轉過身準備離開。

美女卻叫住了我:“先生,你是藝術品收藏家?”

我一臉神秘地搖搖頭,心裏卻開始嘰嘰歪歪:“藝術品收藏家?如果我是那就太好了——玩藝術品收藏的可都是有錢人哪……”

見狀,美女媚笑道:“那……你是藝術評論家?”

我依舊矜持地笑著,卻一個字也沒說。

也許是被我神秘的笑容吸引,美女竟然來了興趣,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又問道:“那你是參展的藝術家?”

“都不是。”我被她問得有些煩,索性亮明了身份,“我是記者。”

說著,我遞過一張名片。

接過名片一看,美女竟然花容失色。

“你……就是《暗角》的主編路曉?”她抬起頭,用被黑眼圈包圍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我,眼神裏竟溢滿了饑渴。

看到美女的反應,我小小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喲,難不成藝術圈都知道我的名號?”

正這麽想著,那美女竟然挽住我的手,又把塗滿口紅的櫻桃小嘴湊到我耳朵旁。

濕熱的呼吸拂過耳旁,我腦子裏立馬充滿了各種刺激的幻想。

“她準備約我……今天晚上酒店見?”

“這就是傳說中的豔遇?”

“可惜了,我比較喜歡禦姐,像這樣的清純妹子不是我的菜。”

…………

卻不想,美女接下來說的話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路主編,我知道你喜歡調查鬼鬼祟祟的事……我就知道一件……”

聞言,我眼前轟然飄過八個大字:“孔雀開屏,自作多情。”

“什麽叫‘喜歡調查鬼鬼祟祟的事’?”我有些惱羞成怒,低聲嘟囔道,“這位小姐,你以為我是跳大神的?”

美女急忙解釋道:“路主編,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很擅長調查一些……怎麽說呢……超自然事件——而我現在正好碰到了一件……”

“超自然事件?”聽到這五個字,我一下子來了興趣,“小姐,你碰到了什麽事?”

“別小姐小姐的,聽著怪別扭的。”美女噘了一下嘴,從名牌手包裏掏出一張名片,“路主編,你叫我朱莉就行。”

“這是英文名?藝術圈的人果然都洋氣十足啊。”我心裏嘀咕著,低頭看了一眼名片,上麵寫的是“林凱源藝術工作室運營總監朱莉”。

“原來人家真的叫朱莉……”我苦笑了一下,抬頭說道,“原來是朱莉小姐,真是人如其名,天生麗質。”

也許是被男人吹捧慣了,朱莉對我的誇讚並沒有任何反應,而是直接進入了主題:“我們工作室的老板林凱源是本市資格最老的畫家,也是這次展覽的發起人之一。不知道路主編聽說過沒?”

“林凱源?”我在腦子裏搜索著這個名字,忽然想起了什麽,“哦,就是那個在法國待了二十多年,被譽為‘巴黎畫派東方代表’的海歸畫家?”

“對,就是他。”見我聽說過自己老板,朱莉好像有些得意,“三年前,林老師回國開辦了工作室,準備在國內好好發展發展。因為他結合了巴黎畫派和傳統中國畫的優點,因此這幾年在國內藝術圈聲名鵲起……”

“聲名鵲起?就是說他的畫一定漲價了吧……”我心裏嘰嘰歪歪,嘴上卻奉承道,“原來如此,果然彪悍的人生不需要理由。”

朱莉很嫵媚地笑了笑,繼續道:“去年,我們工作室搬到了位於市中區的天街藝術廣場。就是在那個時候,林老師碰到了一件詭異的事……”

說到這裏,朱莉那雙被黑眼圈包圍的大眼睛裏,忽然閃過了一絲恐懼。

2

“喲,來勁了。”我有些激動,忍不住插話道,“到底是什麽詭異的事?”

