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不服就來砍我

進入秘境第六日,打坐已久的風梳香驀然睜眼,一股瑩然靈流迸濺溢散,已是元嬰後期之境,同半步渡劫不過一線之距。

顧衡從水幕裏瞧見,不由暗自點頭。

其他門派的主事人也都笑著恭賀。至於他們心裏的真實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裴臨正靠在洞口閉目養神,見狀身形暴退,眨眼已在兩裏之外。

仿佛壓縮的龐大能量被引爆,一陣轟鳴過後,玄冰洞坍塌成一地碎石。風梳香懸在半空,衣衫烈烈揚動,麵龐在永遠灰暗的秘境裏熠熠生輝,燁然若神人。

顧不得體悟新境界的玄妙,她和裴臨匯合,匆匆忙忙趕回駐紮地。

風梳香實在是沒想到,吸收妖丹需要這樣久,要是再慢一點,豈不是要錯過靈狩之期。

駐紮地裏的人更多了,附近林山中也有不少人在遊**,除了已喪命的修士,隻有一少撮人還在路上。

她平安回來,雲寒宗人自然是最高興的,熱熱鬧鬧圍在一起說笑。

“駐紮地這麽大,你一個散修,混在我們雲寒宗裏做什麽?”顧盼挽住自家大師姐,對裴臨冷哼一聲,巴不得他趕緊走。

“顧道友有所不知。”裴臨搖搖頭,苦惱歎息。“秘境這樣危險,當然是在修為高強的風姑娘身邊才安全。”

顧盼:“……”

要臉嗎您?!

裝弱小,你這排序第二的人配嗎???

風梳香:“……”

大哥,能好好說話麽!

同為人,汝何秀?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顧盼指著他語塞半響,憤憤然甩袖走了。風梳香無語凝噎,一把拽裴臨坐下。

“裴公子!你可快歇歇吧!”

看他張嘴還要說什麽,她當即警告道:“你再折騰,就到別處去。”

裴臨便一展衣擺安分端坐,細看還有幾分落寞。

這裏的動靜傳開,遠在另一角的餘煥一瞧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他此行相當不利,或者說,從碰見風梳香起,運氣就一路火花帶閃電,直接俯衝到穀底。

“上貢”的事暫且不說,他們改道後,沒少撞到實力強大的異族。

別人打不過總能跑,可他的摻水金丹哪經得住這樣折騰,永遠都是那個最招打的靶子,生生體會了一把亡命天涯的慘淡。

為了保護這位少門主,八個護衛愣是在第一天就死了四個。

現實比人強,餘煥一總算在生死麵前學會低調行事,苟過了前兩天。他原以為會苦盡甘來,沒想到第三天就被桓不塵追上,張口就要決鬥。

我決你奶奶個腿啊!

想要信物就直說,何必惺惺作態!

餘煥一差點口吐芬芳,又在卷王冰冷的劍下識趣低頭。

一回生,二回熟,經過風梳香的摧殘,他對上貢的姿勢已經很熟悉了。

桓不塵欣然笑納,末了還友好地跟他道一聲“再會”。

餘煥一:“……”

滾!誰要跟你再會!

該死的風梳香!該死的桓不塵!

還有其他人,沒一個好東西!

接下來的幾日,餘煥一全憑咒罵來獲取心靈的支撐,連從不摻和這些事的寧遠都沒落下。靈狩的時間近半,歸劍門卻得從頭收集信物,如何叫人不心梗?

他不敢去搶其他大派,隻得逮著小門派和散修使勁薅,命令他們一起尋信物,惹得怨聲四起。

人在落單時或許會忍氣吞聲,可一旦有了別的選擇,哪裏還願意被繼續壓迫,不倒回去踩上一腳都屬實善良。

除了有心攀附的人,旁的要麽混進人堆遠遠避開,要麽幹脆去尋其他大派庇護。

信物給誰不是給,做什麽要受這份鳥氣。

風梳香不在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明裏暗裏向雲寒宗托庇。

想起到手卻飛了的鴨子,再看看喜氣洋洋的雲寒宗,餘煥一心裏的火嘩啦一下就竄了起來。

他扇麵一合,帶上一幫人往散修聚集的地方去,又開始了每日例行勒索。

“昨天的信物呢,交出來!”

散修裏頓時起了嘈切之語,有人氣不過,猝然起身大喝。“餘煥一,你歸劍門莫要欺人太甚!”

餘煥一便走近兩步,手裏折扇頂上這“刺頭”的肩,混不吝道:“說什麽呢,我自己幹的事,同歸劍門有什麽幹係?”

“再說了……”他手下用力,推得年輕散修一個踉蹌,抽出劍架在他頸上。“欺就欺了,你又奈我何。”

“你!”

年輕散修不堪其辱,手搭上劍想要反抗,隨餘煥一同來的護衛便紛紛亮劍對準了他。

“諸位何必呢,我們要這信物又無用,倒不如交給餘少主,結個善緣,日後也好被提攜。”更有人有心賣好於歸劍門,借機出聲鼓動。

死寂在散修裏蔓延,更顯得餘煥一笑聲猖狂。“說得不錯!趕緊把信物都交出來,省得浪費彼此時間。”

“嗬。”年輕散修握緊拳,一臉憎惡。“爾等真是能屈能伸,我比不得。”

他眼眶因憤慨而發紅,昂起頭決絕道:“便是殺了我,也絕不受人驅使,奴顏婢膝!”

本來有些動搖的散修們聽聞此言,臉上浮現隱忍怒色,手紛紛抓上劍柄,以沉默作為對抗。

“你以為我不敢?”

