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恐怖生物

通信班長劉江河心裏發蒙,一時沒聽明白此言何意,但他能從羅大舌頭的話裏感覺到情況不妙,又發覺身邊的步槍和背包也都沒了,估計自己這回真是死球了,不由得神色慘然。

司馬灰示意羅大舌頭別再多說了,隨即讓勝香鄰使用重磁力探測表尋找到禹王青銅鼎所在的大致方位,三人架起通信班長劉江河,在漆黑的甬道裏一步一挪地往前走。

眾人根據支離破碎的線索,推測1958年的中蘇聯合考察隊是迷失在了泥盆紀遺物腹中,當時除了那白毛專家以外,其餘的隊員全部死在了吞蛇碑前,隨後的時間就消失了,直到司馬灰等人來到地底,一切事件才開始繼續發生。這說明一旦有活人從外部進入泥盆紀遺物,可能是受人體生物電場作用,地宮裏就會有一段正常流逝的時間,大概在幾個小時左右,此後將會被泥盆紀遺物體內的彌漫物質所吞噬,永遠停留在沒有時間與空間的“無”中,除非再有外部事件介入。而且根據相物古術中的記載,任何被“無”吞沒過的生命,就不可能再次離開,否則將在瞬間化為灰燼,所以即便那白毛專家體內沒有屍蟲,最終也無法生離此地。

不過這些情況大都是主觀臆測,司馬灰跟玉飛燕他們在緬甸發現的黃金蜘蛛城,隻是一個留有大量熱剩磁的泥盆紀遺物軀殼,而此番在羅布泊望遠鏡下的深淵底層,卻存在著許多更為難以解釋的神秘現象,此外他也不清楚吞噬時間的彌漫物質究竟是些什麽,深感考古隊從“無”中生還的希望十分渺茫。

眾人盡力克製住恐慌與絕望,沿路摸到甬道盡頭的石壁下,耳聽牆體內似乎有些聲響,黃金蜘蛛城裏的泥盆紀遺物被認為是一個帶有生物熱剩磁的化石軀殼,可地宮裏這個東西,卻像是一個完全活著的生物。

眾人又驚又奇:“這東西似乎還活著,泥盆紀……那它是從古生代中葉生存至今了,不過隻要有形有質,說不定能用雷管炸個窟窿出來。”

先前沒敢用雷管爆破牆壁,主要是考古隊裏沒有人熟悉爆破作業,估算不出要用多少雷管才能炸穿牆體,更不懂得選取爆破點,萬一在地底引起塌方麻煩可就更大了,但此時無法可想,不是魚死就是網破,當即橫下心來,留下四枚雷管備用,剩下的都拿膠帶貼到牆上。

司馬灰點了根蘇聯重嘴香煙,猛嘬了幾口,用煙頭湊在導爆索上引燃了,急忙跟其餘三人躲到甬道側麵的洞室裏,各自用兩手堵住耳朵,心裏默數“1,2,3……”

驀的一聲巨響,震得眾人心酥腿麻,喉嚨裏都是鹹腥,迷漫的煙塵中磚牆被炸毀了半壁,遍地都是碎石,爆炸產生的震波在牆體中傳導開來,多處磚石紛紛掉落,塌方持續不斷,也不知埋沒了多少所在。司馬灰暗暗叫苦:“壞菜了,肯定是雷管用得太多了!”

眾人心知應當趁此時機趕緊向外跑,再遲走幾步也許就得被活埋在地下,剛要行動,卻感到有個龐然大物從崩裂的牆體裏爬了過來,最前邊的司馬灰發覺情況不對,立刻抬手讓羅大舌頭等人停下,他握著PPS衝鋒槍,從洞室中探出半個腦袋向外偵察。

但黑暗中充斥著硝煙和塵土,礦燈的光束根本照不出去,眾人隻得屏住呼吸,背靠著牆壁不敢稍動。

司馬灰雖然料到牆壁內肯定有些古怪,但泥盆紀遺物到底是什麽模樣,他心中也毫無概念,隻是結合以前的經曆,知道大約在四十六億年前,地殼剛剛開始凝固,有些混沌時期殘留下來的彌漫物質被封閉在了地底,直至泥盆紀晚期,出現了某種以此為食的鴞螺類古生物,所以成為化石後軀殼內仍舊含有大量熱剩磁,從而在深山裏形成了盲穀般的電磁場,可吐火羅古城中的泥盆紀遺物還具有一定的生命體征,整個軀體都躲在地宮堅厚的外壁裏,顯然是由於爆破塌方的影響,使它受到了驚動。

這一刻過得分外漫長,耳聽甬道裏蠕動的聲音漸漸逼近,眾人心髒的跳動也在隨之加劇,忽然腥風觸腦,定睛視之,就見煙塵中有巨物渾渾而至,模樣就像是一個大肉櫃子,有其口而無頭麵手足,在狹窄的甬道內也辨別不出它的具體形狀,可能與吞蛇碑相差無幾,被礦燈照到的部位都是皺褶,呈現出洪荒時代的古老蒼黃,所過之處滿地都是黑水。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腦瓜皮子都跟著緊了一緊,司馬灰知道不能硬碰,又唯恐被堵在洞室內周旋不開,就同勝香鄰架住通信班長劉江河,由羅大舌頭殿後掩護,不顧塌方帶來的危險,拚命向甬道深處逃竄。

