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夭折

這是一起搶劫傷人案,作案地點是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而報警者與劫匪發生衝突,受了輕傷,現已送往醫院進行治療。

這個便利店並未安裝監控攝像頭,而此街道也未在繁華路段,所以在暫時無法斷定劫匪逃跑路線的情況下得不到視頻資料。

從現場痕跡來看,櫃台和玻璃門被砸碎,這可能是二人在搏鬥過程中導致。而地麵上也有部分血跡,但血跡不多,且延伸到櫃台內部,顯然是報案人受傷後給劫匪取了現金。收銀台裏除了硬幣,幾乎所有紙幣都被劫匪洗劫一空,說明劫匪目前的經濟狀況十分糟糕。

劫匪用來行凶的小刀遺留在現場,而小刀嶄新,上麵還有未撕去的標簽,顯然這也是劫匪在現場取得。

想到這兒,我忽然發現這種作案手法與之前的殺人案極其相似,淩晨作案、現場取凶器、毫無顧忌地傷人、洗劫所有錢財……而且殺人凶手如果真的躲進山裏受了幾天凍餓,那現在的經濟情況應該也很窘迫,難道真的這麽巧合?凶手又回來了?

我趕緊讓現場警員提取凶器上的指紋,如果真是他回來再次作案,那事情可就簡單多了。目擊者現在隻是受了一點輕傷,他一定能提供嫌犯的體貌特征,這樣一來就能立即鎖定凶手。

不一會兒,現場指紋提取完成,我隨著當地刑警隊回到局裏進行指紋信息辨認。而技術人員對著電腦擺弄半天,最終隻是一臉疑惑的看著屏幕說道:“看起來劫匪戴著手套。”

我湊到電腦跟前細細查看,發現提取到的類似痕跡與之前凶案現場痕跡相差無幾:“不,這也有可能是人皮手套,我的意思是劫匪沒有指紋!”

“這概率太小了,兩百萬人裏都很難找出一個這種特例。”技術員搖了搖頭,顯然不相信我的判斷。

“這也不完全是天生如此,你說的是無指紋基因,而我說的是特殊工種磨出的老繭。”我眯著眼細細查看:“這估計隻有經驗豐富的老法醫才能看出差別。”

“你是說你們之前遇到過這種情況?”他依舊有些疑惑:“你怎麽知道他沒戴手套?”

“這不一定,我們當然還需要得到目擊者的證詞才行。”我此時顯然有些激動,連忙給醫院裏正在進行取證的當地刑警打了電話。

“喂,是小張同誌啊,那邊指紋提取怎麽樣了?”

“已經完成了,但我想在此確認一個重要信息。”我沒有過多贅述,直奔主題:“我想詢問目擊者一個問題,劫匪當時有沒有帶手套?”

“哦,這個我們已經問過了,目擊者聲稱劫匪當時光著雙手,而且衣著不整,看樣子十分著急,目前我們正要將劫匪進行體貌還原。”電話那頭疑惑地問道:“怎麽?是指紋有什麽問題嗎?”

聽到這兒,我不由得後背毛孔張開,看起來凶手的確是來到縣城了,如果不趕緊抓捕,會對縣裏居民的人身財產安全造成重大隱患。

“趕緊通知你們隊長和交警支隊,對全縣進行交通管製,在所有進出路口封鎖排查!”

但電話那頭當然十分不解:“這……一個劫匪搞這麽大排場?”

“劫匪就是大南山村殺人案的嫌犯,重複一遍,劫匪頭上有紅色通輯,他是背負五條人命凶案的嫌犯!我以專案組的名義表示對這個信息負責。”

當我說完這句話,電話那頭安靜了數秒,隨即快速應答:“收到!”

當天淩晨五點半,縣公安局和武警支隊協同出警,將全縣五個進出口統統封堵,根據我和目擊者提供的信息,排查對象暫時敲定:大南山村人,男,年齡在30-40歲左右,雙手無指紋,衣著淩亂……

不過半個小時,鍾健忽然給我打來電話,看樣子是得到了消息,而我剛剛一直忙於整理信息,沒來得及講事情進展告訴他。

“小張,你果然不賴啊,剛剛讓你調查一天,就已經鎖定了目標所在範圍。”鍾健在電話那頭歎息兩聲:“這麽一來,上麵對失蹤村民的通緝已經取消,我頭上也就沒壓力了,現在馬上就到縣裏和你們匯合,進山找人的事交給民警就行了。”

看起來鍾健隻是大致了解情況,我隨即解釋道:“這也不是我的功勞,是凶手自己再次作案,不過這次沒出大事,隻是搶了個小商店。”

“行啦,這事兒我私人給你記一功,你算是把我們隊員從山裏解放出來了,到時候免不了請你吃一頓。”

“鍾隊,我這邊還挺忙的,等事情辦完再說吧。”我拿著剛剛整理好的搶劫現場資料,正忙著對嫌犯進行進一步分析。

“那好,我們估計早上八點多就到,抓人我拿手,今天就給他收網!”

