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滔天怒意
老槐頭知是被丁小磊敲破了心思，不覺有些尷尬，臉上掛著訕笑，連連擺手。
“無礙，無礙。再者說了，小友之事，於老朽而言，絕無輕巧之事，怎能慢怠。”玉槐真人淺笑吟吟，從太師椅上一躍而下，踱著漫步，行至少年麵前，探出兩個幹癟枯瘦的手指，抵在那白玉青瓷杯盞上“茶水微涼。來，給小友再添新茶。”
丁小磊掀開茶蓋，容手持長頸銅壺的侍女為自己斟上熱泉。
不知這熱茶取水何處，熱氣繚繞間有股沁人心脾的芬芳，茶香彌漫之處，靈氣無比充裕。
先前，少年的心思盡數撲在那清寧老道身上，現如今才回轉心神，愜意地品著這絕佳的茶水。
熱泉落肚，五髒六腑盈滿滾燙的暖意，周身經脈微微凸－起，竟是充裕的靈氣遍及全身。
“好茶。”
丁小磊由衷讚道。
“茶道，奧妙無窮。”老槐頭麵泛淺笑，順著少年的話語接下去“一泡醒茶、二泡妙茶、三泡香茶。”
少年有些恍然。
這杯盞不過區區巴掌大小，其中竟有如此之多的門道？
見丁小磊麵露惑意，老槐頭神色中有得色。
“這第一泡泉水衝的茶，不過是喚醒茶中靈氣；唯有這二泡、三泡的茶，方能將其中精髓盡數釋放。”玉槐真人極為耐心，為少年娓娓道來“這沸水乃是取奔雷苑後山洞中的雷鳴鍾乳石所涎汁液，一日不過可盈一壇而已；此茶，名曰‘極仙草’種於歸元峰山巔，汲取日月精華，飽蘊天地靈氣。”
見少年對此興趣盎然，玉槐真人，樂得講解。
他唯恐丁小磊抓住焱芸真人先前那半句未盡之言窮問不舍。
“煮沸雷鳴鍾乳－汁液，混泡極仙草。以沸泉中雷鳴之力，激出茗茶中的渾厚靈氣，這區區茶盞之中的靈氣濃鬱程度，遠勝於外界的百倍千倍。”
聞聽此言，少年心神俱動。
先前，他所言的“奢侈浪費”不過是想讓玉槐、焱芸二真人出些符籙丹藥，催化自身實力。
這種拔苗助長的手段雖是可極短時間內提升自身實力，可後遺症定然嚴重。
現如今，有這種玄妙的茶道，令少年心生一策。
“若是這般，我玄陽宗上下，何不飲茶修道，卻也省去了不少麻煩修煉的麻煩。”
丁小磊心中暗懷他念，雙指不經意地瞧著桌案，發出篤篤的鼓點聲。
聽得少年此話，玉槐真人嗤然一笑，神色頗為不屑。
“修道之途，絕無捷徑。”老槐頭渾然化作副好為人師的模樣“且不說這雷鳴鍾乳石汁液、極仙草茗茶產量有限莫道是供應整個玄陽宗了，便是歸元峰上下每日泡上一杯，也不夠啊。”
老槐頭搖著腦袋，踱步回轉，坐在太師椅上，仿若丁小磊所說的無稽之談的天方夜譚。
“乍飲一杯，此茶中充盈無比的靈氣自會囤於體內，極少數的靈氣會納為己用，更多的則會隨著時間散逸出去。”玉槐真人細細品著那香茗，滿臉陶醉之色“若是長期飲用，莫說是煉氣境的弟子，便是築基境的修士，也會因體內冗餘的靈氣過多，炸裂而亡。”
少年微愣。
靈氣竟會囤於體內？
他先前修煉之時，周遭的靈氣若龍吸水般卷入體內，隨後又飄散而去。難不成自己這身軀與常人有異？
少年轉念再想，常人會擁有骷髏之體麽？
隨即，便釋懷了。
自己身上的奧秘，絕不能與常人相比較。
丁小磊神色不動，並不道出心中所想。自身秘密，爛在肚中，是最安全的。
“哦，是麽？”
少年舉盞，出神的凝視著那碧綠晶瑩的茶汁。
“我倒是想試試。”
此話一出，老槐頭含在口中的茶液，盡數噴出，濺的滿地水漬。
“小友，何必這麽想不開，自尋死路？”玉槐真人自覺失態，自袖中抻出塊絲帕來，擦拭著嘴邊茶汁“你先前所言‘奢侈浪費’之策，老夫猜測，無非是以符籙丹藥堆積修為。”
丁小磊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微微點頭，默認了老槐頭的猜測。
“此舉，的確有拔苗助長之嫌，不過隻許平安渡過此次凶險，老夫親自開爐煉丹、夾鼎熬湯，替你調理。”
少年搖頭。
“真人的好意，晚輩心領，隻是這符籙丹藥堆積修為，實在太過麻煩。”丁小磊稍加停頓，若有所思“再者，若大肆收羅丹藥符籙定會引來清寧真人的注意，便很難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丁小磊所言，確是在理。
