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可真夠倒黴的
“怎麽，你怕了？”
回應裴臨的，是風梳香迎麵扔來的帕子。這不是廢話嘛，跟個神經病似的，誰看了不害怕。
“趕緊擦擦吧，臭死了！” 她翻了個白眼，嫌棄極了。
似乎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反應，裴臨怔了怔，當真擦起了臉。
“還有衣服，也快點換掉。”脖子上的傷在愈合，風梳香想撓又不敢撓，癢得她一臉猙獰，自然沒了配合裴臨的心情。
裴臨一邊整理自己，一邊被滿身煩躁的身旁人拉走了注意力。半響他道：“你……跟其他人不太一樣。”
“有話你就直說，別搞這些彎繞。”風梳香的耐心肉眼可見地差了許多，倒是易燃易爆的裴臨情緒更穩定些。
“你大概已經知道了，我曾是魔宗弟子，蕭無寂上位後清除異己，我就逃了。”他語氣輕飄飄的，仿佛說的不是自己。“其他人啊，見我被魔宗追殺，不是躲得遠遠的，就是想方設法跟我撇清幹係。”
風梳香嗬嗬了。她倒是想撇，可她撇得開嗎，她係統還在他身上綁著呐！
“這麽說來，你仇人真不少，你可真夠倒黴的。”她哼道：“就沒人幫你麽？”
“幫？”裴臨低笑起來。“誰敢跟蕭無寂作對呢……再說了，道不同不相為謀，那些仙門可容不下我這個魔修。”
“你這不僅倒黴，人緣也差得很啊。”
風梳香打量著他，想象不到他流亡在外遭受排擠的樣子。難怪性格這麽差勁，原來是被生活摧殘出來的。
有裴臨做對比，她頓時覺得自己所遭遇的根本算不上什麽，甚至因為共同的敵人，還生出幾分同情。
“魔修怎麽了，不過是修煉法門不同罷了。”她的態度不知不覺緩和下來。
在這個修界，修魔也是正經修煉途徑之一，就同劍修、佛修一般，沒什麽好壞之分，當然，這是在蕭無寂上位前。自打他帶頭作惡，就帶臭了魔修名聲，連魔宗都被踢出七大派。
“你也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們雲寒宗就不至如此，能幫的都會幫一把。”
這可不是風梳香瞎說。
近些年，修界渡劫期修士飛升的飛升，隕落的隕落，莫名就隻餘下了兩個。其中之一自然是日常發瘋的蕭無寂，另一個，便是雲寒宗主，原主的師尊雲皎了。
有這位師尊在，別的門派或許畏於魔宗，雲寒宗卻不會。事實上，若非三年前雲皎強行破關解救，原主早就和風家一起涼了，哪裏還有風梳香過來打補丁的事。
聽到風梳香仿佛安慰的話，裴臨神色莫測，半響道：“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我剛殺了元嬰，你不提防就算了，行事還這般隨意……”他逼近幾分，指尖輕點上額側，銳利的目光暗藏試探。“你就不擔心，下一個是你？即使它有幾分神通，可我若打定主意，總能有機會的。”
風梳香動也不動，隻當裴臨在放屁。
嘁，嚇唬誰呢，說得他沒動過手似的，但凡原主修煉水一點，她還能有命在？
“我活到現在，難到是因為裴大公子你心善嗎？”風梳香打了個哈欠，疲倦湧了上來。當了幾天黑白顛倒的夜貓子，她有點扛不住，現在隻想找張柔軟的大床撲上去。
愛咋咋吧，什麽也沒她睡覺重要。
她擺擺手，見數裏外有座城，當即踏上冽水頭也不回飛走。
風梳香一覺睡到了午後，起來後神清氣爽，整個人重新煥發活力。她也不急著找裴臨，而是溜溜達達出了客棧，在不大的城裏閑逛。
春日裏的陽光明媚卻不熱烈，輕柔覆蓋著世間，曬得風梳香暖洋洋的。
上一次這麽悠閑的時候，還是上輩子。來到修界沒多久，對她來說，卻有些恍如隔世了。
這讓她莫名想起曾經讀過的一首詩。
——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風梳香看過了日升日落，也走過無數街巷，可她不知自己還能不能回去，還有沒有機會，去遇到那素未謀麵的心上人。
命運的指針握在手裏，可她並沒有信心能搏來想要的結局。這個認識讓風梳香頓感喪氣。
有河從城中蜿蜒而過，她走下石橋蹲在岸邊，用手撥弄著順流而來的花燈。一人循蹤而來，在她身後停步。“你怎麽了？”
風梳香撥得花燈直打轉，人卻在出神，好半天才慢慢道：“沒什麽……就是，有點想家了。”
這個回答讓裴臨一陣默然。
家？
哪裏還有家。
他忍不住在心裏輕嘲，卻不知是對風梳香，還是對自己。
在欺騙中相遇的兩個人，一時升起同病相憐的錯覺，難得放下芥蒂，暫時心平氣和起來。
“你當真要吃破障丹？”裴臨垂眼看著她背影。
“是啊，好不容易拿到手。”風梳香撩著水玩，忽而想到什麽，一臉警惕盯著他。“你可別想搶，我是不會讓給你的！”
“嗤。”裴臨轉開臉，一副不欲多說的態度。“小九讓你去清虛山，到那兒再吃。”
“清虛山……在哪兒？”風梳香不恥下問。
裴臨又轉頭回來，不可置信道：“你不知道清虛山？”
“我應該知道嗎？”她一臉茫然。修界那麽大，誰能記清這個山那個穀的。
999從裴臨識海中看著，生怕她說出點什麽不該說的，連忙救場。“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讓她跟著你走就是了，不礙事。”
裴臨險些聽笑了。還真是看人下菜，這家夥對他可從沒好脾氣過。
“罷了，趁魔宗的人沒追來，現在就走。”
聞言，風梳香拍拍手起身，剛隨著劍浮上空，身後山間忽然炸開一蓬血色，一股怨氣衝天而起。
這是……厲鬼出世的征兆。
她曾在原主記憶裏見過相似情景，一眼便認了出來，當即變了臉色。
咱就是說，為什麽總能碰上各種情況？
厲鬼出世必生禍患，若不及時消弭，方圓百裏都會造難。風梳香低頭望了望，發現城裏已經開始驚慌了。
“我去看看情況。”她抿著唇，腳下方向一轉，衝著怨氣飛掠過去。裴臨不語，在原地觀望片刻，也跟了去。
渡過掩映的層山，一個繚繞著鬼氣的山穀占據了整個視野，煞氣和怨氣在此交織盤旋，如同一個漩渦，推阻著不讓外來人接近。
隱隱有呼救聲被氣流卷上來，風梳香見狀，掄起劍重重劈下，硬是在這亂流裏破開條路跳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