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人情債
洪全已然二百餘歲，早已是見慣了俗事紛擾，遇事波瀾不驚。
可目下這突如其來的慌亂，定是與那茶株有關。
少年從那滿臉褶子的老年師兄所施展出的五行遁術中回過神來，定眼細瞧那被他抱在懷中，猶若珍寶的茶株。
說來也怪，先前那茶葉翠碧碧清，根莖粗獷、闊葉肥大，可謂是枝繁葉茂。
這才不過片刻功夫，已經焉巴的恍若霜打芭蕉，枝葉皆枯。
“這茶株怎好似被天雷擊噬過般？”
少年滿目愕然。
兩鬢花白的洪全急的仿若熱鍋上螞蟻，不停打著轉，倉惶的如個闖了大禍的孩童。
丁小磊神念轉動，突覺得那木質納戒中有物體欲飛出。
我的祖宗唉。
你這麽堂而皇之的飛出來，豈不是給我惹禍麽。
驚的少年趕緊將轉動神識，內視納戒，果然，那古籍《幽冥泉譜》正蠢蠢欲動，想要躍出納戒空間。
丁小磊趕緊好言撫慰，唯恐那古籍真的飛將出去。
寬慰了半晌，那古籍才極為人性化的飛轉了幾圈，落於納戒空間的正中央。
其下，幽冥氣溢出，帶起漣漪波動，好似懸浮於黑褐色的泉水之上。
少年心神微動，難不成那茶株異變生出的自我意識，全拜這幽冥氣所賜。
仔細端詳那古籍所溢出的幽冥氣，好似與自身的幽冥氣有著天差地別。
附著於丁小磊白骨上的幽冥氣，不僅稀薄更是色澤偏灰白；而那幽冥泉譜所溢出的幽冥氣，則凝若實液，且有種吞噬萬物的漆黑。
“小磊師弟，小磊師弟？”
耳畔傳來洪全極為急促的呼喊聲，少年趕緊從納戒中收回神識。
“怎，怎麽了？”洪全誤以為少年也無力解決，那雙眼睛都快急的發綠了。
“沒事，剛剛隻是在思索如果破解？”丁小磊隨口扯了個謊。
那洪全滿臉期待，囁嚅著口齒，小心翼翼問道。
“那，那可有破解之法？”
那模樣，好似極怕少年否認，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問出口。
那副患得患失的模樣，看的丁小磊忍不住暗笑，這老師兄倒是性情率真的很。
少年微微歎氣，搓著雙手，做出副勉為其難的模樣。
“我試試看吧，希望能有效。”丁小磊瞅著對方手中死死抱住的茶株，探出手去“且把茶株給我吧。”
洪全咬咬牙，下了天大決心般，將茶株遞到少年攤開的雙手，雙目死死盯住，如個守財奴似的，唯恐對方卷著自己的珍寶潛逃了。
丁小磊佯作不知，以右手握住那茶株根莖，將插入地上泥土中，雙目緊盯著那“極仙草”茶株，好似隔空發力般。
那洪全緊張兮兮地盯著少年，滿懷希望的期待奇跡出現。
少年強忍著內心的笑意，催動幽冥氣作用於右手上，頓時間，那埋於泥土下的右臂化作森森白骨。
附著在骨指上的幽冥氣，化作條條細蛇，直撲那根莖而去，好似條條汩汩細泉，順著根莖彌漫到每處葉子上。
說來也怪，那原本焉巴卷枯的也在紛紛張開，好似沐浴日光的重現生機的枯木。
“活，活了。”
洪全撐著少年肩膀，緊搖不止，激動不已，含混不清的口中反複說著同一句話。
“知道了知道了，你要是再這麽搖下，我就得散架了。”
丁小磊苦笑著瞧著麵前老者，哭笑不得，未防止被瞧出右臂上的端倪，趕忙催動幽冥氣，重生肉芽。
這還是那看淡世事，老成持重的洪全麽？
少年心中哀歎。
匆匆趕來的林強恰巧瞧見這幕，不由得撓了撓頭，著實有些弄不懂這二人究竟在幹嘛。
“小磊師弟，倘若不棄，咱兩結為忘年好友，以後以兄弟相稱，意下如何？”洪全摟著那重獲新生的茶誅，如獲至寶。
少年心中頓感陣陣無力。
自個最近運勢有些奇特，被傳作是自己所扮成的神秘黑袍散修的忘年交也便算了；老槐頭畢竟與自己經曆過那般多的事情，成為忘年交倒也在情理之中；這位洪全老師兄不僅以茶葉相送，也要同自己結為忘年交，這便令他有些哭笑不得了。
可那老師兄正雙目灼灼，眼巴巴地瞧著自己呢。
盛情難卻。
丁小磊隻得故作歡喜的連連點頭。
“那倒是小子我高攀了。”
語落，那洪全滿心歡喜，好似撿到了啥不得了的寶物。
“小磊兄弟，哪兒的話。”洪全一拳捶在少年胸口，喜不自勝。
那洪全實力原本便遠在少年之上，加之欣喜之下，未能控製力道，險些未將少年給擊倒在地。
即便如此，丁小磊仍是頓覺胸口氣悶，趔趄著連連後退。
“哎喲，小磊老弟，為兄力道大了。”
