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經脈逆行

未來?

少年心中頓覺可笑,若是不解決這目下的燃眉之急,怕是再瞧見天際的日頭都會是種奢侈。

滯於半空的左臂,攥住掛在胸前的納戒,意念稍動,那本質樸古書《幽泉冥譜》便漂浮於眼前。

這懸在少年眼前的怪異古書依舊是副不染人間煙塵的模樣,丁小磊怔怔地瞧著那書,帶著些許期待。

撲棱棱。

古書動了,極為人性化的稍抖身軀後,淩空遁行。

速度極緩,一頓三搖,若個滿腹酸水的老夫子巡視私塾學堂,頭晃身搖。

骷髏伸出半截斷臂,僵住不懂,眼眶中虛弱的冥火躍動,好似在等待奇跡的誕生。

異書憑空一頓,若大驚失色,當即速度提了數成,先是繞著斷臂打轉,隨後身形越發迅疾,以骷髏為中心,劃出道道絢爛奪目的漆黑虛影。

起先,少年的目光還能跟上異書的轉速,直至最後,隻聞哢嚓一聲,頸部骨骼險些脫臼。

少年見這異書如在故弄玄虛,不禁生出些許怨氣,邊以健全的左臂卡住頭顱頜骨,邊口吐怨言。

“到底,有沒有招?”

咯噔。

左臂發力,頸部骨骼瞬間複位。

噗嗤——

異書猛然停住身形,卡在少年目前一尺的地方,上下微微浮動著。

這,算是在點頭?

“有招兒?那你倒是使出來啊。”

話語落下,丁小磊稍稍一愣,不禁歎息,自己八成是癡癲了,竟跟本書交談。

瑩瑩微光自書首上方數尺亮起,將少年麵前數尺見方之地,照的通透。

異書發出咯吱咯吱聲響,好似內裏有無數機關開合。

少年一愣,難不成這摳門成性的異書,還打算破天荒地的翻個頁?

先前在雜物房小院時,死活不給觸碰,好不容易設圈套將其困住,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射出縷幽冥氣後,才讓少年得以一睹其扉頁真貌。

敢情,今兒見自己傷勢過重,打算主動一把?

不知不覺,少年已將這極為怪誕的異書當做個人來對待。

吧嗒。

書頁開啟,露出幅經脈圖來。

定睛細瞧,那竟是人體右臂的局部經脈。

少年前弓著腰,探首瞧了半天,總覺得好似缺了些啥。再細細端詳,一拍腦門。

“玩我兒呢,是吧?”丁小磊被氣笑了“這書頁上半個字都沒有,你拿我開涮……”

話音未落,那右臂經脈圖竟動了起來。

會動的書頁?

少年倒吸口涼氣。

他也入得玄陽宗半年有餘,所看閑書雜記也不在少數,可從未曾聽說過會動的書頁畫冊。

這《幽泉冥譜》越發顯得詭譎莫測。

書頁上,一縷灰霧自虛空而來,沒入經脈之中。

幽冥氣若磨盤般碾壓著灰霧,將其融入自身,並順著骨骼經脈流轉。

每一回合,那骨骼便強健數分。

難不成,這般容易?

而且,這與解開我如今困境又有何幹係?

少年心中嘀咕,不覺得便有些走神。

啪。

頭骨如被重擊。

“誰,誰襲擊我?”丁小磊頓生警覺,眼眶中兩團冥火頓時漲了數倍,幽綠中帶些碧色。

啪啪。

又是接連兩擊,少年定睛細瞧,樂了。

竟是跟黝黑色戒尺,在連敲自己數次後,便飛回了那異書中。

敢情,這本書還真有自己的人格?

而且,還拿他丁小磊當學童來對待了。

別瞧那戒尺不過尺餘,敲在骷髏上,還真挺疼的。

少年心道,得,還是搞清楚這書頁上究竟是個什麽意思,可別再被把戒尺給教訓了。

當即心神內斂,定睛細瞧,順勢提起全部氣力,調動那少的可憐的幽冥氣順著書頁上的紋路行走著。

嘶——

錐心般的疼痛。

這才是剛剛開始,那痛楚便已好似萬針紮心,疼的幾欲窒息。

啪噠。

又是聲戒尺敲打的聲響。

丁小磊有些怒氣,可那繞著自己轉動的戒尺不過是介死物,自己總不能同它一般見識吧。

憋著滿腔怒意,少年忍著刺骨的痛楚,咬緊牙關,強自運轉幽冥氣。

還真不信了,既然靈氣可繞行經脈,這幽冥氣又為何不可?

強行催動下,幽冥氣順著骨骼經脈行走。

“該死,怎會這般疼痛。”

幽冥氣繞行一周,骷髏的關節間不停碰撞,發出咯噔作響之音。

眼前陣陣虛幻,渾身再提不起半絲氣力,整個骷髏如散落的骨頭架般,整個地癱軟了下去。

等等——

少年好似響起了什麽似的。

靈氣當以頭頂百匯而入,繞行周身奇經八脈,由右腳湧泉而出,是為一周天。

可這異書上的幽冥氣繞行經脈,竟是反的。

丁小磊畢竟已是煉氣三層的修士,自是知道若靈氣逆行經脈會是個怎樣的後果。

輕則靈氣紊亂、走火入魔,重則靈氣倒灌,爆體而亡。

這《幽泉冥譜》是打算整死自己?

