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說好的愛情呢

直到那一刻,我才發現我可以丟掉一切,尊嚴、麵子都無所謂,但是就是不能失去你。我原以為隻要愛下去,愛情就會光臨,但是我發現,我正在慢慢失去你的蹤跡。

01

薑若歌在家裏待了一個周末,薑媽媽和她徹夜長談,從各個方麵分析了為什麽不可以和林尋遠走得太近,叮囑她時時刻刻都不能忘記他的秉性,否則會被他騙得很慘。

雖說薑若歌一直以來真的被林尋遠整得挺慘,每一次受傷她都隻能一個人躲起來舔傷口,她也很想狠下心來,甚至嚐試過絕交。

可是,一個她在意了很多年的人,怎麽可能說放手就放手呢?

當然,薑若歌也明白薑媽媽的用心良苦,明白將來那個跟林尋遠攜手一生的女子不會是她。再不舍,她和他也終究會有分開的一天。她想,還是和林尋遠保持距離吧。最近他們真的走得太近了,從薑小歌出現之後,她甚至有一種已經和林尋遠在一起的錯覺。

晚上,她給林尋遠打了個電話,當時林尋遠正吹著頭發,聽筒裏都是吹風機的轟鳴聲。

所以薑若歌一開口就哽咽的聲音被噪音淹沒了,她很慶幸,迅速調整了一下情緒:“林尋遠,你明天下午有課嗎?”

“有,怎麽了?有事?”那邊的林尋遠已經關掉了吹風機。

“沒有,明天下午我沒課,我想帶薑小歌出去遛遛。”

“行……你的聲音怎麽怪怪的?”

“感冒了。”

停頓了一下,他才有點別扭地低低回應了她一聲:“記得吃藥。”

“嗯……”林尋遠輕巧的一句話就好像砸在她心上一樣,激起一片漣漪,讓她說不出話來。

“你今天好像有點不對勁,怎麽了?”電話那邊的林尋遠敏銳地察覺到了她情緒的微妙變化。

“喂,林尋遠,如果我說我明天是最後一次帶薑小歌出去,你會怎麽樣?”

“揍扁你。”林尋遠回答得幹脆利落。

薑若歌隻覺得脖子後掃來一陣冷風,尷尬地笑了笑:“好吧,我隻是說著玩的。”

“薑若歌,你真的沒事?”林尋遠有些不確定地在電話那邊又問了一句。

“當然沒事,我要去洗澡了,拜拜。”薑若歌非常肯定地回答,然後不等林尋遠反應就直接掛掉了電話。

掛斷電話她才發現,自己的眼裏已經泛起一層水霧。

第二天下午,薑若歌如約去C大接薑小歌散步。薑小歌看起來被林尋遠養得不錯,身體壯實了不少,而且長高了很多,從萌萌的小傻狗變成英俊瀟灑的帥狗了。

林尋遠把鏈子交到薑若歌手裏:“別給它吃奇怪的東西,晚上我下課了就去找你們。”

薑若歌卻搖了搖頭,拍了拍薑小歌的腦袋:“我會送它回來的。”

林尋遠盯著薑若歌,沉默不語,良久之後才開口問她:“喂,薑若歌,你有沒有事情瞞著我?”

薑若歌無辜地搖了搖頭:“沒有啊,我能有什麽事情瞞著你。”

林尋遠不自在地把目光收了回來:“沒有就好。”

薑若歌很想告訴他,也許她明天就不會再帶著薑小歌出去玩了,她已經準備換新的手機卡了,準備今後從他的世界裏退出了。如果她這樣說出來,他會不會氣得想掐死她?如果他會生氣,他生氣是因為覺得他的威嚴受到了侵犯,還是因為也許……他有那麽一點喜歡她?

她的腦袋亂亂的,裏麵塞了太多東西,她想理也理不清楚。

就這樣分開吧,對彼此都好,至少他們倆還共同擁有一段關於薑小歌的美好回憶。

薑若歌仍舊帶著薑小歌去那個公園散步,薑小歌越長大越不安分,追在小孩屁股後麵跑,把人家孩子嚇得沒命地逃,結果一跤摔在草坪上哇哇大哭。薑若歌連忙上前去給小孩遞棒棒糖,向小孩家長賠不是。而薑小歌則非常無辜地在旁邊溫柔地舔著小孩的手。