見少年這般模樣，洪全趕緊道歉，緊走幾步，扶住丁小磊。
少年搖搖頭，示意自己並無大礙，心道，若不是自己猝不及防，你這拳頭要是砸在我右臂上，怕是被反震後退的定然是你了。
“對了，先前見兄弟你對那啥遁術挺感興趣的是吧？”洪全一拍腦門，從兜裏翻出卷絲帛出來，遞給少年“這是愚兄多年來的些許心得，你且拿著，沒準能有所啟迪。”
啊？
少年有些懵。
這五行遁術，難便難在這頓悟二字。
好似靈光乍現，仿若靈犀一現。
此類秘術道法的心得，幾乎都是各真人修士的不傳之術。
數十年的頓悟的積累，其難度不亞於恒河淘金砂，大海撈繡針，若無過命的交情，根本不可能向外人吐露絲毫。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先是結成所謂的忘年交，現如今又以多年心得珍寶相送。
這位老師兄實在是有些熱情的過度了。
少年眼中的狐疑戒備稍縱即逝，卻不動神色的從泥土中抽出右手，以左手拿布擦拭幹淨。
“實在是無功不受祿啊。”
丁小磊淺笑連連。
五行遁術，可是無上的保命秘技，可這癡茶入道的洪全，運起土遁術，舉重若輕，無比熟稔，顯然早已是駕熟就輕。
若是他的心得秘卷，不敢說有十成把握可習得那五行遁術，八成的幾率還是有的。
可，天不掉餡餅啊，誰知道這記載著五行遁術心得體會的絲帛布帕後麵，到底藏著些啥？
見少年並不伸手，洪全不僅有些訕訕然，可我這布帕的手並沒有絲毫縮回。
“其實，老哥哥我，還真的有一事相求。”
果然，肉戲來了。
少年做出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這棵初具靈識的茶株對我來說無比重要。”洪全尬笑著，眼神有些飄忽“可小磊兄弟你也瞧見了，在我這，保不齊啥時候就焉巴死了，所以——”
下麵的話，他並未說完，可少年已是了然。
八成是想繼續放在他那種著。
當即，少年一掃先前那副戒備模樣，大義凜然地猛拍胸口。
“老哥哥，你盡管開口，有啥要兄弟我做的，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帶眨巴下眼睛的。”
正所謂關心則亂。
若是往日，這洪全定然可瞧出，少年此話雖是不無誠意，可更多的卻是種順杆爬的狡黠。
洪全眼睛一亮，滿臉褶子盡數顫抖。
“這茶株原本便是為兄送與兄弟的，哪有收回的道理。”那洪全努力擠出些許笑容，可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他雙眼中的肉疼感“隻是希望待得茶株成熟後，你能贈我些嫩芽便可。”
這麽簡單？
少年心中都快樂開花了。
且不說這能通過幽冥氣擁有自主靈識的茶株定然是玄妙上品，便是贏得洪全的信任便已經是極為難得的機緣了。
以煉氣境修為，未查閱任何典籍古法，便能自悟出五行遁術，少年料定，這以癡入道的洪全，將會是歸元峰乃至玄陽境內最大的黑馬。
能讓他欠自己人情，這可是天賜良機啊。
雖說心中早已經是春波**漾，可少年仍是副為難模樣。
“老哥哥發話，我自當尊從。”少年旋即話鋒一轉，麵露難色“隻是我實在是窮了些，這茶株若是跟在我身邊，久無長進，怕是會辜負老哥哥的托付啊。”
丁小磊這般言辭，實則是在故意提高難度，想讓對方欠自己的人情更大。
其實，反正他要去那雷鳴溶洞的鎖靈池閉關半年，每日大量的靈氣除了充盈那聚靈珠外，滋養這茶株已是綽綽有餘。
少年人小鬼大，自是知道最難還的，當屬人情債。
丁小磊邊口中言語著，便順手接過那洪全手中的布帛，不動神色地揣入懷中。
那洪全正滿心歡喜呢，雖是察覺到了少年這小動作，卻是毫不在意。
“無礙無礙。”洪全搓著手，笑意**漾的好似春波“不就是些許靈石麽，小磊兄弟，你且隨我來。”
些許靈石？
少年心中咯噔。
不知是這洪全在托大，還是他根本不知曉這茶株汲取靈石的速度實在恐怖。
數百靈石，不過數日功夫便被汲取一空。
不過，這洪全絕不能以尋常修士去考量，少年口齒翕合數次，最終還是未曾吐露心中所想，而是隨著洪全身後，折返那歸元峰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