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等柯利爾、柯斯丁和艾米他們回到家，時間已經過了中午。下午的城市正是繁華喧鬧的時候，可他們的屋子裏卻是異常地安靜。
柯利爾陷在沙發裏，皺著眉頭用心端詳著手中翠綠色的玻璃小瓶。柯斯丁站在他身邊的窗台前，出神地望著漆黑的夜，似乎在思考著什麽重要的事情。
“這個藥真的有用嗎？”柯利爾衝柯斯丁舉起那個翠綠色的小瓶，擔心的神情在他眉間久久不能散去，今天發生的事情讓他不敢再輕信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了。
“諾蘭怎麽到現在都還沒醒？要不要再給她喝一點？”
“不行。”柯斯丁並沒有回頭，他一邊繼續思考，一邊回答柯利爾，“澈說過，藥的用量不能太多，我沒給諾蘭喝多少。而且藥我提前試過，應該沒問題。”
“他的話你也信？”柯利爾撐著臉，一副擔心焦急的樣子，如果不是艾米用“諾蘭需要好好睡一覺，你一個大男生老是守在女生臥室裏好不良的說”這樣的理由攔住了他，柯利爾早就跑上樓，守到諾蘭床前去了。
柯斯丁很了解他這個一條筋的哥哥，他知道，隻要諾蘭不醒，就別想讓柯利爾保持安靜，這種時候恐怕隻能使出話題轉移大法來打發他了。
“哦。”柯斯丁想起從荒原回來就再也沒有看到過的流浪漢，他轉過身問柯利爾，“一直和你們在一起的流浪漢，最後
到哪去了？”
“他？”柯利爾猛然想起自己已經完全忽視掉這個人了，他有點自責地對柯斯丁搖了搖頭說，“好像一下完棋就沒看見他了呢。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就隻看見艾米和瑪卡他們和我一樣躺在荒原的大門口。”
“嗯。”柯斯丁點了點頭，難道流浪漢也是澈製造出來的幻象？如果他是幻象，那些被他吃掉的甜點是怎麽回事？可如果他不是幻象，那麽他就有可能是澈派來的人了……布了局又叫人過來帶我們去破局，澈這麽大費周折，真實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把這些垃圾都給我拿開！”
樓上突然傳來的驚天動地的喧鬧聲，打斷了柯斯丁的思考。
聽著像是諾蘭的聲音，是諾蘭醒了嗎？可是這惡狠狠的語調……諾蘭才不會這樣說話！
柯斯丁和柯利爾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是一頭霧水。不管這麽多！兩個人一齊朝二樓衝了上去。
上樓一看，臥室裏的慘狀不禁讓他們兩個都傻了眼——滿地的衣服、被子、枕頭，還有一切可以被拿來扔的東西，整個房間弄得像颶風過境。
才蘇醒過來的諾蘭，身上的睡衣零亂，頭發也亂糟糟的，雙手叉腰，分開雙腳站在**，女王樣地俯
視著站在地上抱了一大堆衣服的艾米。
“這都是些什麽垃圾！”諾蘭指著艾米懷裏的那堆衣服高聲叫囂道，“捐給災區還差不多！我才不穿這些垃圾呢！”
“這不都是小蘭姐你才換下來的衣服嗎？怎麽成了垃圾的說？”艾米一邊爭辯，一邊奇怪地望著諾蘭，諾蘭姐這是怎麽了，怎麽醒過來就跟徹底換了個人似的？
柯利爾一臉擔憂的表情拉著柯斯丁也走了進來。諾蘭見到他們，立刻從**飛奔幾步跑過來，掏出一本雜誌遞到他們麵前，指著上麵的模特，大聲命令道：“這個！還有這個！給我弄兩套這樣的衣服過來！這才是人穿的！”
柯利爾湊上前去一看，諾蘭指的幾件衣服，一件是超緊身，一件是超低腰的熱褲，其他幾件也都熱辣得不行。這種款式就算是艾米也不會穿，更何況是諾蘭呢？
“小蘭，你怎麽了？”柯利爾更加困惑地望著諾蘭。難道是那些藥有問題？想到這，柯利爾伸出手想要摸一下諾蘭的額頭，“是不是還是不舒服呢？”
“給我彈開！”一向乖巧的諾蘭不但飛起一掌打開了柯利爾的手，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諾蘭銳利的眼神，讓柯利爾的心底生出了一點點害怕的感覺，諾蘭這個樣子，就好像在她內心裏曾經見過的另一個人。