它是善良的,隻是太熱情了。

它還會追皮球,搶人家狗狗的飛碟,抓趴在草葉上的蟲,活力滿滿,好像永遠都不會倦怠的樣子。

薑若歌不禁羨慕它,永遠無憂無慮的,好像隻要有吃的,能自由自在地奔跑就足夠了。

當然,它也有讓人暖心的時候,在路邊撿到一個好玩的玩具,它會叼回來和薑若歌一起玩。

薑若歌嫌棄玩具上有它的口水,把玩具踢開,它又會屁顛屁顛地去撿回來擺在她麵前,不像示好,倒像是在示威,讓薑若歌有點哭笑不得。

就在薑若歌和薑小歌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陳堯也帶著他的木塔和小若來散步了。一個人遛兩隻狗確實不容易,幸好小若還比較小,不會亂跑,來到陌生的地方會靦腆怕生,腳步怯怯的,有時候陳堯幹脆把它抱在懷裏,總是怕它被什麽弄傷了。

不知道會不會又遇到薑若歌?陳堯邊走邊想。

而此時的薑若歌正在阻止薑小歌往湖裏跳。薑小歌卻似乎對水情有獨鍾,總往水邊湊。薑若歌一邊緊緊拽著狗繩,一邊對它曉之以理。

她怎麽也不想想薑小歌能不能聽懂,說這麽多它也不明白。這樣有意思的一幕落進陳堯眼裏,心也跟著柔軟起來。

他沒有走過去,他不想看見她每次見到他的時候那種尷尬的神色。

他想,就這樣遠遠地站著就好,看著她快樂,他也就滿足了。

從小到大,陳堯的父母一直很忙,陪伴他的幾乎都是木塔,所以其實他挺孤獨的。而薑若歌,於他來說,如同寒冷冬日裏的暖陽,一點一點溫暖了他的心房。

02

意外發生在一瞬間。當時薑若歌遛累了想讓薑小歌自己溜達溜達,於是解開了綁在它脖子上的繩子。沒想到一個孩子朝它放了一個鞭炮,薑小歌被嚇壞了,撒腿就跑。那個孩子還不放過它,追著它扔鞭炮,薑小歌嚇得在路上一陣瘋跑。

薑若歌也被嚇到了,下意識地朝薑小歌的方向追過去。薑小歌一下子便跑出了公園,衝向馬路。

薑若歌不得不加快了腳步。可是她腳傷才好沒多久,劇烈的運動讓腳踝又痛了起來。衝到馬路上的一瞬間她腿一軟,癱坐在地上。一輛黑色轎車恰好在這個時候疾馳而來,薑若歌腦袋一片空白,耳邊充斥著尖銳的刹車聲和路上行人驚慌的叫喊聲,幸好車子在離薑若歌僅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

司機嚇壞了,從駕駛座上下來,痛罵薑若歌:“你長沒長眼睛?

會不會看路?這麽隨隨便便衝到馬路上來,你不要命也不要拖累別人啊。”

而薑小歌此刻已經輕巧地抵達了馬路對麵,一點損傷都沒有。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麽,它在馬路對麵晃著腦袋來回踱步,朝薑若歌搖尾巴吐舌頭示好。

看到薑小歌還活蹦亂跳地賣萌,薑若歌幾乎忘記了自己是坐在馬路中間的,忘記了剛剛自己差點遭遇車禍。她鬆了口氣,就那麽坐在馬路上笑了。

其實薑若歌追出去的一瞬間,陳堯就也跟著跑過去了,但因為他離得比較遠,所以他晚了一步。陳堯是親眼目睹了整個意外的,也看到她在差點發生車禍之後居然對著薑小歌笑。他真不明白剛才她差點連命都丟了,現在居然還笑得出來?就因為看見薑小歌沒事?

陳堯看她似乎還在原地發呆,於是趕緊跑過去,跟司機道歉,然後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薑若歌愣了一下,回過頭去發現是陳堯,有點詫異。他的眉頭緊鎖著,看上去十分焦躁,手心甚至滲出了冷汗。

但現在他們是在大馬路上,一群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薑若歌回過神來,尷尬地拉住陳堯的衣袖:“扶我一下,我腿有點軟……”

陳堯給她一記白眼:“你也知道害怕?知道害怕你還這麽沒頭沒腦地衝到馬路上?”

