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裝逼,我是專業的

下山路上,裴臨有一搭沒一搭撥弄著佩玉,思索著如何同風梳香交涉。可惜還沒等他琢磨出個子醜寅卯,一行人就被截住了。

“隨風師叔,白鷺渚傳訊,山主和各派前輩請眾位前去議事。”一個小弟子沿路奔來,氣都未喘勻便急道。

“可知是為何事?”隨風上前詫異問道。

小弟子支吾著說不清楚。“仿佛是同歸劍門有關……”

眾人皆有些茫然。顧盼小聲嘀咕道:“不會是餘煥一跑去告狀了吧?”

從時間上看,還真有這個可能。

“不妨事,先去看看再說。”風梳香心情好,對糟心事的包容度都提高不少。“咱們這麽多人在,他還能顛倒黑白不成?”

雲寒宗三人並天一觀大師兄便叮囑了同門一番,跟著隨風往白鷺渚而去。

臨走前風梳香望向離索於人群外的裴臨,本想同他打個招呼,但見其斂著眉似乎在想什麽的模樣,便沒有去打擾,準備回來再聊。

她轉身的瞬間,正值裴臨投來視線。

少年站在樹下,餘暉從梢頭穿過,將他俊朗的麵容分割成明暗兩半。注視著風梳香走遠,他麵無表情鬆開佩玉,抬腳走向另一條路,很快沒入其中。

白鷺渚上已到了不少人,七裏香在木廊下綻放,送來清幽的香。議事堂四麵寬闊,周圍窗扇支起,西斜的暖光便趁機鑽了進來,將內裏照得亮堂。

上首處一人肅容端坐,年莫四十,長發用一隻木簪挽住,麵容同澹台儀很是相似,正是山主澹台容。

雲寒宗三人跟著隨風上前行禮,又依次見過左右分坐的眾位前輩,便乖覺無比站到顧衡身後當沒得感情的背景板。

四下氣氛緊巴巴的,像是發生過什麽大事,好在風梳香角色扮演(裝逼)的水平突飛猛進,熟練抬出一張“莫挨老子”的冷漠臉,比原主還像原主。

這種表情很快就產生了人傳人現象,旁邊的顧盼和顧虔安有樣學樣,也齊刷刷調整出同款。

在斜對麵目睹全程的天一觀大師兄:“……”

回頭想說什麽的顧衡:“……”

他還沒死呢!

被三張複製粘貼出來的送葬臉衝擊到了,顧衡話也不說了,立刻扭回頭,手中的靈石核桃都快轉出虛影。

他還叮囑個什麽勁兒,這三個不把別人氣倒就不錯了。

堂外由遠及近,又傳來腳步聲,澹台儀領著桓不塵走了進來。她目不斜視去到上首,在澹台山主耳邊輕聲說了什麽,便振袖立到隨風旁邊。

修劍堂著白衣,符陣堂則是黑衫,兩人並肩站著,相襯極了。

蓬萊劍派的坐席在左側首位,已靠坐著一位闔目養神的老者。桓不塵行過禮便到其後站定,朝對麵風梳香三人與旁邊天一觀大師兄寧遠點點頭,便跟個石雕一樣再不動了。

“……”

目光在同輩人身上繞了一圈,寧遠茫然地想,自己是不是不太合群?

七大派僅存的四家都到齊了,除此之外,還有些眼生的人陪坐。至於先前猜測告黑狀的餘煥一,卻連個人影都沒瞧見。

風梳香摸不清眼下狀況,但沒關係,她可以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當一條合格的鹹魚。

一時間,偌大的廳中,除了顧衡那兩丸靈石核桃細微的摩擦聲,便再無其它聲響。最後還是上首的澹台容忍受不了這種宛若上墳的氣氛,輕咳一聲開口。“既然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不如開始罷?”

“不太好吧?”

與顧衡隔了一座的男人拿杯蓋輕撥盞中茶水,眼也不抬。“澹台山主也知道,犬子是因事耽擱了,又非故意遲來,不妨再等等?”

“餘門主不是在這坐著麽,還怕你歸劍門被撇開不成?”蓬萊劍派那位長老掀起眼皮掃他一眼,哼聲道。

哦?這是餘煥一他爹?

聽起來不像個好相與的。

風梳香微微偏頭,用餘光瞄了瞄,準備以後見到這爺倆就繞道走。

餘門主大笑起來。“不是諸位說要磨煉小輩,才各叫了弟子來?我總不好叫煥一給落下。”

他飲一口茶,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麽,驚訝道:“說起來,各派來的都是承繼者吧?顧兄怎麽一下子叫了三個?”

“自然是想讓孩子們長長見識。”顧衡不鹹不淡道。

“有道理。”餘門主讚同點頭,起身行到他身旁,頗為感慨道:“也就是大派弟子才有這種不爭不搶的風範,擱到別家裏,早就鬥成烏雞眼了。”

風梳香:“……”

不是,您擱這兒挑撥離間呢?

雖然她沒有很聰明,但這是純純的反話無疑吧?她可算知道餘煥一討人嫌的天賦從何而來了,這妥妥是遺傳!

見顧衡沒有接話的打算,風梳香點點頭,自覺當起發言人。“前輩說的是。”

隻聽聲音,她這話說得真誠無比,可惜配上送葬臉,讓這句話莫名充滿了嘲諷意味。

餘門主被撲麵而來的割裂感迷惑,一時鬧不清她到底是什麽意思。

作為一個五好青年,風梳香當然要體貼地幫他理解,扭頭盯向旁邊的二顧,示意他們接個龍。

二顧心領神會,用同款配置齊聲道:“前輩說的對。”

“……”

顧衡捂住臉,不想搭理這三個突然放飛的存在。

能說這樣一番話,餘門主顯然是沒安好心,隻他沒想到會碰上三根軟釘子,頗有些下不來台,臉色開始肉眼可見地發青。

搞完事,風梳香就作恭順狀安靜如雞,不經意覷見他的臉,心道青成這個色調,這位餘門主該不會是個心髒病病友吧?