氣氛一觸即發,環視這群不識好歹的人,餘煥一臉色逐漸陰沉,冷笑一聲手腕下壓,竟是要直接抹了對方脖子。

一陣驚呼中,忽有一物飛旋而至,擦過餘煥一的指節將劍打落。“當啷”兩聲脆響,一枚紅底黑紋的牌狀物彈了彈,和劍一齊躺在地上。

“餘少主這般想要信物?那這枚就送你好了。”

風梳香緩步走近,腰懸長劍,遠山眉下眸光湛冽,所到之處,自有一種凜然不可冒犯的氣態。

她抬手朝地上一引,示意餘煥一自便。“同道中人,不必客氣。”

每日一問,這種修界害蟲什麽時候會被打死?

“風梳香,你裝什麽好人。”手上後知後覺傳來痛感,餘煥一臉色更難看了,很有炸膛的趨勢。“這才幾日,忘了搶我的開心勁兒?”

怎麽,搶他可以,他卻搶不得別人?

天下哪有這種道理!

我勸你不要太雙標!

“哦?求我救你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說的。”風梳香嘴角一挑。“早知如此,我就該等你葬身巨鱷之口,再殺鱷取信物。”

頂著對麵要殺人的眼神,她渾不在意,甚至還沒忍住笑了。“以勢欺人還得意……你這般厲害,為何不找我報複回來,是不敢麽?”

元嬰後期的威壓放出,壓得餘煥一接連後退,毫無反抗之力。

此時此刻,風梳香深刻體會到了龍傲天式的快樂。

嘻嘻嘻~

懟得就是你。

不服來砍我啊.jpg

心頭掀起驚濤駭浪,餘煥一差點在這境界壓迫下閉過氣去,還是護衛結成人牆才替他擋住。

他呼吸急促,忽然冷笑譏誚。“哈,真是冠冕堂皇。”

“突然出頭,你敢說不是為了他們手裏的信物?”

聞言,風梳香臉上劃過意外之色。

餘煥一像是抓到了把柄,指著她滿麵得逞。正要瘋狂輸出嘲諷,就聽她毫不猶豫承認。“我是啊。”

他的笑容瞬間凝固。

生怕他沒聽清,風梳香又重複了一遍,隨即招了招手,讓開身後的路。

顧虔安和顧盼各拖著一串妖獸過來,整齊碼在了眾散修前。

“諸位道友,可有人願以信物交換功勳?”顧虔安朝四下拱拱手,溫文爾雅,笑容可掬。

大師姐先前吩咐時他還不解,原來是在這兒等著。

“喏,還活著呢。”顧盼提起奄奄一息的妖獸給眾人看。“不單是功勳,這些妖獸身上的鱗角皮毛也是不錯的材料,錯過可不要太可惜哦。”

想了想,她往差點殞命的年輕散修手裏塞了一隻。“來,拿著,剛才嚇到了吧,快壓壓驚。”

年輕散修呆愣愣站著,懷裏妖獸垂死掙紮,羽毛亂飛,場麵一度滑稽。

風梳香扶劍站在旁邊,打量著散修們意動的神情,不由微微一笑。

不是每個人都吃這一套,事情本不見得會順利,不過在某位24K純憨批的襯托下,雲寒宗或成最大贏家。

哎呀,她剛才還凶餘煥一了,真是不該。

應該真心實意的誇讚他,讓他再接再厲才對。

風梳香的思路不知不覺跑偏。被她救下的年輕散修總算回魂,略整了衣衫,上前深深一禮。“蒙風道友所救,在下真是無以為報……”

風梳香嚇了一跳,心道這可不興以身相許啊!

好在沒有出現什麽失控的場麵,年輕散修隻是取出一串信物,鄭重道:“日後若道友有需,我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艾瑪,擔不起擔不起。

“隨手為之罷了,道友不必放在心上。”她被這慷慨赴死的架勢鎮住了,趕緊擺手叫顧盼再給他兩隻妖獸壓驚,務必壓下這沉重的思想苗頭。

有了第一個冒頭的,又有雲寒宗撐著,其餘的散修很快積極起來,甚至還有白送的。

畢竟比起餘煥一,誰都稱得上麵目可親。

“大家都不容易,雲寒宗總不能白占便宜。”有一個算一個,顧盼提著妖獸挨個塞了過去。

通過“眾籌”,雲寒宗眨眼又多一筆進賬。

到第二日靈狩結束,結界開啟的時候,風梳香手裏已經有了一百四十六枚信物,直甩開第二名的太墟學苑五十枚。

蓬萊劍派在桓不塵的“決鬥”操作下,拿到了第三;至於歸劍門,純純是一個工具人,全程替人做嫁衣,非但沒能刷上聲望,名聲還臭了不少,最後堪堪吊上七大派的車尾。

餘門主當場就拉下臉拂袖而去,顯見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

眾人先後穿過渦門結界,回到修界,最後駐紮地裏隻餘下功勳前三十者,陸續行至沉水之畔,準備接著再探環島。

對岸的結界已經撤除,隔空望去,山勢連綿嵯峨,參差弧線連接著高高矮矮的群峰,正是一座座天然囚籠。

而現在,他們即將自投其中,給邪煞敲響終結喪鍾。

河水腥稠黏膩,帶著極強的腐蝕性,眾人各展手段預備橫渡。

“環島上情況不明,恐有危險,不若我們結伴?”

隨風放出寶船,特意來邀風梳香,身後跟著麵無表情的澹台儀。

風梳香有些遲疑。

她是想去尋裂骨淵的,為此已和二顧說好分頭行動,和隨風恐怕不是一路。

她將想法講了,本以為對方會作罷,誰知短暫思索後,隨風撫掌笑了。

“我卻有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