“剛才一著急就忘了……”薑若歌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在陳堯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回馬路邊。她的確是一著急就忘了害怕,可是她的身體反應很誠實,她在輕微地發抖。剛才車子衝過來的一瞬間,她也覺得自己會不會就這麽死掉。好在她命大。

而陳堯就像她的救世主一樣,總是在她遇到麻煩時出現。有些時候,她真的覺得,林尋遠是上天派來懲罰她的惡魔,而陳堯則是拯救她的天使。

薑小歌很靈巧,成功地避開了過往的車輛,也從馬路對麵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

陳堯扶她到馬路邊的長椅上坐好,然後查看她的腳有沒有受傷。

薑若歌不自覺地避開他的手:“我真的沒事啦,就是剛才腿有點軟,現在已經恢複正常了……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麽在這兒啊?”

陳堯被她的話問住,臉不自覺地紅了。他總不能告訴她其實他下午也在這裏遛狗,隻不過是一直遠遠地看著她沒有打招呼,然後一出事他就第一時間追出來了吧?

薑若歌見他不回答,狐疑地又問:“你是來遛木塔的?”

“嗯。”陳堯應了一聲,吹了聲口哨,原本一直坐在電線杆下等著的木塔就跑過來了,而小若也顫顫巍巍地跟在它身後。

薑若歌驚奇地發現多了一隻小狗,於是問他:“這是木塔生的小狗嗎?”

陳堯翻了個白眼:“木塔是公的,不過木塔的確是它爸爸。”

薑若歌看到薑小歌去蹭小若,連忙一把攔住了它:“不許調戲人家,給我安分點,不然就把你送去狗肉店。”

陳堯無奈地揉揉眉心,剛才薑小歌隻是跑到馬路上,她就嚇得魂飛魄散了,還老是威脅說送它去狗肉店,根本沒有說服力嘛。

薑若歌把薑小歌抱起來,又伸手摸了摸小若的頭。小若縮了縮腦袋,卻最終沒有躲開。

“它叫什麽名字?”

“小若。”

“小若?”薑若歌有些奇怪地把這個名字重複了一遍。

陳堯也把地上的小若抱了起來,簡單地解釋了一下:“你自我介紹的時候說的上善若水的若,我覺得這個詞很好,若字也很好,就取了這個名字。”

薑若歌感覺有點汗顏:“薑小歌,現在又多了一個小若,狗狗都叫我的名字……難道我的名字就這麽適合狗嗎?”

陳堯頓了一下,沒想到她居然是這麽想的。是因為喜歡,所以才給寵物取了那樣的名字,沒有什麽別的意思。隻是覺得,在叫小若的時候,就像叫她一樣,僅此而已。

大概,林尋遠也是這個意思吧,在叫薑小歌的時候,他是不是就會想起薑若歌?

當然,薑若歌可沒有注意到他臉上變化莫測的表情,隻是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有點餓了,附近有家甜品店,謝謝你連續幫了我兩次,我請你吃東西。”

陳堯微笑著點了點頭:“好啊。”

其實,他各方麵都不比林尋遠差,他也並不是沒有機會去爭取。至少有一點他比林尋遠好得多,他從來不會讓薑若歌傷心,不會對她講過分的話,他隻有一顆想維護她的心。

這種心情或許林尋遠也有,隻是他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表達方式,所以一直都在錯誤的道路上走著。

03

大中小號三隻狗並排坐在一起,薑小歌蹲在中間,就數它最不安分一直動來動去,而木塔和小若一個訓練有素,一個害羞靦腆,都安安靜靜的。薑若歌點了一些茶飲和甜品,薑小歌看著桌上芬芳誘人的食物直流口水。

薑若歌給了它一記白眼,隨手掰了一片甜甜圈喂它,本來隻是想**一下它而已,沒想到它真的跳起來咬進嘴裏吃掉了,吃完後又繼續眼巴巴地望著薑若歌,目光裏充滿了渴望。

薑若歌嘴角抽搐了一下:“你這麽貪吃到底像誰啊!”說出來之後她馬上醒悟,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因為有薑小歌的加入,她點的甜品很快就吃完了。而陳堯則基本在喝飲料,根本沒吃什麽。薑若歌不免內疚,她很想大大方方地再去點一份吃的,可是天曉得她現在口袋裏就剩下十塊錢,九塊錢打的把薑小歌送回去,一塊錢坐公交車回學校。

陳堯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看了一眼還吐著舌頭一臉可憐相的薑小歌:“看樣子它還沒吃飽,我再讚助它一點吃的吧。”

薑若歌連忙搖頭:“這怎麽好意思?”