這個時候，在樓下做飯的瑪卡和瑪修也趕了上來，幾個人都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著**的諾蘭。
諾蘭掃視了一周，看到大家的樣子反而露出幾分得意和興奮的神情來，冷笑道：“喲，喲，喲……你們！不是又把我當
成是那個乖小孩了吧？！”
“啊？”瑪卡立刻感到了危險來臨，指著諾蘭結巴了起來，“你……你是……”
“哼……”諾蘭的眼神刹那間變得銳利而傲慢，她抬起一隻腳踩在床頭高高的床欄上，俯視著他們大聲宣布道，“又見麵了！內心世界的各位！”
“是、是她！另一個諾蘭！”瑪卡終於叫了出來，他立刻麵色蒼白地拉著身前的艾米和瑪修，退到了房間中離諾蘭最遠的角落，忌憚地看著床邊趾高氣揚的諾蘭。
不知深淺的柯利爾沒有瑪卡那麽反應激烈，他看著眼前的諾蘭，似乎還想湊過去。柯斯丁拉住他，用眼角的餘光看了諾蘭一眼，鎮定地對她說：“又是你？我還以為再也不會見麵了呢。”
“嗬嗬……”諾蘭譏諷地笑了笑，俯視著他說，“我也很想念你們呢！”
說完她威武地一揚手，指著門外，命令道：“你們都到樓下客廳去等我！我有重要的話要宣布！”
“你別想亂來！”瑪卡已經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艾米看了看柯斯丁，柯斯丁立刻丟過去一個“不要亂來”的警告眼神。艾米會意，拉了瑪卡一下，做出了不要行動的指示。
所有人都聽話地回到了客廳，麵色凝重地等待著全新的諾蘭的降臨。大家才從荒原之行中解放的心又
重新揪了起來。
柯利爾不時地朝樓上看幾眼，諾蘭怎麽還不下來呀？雖然他從樓上才下來了三分鍾，怎麽就像過了三個小時一樣漫長？
瑪卡和瑪修把艾米護在沙發中央，生怕那天被諾蘭控製的經曆再次發生。
“咳咳！”
突兀的一聲咳嗽後，諾蘭穿了一件正夏天才會穿的吊帶裙，腳踩一雙大紅色拖鞋出現在樓梯的邊緣。她瞥了縮在一邊做警戒的瑪卡和瑪修一眼，故意衝他們做了個吃人的鬼臉，害得瑪卡緊張地把艾米塞到了他的背後。
“哼！沒種的家夥！”諾蘭冷笑著，緩緩走下樓來，大大咧咧地往柯斯丁對麵的沙發上一坐，還把兩條腿都蹺到了茶幾上。
柯斯丁推了下眼鏡，暫時忽略掉諾蘭的恐怖造型，不緊不慢地問道：“所以，現在的你是諾蘭的‘本我’？”
“哈哈哈……”諾蘭連聲大笑了一番，才點了下頭，用勝利的姿態看著柯斯丁說，“那個乖小孩已經被我關在心湖最底下了！”
艾米看著她囂張的樣子，不爽地撅了下嘴巴，眼珠子一轉，想到了一個絕好的主意。隻要柯利爾和柯斯丁配合她再次進入諾蘭的內心就可以了，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一次應該會更順利。
打定主意，艾米悄悄朝柯斯丁望了過去。可沒想到，艾米
所有的動作早已經被“本我”諾蘭看在了眼裏。
“呀哈！你又要在我身上畫什麽圖印了嗎？”“本我”諾蘭指著自己的胸口，惡狠狠地對艾米說，“你們敢再進入我的內心亂來的話，不要怪我對那個小鬼不客氣！”
可惡！她變得更加機警了！
艾米不甘心地咬了咬牙，但保證諾蘭的安全更要緊，她也不敢貿然行動。
“你……你到底要怎麽樣？你說有事要宣布，是什麽事呀？”柯利爾擔憂地望著“本我”諾蘭，有種空有力氣無處使的無奈感。
“本我”諾蘭輕蔑地掃了他一眼，高聲說：“好不容易出來透口氣，當然要好好玩玩才行呀！哈哈哈！嗯……我要宣布的事嘛……”
她突然跳起來，端著下巴，認真地打量起客廳裏的一行人來，邊打量邊喃喃自語道：“這個地方，我還是第一次來，要怎麽玩、去哪裏玩還真沒主意呢，看來找個跟班是必要的！”
原來“本我”諾蘭是要找個向導。
她目光所及的第一個目標，是離自己最近的柯斯丁，可才看了兩三眼，“本我”諾蘭就冷笑了一聲，丟出一句：“一肚子壞水的家夥，不可能！”