老槐頭眉頭微鎖，目光落於焱芸真人身上。
“小鬼，你可是說了要‘奢侈浪費’的，怎麽，怕本真人的靈石不夠你霍霍的？”
既是好言相勸無用，那便恩威並施。
少年仍是搖頭。
“隻怕焱芸真人，你會心疼的。”
丁小磊這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反倒將焱芸真人給氣笑了。
“瞧你弱不經風的模樣，難不成還是個大胃王？”焱芸真人瞄了眼門外，已有些西斜的陽光投射在端放於門外的日晷，麵帶不屑“五杯、十杯、還是二十杯，想要靠喝茶喝到令本真人心疼，小娃娃你可莫要胡吹大氣。”
少年好奇的瞧了眼這位平日甚是風輕雲淡、寒若玄冰的焱芸真人，心中有些嘀咕。
不用猜，她定是與那老槐頭唱紅白臉，隻是以她的性格不該情緒如此波動嚴重。
難不成，另有原因？
“可別口氣開打了，把自己給撐死。”
焱芸真人目光凝於門外日晷，寒霜般的麵龐上微帶起幾分焦急。
少年依然搖頭。
“我每天要這個數。”丁小磊豎起四根手指。
未待焱芸真人開口，老槐頭倒是先跳了起來。
“你是被清寧給嚇破膽了？”老槐頭一摔杯盞，水花四濺，那八字山羊胡被氣的根根炸毛“老朽築基境圓滿，也不敢胡吹大氣，逞能每天喝四杯級仙草茶。”
少年不語，待得那老槐頭氣焰稍歇，這才緩緩開口。
“真人怕是有些誤會，我並非說喝四極仙草茶。”丁小磊徐徐開腔，不急不緩。
此話入耳，兩位真人互相遞了個眼色。
言下之意，便是這少年果真是吃硬不吃軟。
焱芸真人此番威逼利誘，果然是有些用處。
“哦？那你是每天要用四道符籙，還是服用四粒丹藥？”見丁小磊收了狂言，玉槐真人話語有些冷然“這助長靈氣的寶物，雖是價格不菲，倒也承受得起。”
對於這胡吹大氣的少年，玉槐真人不複先前那般熱情。
“我想二位怕是弄錯了。”丁小磊仿若渾然未覺二人的情緒、態度的變化，滿臉肅然地小聲輕道“我所說的是，四桶，每日四桶雷鳴鍾乳的汁液。”
此話道出，頓時空氣猶若凝結。
“你，你說什麽？”
老槐頭滿臉難以置信，也不知是自己聽覺出了問題，還是對方腦袋出了問題。
四桶？
別說是用雷鳴鍾乳－汁水泡製的茶水，便是普通山泉，這小子也喝不下去吧。
“四桶雷鳴鍾乳－汁水、一斤極仙草茶葉，燙沸，我沐浴洗澡，汲取靈氣。”
好似唯恐對方聽不真切，少年慢條斯理，一字一頓地緩言說道。
咣當。
玉槐真人左手所拎著的被蓋落地，摔做數瓣，麵容呆滯，顯然是被驚著了。
焱芸真人也未曾強過老槐頭，精致冰寒的臉上，如悶上了層冰窟中萬年不化的寒霜，冷的幾欲凍結空氣。
如此數量的茶水，所激出的靈氣怕是會超出外界萬倍、甚至數十萬倍。
這丁小磊是瘋了麽？
未待二人回過神來，少年微拍腦門。
“對了，為了防止靈氣外溢，最好尋處的空間。”
啪嗒。
這次墜於地上的則是老槐頭右手所捧杯盞。
碎裂的瓷片與四濺的茶水，在石磚地上描繪出副無人可懂的詭異水漬圖畫。
“妮子，我耳朵沒出問題吧？”老槐頭努力地砸吧著眼睛，臉上皺著的皮膚好似被焱芸真人的寒霜所凍結，做不出絲毫的表情“在密封的空間，這般多的靈氣，就算是峰主大人來了，也守不住吧。”
焱芸真人目中的震驚褪去，隨即被滔天怒意所替代。
“你竟敢戲耍本真人。”焱芸真人銀牙緊咬、美眸含怒“先前大師兄說我府中每日可集一壇雷鳴鍾乳－汁水，你便提出要四桶茶水洗澡。”
聞聽此話，老槐頭也回過神來。
敢情，這小子是故意說大話呢。
四桶雷鳴鍾乳－汁水泡製的極仙草茶，別說是區區的煉氣境修士了，便是築基境、乃至金丹境圓滿的修士也會因受不住濃鬱到幾乎凝成實質的靈氣而炸裂的粉身碎骨。
“看來，焱芸真人的確是心疼了。”丁小磊百無聊賴的聳了聳肩，仿若根本未曾感受到對方的滔天怒意，依舊在側旁說著風涼話。
焱芸真人雲鬢微抖，雙目怒火幾欲可迸射而出。
老槐頭剛要出言化解，焱芸真人已是輕啟朱唇、一字一頓地緩言慢道“好，我便依你，且看你是如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