陳堯眯起眼睛笑了笑:“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就當薑小歌是小若的哥哥好了,給它買點吃的是應該的。”

薑若歌腦筋有點打結——薑小歌是小若的哥哥,買吃的是應該的,這是什麽邏輯?

沒等她想明白,陳堯已經端著一盤甜甜圈回來了。其實這家店的甜品價格不菲,剛才薑若歌都是小心翼翼地點餐,他一下子買這麽多,肯定要花不少錢。

想到這裏,薑若歌心裏更不安了,她說:“要不然這些算我欠你的好了,下次我把錢還你。”

他卻一臉不在意地掰了一段甜甜圈去喂薑小歌:“是薑小歌吃的,讓薑小歌自己掙錢還給我好了。”

“啊……”薑小歌是條狗,它怎麽可能掙錢嘛。

陳堯看到她一副苦瓜臉,覺得她為這件事情糾結有些好笑:“放心啦,沒多少錢,我付得起。”

薑若歌哀哀地歎了口氣:“你們這些有錢人……”一臉憤憤的神色。

陳堯一拍她的腦袋:“別傻了,什麽有錢沒錢的,我挺喜歡薑小歌,給它買點吃的,沒什麽別的意思,不要老是想那麽多。”

薑若歌點了點頭,這時服務員從後台又端出一盤水果蛋糕放在她麵前。

陳堯漫不經心地解釋:“其實本來是想點個冰激淩的,但是現在天冷了,所以換成水果蛋糕了。”

“這怎麽好意思……”不是說好了她請客的嗎?

陳堯卻佯裝不耐煩地朝她擺擺手:“既然買了,你就吃唄,他們又不退錢,你該不會是想浪費掉吧?”

薑若歌用力搖了搖頭,當然不想浪費,她一點都不想浪費。在陳堯鼓勵的目光中,她無比興奮地拿起刀叉開吃。

看到她一臉享受的樣子,陳堯心裏很歡喜,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為了避開她笨笨的卻很柔和的目光,陳堯隻好不自在地把頭扭向一邊。

她就是這種姑娘吧,雖然相貌不算太出眾,但其實也沒有她自己想象中那麽糟糕。她是那種一眼看起來就很舒服的女孩子,五官秀氣,臉蛋有點嬰兒肥,顯得很可愛。笑起來的時候,兩隻眼睛眯成細細的縫,嘴角處會浮現出兩個梨渦,可愛的模樣讓人不自覺沉醉。

04

林尋遠給薑若歌打電話問她在哪裏,她如實報了這家店的地址和店名。林尋遠趕過來的時候,她正和薑小歌分吃最後一點蛋糕,而陳堯就坐在對麵看著她。

林尋遠在店外停了一會兒。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陳堯看薑若歌的眼神是什麽含義,他微笑地看著薑若歌的時候,那目光簡直能滴出水來。

在發現陳堯和薑若歌關係密切之前,林尋遠從來沒把陳堯放在心上過,他根本不在意學校之間所謂的風雲人物之爭。他覺得和陳堯就是單純的氣場不和,注定是對手,而陳堯看他不順眼經常來找他碴他也懶得搭理。但是在陳堯和薑若歌扯上關係之後,他對陳堯就越來越反感了。

雖然,他隻是神色如常地朝他們走過去,身上卻散發著低沉的氣息,讓薑若歌一下子就意識到了危險,她有點害怕地回過頭去看他:“林尋遠,你……”

林尋遠微微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桌上的蛋糕,還有薑若歌嘴邊的奶油,以及歡快地吃著甜甜圈的薑小歌,心中的怒火油然而生。

陳堯也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於是他趕在林尋遠開口之前先打斷了他:“別老是拿這種眼神看她,今天她為了救薑小歌直接衝上馬路,差點被車撞到,你根本就沒資格指責她。”

盡管今天陳堯一開口就像吃了火藥般對他發作,但當林尋遠聽到薑若歌差點被車撞時,心裏的憤怒一下子被擔憂代替,他一把拉過薑若歌的手臂:“你有沒有受傷?”

“沒什麽……”薑若歌被他的目光弄得心裏發慌。

“隻是在馬路上摔倒了而已,的確沒什麽。”陳堯喝了一口咖啡,然後雙臂環胸,嘴角勾起一抹挑釁的笑來。

林尋遠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一點:“薑若歌,你是白癡嗎?馬路上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嗎?沒頭沒腦就這麽衝出去,萬一出事怎麽辦?你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薑若歌有些被他如此激烈的反應嚇到了。

林尋遠看到她臉上那抹慌亂,努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讓聲調緩和了些:“怎麽那麽傻呢,腳傷沒有複發吧?”

