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雨曬衣
我叫吳常。
我爺爺常說，所謂水無常形，兵無常勢，卦無常例。名字就要取的好，才能助長運勢氣機。
以吳常為名，結合我的命宮純陽，命理將不可測，不可知，不可逆。正好適合承接吳家祖傳的這門營生。
我父親吳守，就是出生的時候，正好趕上動亂，爺爺與家中斷了聯係，被奶奶胡亂取了個名字，與命理相衝，才會有早逝之禍。
還連累了我母親，也與他一同，命喪車禍。
至於所謂的營生，其實就是風水堪輿，算卦相麵的梅花易數了。
我們這一脈，祖傳的梅花易數，算無不準，被江湖中人，敬一聲雅號。叫做俏梅花。
我從小與爺爺奶奶，還有隨爺爺長大的皮子叔，一起生活在山上老宅。
到了學齡以後，開始讀書，爺爺別的不教，就拿一部易經，給我啟蒙。
易經上的文字，詰屈聱牙，我隻能死記硬背。
這一日，正坐在門口大條石上背誦著：“君子以獨立不懼，遁世無悶……”
就見有個老頭走了過來。
我好奇的看著他，這裏偏僻，山路難行。平時少有人來。
老頭走上前，笑著問我：“娃娃，小小年紀就讀易，你可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麽？”
我點頭回答道：“就是說，君子特立獨行，無所畏懼，隱居避世而沒有苦悶……”
老頭聽罷，隻覺得驚奇誇道：“這麽小的娃娃，可真了不得。”
又笑問道：“那我考考你，不妄取，不妄予，不妄求，與人方便，隨遇而安，你懂不懂？”
這可難不倒我，脫口答道：“不胡亂拿，不胡亂給，不胡亂想，不胡亂要，量力助人，知足常樂。”
老頭眼睛亮了，還要問話。
皮子叔聽到動靜，出來見到老頭這麽個生麵孔，便上前盤問。
我見皮子叔和老頭說話，就轉身進了屋。
老頭見我子走了，搖頭準備離開。
這時，我又轉了出來，手中端著一大碗涼茶，小心翼翼的捧到老頭麵前。
“老丈走山路，想必會口渴，喝碗水再走吧。”
我心中隱隱有些得意，這就叫活學活用，與人方便，量力助人了吧。
老頭接過涼茶，仰頭一飲而盡。把碗遞回來，發出一陣暢快的大笑，對我說道：“積善人家，必有餘蔭，今日我喝你一碗水，便留你一句話，告訴你家大人，這裏住不得了，三日之內，趕緊搬家。”
老頭走後，我回屋，見爺爺正在收拾書本，就把這話和爺爺說了。本來沒這一出還好。
我爺爺已經在準備搬家的事情了，我這一說。
爺爺跳腳大罵，意思無非就是，自己有本事在身，哪裏要什麽亂七八糟的人，跑到他的門前顯擺能耐？
來到同行的門前，不正式叩門拜訪交流，反而站在門外顯本事，這不是打臉麽？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他幹脆停了收拾，就住在這裏，哪裏也不去了，就要顯顯自己俏梅花的手段。
我爺爺在家中搜尋，找了去年端陽節，正午時分割回來的艾草，坐在院子裏，搓起草繩來。
到第二天，用搓的長長的草繩，將老宅團團圍了一圈。
第三天上午，天色陰沉，眼看就要下雨。
爺爺站在院子裏，對我奶奶喊道：“去，把年冬置辦的那幾件新衣裳拿出來，今兒個要曬曬黴。”
我奶奶當時一聽都傻眼了，這種天氣眼看就要下雨，曬哪門子衣服啊？
僵在原地不願意去，爺爺急得直跳腳，吩咐皮子叔，讓他去房裏搬衣服。
皮子叔忠心，也曉得自家這位老爺有本事。
將幾件緞子麵的好衣服，都搬了出來，放到門前的晾衣架上。
這邊衣服剛晾上一半，天上雨滴就下來了，豆大的雨嘩啦啦的。
奶奶嚷著趕緊收回來，爺爺上前攔住，對皮子叔喊：“磨嘰什麽？繼續曬。”
皮子叔聽話，頂著大雨曬衣服，說來也怪，他這邊每多掛一件衣服上去，雨就大一分。
就這樣，一家人準備過年的新衣服，盡數都掛上杆子。雨勢下了一會，也開始漸漸緩了下來。
爺爺一皺眉，又對皮子叔吩咐：“去房裏，把被子都抱出來曬曬。”
這下皮子叔也猶豫了，老爺今天失心瘋了不成。
不過攝於爺爺平日裏的威嚴，他還是照做了。
一床一床的被子抱出來，放到門口攤開晾曬。
我奶奶差點都哭死了，一個勁的抱怨，這臘月寒天的，被子衣服全淋濕了，晚上一家人得凍死。
我也被嚇的不敢出聲，隻站在大門口，看著皮子叔曬被子。
隨著被子搬出來，原本減緩的雨勢又大起來，被子也很快被淋透了。
被子曬完，爺爺又要皮子叔搬穀子，拿量米的升鬥，一升一升的朝外舀。
這雨越下越大，曬的上好的穀子，倒到門前空地上，立即就被雨水衝的沒影了。
爺爺不為所動，就是讓皮子叔繼續。
奶奶也不鬧了，就抱著我，站在旁邊，一個勁的罵爺爺，這是敗家病又犯了，安生日子沒過幾天，又要發瘋。
臘月年關，有人上山燒紙錢上臘墳，就看到一副奇景。整座山上，都隻是刮了陣風，便天色放晴，大太陽曬的人晃眼。
隻有山腰處，吳家老宅那一塊，還是烏雲蓋頂，呼啦啦的暴雨不停。
這些人隻顧著看熱鬧，沒留神剛剛點燃的紙錢。
結果，把左近的林子引燃了。
臘月裏連續晴了大半個月，山上那些枯草樹葉，曬的幹透。
遇到火勢，就是真正的幹柴烈火。轉眼間，就燒出一大片。
這幾個人一看火勢止不住，一個個拔腿就跑下山去了。
那年月農村偏僻落後，山火起來，也沒有現在這種科技手段滅火。隻能是村子裏組織人手，去前麵砍樹攔截火道。
可是火勢太猛了，等人手組織好上山，大火已經燒了好幾裏地。
火頭都到了吳家老宅附近，這時雨也停了。
但是因為剛剛那場古怪的暴雨，周圍地麵樹木，全都是濕漉漉的，還朝下淌水。
大火燒到這裏，便無以為繼，大家見此紛紛稱奇。
隻有爺爺站在大門口，看著我和奶奶，皮子叔三人，忙著收衣服被子，臉上陰沉一片。
這件事之後，俏梅花的名聲更響，好多外地的人，都慕名前來求卦。
我爺爺卻從來都不肯出手，山下有好多老板富商，送來的卦金，都被爺爺退回去了。
轉年端陽，爺爺出去，挖回許多艾草，圍著老宅栽了一圈。
往後每年，他都要買些雄黃泡酒，順著艾草澆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