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虛偽
老槐頭麵色陰鷙,臉皮抽-動,渾然沒有先前那番氣定神閑模樣,無需多說,必是心中早已怒意滔天。
清寧那廝,極為隱蔽的瞥了眼丁小磊,最終將目光定格在玉槐真人臉上。
“還望大師兄莫要怪罪,實則職責所係,多擔當,多擔當。”那滿麵虯然疤痕的清寧老道打著哈哈,滿臉為難神色“若非師兄開口,今兒此賊必是要捉回刑罰堂,嚴加教管。”
清寧老道,冷哼了聲,端的是大義凜然,滿臉正氣。
端坐側旁的少年心中寒意大盛。
這清寧老賊虛偽至極,怕是他心中並無半點將玉槐真人當做師兄的意思。至於先前所受那頓鞭子,一來,是做給焱芸真人看的;二來,此間事若是傳將出去,定會落得個尊重兄長的美譽。
如此兩全其美之計,著實是難為他了。
清寧老道那“以退為進”之策,果然起了奏效。
要麽這會便捉了丁小磊回去,要麽半年後由自己弟子作陪,同往鬼棺穀取那佛蕊鬼蓮。
權衡利弊得失,老槐頭隻得應允下來。
“想來,大師兄是默認了。”清寧老道立起身來,朝著老槐頭弓腰施禮,這番恭敬的模樣,便是峰主來了,定然也挑不出半絲毛病來“既是如此,師弟我尚有些許繁雜瑣事,這便先告辭了。”
清寧老賊冷眼一瞥端坐上首處的玉槐真人,腳步稍頓,施施然轉過身去,行了數步,一拍腦門,又回轉身來。
“瞧我這記性。”清寧老道滿臉堆笑,原本疤痕累累的麵部瞬間光滑白皙如往日一般“焱芸師妹,師兄我著實是心關切、則生亂,若有言語冒犯之處,還望莫要往心裏去。”
丁小磊低眉順目,好似在瞧著桌上杯盞出神,實則眼角旁光,盡數投在那清寧老道身上。
這雙眸生笑,嘴角綻花的老賊,渾然若畫上走出的仙人般,舉手投足間,帶著縷縷飄逸的靈力氣息。鮮嫩光滑的臉頰上,刻滿了令人信服的誠摯。
還真是,駐顏有術啊。
“峰主知我向來注重儀容,前些日子賜下了些許南域朱果釀製的芙蓉膏,回頭我差人送兩盒來,搓擦臉部,不僅有異香,更是可促進麵部靈氣運行,是難得的養顏佳品。”
焱芸真人,麵沉似水,冷哼了聲,便算是了然。
清寧老賊,不以為意,朝著二人拱了拱手,目光急速掃過三人麵龐,待目光滑過丁小磊時,極為不經意的稍頓片刻,少年雖是低頭不語,卻立即捕捉到了那抹目光中的陰鷙與殺意。
待得清寧老道風輕雲淡地踏上仙劍靈寶絕塵而去後,焱芸真人這才朱唇輕啟,幾位不屑的啐道“男不男、女不女的娘娘腔。”
老槐頭一掃先前陰沉的麵色,淡然一笑,神色中稍露幾分寵溺。
“妮子,你覺得,此事該如何了結?”
焱芸真人換了副坐姿,極為慵懶地躺在太師椅中,臉上生出些許親近之色,可口中語氣透著股刁蠻勁。
“咋辦,難不成還能殺了那小鬼?”焱芸真人沒好氣的搶白道“毀了我六柄靈寶,夠他死上十回百回了。”
丁小磊默然不語,隻是自顧自地品著茶盞中的香茗,好似此二人討論並非自己。
老槐頭打著哈哈,似乎絲毫未將此事放於心上“區區六件靈寶仙劍而已,待得這小子取來佛蕊鬼蓮,給你兩粒便是。”
聽聞此話,焱芸真人這才嗔怒轉喜,臉上掛起淡淡的笑意,話語中隱約可聞些許撒嬌之意。
“兩粒不夠,最少也得四粒。”
老槐頭苦笑搖頭“你這妮子,都被我給寵壞了,四粒便四粒吧。”
“你要佛蕊鬼蓮隻不過是用來釀酒,著實是暴殄天物。”見自己目的達成,焱芸真人收了笑意,嘴角彎起半月弧度“我可是有大用處的。”
不待老槐頭再開口,少年稍帶些冰涼的話語,打斷了二人的交談。
“怕是,你們一粒也拿不到。”
丁小磊語出驚人,愣是將老槐頭到口邊的話給噎了回去。
“咳咳咳,小友,此話不可亂言。”玉槐真人被硬吞回去的話語嗆得是連連咳嗽“難不成,這玉犀酒石,並非是從鬼棺穀中取得?”