薑若歌看了他一眼,被他突如其來的溫柔弄得心裏有點發慌,不敢再看他。

薑若歌穩了穩情緒,理智反複地告訴她,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和薑小歌道別,和林尋遠劃清界限,堅決不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想到這裏,薑若歌滿眼真誠地對他說:“林尋遠,你不用再打我一巴掌再給我一顆糖了,我今天是來和薑小歌道別的,我想我們應該就此劃清界限比較好。”

林尋遠顯然沒料到今天會有這麽一出。

“其實我想得很明白了,我不是你的寵物,我不想一直這樣被你呼來喝去的。你給薑小歌換個名字吧,我不想再當它的監護人了。”

薑若歌語調不快,一字一句說得格外清晰,清晰地告訴林尋遠他並不是在做夢。

“林尋遠,其實,我覺得,我們本來就不應該重逢。”說著說著,薑若歌忽然鼻子一酸,眼眶也紅了。

她強忍著淚水,雙肩不自覺**的模樣讓林尋遠心疼。而此刻,從她嘴裏說出的決絕話語讓他心如刀割。

林尋遠不明白為什麽在他眼裏幸運的重逢,在薑若歌眼裏卻是不應該的。他明明就是為了找她才來L市上大學的,他明明因為重逢而歡喜了好久好久。

可是,這些在她眼裏居然是不應該的。

陳堯明白薑若歌此刻心裏有多難過,於是起身,擠開林尋遠,拉過薑若歌的手臂,說道:“話說完了,我們走吧。”

薑若歌的眼淚唰地掉了下來,但是陳堯用身體擋住了林尋遠的視線,把她護在身體的另一側。

林尋遠卻突然爆發了,發狂一樣地拉住陳堯:“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麽帶她走?”

陳堯卻狠狠地把他的手甩開,目光堅定地說:“你有沒有想過你今天這樣是應得的結果?你好好想想你之前都是怎麽對她的?每次都非得傷了她的心你才甘心,她為什麽還要和你待在一起?自討苦吃嗎?林尋遠,你是時候給她一條生路了。”

陳堯的話像是一記悶雷狠狠敲在林尋遠心上,他愣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陳堯趁機帶著薑若歌走出了餐廳。

薑小歌本來想追過去的,卻發現林尋遠並沒有過來,隻好晃晃腦袋,跑回林尋遠身邊,用腦袋蹭他的小腿。

他究竟給薑若歌帶去了什麽,真的隻有難過嗎?她是不是真的一直都那麽不快樂,因為他?

胸腔裏彌漫著滿滿的酸澀,林尋遠反複問著自己。

陳堯居然說,他的放手,是給她一條生路。

他真的不想接受這個說法,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認,好像的確是這樣。

除了傷害,他什麽都沒有帶給她,雖然這些都不是出於他的本意。

他有點恨自己,為什麽他就不懂得怎麽去好好愛一個人呢?

可是,他現在才明白過來,是不是為時已晚?

05

陳堯送薑若歌回宿舍,在宿舍門口剛好碰到約會回來的笑笑。看到薑若歌臉色不怎麽好,眼角還殘留著淚痕,笑笑很吃驚。

之前傳聞薑若歌和陳堯走得近的時候,笑笑就已經試探過薑若歌,打聽是怎麽回事了,但是薑若歌打死不承認,說隻是朋友,所以笑笑也不好深究。

此時此刻,看看陳堯那雙凝視著薑若歌的雙眸,要說他的眼神裏沒有什麽別的成分,那絕對是騙人的。笑笑看得出來,他很在乎薑若歌,因為在乎,才會有那樣焦急的神情。

還沒等笑笑張嘴詢問原因,薑若歌就一下撲進她懷裏哭了,像是要把之前所受的委屈難過通通發泄出來,讓人聽著就覺得心疼。

“笑笑,我和林尋遠絕交了!真的絕交了!徹底絕交了!”她說。

笑笑拍著她的背,一時之間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我知道,我知道……不哭了好不好?”

薑若歌用力點了點頭,拚命抹眼淚:“對啊,我不該哭的,我應該笑才對,擺脫了林尋遠那個渾蛋,我應該笑的!”