隨後她又挑剔地把艾米從頭到腳打量了個夠，歎了口氣，搖頭道：“會刻印章的猴子也OUT！”
刻印章的猴子？怎麽可以這樣稱呼我和寇西人的秘術？！
艾米差點就跳到她身上發猴子威了，後來想到她的身體還是小蘭姐的，而且她隨時有可能傷害到小蘭姐，才恨恨地咬牙忍住。
諾蘭的目光從瑪卡和瑪修身上飛快地掃過，像在看一堆廉價的白菜，隨後撇撇嘴搖頭道：“白癡……我不需要！”
這下寇西人三人組集體在沙發上燃燒了起來，還好“本我”諾蘭的目光很快從他們身上移開，來到了最後一個選擇項柯利爾的身上。
柯利爾這才發現這個房間裏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已經被排除在跟班選擇之外了，隻有他還……他突然緊張起來，任人宰割一般超級安靜地等候著“本我”諾蘭的發落。
果然……
“好！”“本我”諾蘭大叫著還附帶興奮地跳了一下，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跟班了！另外……”
她跳到桌子上麵對著眾人宣布道：“以後不準再叫我諾蘭！我可不是那個乖小孩！！要叫我……嗯……對了，從今天起，我就叫蘭諾！你們要叫我蘭諾！！”
“首先！”她對著柯利爾一揮手，迫不及待地命令道，“跟班小弟帶我去買幾套像樣的衣服！”
你這身衣服已經夠……柯利爾收起臉上難受的表情，看到旁邊燃燒的寇西人三人組，再讓蘭諾在這裏胡鬧下去，艾米可能就控製不住她的猴子本性了。柯斯丁也給了他一個“先把她
帶出去，給大家一點時間冷靜”的暗示。
無奈之下，柯利爾隻好背了一大袋硬幣，跟著蘭諾走了出去。
蘭諾離開之後許久，瑪卡和瑪修才放下心來。
瑪卡眼瞅著大門在柯利爾身後關閉，立刻問艾米：“危險人物又出來了！公主，我們應該怎麽辦？”
如果是不相幹的人還好辦，可她偏偏是小蘭姐……艾米想著歎了口氣喃喃地說：“真的好難辦的說。”
很長的時間裏，瑪卡望著艾米，艾米回望著瑪卡，瑪修愣愣地發呆，三個人都沒有好的對策。終於，期望的目光從三個人眼中同時發射出來，交會到一起投向了沙發另一邊的柯斯丁。奇怪的是柯斯丁一臉的平靜，好像完全不在意眼前這個棘手的事情一樣。
艾米遲疑了一會，狠咬了下嘴唇，非常不甘心地對柯斯丁說：“我們的那個約定，我會遵守的啦！你快做決定，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啊？”柯斯丁顯然思考得太投入，一時沒明白艾米的意思。
艾米的表情更加尷尬，不過她還是勉強對柯斯丁解釋說：“就是誰救出小蘭姐，誰就做首領啦！她到
底是你救出來的說！你做首領！以後我們都聽你的，極力配合的說！”
“可是，公主殿下……”瑪卡才開口，艾米立刻表情嚴肅地補充道：“我們寇西人從來都是說話算話的！”
“哦。”柯斯丁平靜地點了點頭，似乎艾米好不 情願才說出來的話，對他而言一點都不重要似的。
“咦……”艾米感到了柯斯丁的異常，沒有立刻追問他什麽，而是壓抑住探索的欲望，縮在他身後安靜地觀察起來。
她漸漸明白，這就是對付柯斯丁最好的方法了。
柯斯丁又煩惱了好久，忽然眉頭一皺似乎想明白了什麽，探手從口袋裏摸出了另一個玻璃瓶，瓶子裏是像罌粟花一樣紅得徹底卻又妖冶的**。
“難道說……”柯斯丁盯著玻璃瓶皺著眉頭，回憶起澈最後跟他說的話——
“紅色的是……解藥。需要的時候，你自然會用到。”
解藥的意思就是把蘭諾重新變回諾蘭嗎？澈……
柯斯丁想起澈那副高傲的把所有人當笨蛋的樣子，他哪像是那種把解藥乖乖給你的人？如果他把解藥給我，又何必讓蘭諾出現呢？這樣一來，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想到此，他忍不住皺緊了眉頭，自言自語道：
“他不會這麽好心吧？”
“這是什麽？什麽東東？”艾米終於忍不住，好奇地撲上來，柯斯丁立刻用背擋住艾米，將那個瓶子藏進了衣兜裏。