朱莉抿了抿櫻桃小嘴,又抬頭看了看周圍正在觀展的人群,伸手再次挽住我,壓低聲音說:“路主編,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我點點頭,和她一起並肩朝展區外走去。

來到展覽茶歇區,我們找了一個僻靜位子坐下。

朱莉這才繼續說道:“路主編可能還不知道,林老師既是優秀畫家,也是資深的藝術品收藏家。去年年底,不知道他從哪裏買了一幅畫,名叫《空間》。而詭異的事,就是從買進這幅畫的第三天開始的……”

“《空間》?”我笑了,“聽起來好科幻的名字——這幅畫是超現實主義的?”

朱莉搖搖頭:“不,是很樸素的寫實主義。”

說著,她低頭掏出手機,又在屏幕上點了幾下,把手機遞給了我。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這幅名叫《空間》的畫作。

這是一幅油畫——墨藍色的天空占滿了大部分畫麵。天空中群星閃爍,匯成了絢麗的銀河。天空下,一座小屋屹立在黑漆漆的樹林旁,金色的燈光從小屋的兩扇窗戶裏傾瀉出來,給人一種很溫暖的視覺體驗。

而在窗戶裏,還能看到三個人。

在左側的窗戶裏,一個男人和一個男孩正並肩站立。男人一手放在男孩肩上,一手指著浩瀚的星空,好像正向男孩講述關於星星的故事。男孩則雙手托腮趴在窗沿上,似乎無比向往地仰望著漫天繁星。

從兩人的動作來看,他們似乎是一對親密的父子。

而在右側的窗戶裏,一個女人站在餐桌旁,正彎腰收拾桌上的杯盤碗碟。

盯著那幅畫看了很久,我抬起頭失望地說:“朱小姐,這幅畫有什麽詭異的?”

朱莉卻答非所問:“路主編,這幅畫給你的感覺是什麽?”

我被她問得一愣,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這幅畫給人的感覺……怎麽說呢……挺溫暖的。”

“對!”朱莉忽然激動起來,“林老師說過,當初看到這幅畫的時候,就是這種溫暖吸引了他,於是立即買了下來,掛在了工作室的牆上。可是,買進這幅畫的第三天,這種溫暖就變成了詭異……”

說到這裏,她的表情再次陰沉起來:“因為那天晚上,林老師發現這幅……竟然動了。”

“動了……”我撓了撓頭,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麽個‘動’法?”

朱莉抿了抿嘴,解釋道:“準確地說,是畫上的內容變了……”

說著,她取回手機,又在屏幕上扒拉起來,隨後再次把手機遞到我麵前。

我低頭一看,隻覺得心裏“咯噔”一緊。

手機上,還是那幅《空間》……

就見漫天繁星下,那棟小屋依舊亮著燈。

但小屋窗戶裏透出的人影,卻和之前迥然不同。

那個仰望星空的男孩,此時正用手揉著雙眼,好像在傷心地哭泣。

在他身旁不遠處,那個收拾碗筷的女人正趴在餐桌上,從身體的姿勢來看,好像也在放聲痛哭。

而那個男人,已經來到屋子外,一隻手提著一個行李包,另一隻手正拉著另一個女人。

看到畫上的內容,我更加摸不著頭腦,抬起頭愣愣地盯著朱莉。

見狀,朱莉開口解釋道:“買進《空間》的第三天晚上,林老師創作到半夜……”

那天是去年12月18日,林凱源獨自在工作室加班。

深夜十一點一過,他覺得身心俱疲,於是就放下畫筆,想去泡一杯咖啡。

走出工作室的時候,林凱源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掛在牆上的《空間》。

就是這不經意的一瞥,讓林凱源隱隱察覺到:這畫好像和之前有些不一樣。

他下意識地停下腳步,轉過頭,看向《空間》。

果然,他發現畫上三個人物的位置和動作都發生了改變,而且還憑空多出了一個新的女性人物。

“咦?”林凱源當時就是一驚,第一反應是:這幅畫被人偷換了。

他立即給朱莉和助理李漢強打電話,質問是誰動了那幅畫。

但兩人的回答都是:沒人動過。

林凱源心緒煩亂地放下電話,也沒了創作的心情,於是回家睡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早早地來到工作室,準備等工作人員都上班後,再好好調查一下是誰偷換了這幅畫。

