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魔宗大型內訌現場

裴臨聲音含笑,聽起來親切的很,可齊鑒對上他露在外麵的眼睛,分明感受到若有似無的冷意。

他忍不住後退一步,踩到碎裂的瓦片,差點從屋頂掉下去。

“跟我一樣,被搶了的倒黴鬼而已。”風梳香散漫道,伸手拽了齊鑒一把。“自己人,把你的殺氣收一收。”

“你倒是心善。”裴臨輕嗬一聲。“東西拿到了?”

見她應聲,他餘光掃過躺了一地的魔宗人,眼裏多了一絲嫌惡,便要徑直離去。“那就走吧。”

“等等我!”風梳香揮別齊鑒,追上去低聲道:“你快問問9……問問小九!接下來往哪走?”

裴臨驟然停步,她始料未及,一頭撞了上去。“你搞……”

望著他陰沉的眉目,風梳香的話卡在嘴裏,下意識以為他又想打架,手按到劍上才發現不對。

身後不遠處陡然傳來強烈波動,疤臉魔使伏在地上,身下是血畫就的陣法,他投來怨毒一眼,身體像被吸幹了一樣迅速萎縮。

陣法逐漸亮起血光,空間扭曲破裂,一個人從中探身出來,元嬰修為帶來的壓迫瞬間彌漫,卻是魔宗的後手,枯枝長老到了。

警鍾在心頭敲響,風梳香的動作快到極致,踏上劍疾掠而出,在空中直拉出一道虛影。至於裴臨,比她還要更快一步,早便跑了。

“喂!你停一下,帶著她一起跑啊!”

999氣急敗壞,看著落在後麵的風梳香,忍不住在裴臨識海中咆哮。

先前為了拉穩仇恨,她很是消耗了一波靈力,被扔下了不說,禦起劍也飛不快,同枯枝長老的距離迅速縮短。

“嘖。”裴臨被鬧得心煩,還是掉頭回去,一把抓住風梳香手臂,馳風掣電加速離開。

這時候,枯枝長老的攻擊也到了。

他之所以名號“枯枝”,正是來源於他那吸食人血肉修為的邪法,隻是擦身而過,風梳香的袖角便無聲泯然,緊挨的右臂像被火撩過般留下一片黑跡,疼痛感和靈力流失一起,源源不斷傳遞而來。

這還真是,給本就不富裕的靈力雪上加霜啊。

裴臨眉頭微擰,知道她被攻擊到了。倒不是他感知敏銳,而是拽在手裏的人隨著靈力不濟,開始難以在空中支撐自己,具體而言便是逐漸變沉,像塊石頭一樣墜手。

而身後,密集地攻擊再次襲來。

低嗤一聲,裴臨手中法訣一變,禦劍速度再次加快,抓著風梳香翻轉身形。下一瞬,她眼前天地顛倒,像個流星錘一樣被掄了一個順滑的圓,倒是正好避開攻擊。

裴臨的行進軌跡開始向奇怪的方向發展,簡而言之,就同他本人一樣,多少有點瘋癲的氣質在裏麵。

這是被掄出各種弧度後,風梳香的真實感受。若非修煉加強了身體素質,她怕是以後都要獨臂行走江湖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劍上明明還能再站一個人,為什麽裴臨非得拽著自己甩了甩去?!

風梳香很難不懷疑他是故意的,她很想對始作俑者致以言語問候,可惜縈繞不去的暈眩感讓她捂緊了嘴安靜如雞。

激**的心情牽動了破邪火,她周身升起一層火焰虛影,手臂的傷無聲消融,靈力也不再逸散。

與此同時,抓著風梳香的裴臨像是被燙到,指節下意識一鬆,她還未反應過來,便沉沉從高空墜落。

風梳香:“!!!”

她僅存的靈力連個屏障都撐不起來,剛張口就嗆了風。堂堂修仙人淪落至此,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望著急劇放大的地麵,風梳香提前閉上了眼。

應該……不會摔的太慘吧?