關鍵時刻,姍姍來遲的餘煥一解救親爹於“病發”之際。

“逆子!你是腿斷了嗎,這時候才來!”指著兒子怒罵一聲,餘門主甩袖坐回自己的位置,麻溜踩著梯子下來。

剛進來就被罵聲砸到臉上,餘煥一正是懵逼的時候。

被一幫猴子欺負,他今天委屈大發了,就等著跟老爹好好訴苦,現在倒好,真是委屈它娘給委屈開門,委屈到家了!

可惜眼下有滿屋子前輩看著,他不敢造次,隻得氣呼呼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顯然仔細整理過儀容儀表,餘煥一的頭發帶著剛洗過的蓬鬆,看起來毛茸茸的;瞳仁也被起伏的情緒所影響,透出水洗過的潤澤,讓風梳香想起鄰居家養的那條哈士奇。

“好了好了,人都齊了,說正事吧。”主位澹台容無奈打圓場。

事情說來倒也簡單。

七大派如今隻餘其四,既然空了三席出來,免不得有人想頂上來——比如歸劍門,再比如今日陪坐的其他門派。

成為七大派的一員,並不隻是名頭好聽,也是實力和資源的一次飛躍,可惜僧多肉少是一回事,僅存四派不輕易鬆口又是另一回事。

餘門主便瞄上了秘境靈狩,想要借此修界盛會刷一波聲望,好把自家抬進去。

祝家沒了,那由曾經依附祝家的歸劍門接替,也算是一種傳承嘛。

他算盤打得嘣嘣響,誰知先前提起這一遭時,其他人根本不配合。

顧衡自不必說,打定主意要當甩手掌櫃,秉持著“非必要不出手”原則,直接就吩咐人去喊風梳香三人。

其他三派瞧見了,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直接現場效仿。一對多,餘門主根本沒有反對的餘地,隻得憋悶地去喊餘煥一。

“秘境奇詭莫測,靈狩本就風險重重,若因此事令各派弟子相爭,反倒不美。”

到底是野心占據上風,他很快調整好心態,清清嗓子說出自己的計劃來。“我是這樣想的——不若製作一批信物,先行散置於秘境,靈狩時各派自行搜尋,最後依獲取數量來重新排出七大派,如何?”

話落,滿堂人禮貌性地保持了沉默。

四派中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皆神色複雜。

emmm……這是在驢人吧?

若非場合不對,風梳香簡直想撓撓耳朵,看自己的聽力是不是出了岔子。

這種漁網式的方法,她合理懷疑這位餘門主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果然不出五秒,有暴脾氣的人忍不住了。

“餘門主的意思是,若拿不到足夠的信物,即便在七大派之列,也會被一腳踢出去?”

澹台儀上前一步,平平注視著餘門主,眉頭微向上挑起,使得明豔麵容多了迫人的銳利,顯然是很不滿意方才的提議。

她環顧四周,忽而冷笑一聲。“那我們又何必多此一舉,倒落個受人擺布的境地。”

“怎麽會。”餘門主擺擺手並不著惱,臉上笑嗬嗬的。“能拿到信物,本就是實力的體現,太墟學苑英才輩出,又怎會屈居人後?”

不善言辭的大小姐被軟話頂了回來,沉著臉不發一言。

桓不塵沉吟片刻,緩緩開口。“敢問餘門主,已獲得的信物,是否可進行搶奪?”

他一臉認真,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風梳香覺得自己完全可以解讀出這話背後的潛台詞:

我曉得這主意有貓膩,但我能打所以不在乎,隻要可以動手搶,輸家肯定不是我。

發現能借機打架後,戰鬥狂人桓不塵的接受度直線上升。

按照誰出頭誰得利的原則,相對柔弱的歸劍門,顯然將是肥壯且最好薅的那個。

瞧瞧,路這不就走寬了?

此話一出,壓力瞬間給到歸劍門這邊。

餘門主笑容僵了僵,勉聲道:“自然是可以的,不過,還是自行尋取為妙。”

“您說的是,畢竟靈狩才是重頭,若無緣由,大家總不至於在秘境裏大打出手。”隨風似乎善解人意道。

風梳香眉毛揚起,臉上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往常大家各打各的,確實不至於內訌,這次涉及到臉麵和排位……瞧,緣由這不就來了。

突然興奮.jpg

眾背景板或直接或隱晦的將目光投向某處。無精打采的餘煥一忽然被明裏暗裏地視線狙擊,後背瞬間冒起雞皮疙瘩,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將被霍霍的肥羊。

“門派之間搶便搶了,技不如人,沒什麽好說的。” 天一觀遊離世外,門下弟子清靜自在,對虛名根本不帶搭理的,寧遠左右看看,補道:“隻是人數懸殊,信物若被散修得了,還是莫要欺人才是。”

一圈下來,便隻有雲寒宗還未表態。

顧盼和顧虔安看過來時,風梳香正試圖使用非常規手段。“小九,如果讓你進行識別,你能不能搜索出其它信物的位置?”

“以自身為圓心,有效探測距離三百公裏,三積分可兌。”

風梳香盤算了一下,覺得差不多夠使了,積分也在可接受範圍內,哪怕缺一點,還可以組團去打劫餘煥一。

這樣想著,她便直接答應下來,當了一回全場最爽快的人。

“那就這樣定了。”見狀,澹台容敲定此事。“秘境還有三天便要開啟,信物便交由煉器堂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