卻不想,他來到工作室卻看到:《空間》裏隻有三個人物,而且他們所在的位置和動作,都和之前一模一樣。

看到這幅畫又變回了最初的樣子,林凱源又吃了一驚,開始懷疑頭天晚上是不是自己過度勞累看花了眼……

“畫麵又變回去了?”聽朱莉說到這裏,我不解道,“那你是怎麽拍到這張照片的?”

朱莉苦笑了一下,解釋道:“因為一到晚上,畫麵又會發生改變……”

看到畫麵並沒有變化,林凱源懷疑是自己眼神不好,於是也就沒有聲張。

12月19日晚上,他繼續熬夜創作。

因為頭天晚上的經曆,林凱源會有意無意地抬起頭,朝不遠處牆上的《空間》看去。

每次看,那幅畫都靜靜地掛在牆上,並無異樣。

林凱源漸漸放鬆下來,開始專心創作。

剛過十一點,林凱源再次抬起頭,看向《空間》。

這一看不要緊,林凱源的三魂差點兒被嚇飛了倆……

因為他看到:畫麵又變成了四個人!

…………

“又變成了四個人?”我也吃了一驚,“你是說,這幅畫又變成了頭天晚上的樣子?”

朱莉點點頭,一張笑臉也變得煞白:“當時,林老師雖然嚇得不輕,但腦子還是很清醒。他怕等天一亮,畫麵又會變成最初的模樣,於是用手機把那幅畫拍了下來。果然,次日一早,畫麵真的複原了……”

說著,朱莉下意識地看了看桌上的手機:“路主編,剛才你看到的照片,就是這麽拍到的。”

“這件事好像有點兒意思……”聽到這裏,我也來了興致,總結道,“也就是說,每到十一點左右,這幅畫上就會多出一個人,而等到天亮之後,畫麵又會恢複成最初的樣子,對吧?”

朱莉點點頭,隨即卻又搖了搖頭:“剛開始的時候是這樣,但後來,畫麵內容又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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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一樣了?”我琢磨著這句話,皺眉道,“難不成,《空間》又出現了第三個畫麵?”

朱莉輕輕“嗯”了一聲,又繼續說了起來——

12月20日上午,林凱源來到工作室,立即叫來朱莉和李漢強,告訴了他們《空間》會自動變化的事,還給他們看了自己拍的照片。

聽了林凱源的介紹,兩人一開始並不相信,但也覺得這件事很蹊蹺。

於是,林凱源提議,當天晚上他們一起待在工作室,看看《空間》究竟是怎麽變的。

李漢強當即表示同意,那表情就像要參加刺激的探險。

朱莉雖然心裏覺得這件事太玄乎,但也沒表示異議。

當天晚上,三人還真就沒有回家,一直守在工作室。

隨著時間離十一點越來越近,林凱源也越發緊張。

朱莉和李漢強雖然很好奇,但也沒有怎麽當回事。他們一個玩手機遊戲,一個瀏覽著藝術品拍賣網站,興奮卻又百無聊賴地等待著十一點來臨。

晚上十點四十五分,三人就來到《空間》前麵,瞪大眼睛盯著這幅畫。

終於,時間來到了深夜十一點。

然而,畫麵並沒有任何改變。

朱莉和李漢強都有些失望,林凱源卻並不氣餒。他說:“前兩次,我都是過了十一點看到畫麵變化的,說不定這次也是。”