意料中的撞擊沒有到來,一隻手及時攬住拉起她,腳下終於踩到了實處。

“這就嚇到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風梳香睜眼就瞧見裴臨眼角眉梢毫不遮掩的笑。

嗬,陰陽人的嘴裏果然吐不出象牙。

她冷笑一聲揪住身前人的衣領。“你先前的黑符呢?趁我能召出破邪火,咱們一道炸他。”

“沒了。”

裴臨慢悠悠道,頭也不回扔出一物,她眯眼看去,果然隻是張普通霹靂符。

想起他曾經捏著一遝黑符要殺自己的樣子,風梳香就心梗。盡力斥出破邪火阻攔枯枝長老,她握住頸間長命鎖,沉入意識匆匆翻找起來。

“前麵的小友,若是願意留下她,我便允你離開如何?”枯枝長老怪笑起來。“別人的命,哪有自己的重要?小小年紀可不要犯糊塗啊。”

“何必那麽麻煩。”裴臨的劍極速劃出個“之”字,避開驟然出現的攻擊。他後睨一眼,殺機畢現。“直接殺了你,豈不是更好。”

枯枝長老的出現給了風梳香靈感。她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心裏頓安,當即接著裴臨的話繼續嗆。“可不是,你這人長的一般,想得倒挺美。”

枯枝長老臉一沉,翻手間靈力噴薄而出,攻擊鋪天蓋地撲了過來。

風梳香不急不徐,雙手交錯撕掉了剛尋到的靈符。她像是將這一處空間都一並撕開了,一個漆黑的空間裂口吞吐湧現,包裹住兩人後便開始收縮,恰在攻擊到來前合攏。

攻擊皆盡打在了空處,枯枝長老盯著兩人消失的地方,臉上緩緩多了陰毒之色。

百裏外山林靜謐,飛鳥走獸在夜色裏安然沉眠,唯有輕風吹拂,帶來山的低語。

半空忽然**起漣漪,一陣波動後,漸漸破碎出黑濃的裂隙。兩個人從中掉落而出,一前一後摔了下來。

“還活著麽?”

“啊?”

“活著就快些起來,壓到我了。”

風梳香勉力翻身挪到地上,被芳草清香撲了滿鼻。旁側,裴臨咳嗽著平複呼吸,半響笑了一聲。“你倒是舍得,修界難得一見的傳送符,說用就用。”

舍不得能怎麽辦,把命搭上?那不是更虧了。

風梳香撇撇嘴。“你扔黑符的時候也舍得的很。”

她來修界也有些時日了,還是第一次被人追著打,挨打就算了,還被吸走了靈力,眼下也不知被傳送到了何處,真是想想就糟心。

兩人狀態都算不上好,便暫且打坐休整,直至太陽跳出山崗,霞光披灑而下,風梳香才睜開了眼。

稀疏林間浮動著嵐煙,燦金色的光斜照其中,柔和又朦朧,裴臨坐在樹下,仍是入定的姿態。許是經常笑的緣故,他唇角微微翹起,俊雅的臉龐無害又和氣。

風梳香托著腮,沒有被好看的皮囊迷惑,抬手扔去個小石頭。“醒了沒,該走了。”

裴臨偏頭躲過,撩開眼睫瞟她一眼,目光投向天邊。“走不了,他們追來了。”

風梳香:“?”

她一臉狐疑,踏劍浮起,還沒等看個究竟,差點跟一隻疾射而來的靈箭臉對臉。

這不科學啊!同樣的修為,憑什麽他裴臨可以提前感知到?!

她旋身險險避開,就見天邊一片黑點轉瞬及至,一幫人虎視眈眈看著她,領頭的正是昨夜參與生死時速的枯枝。

他身後站著個年紀不大的男子,麵白身削,好似大病初愈,一手握玄鐵長弓,一手靈力凝結成箭矢,很有隨時給風梳香再來一箭的架勢。

個辣雞傳送符,說得有多珍貴的樣子,還不是幾個小時就被人找到了。

風梳香心裏腹誹,身體卻很誠實,已經悄悄又摸出一張,示意裴臨準備開溜。

“都說風大小姐如何靈慧,我看倒不盡然。”枯枝長老仰頭長笑,召出了自己的鬼頭杖。“你若乖乖躲在雲寒宗裏,我們確實沒奈何,可誰讓你跑了出來,還讓我老枯枝遇上了!”

媽蛋,這老頭有點強,還帶了這麽多人,也不知道跑不跑得掉。裴臨那廝也是夠夠的,這會兒了還坐著不動,屁股跟粘在地上了似的。

風梳香一臉冷淡強裝鎮定,回頭一看隊友比自己還能裝,正一寸寸摸過劍刃,殺氣都散了出來。

雖說輸人不輸陣……但真的,大可不必。

沒看對麵都將己方包圍了嗎!!!

風梳香有心叫裴臨清醒一點,但裴臨沒給她這個機會,徑直上前拉開她,跟枯枝對上了。

望著他的背影,風梳香實打實迷惑了。“他要殺的不是我嗎?”

