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棺槨落水

又過了幾年,我已經八歲。

山下經濟發展迅速,城市與農村的界限也越發模糊。社會的發展,也帶來許多不好的東西。

本地許多本來的遊手好閑的混混,搞拆遷,搶砂礦,鬧的這一片治安都不怎麽好。

有幾個小混混,這天上山來到吳家,要請俏梅花出山。

聽說是開砂礦的大老板,聽聞俏梅花的聲名,想要招他做風水局。

爺爺本不願意,但是秀才遇到兵。

這些人學電影裏那一套,和爺爺說話的時候,眼神老朝我這邊瞅。

還假惺惺的問我,小朋友幾歲了,在哪兒讀書之類的。

迫於無奈,爺爺隻得帶著我,隨那些人去往縣城。

我從小沒怎麽下過山,一路上看什麽都稀奇。

這天正好趕集,確實熱鬧,街上人也好多,車子都被那些人擋的隻能慢慢往前挪。

我坐在車裏,就看到一個老頭,舉著個幡子。

行內人管這個叫‘平金’。上麵寫著“鐵口神算,陰陽兩判。”

爺爺這會心情不爽著呢,見此情形,鼻子裏冷哼一句:“好大的口氣。”

那老頭似是聽到,回頭朝這邊看來。

我看清那人長相,心中驚詫,抓著爺爺的衣袖小聲說道:“爺爺,就是這位老人家,當日在門口,勸我們搬家的。”

爺爺一聽,頓時火氣就上來了,還以為是個過路的。

沒想到今日撞見,直接喊停了司機,下車喊道:“前麵算卦的,我看你口氣不小,卦算的可準麽?”

那老頭回頭,看到我,有些驚疑。又轉頭看爺爺,臉上露出古怪神色。

爺爺見老頭不回話,走上前,對老頭說道:“你這老頭,口氣這麽大,我看就是個江湖騙子。”

他這一嚷嚷,周圍行人見有熱鬧,紛紛圍攏過來。

那老頭笑道:“自負之人,我本不欲同你多說。當年你分明看出自家老宅的凶險,為了一句話賭氣,偏要顯自己的本事。強阻那位許多年,如今卻還有心思來與我置氣。怕就是心竅已迷了。”

聽了老頭的話,爺爺麵色有些陰鬱。

老頭這些話,旁人聽來或許還沒什麽,但是他自家心中清楚。

這兩年,老宅地下的動靜越來越大,地脈根基都在搖動,爺爺都漸漸已經穩不住了。

隻是他生性好個麵皮,卻拉不下臉來,求眼前之人指點。

那老頭舉著平金,一搖一晃的走遠。手中的搖鈴叮當聲中,一段唱詞傳來:“上盡層城更上樓,往事悠悠君莫問……”

爺爺是個讀過書的人,當時聽到這一句,就知道,人家最後還是留下一句指點了。

自古帝王州,鬱鬱蔥蔥佳氣浮。四百年來成一夢,堪愁。晉代衣冠成古丘。

繞水恣行遊。上盡層城更上樓,往事悠悠君莫問,回頭。檻外長江空自流。

這首詞,原是宋代大家王安石所作,叫做《南鄉子,自古帝王州》。

那位老先生念的這一句,接下來便是一個詞:回頭!

這是借著這句詞規勸,其中有兩層意思,一是讓爺爺不要進縣城,就此回頭。

二也是勸他立即搬家,別再執拗。

隻是這個時候,爺爺性子裏,倔強的牛勁又上來了。

故作不屑,還是跟著那幾個小流|氓,直接去了城裏。

……

我時常在想,當初,爺爺要是聽了那位的話,後來也就沒有那麽多事了。

隻可惜,爺爺太自負俏梅花的名頭了,為了賭一口氣,連自己的初衷都可以違背。

爺爺在礦上,幫那位李老板布一個大局,也不知道是怎麽弄的,說好的布個風水局,結果就變成爺爺留在李老板那邊住下了。

我聽從爺爺的吩咐,回到老宅,每年泡雄黃酒澆灌艾草。

沒過幾年,噩耗傳來,皮子叔去了礦上。

回來的時候,爺爺是被幾個雇來的工人抬著。那時爺爺隻剩下一口氣,見到我,拉著我的手,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進了家門,就咽氣了。

那幾個礦上的人說,爺爺是因為執意要和什麽人比試,才會受傷。具體的他們也說不明白。

就在爺爺死後第二天,一場大雨中,吳家祖宅所在那座山山體滑坡。

祖宅老屋周圍,一圈艾草圍住的地麵,完整無缺,順著山洪一路漂流,直到入了大江。

老宅還在江水中央漂浮,兩岸眾人見到此景,隔岸圍觀,驚歎不已。

那時候我在家中守靈,爺爺的棺槨放在堂廳。

一家人都在屋中,絲毫都沒有感受到顛簸。

直到聽到外麵隱隱有人聲鼎沸,出門一看,這才發現,家已在水中央。

我一開門,那圈艾草就好似再也鎖不住。

從四周開始,泥土被江水衝刷的一塊塊脫落。很快,大宅就破碎傾塌落入水中。

吳家一家人與爺爺的棺槨也都落到江裏。

皮子叔拚了命,帶著我在水中掙命,盡管已經體力不支,還是在奮力支撐,死死的抱著我,不肯放手。

就在我們都要喪生水下的時候,從江水中忽然竄出一條大蛇,馱著我們倆,將我們送到岸邊。

我當時在水裏就有些不清醒,後來聽皮子叔說起大蛇,總以為他是被淹的迷糊了,產生了幻覺。

獲救之後,皮子叔就在岸邊村口,支起個棚子,暫且安身。

再後來,就在棚子的原址,修了宅子,算是安了家。

皮子叔還幫我也起了個宅子,用他的話說,我們吳家是主家,應該有自己的堂廳供祖宗。

因為吳家老宅,在這一段江上破碎,附近的人都把這裏稱作破屋村。小村原來叫什麽名字,漸漸就被遺忘了。

皮子叔也娶妻生子,恢複了本來的姓氏汪。

後來生了個兒子,取名叫汪豐。

唯一令我有些鬱悶的是,皮子叔自此以後,再不許我進學校上課學習。

我算是吳家這一脈單傳了,從小隨著爺爺讀學易經卜算的書。

如今也隻能在家看看這些閑書,許多書上的知識一知半解的。

卜算一道也從來沒有實戰過,也不知道自己水平怎麽樣。

世紀末,一場大洪水,破屋村就在堤壩邊上。

半夜時,我睡在**,感覺整個房間都在顫動。

心裏慌亂,睜眼一看,整個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