於是,三人又瞪著眼,盯著《空間》等了十多分鍾。

直到夜裏,《空間》都沒有任何變化。

經過這次徒勞的守候,朱莉突然覺得自己很蠢。三個成年人守了一宿,竟然是要等著一幅油畫自己變成“動畫”……

她本來想勸林凱源,之前可能是他勞累過度,看花了眼。

但想到林凱源拍到的照片,她又覺得不能自圓其說,於是隻能保持沉默。

對此,林凱源卻還不死心。

他對李漢強和朱莉說:“明天晚上,我們繼續。”

“這不是變相加班嗎?”朱莉心裏叫苦不迭,卻又不能違抗自己的老板。

幸好,李漢強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要不在工作室裝個監控,專門對著這幅畫?”

林凱源當即同意,朱莉也鬆了一口氣……

說到這裏,朱莉輕輕歎了口氣:“說來也怪,接下來一個多月,那幅畫沒有任何變化,就像知道監控盯著自己一樣。原本我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可就在春節前,畫麵突然又變了……”

“又變了?”我來了勁,急聲問道,“這次又變出了什麽幺蛾子?”

麵對這個問題,朱莉眼睛裏再次閃過一絲驚恐。

她猶豫了一下,說道:“這次的畫麵更詭異了……”

今年2月8日,距春節還有一個星期,林凱源給員工放了假,自己則繼續留在工作室創作。

就是在這天夜裏,消停了一個多月的《空間》,卻再次發生了變化。

這天夜裏十一點一過,林凱源結束工作,準備回家。

提起包走出工作室時,他再次看到《空間》的畫麵發生了變化——

和前兩次不同,這次畫上隻剩下小男孩一個人。

天空依然群星閃爍,小屋依然亮著燈。

但小屋洞開的窗戶裏,卻已經見不到一個人。

之前那個小男孩,已經來到了小屋外。

而在小屋外,赫然聳立著一座新墳。

新墳上,還放著一張照片。

照片上,小男孩正咧著嘴笑,他身旁,站著已經從畫上消失的父母。

小男孩正趴在新墳上。而更加詭異的是,他的右手,正緊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刀。

整個畫麵陰鬱而詭異,也不知道小男孩是正趴在墳上哭泣,還是已經用刀自殺……

說到這裏,朱莉緩緩停了下來,又在手機上撥弄了幾下,找出另一張照片:“看到畫又變了,林老師當時就拍了照。”

看到那照片,我心裏又是一緊。

照片上《空間》的內容,還真和朱莉說得一模一樣。

盯著照片,我心裏也升起了一團疑雲:“新墳、刀、消失的父母、多出的女人——這些變化到底有什麽意義?”

沉默了一會兒,我又問道:“那天晚上,監控拍到了什麽?”

“監控是最詭異的地方……”朱莉小聲嘟囔著,低頭喝了一口飲料,好像要給自己壓壓驚,“林老師調取了當天的監控,但什麽都沒發現……”

“什麽都沒有?”我苦笑道,“難不成這幅畫真的是‘動畫’?”

朱莉輕輕歎了口氣,應道:“本來我是不大相信超自然現象的。但經過了這件事,我和李漢強都覺得這幅畫裏可能藏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盯著她美麗而陰沉的臉,我低聲問:“既然覺得這畫不幹淨,你們為什麽還留著它?”

“林老師不讓我們扔。”

我又問:“為什麽不讓扔?”

“不知道。”

說著,朱莉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盯著我:“經過了這些事情,林老師受了很大刺激,成天窩在家裏無心創作。路主編,你一定要幫幫林老師,求你了!”

麵前的美女如此楚楚可憐,一向憐香惜玉的我立馬應道:“需要我做什麽?”

見我答應,朱莉立即笑靨如花:“我想請你調查一下這幅畫,看它到底是真的有鬼,還是……”

說到這裏,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還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聽到這話,我壞笑起來:“朱小姐,你和我想的一樣,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

朱莉卻像對我的話免疫一樣,答非所問地說:“路主編,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嗎?”