丁小磊搖搖頭,瞧著門外出神,目光所及之處,正是先前清寧真人禦劍飛去的地方。
“怕是,半年後,我有命進穀,無命出來。”
嘶——
少年此言,如在玉槐真人腦海中撕開了一層雲霧,似察覺到了什麽,卻又抓不住重點所在,當即不禁神色凝重,雙眸中盡是惑意。
“小友,依你之意,是怕清寧那廝中途截殺?”玉槐真人遲疑著問道,似有些不確定。
丁小磊輕放杯盞,搖頭否認。
“清寧真人,畢竟是築基境的前輩,自是不會自降身份,為難我等小輩。”丁小磊斟酌著逐字逐句的緩言說道“隻是他先前所言,派出監視我的兩位弟子究竟是何居心,便不得而知了。”
無論那清寧老賊心中打的是何等算盤,卻終歸是師叔一輩,妄議師長,若是傳將出去,難免會被別有用心之人抓住把柄詰難於他;而歸元七子,再是天縱驕子,卻也與他丁小磊同輩而論,莫說背後猜測,便是當麵辱罵,也不過是小輩間的小打小鬧而已。
“清寧師弟,向來行事磊落;他座下歸元七子,更是小輩中的翹楚,想來不會在鬼棺穀做出劫財滅口之事吧。”玉槐真人雖是口中話語凜然,可陰沉的麵色、冰寒的眸子早已道破他心中所想。
丁小磊依舊是副無喜無怒的模樣,端坐於太師椅上,不見絲毫神情變化。可心中早已暗起洶湧。
這修仙一途,怎盡是些道貌岸然、表裏不一的宵小之輩。
自己再三侮辱歸元七子,隻要抓著機會,怕是定會滅了自己的口;至於那清寧老道,打著刑堂的旗號,麵上說是要看著自己,裏子還不是為了獨吞那佛蕊鬼蓮的蓮子;而老槐頭,瞧著一副風輕雲淡,笑罵由心的模樣。明明已經看破清寧老賊的真實意圖,卻還要在那一本正經的找些理由。
相比之下,倒是那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焱芸真人顯得率真可愛些。
心念至此,少年不由得瞥了眼正癱坐於太師椅上,手捧茶盞,瞧著門外出神的焱芸真人。
暖陽映照,若給焱芸真人披了晶瑩剔透的霞衣。冷若冰霜的臉頰上,簇簇細小的絨毛染上霞光,好似結晶的冰霜。
好一位不食人間煙火、冰清玉潔的方外仙子。
察覺到丁小磊的目光,焱芸真人眼眸微轉,不帶絲毫情感的雙目與少年的撞了個正著。
“焱芸妮子,依你看,應當如何?”玉槐真人沉吟半晌,喚了聲焱芸真人,將問題拋給了她。
焱芸真人蹙了蹙額頭,轉過頭來,瞧著玉槐真人,眉宇間有些為難。
“要不,我們也派數名弟子,護他周全?”
未待老槐頭發話,丁小磊輕輕搖頭。
“不妥,這清寧真人既是半年後他差人看管著我,又怎能容許他人派出人手保護我呢?”丁小磊微微歎息,隨即神色一正,繼續說道“即便是二位出手,怕是也護不得我周全。”
老槐頭與焱芸真人麵麵相覷,似有不信。
“若是梁上君子的宵小之輩趁夜盜寶,會告訴主人家他幾更幾刻前來麽?”
少年若磐石般的臉上浮起極微的淺笑,與智者言,無需點透。
言下之意,極為明顯。
這清寧真人與歸元七子便是那宵小;玉槐、焱芸二真人便是主人家;而被盜之寶,自是鬼棺穀中的佛蕊鬼蓮。
若是清寧真人存心避開玉槐、焱芸真人,尋個靜謐的時間,命歸元七子攜少年入穀取寶,隨後殺人滅口,他們根本無可奈何。
“那依小友之意,該當如何?”玉槐、焱芸二人眼中同時滑過一絲心照不宣的戲謔、嘲諷之意。
這丁小磊將那歸元峰刑堂長老暗喻作梁上君子卻也是有趣的很。
“辦法倒是有,隻是怕有點過於奢侈浪費。”
丁小磊麵露難色,欲言又止。
聞聽此話,焱芸真人被氣笑了。
“當初,你那‘忘年好友’毀我六件靈寶時,咋不提奢侈浪費了?”焱芸真人素來快人快語“價值數百枚靈石的靈寶我都損失的起,還怕你‘奢侈浪費’?”
丁小磊心中暗樂,在此間端坐半晌,便是等焱芸真人這番話呢。
“再者說,隻需你留得性命,那鬼棺穀中多少天材地寶——”
焱芸真人話語未盡,老槐頭咳聲接連響起,打斷了焱芸真人的話語。
少年佯作不知,心中卻早已是冷笑連連。
“若非我能自由出入鬼棺穀,取得其中寶物,你老槐頭怎會如此費盡力氣的保我。隻要將我拉攏了過去,那鬼棺穀中的天材地寶,還不由得你予取予求。”少年端起茶盞,微咂一口“倒是這焱芸真人,平日裏瞧著是副冰山傲骨的模樣,卻是個不屑於蠅營狗苟的直率之人。”
將茶盞輕放回桌麵,丁小磊眼中盡是關切之意。
“玉槐真人貴體不適?要不我先回雜物房,改日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