“等等,鍾隊,我還有一點疑惑,是關於村民仡軻白吉,他好像還有其他秘密,雖然這可能與此案無關,但你們走的時候能不能再去一趟他家,試著搜索一些可疑信息。”

鍾健笑了兩聲,爽快答應道:“這沒問題,事情交給我。”

在結束了與鍾健的交談後,之前劫案的目擊者也包紮好傷口,到了警局,而且技術人員也初步還原了嫌犯的肖像,這樣一來就能縮小包圍圈進行收網行動,大大縮短緝拿時間。

我開始將嫌犯的頭像還原圖與之前失蹤村民依次進行對比,但比了半天卻找不到任何相似之處,畢竟在最初的排查工作時,我們是分成幾組進行的,所以對村民的相貌不是全部了解。但這時候一名眼尖的隊員好像看出什麽,他說這人其實有點像仡軻白吉……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之前的線索在努力拚湊,怪不得我認不出來,這是個整天早出晚歸拚命掙錢的神秘人物,不光是隊員們,就連當地村民都不太熟。

我趕緊調出仡軻白吉的個人信息,卻發現身份證上的人比肖像上的人精神許多,這不僅僅是由於年紀變化,而且他臉上的蹉跎感讓這個中年男人顯得極其滄桑。再聯想到村長說的話,仡軻白吉的身體狀況也不是很好,生活的壓力和患病的身體已經讓他幾乎變了一個人。

隨後我又翻開目擊者的描述記錄,我注意到上麵最可疑的信息,劫匪的本地口音很笨拙,說明他在本地待過一段時間,但不常常與本地人交流。而他在行凶過程中沒有心思去糾正口音,更沒有用遮蓋物來藏匿自己的相貌,這說明他已經來不及掩飾自己,因為此時他急需這筆錢,他兒子突發疾病,正在搶救,這說的不就是仡軻白吉?

我長舒一口氣,真相如今以極其滑稽的方式呈現在我麵前,經曆了一個月的漫長排查,最終卻是以這樣的方式找出真凶……

我隨即聯係到縣醫院,說明身份之後,仡軻慶的主治大夫與我通了電話。

“你好,警察同誌,患者目前的狀況十分糟糕,我隻能與你簡單說幾句。”

“你好,在此之前請你確認患者家屬是否能聽見對話內容?”我不知道醫院的具體情況,在此之前必須先保證醫護人員的安全。

“這個您放心,手術室的隔音絕對可以保證。”

“那好,我現在對你說明情況,患者父親仡軻白吉情緒易激動,並且可能對醫護人員造成安全威脅,所以請千萬讓其保持情緒穩定狀態,患者的任何情況暫時不要通知家屬,盡可能報喜不報憂。”我慢慢解釋道:“目前已確認,仡軻白吉涉嫌一宗命案。”

醫生沉默片刻,隨即問道:“那他身上不會有槍吧,這手術還做不做了……”

“這個請放心,仡軻白吉基本沒有持槍可能,所以請一切照常進行,刑警隊馬上趕到,我們一定保證現場人員的安全。”我歎了口氣又說道:“此外,我想問一下,患者的情況大概如何?”

“好的,你們趕緊來,他現在就在手術室外,我們盡量穩住其情緒。”醫生顯然也歎息了一聲:“至於患者的情況,真的不樂觀,他的腦膜炎已經引起嚴重顱內出血,按理說堅持用藥的患者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但進一步觀察後,我們還發現了其他病症,他還伴有中度重金屬過敏反應。”

“是不是鉛中毒?”我隨即反應過來。

“對的,但也不完全是鉛中毒,這個一時半會兒不好解釋,隻能說是常年的鉛中毒才會導致這種連鎖反應。”醫生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仡軻白吉的身體也不太好,他表現出的症狀應該就是重度鉛中毒。”

“你們對他也進行過診斷嗎?”我忽然有些疑惑,難道這種症狀一眼能看出來?

“這倒不是,隻不過他們的孩子經常到我們醫院治病,有一次他突然昏厥,我們才發現他的症狀。”

“那他有沒有拖欠過孩子的治療費用,他能支付得起嗎?”我想到他們家的情況,仡軻白吉按理說不應該有這些閑錢。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們等會兒可以把仡軻慶的詳細醫療費用單據給你們發過來。”醫生這時候顯然有些急躁,不僅僅是門外有個殺人犯,還因為病**躺著急需搶救的病人:“那,還有沒有其他問題,沒有的話我先去進行手術了。”

“好的,您盡力搶救。”我問到這兒,不由得再補充了一句:“據您估計,患者成功搶救的幾率有多大?”

電話那頭再次沉默,一聲歎息之後,醫生緩緩說道:“幾率很小,但現在也來不及轉院了,我們隻能做到這樣,剩下的就是聽天由命……”

掛斷電話後,我的心情卻不是很好,盡管現在凶手即將落網,但仡軻慶的情況卻依舊讓我感到傷神。可以說,仡軻白吉的作案意圖十有八九是源於仡軻慶的疾病,而我們依舊不理解為什麽會因此發生這種荒誕命案。最無奈的是,仡軻白吉做了這麽多罪惡的事,卻仍然沒能將自己的兒子擺脫出即將夭折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