“這問題也太老套了吧。”我聳了聳肩,反問道,“朱小姐,你相信嗎?”

“我……”朱莉猶豫了一下,低聲說,“以前不怎麽相信,但現在不知道了。”

我點點頭,笑道:“我嘛……既不相信,也相信。”

朱莉一愣:“這話怎麽說?”

我故作高深地說:“唯心的鬼是不存在的,但人心的鬼卻永恒不滅。”

“路主編說話好深奧啊。”朱莉又笑了,“那我們就這麽說定了——今天我先回工作室做些準備,明天恭候路主編光臨,我們一起把藏在畫裏的鬼找出來!”

我也笑了:“行啊,能和美女一起抓鬼,這就叫‘抓鬼也風流’。”

4

中午時分,我和朱莉約定,第二天到工作室見麵。

臨別前,我又問她:“那幅《空間》的作者是誰?”

朱莉隻是聳聳肩:“那幅畫上並沒有署名,但我聽林老師說,那幅畫出自一個名叫‘圓子’的本省畫家之手。”

我“哦”了一聲,默默記住了這個名字。

回到《暗角》編輯部,我腦子裏都是林凱源和他那幅詭異的油畫,於是打開電腦,開始搜索起林凱源的信息。

據相關報道顯示,林凱源今年四十九歲,生於河東市金山區偏遠農村。

據說,林凱源從小就愛畫畫,還經常用泥巴捏個小貓小狗什麽的。十八歲高中畢業後,林凱源就到當地一家國營林場當了護林員。

十年後,林凱源二十八歲,決定帶著自己多年存下的積蓄出國深造,於是隻身遠赴法國,考上了巴黎一家聞名全球的藝術院校。

天賦再加上勤奮,讓林凱源在天才雲集的學校脫穎而出。從學校畢業後,他在塞納河邊開辦了一間小畫廊,把東西方繪畫技法進行糅合,創新出自己專屬的藝術風格,得到了眾多名家賞識。

此後十多年,林凱源一發而不可收,相繼斬獲多項國外美術大獎,可謂功成名就。

三年前,林凱源決定衣錦還鄉,回到河東市開辦畫廊,開始大力開發國內市場。

對於回國的動機,他對外宣稱的是:葉落歸根,思念故鄉。

但藝術圈裏也盛傳,林凱源這次回國,純粹是看上了近年來國內突飛猛進的藝術市場……

看完這些資料,我對林凱源的人生經曆有了一個大概的畫像,於是又開始搜索那幅名叫《空間》的油畫及其作者圓子。

出乎意料的是,關於這幅詭異的油畫,在無所不能的互聯網上,竟然找不到一星半點的信息。

這就讓我犯了嘀咕:“林凱源不是外行,能讓他舍得花錢,想必這個叫圓子的畫家也不是等閑之輩。既然如此,網上卻怎麽一點兒信息都沒有?真是怪了。”

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我一把抓起聽筒:“喂,你找哪位……”

話還沒說完,耳旁就傳來總編輯燕木盛的咆哮:“路曉,你要磨蹭到什麽時候?今天上午展覽的稿子怎麽還沒出來?”

聽到領導“溫柔”的提醒,我心頭猛然一緊。

一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半了!

“竟然忘了寫展覽的稿子……”我嚇得吐了吐舌頭,急忙對著聽筒憨笑道,“燕總,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之內稿子一定寫好!”

“一個小時?”燕總好像懷疑自己聽錯了,“從采訪回來到現在都幾個小時了?你堂堂一個省級十佳記者,動作比實習生還慢?”

“實習生……”聽到這話,我暗自發出一聲壞笑,拍著胸脯對燕總說,“一個小時,我保證完成!”

說完,我也不等燕總回話,“啪”地掛斷了電話。

一秒鍾後,我又抓起聽筒,撥通了人力資源部的電話:“喂,梁子嗎?你馬上安排一個實習生到我這兒來。對,馬上!來做什麽?做工作啊!”