轉念至此,少年怒意大盛,撲騰一下立起身來,手指那異書,破口便罵。

“兀那廝,我當你一番好意,搭救於我,怎想到竟是要謀害於我。”

“這經脈逆行,可是會爆體而亡,好在隻是臂膀局部經脈,最多折條胳膊,不至於賠上性命。”

“若是你……”

語音未盡,丁小磊好似想起什麽似的,探起半支右臂,怔怔出神。

自己手臂原本便已失去半截,又有何可折的?更為奇異的是,這半截臂膀,原本已失去,怎會有經脈可供幽冥氣遊走的?

啪。

丁小磊未回神之際,那異書收起戒尺,猛然一合,化作流行閃電般,直撲少年胸膛,躲入納戒中沒了音。

竟是負氣而去?

若是尋常師友,被少年這般誤會謾罵,確會手負後背,賭氣而去。

可,這《幽泉冥譜》隻是本書啊,哪怕他是怪誕詭異了些,他也不該擁有常人的性格?

愣了半晌,丁小磊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要不,我向你道歉?”

少年左手輕托木質納戒,神情頗有些遲疑。

黑暗中,忽明忽暗的微弱燭光,映照的山穀光影斑駁、光陸離奇。

僵立了好大一會,納戒未有絲毫動靜。

丁小磊轉念心神,想要從納戒中取出《幽泉冥譜》。

說來也怪,明明可瞧見那異書正值納戒空間的正中,可無論如何卻無法觸碰得到。

一根蠟燭,即將熄滅,累的渾身乏力的少年,不得已放棄了嚐試。

“還真是小心眼。”丁小磊重取出根蠟燭點燃,口中小聲嘀咕。

啪嗒。

黝黑戒尺不知從何非處飛出,狠狠地敲了少年一下,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本來就是小心眼嘛,既沒有文字說明,又沒有圖文備注,怪不得我。”

少年這會也是滿心委屈。

啪嗒。

又是一戒尺。

骷髏之體,理應難以感受外界冷暖觸感,可不知為何那幽冥氣逆行之行時會有錐心疼痛,而這戒尺敲打時,更是仿若有刺破靈魂的疼痛。

“小氣鬼。”

“缺心眼。”

“沒度量。”

“……”

少年性格執拗如山間磐石,向來吃軟不吃硬,哪能容此欺辱,當即口中不停迸出無數詞匯,雖不是甚好話,倒也並無辱罵之意,隻是耍些少年性子,抱怨罷了。

啪嗒,啪嗒,啪嗒……

那戒尺樂此不疲的出現、敲打、消失。

直打少年是連連招架,叫痛不已。

若非戒尺淩空飛舞,而自己隻是具森白骷髏的話,丁小磊倒是覺得此幕頗像是村中私塾老夫子教訓頑童的景象。

又是根蠟燭即將見底,吃痛不住的少年已是連連告饒。

那戒尺這才悻悻然地折返納戒,沒了聲息。

小憩片刻,少年借著微弱燭火螢光,以《幽泉冥譜》書頁所繪路徑,逆行幽冥氣。

細若遊絲的幽冥氣憑空生出副臂膀模樣,定睛細瞧,可見幾縷森白骨屑。

竟是在重生骨骼?

丁小磊大驚失色。

他曾在雜書上看到過記載,那些修道到極致的修士,可有令斷肢愈合、白骨生肉的神通。可從未曾在哪本古籍上見過隻言片語,說骨骼可重生、經脈能再造。

這迷團般的詭譎《幽泉冥譜》究竟是何人所著,這隻不過才是第一頁,若是煉至大成之境,豈不是哪怕粉身碎骨、肉身寂滅,隻要神念尚存,便可再造肉胎真身?

念想至此,少年隻覺得脊背生涼。

此書若是流傳出去,怕是整個修真界都要打作一團?

當即暗下決心,此書的存在必會如同自己的骷髏之身一般,絕不向外人道出半個字。

若這本書的曾經擁有者,被自己燒成炭灰的紫衣鄧奚,九泉之下有知的話,怕是氣的要化作厲鬼來找自己尋仇。

丁小磊拍了拍係掛於胸前的木質納戒,心中默道了謝意後,秉燭前行。

當下之計,得尋些灰霧吞噬,好盡快恢複體內的幽冥氣。

那朵巨臉怪花自是不敢再招惹,不過那些個玉犀酒石所生出的灰霧也足夠。

積少成多嘛。

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遍地危機的鬼棺穀中,少年眼前兀然一亮,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玉犀酒石正立於在自己麵前。

弓腰,放下蠟燭,左手前伸,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枚玉犀酒石,扔在行囊中。

一縷灰霧,隨即而生,順著骷髏森白的腿骨,如蛆蟲般爬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