怎麽你一副要爆炸的亞子?

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她還能理解成是同道相助,可裴臨跟這四個字有關係嗎,他不趁機下黑手就不錯了吧。

“你腦殼壞掉了?”風梳香直言不諱,很難不懷疑他別有居心。

“……”

裴臨瞥來一眼,無言與冷鬱在臉上交織。“他的命,我早就預定了。”

感情是自己礙了人家收債。

風梳香趕緊比出個“請”的手勢,借機開溜。

枯枝長老初時渾不在意,待聽到裴臨的話,又仔細看了看他手中玄微劍,當即眼神一變。

“原來是你!”

他打量著裴臨,又望一眼風梳香,臉上多了恍然之色。

“難怪找不到你,竟是跟風家的漏網之魚混到一處去了,還以為有多大長進。”枯枝不屑道:“罷了,今日便將你們一並抓回去,宗主知道了,想必會了卻一樁心事。”

裴臨扯扯嘴角,眼神像淬了冰。“你沒有回去的機會了。”

“去地下等著你的宗主吧。”

話落,他竟先一步攻了上去。

眼見裴臨打的順暢,風梳香稍稍放下心,正要離戰圈遠點,一支箭擦著她鼻尖而過,激起了一身涼意。

風梳香:“……”

她怎麽忘了這個絕症男。

專照臉上招呼,這人什麽毛病!

風梳香抹一把臉,也提起了劍。她今天非得砍了他這破弓不可。

半空分成了兩個戰圈。

裴臨對上枯枝,一招一式狠辣無前,打得靈力洶洶火花四濺。風梳香則像是在放風箏,帶著一眾嘍囉來回兜圈子,滿心滿眼都是那把玄鐵長弓,逮著機會就上去砍一劍。

絕症男大概也是是個金丹魔使,她打得還算輕鬆,但總覺哪裏不對勁。

等等,這不就是裴臨使過的招嗎!

風梳香傻眼,躲過這似曾相識的一擊,拉出記憶裏的畫麵做對比。

沒有錯,確實是同一招,若非要說哪裏不同,大概就是熟練度上的差異了。

裴臨明顯更通達圓轉,動作簡練威力卻不減,每一絲靈力都控製的恰到好處。相較之下,眼前人就差多了,功倍事半,花哨而不自知。

她下意識望向枯枝,果然陸續見到熟悉動作。

所以現在什麽情況,魔宗大型內訌現場?

結合枯枝方才說的話,風梳香瞬間腦補一出“弱勢少年慘遭清算,暗地籌劃卷土重來”的大男主戲碼,沒有留意絕症男摸到身後,揚手要把弓弦套上她脖子。

靠!好痛啊!

雖然躲開了割喉一擊,但那弓弦不知是什麽材質做的,放出的勁力還是傷到了她。

摸到頸間鮮紅**,風梳香整個人暴躁起來。她一個快結嬰的修士,應該不會得破傷風吧?!

暴躁的風梳香仿佛嗑了藥,上前咣咣幾拳把絕症男捶到病危狀態,劈手就奪了弓過來。她腳下踩住一端,另一端抓在手裏,在破邪火的幫助下,硬是給生生拗斷了。

拗斷尤不解氣,她提劍一通亂砍,這才把稀巴爛的弓踢了回去。

眼看心愛的法器被摧殘至此,絕症男噴出一口血,兩眼一翻厥了過去。

許是被風梳香突如其來的凶殘嚇到,剩下的眾嘍囉作鳥獸散,沒人再敢上前挑釁。

她摸出藥小心塗上,在沒人看到的角落呲牙咧嘴,疼的想把絕症男拉過來再打一頓。

另一邊,裴臨很有說到做到的態度。

他高舉玄微,運氣上移,暗灰劍身驀然迸發出耀眼瑩光,一時竟壓過了初生煦日。風梳香抬手遮了遮,見他被靈力裹著,無喜無怒揮劍而下,漠然穿透了枯枝心口。

“兩年前的一劍,還給你。”

血濺上裴臨的臉,他渾不在意,隻緩緩走向風梳香。此時他半身沐血,唇線緊抿,提劍逆光而來,宛如降世的魔王。

風梳香皺眉看著他,忍不住後退幾步。“你到底有多少仇人?”

裴臨眼裏有未褪的冷,幽幽看過來時,像刀一樣細細割在人身上。

“怎麽,你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