“沒什麽。”柯斯丁放回瓶子的同時終止了沉思，轉過頭望著艾米三人，儼然一副首領的樣子。
他清了清嗓子，以無可反駁的姿態對艾米說：“先不要管蘭諾，觀察一陣子，身體也是她的，她應該暫時不會傷害諾蘭。你們什麽都不要做，知道嗎？”
雖然艾米很想追問柯斯丁，但她剛剛發表了那一番“追隨首領”的宣言，真有種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覺。再說她現在也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案，隻好和兩個部下一起乖乖地保持安靜了。
另一邊的蘭諾已經徹底大換裝，從頭到腳都打扮成了波希米亞人，特別是頭上的一頂麥穗邊大草帽，更是店裏風情萬種的壓箱底好貨。
“總算舒暢了！”蘭諾一手壓著那頂大帽子，一手叉著腰，大搖大擺地豪邁地邁著步子，把腳上那雙波希米亞風格帶流蘇的麂皮靴踩得響響的。
柯利爾抱著一大堆商場血拚戰利品，在看不見前路、摸不著方向的情況下，艱難地跟著蘭諾瀟灑的腳步尾隨在她身後。
不時地，柯利爾從比他的頭還高的商品堆的空隙中看一眼
前方的蘭諾。
招搖萬分的草帽，露肩的狂野小T恤，超短熱褲加靴子！這個人真的是諾蘭嗎？雖然說這樣穿也蠻好看的，但是……周圍的人看她的表情都怪怪的……
“看什麽！”蘭諾回過頭來，狠狠地對柯利爾命令道，“快走！跟我到那裏去！”
那裏？柯利爾一看，蘭諾指的是前方一個人頭攢動的商場。
這麽愛熱鬧……如果是諾蘭的話，看到這麽多人是一定不會去的。
柯利爾來不及多想，蘭諾已經單刀赴會朝那個人山人海的商場中央殺了過去。
“諾蘭……蘭諾！”
柯利爾一邊喊一邊艱難地把手頭的東西重新排列了一下順序，勉強騰出了一隻手，趕在蘭諾就要淹沒於人山人海之際攔住了她。
蘭諾保持著前衝姿勢，興奮地問柯利爾：“這是怎麽了？有這麽多人！今天是什麽節日嗎？”
“今天不是節日呀！”
柯利爾踮起腳努力朝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的商場大門口望去。
隻見一座五層樓高的由大啤酒罐組成的金字塔高高地矗立在人海之中，兩道超大的廣告標語從商場的最頂端一直垂到地上，一邊寫的是“萬噸啤酒嘉年
華”，一邊寫的是“祝成功打破吉尼斯世界紀錄”！
柯利爾想起前幾天看過的新聞，對蘭諾說：“這個是商場搞的促銷活動，叫啤酒節，現在正在舉行的是啤酒節裏最重頭的活動，創造新的堆啤酒罐吉尼斯世界紀錄。”
“世界紀錄？”蘭諾突然興奮起來，抓過柯利爾問道，“世界紀錄是不是很有名氣？！”
“啊？”柯利爾被蘭諾揪住，身上堆砌的商品在危險邊緣拚命晃動，蘭諾興奮的眼神和兩個人超近的接觸距離也弄得他心神晃悠，他在緊張中本能地點了點頭，“嗯，是的。”
“那麽創紀錄的方法是不是隻要堆啤酒罐呢？”蘭諾搖晃著柯利爾繼續追問。
柯利爾沒想到蘭諾問得如此認真，也隻得認真地回答她：“當然不是了，隻要能做到別人想不到的或者是想做卻做不到的事都可以呀。”
“是嗎？”蘭諾咧嘴一笑，鬆開柯利爾，偷偷向人群中央的啤酒罐塔摸了過去。
強烈的不祥的預感立即籠罩了柯利爾的心，可無奈的是他手上還拿了好多東西，實在趕不上蘭諾穿行的速度，隻能勉強跟在她身後盡量往裏麵擠。
蘭諾靈巧地在人群中穿行，動作之神速、行跡之詭秘幾乎沒有讓一個人發現她，直到她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到了啤酒罐塔下，才有一個警衛看到了她。
警衛看到是這樣一個小姑娘，並沒有太警惕，隻是做了個叫她退後的手勢，和善地對她喊了句：“退後點，小姑娘，小
心喲。”
小姑娘？這樣就打發我了？你太小看我了！
蘭諾鬼鬼地一笑，突然邁了一大步朝啤酒罐塔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