電話那頭,傳來人力資源部主任梁大勇叫苦不迭的聲音:“路主編,我的親哥!實習生已經分配到各部門了,你讓我上哪兒去安排?”

“我不管,燕總親自安排的任務,你馬上給我找一個過來!”我耍起橫來,一個勁兒冷笑道,“梁胖子,當初《暗角》成立的時候,你就答應我會盡快招人,可這都多久了,《暗角》還是就我一個人!今天你要是連個實習生都不給我找來,到時候耽擱了領導安排的任務,你就等著吃不了兜著走吧!”

聽到我的威脅,梁大勇吞了一口唾沫,隻得一拍胸脯:“行,這就給你找!”

得到了梁大勇的保證,我心滿意足地放下電話,點燃一支煙吸了起來。

吸了幾口煙,我又想起了什麽,於是又抓起電話,撥通了河東市文化藝術協會的號碼。

電話接通,聽筒裏傳來一個老男人低沉的聲音:“喂,你找哪位?”

我立馬很親熱地說:“張會長嗎,我是小路!”

張會長的聲音也立即變得親熱起來:“哦,路大記者啊,你好你好。上次你給我們協會寫的稿子,藝術家們都很滿意啊!我還正想哪天請你吃個飯,表示一下感謝呢!對了,今天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張會長過獎了,今天我想請你幫個忙。”

“哎喲,能給大記者效勞,可是我的榮幸啊。說吧,需要老大哥我幫你做什麽?”

“多謝老大哥。作為市藝術協會的會長,老大哥對全市乃至全省的藝術家應該都很熟吧?”

“那倒是,別的我不敢說,但要論在本省藝術圈裏的人脈,老大哥我還是很有發言權的。不說別的,隻要是本省有點兒名氣的藝術家,我不說每個人都認識,但至少百分之九十我是知道的!”

“那真是太好了。我想請老大哥幫忙找一個人……他是一名畫家,藝名叫圓子,真名就不知道了。”

“圓子?”張會長一愣,嘟囔道,“我沒聽說過這人呢……”

“張會長都沒聽說過?”我聞言也是一愣。

“對,這個名字很陌生,在我印象裏,應該沒有這樣一個畫家。”張會長說道,“路記者,你確定他是本省的藝術家?會不會是外地的?”

“不,他就是本地的。”我十分確定地說。

“這樣啊。”張會長小聲說,“剛才我也說了,本省隻要有點兒名氣的藝術家,我認識百分之九十。但這個圓子,很可能就屬於我不認識的百分之十。路記者,要不你寬限兩天,我找人幫你問問?”

“行,那就有勞老大哥。”我道了聲謝,放下電話。

這時,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妹子鑽進辦公室,怯生生地問道:“請問路曉路主編在嗎?”

我應道:“我就是,你是梁主任安排的實習生吧?”

妹子點點頭,輕聲說:“請問路主編叫我過來,有什麽指示?”

“現在的大學生說話怎麽愛扯官腔……”我心裏嘟囔著,嘴上卻很親切地說道,“指示可不敢當,有個稿子想請你幫下忙……”

接下來的幾分鍾,我簡單給妹子介紹了一下今天上午展覽的情況,又把展覽主辦方提供的宣傳材料給了她,讓她東拚西湊地幫我把稿子寫出來。

而我,則繼續在網上收集圓子和《空間》的資料。

妹子寫好了稿子,我簡單改了一下,發給領導就算交差了。

看看時間也到了飯點,我叫上實習生到外麵吃飯。吃完飯,實習生下班回家,我則回到編輯部繼續查資料。

一直加班到淩晨,手機突然尖叫起來。

“誰啊,這大半夜的……”我很沒好氣地嘟囔著,抓起桌麵上的手機。

按下接聽鍵的一瞬間,朱莉驚恐的聲音湧入耳膜:“路主編,林老師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