通信班長劉江河拖著一條傷腿,剛開始還疼得難以忍耐,可隨著步幅稍微加快,血液裏的毒質也加速擴散,整條腿都已徹底沒了知覺,要不是有人相助,早就躺在地上不能動了,想說話時才發覺連舌根子也麻木了。

司馬灰和勝香鄰都帶著沉重的背包,如果通信班長劉江河自己能使出些力氣,還可以勉強架著他往前走,此時被遍體僵木的劉江河一帶,竟也不由自主地跟著跌倒。司馬灰著地一滾就已起身,他索性扔掉背包,在勝香鄰的協助下將劉江河負在背上,就這麽遲得片刻,泥盆紀遺物已蠕動至近眾人三五米開外。

羅大舌頭早紅了眼,看情形估計是走不脫了,抬手就將點燃的一捆速發雷管拋向身後。勝香鄰剛好回頭瞧見,驚呼一聲“不好!”,司馬灰聞聲轉身一望,也發覺不妙,那雷管引信太短,距離又實在太近,在如此狹窄的甬道裏,四枚雷管集束爆炸的威力足以把眾人炸成碎片,眼下是想逃也逃不開了,隻好背著通信班長劉江河就地撲倒,順勢躲到牆下,其餘二人也都急忙臥倒,等待著猛烈的爆炸隨時到來。

誰知那捆雷管落在大肉櫃子蠢濁的軀體旁,恰被黑洞洞的大口吞落,正好在此時發生了爆炸,就見泥盆紀遺物的表麵瞬間隆起一個大包,隨即平複如初,也沒有從中傳出任何聲響和震動,繼續渾然無知地向眾人爬來。

眾人駭異失色,雷管在泥盆紀遺物體內爆炸,卻沒有對其造成任何傷害,也許這是因為它蠢濁的軀體裏充斥著“無”。

可司馬灰對“無”隻有一個相對模糊的概念,僅知道那是地殼膨脹凝固前的彌漫物質,不斷發展與運動的時間和空間都從其中而來。

這時泥盆紀遺物已近在咫尺,司馬灰暗呼糟糕:此前對事態估計不足,不該貿然炸開牆壁,這回算是把婁子捅到天上去了!如今也不知如何應付,隻得同其餘二人拖拽著通信班長劉江河竭力向甬道深處撤去。

甬道盡頭的石殿裏,梁壁仍在不斷崩落,上層那些考察隊員的屍體和吞蛇碑都隨著殘磚碎石陷了下來,黑暗中到處混雜著塵埃,礦燈光束照不出一兩米遠,耳朵裏聽四麵八方都是地震般牆倒屋塌的轟隆聲響。

眾人頭臉手足多處被碎石劃破,羅大舌頭的腦袋剛好被落石砸到,他雖然戴著“Pith Helmet”(木髓頭盔),也受傷不輕,滿臉都是鮮血,混亂當中完全辨認不出方位和周遭狀況,心裏更是著慌,剛撤到殿心,猛覺堆積如山的磚石瓦礫紛紛晃動,地麵裂開一條大縫,似是被什麽龐然大物從底下拱了起來。

司馬灰等人腳下傾斜,不由自主地往後仰倒,心知甬道裏回不去了,仗著身手靈便,就摳住兩側斷牆,一邊躲避滾落的碎石,一邊向側麵移動。

此時眾人都已察覺到殿底也有泥盆紀遺物,正如先前所料,這座吐火羅地宮與緬甸的黃金蜘蛛城一樣,其本體都是泥盆紀遺物的軀殼,隻不過黃金蜘蛛城半是生物半是化石,呈僵死狀態,而吐火羅地宮卻還是個活生生的怪物,從甬道以及地下出現的東西,都是它的腹足。

從吐火羅人留下的壁刻以及禹王鼎上的山海圖中,可以得知地底的泥盆紀遺物形如腹足鴞螺,酷似沒有七竅的“帝江”,寄生在地宮外壁中的夾層裏。那白毛專家生前曾想告訴考古隊,此處由於受到彌漫物質影響,粒子進入了量子力互相作用的狀態,整個地宮都處於時間與空間的曲率半徑範圍之內,不再屬於已知的廣漠空間,而是另一個有進無出的空洞。

生物從外部接近它的時候,會因自身電場使這個空洞出現一條物質通道,但從裏往外走的時候通道就神秘消失了。那吞蛇碑的詭秘形狀,大概就是古人對泥盆紀遺物最為直觀的認知,怪蛇暗示著生命與時間,一切都從“無”中出現,也可以被“無”徹底吞沒。

司馬灰等人當然理解不到這種深度,但也清楚自己這夥人置身於泥盆紀遺物的軀殼內部,如果跑不出去,那麽許多同誌以生命為代價換來的秘密就將永遠埋沒在地底。但眾人身邊的速發雷管已經用盡,剩下的PPS衝鋒槍連自保防身都難以做到,地宮裏可供逃竄的空間越來越狹窄,考古隊逐漸被逼入了死角,這不是魚死網破般還能有一拚,倒像是幾條金魚妄想從密封的魚缸裏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