笑笑看到薑若歌笑得比哭還難看,心裏很難受。

陳堯勉強笑了笑:“你先帶她回宿舍吧,好好安慰她一下。”

薑若歌卻一邊抹眼淚一邊說:“沒什麽需要安慰的,隻不過是眼裏進了沙子。”

笑笑才不給她繼續廢話的機會,跟陳堯道別後把薑若歌拽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笑笑扶著薑若歌坐在自己的**,然後歎了口氣,目光溫和地看著她:“若歌,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我不會說你什麽的。”

然後薑若歌就真的哭了,一開始是很小聲地哭,後來是號啕大哭,把頭蒙在被子裏使勁地哭。

笑笑坐在床邊給她拍背順氣,眼神裏透著一絲無奈和心疼。

薑若歌的眼淚好像收不住了一樣,越流越多:“笑笑,我真的不想哭的,可是我實在忍不住。”

笑笑歎了口氣,用麵巾紙給她擦臉上的淚和汗:“若歌,你很喜歡林尋遠吧?”

薑若歌沒有回答。

“喜歡為什麽不承認?”笑笑揉了揉眉心,說道,“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麽明明喜歡得要命,嘴上卻打死都不說。你不說,他怎麽可能知道你喜歡他?”

薑若歌卻很用力地搖頭:“知不知道又有什麽區別,反正他也不可能喜歡我,在他的眼裏我就是玩具,是小醜,是寵物!”

“若歌,你就不能有點自信嗎?為什麽你總是要把自己看得這麽低?其實你很好,隻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笑笑歎了口氣,又換了張麵巾紙給她。她替薑若歌著急,她想安慰薑若歌。可薑若歌總是把自己的心鎖起來,誰也不知道她心裏對林尋遠的想法。而且薑若歌總是那麽自卑,看不到自己身上的閃光點。

“反正現在我和林尋遠劃清界限了,以後他和我沒關係了,我可以過得輕鬆自在了。”

笑笑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薑若歌覺得很難受,比四年前不辭而別的時候更難受,因為她真的當著林尋遠的麵說了那麽多又狠又決絕的話。

她不知道林尋遠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反正現在她隻是一心想有個了斷,僅此而已。

第二天,薑若歌在宿舍躺了一天,她就好像一條鹹魚一樣,動都懶得動一下,吃飯都靠笑笑帶外賣,上課就靠笑笑幫忙跟老師請假。

笑笑怕她一直頹廢下去弄出病來,所以晚上終於忍不住把她叫了起來:“走,一起去吃晚飯,不能在**再待下去了,你想就這麽變成腐爛的屍體嗎?”

“想……”薑若歌依然有氣無力的。

笑笑翻了個白眼:“你想變屍體我可不想你把宿舍弄髒,趕緊起來,樓下有人在擺蠟燭,估計又有好戲看了,趕緊換身衣服下去,說不定還能看到全過程。”

薑若歌覺得挺殘忍的,要剛失戀的她去親眼見證一對新戀人的誕生,她應該會覺得更痛苦吧。可更殘忍的是,她壓根就沒戀愛過啊,又哪來的失戀!

可是笑笑才不管那麽多,把她拉起來,推著她去換衣服。

外套才穿到一半,手機就響了。薑若歌這才想起來,自己忘記換手機卡了。她猜會不會是林尋遠打來的,可是掏出手機,她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陳堯的名字。

她有點遲疑地接通電話:“喂?”

“薑若歌,你在宿舍?”

薑若歌狐疑地“嗯”了一聲。

“你下來一下,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說。”陳堯的語氣裏透著些許興奮。

薑若歌還一頭霧水,那邊已經傳來了忙音。

笑笑回過頭來看著她:“誰啊?”

“陳堯。”薑若歌平靜地回答,“他說找我有事。”

“哦?”笑笑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06

從甜品店回去之後,林尋遠徹夜未眠,他思考了很久事情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倒是陳堯的話點醒了他,林尋遠才後知後覺地明白,自己對薑若歌的確是差勁透了。

他隻會使喚她做事,對她冷嘲熱諷,每次看到她著急跳腳的樣子他就會覺得很開心。他喜歡她幫他做事的樣子,喜歡她不敢忤逆他的樣子,這樣會讓他覺得他在她心裏的地位很高,於是誤認為隻有這樣才能讓她老老實實待在自己身邊不逃跑。

而讓薑若歌幫他寫作業、買禮物,還經常帶著薑若歌同他和女朋友一起吃飯,其實他是很想有一天,她會生氣,會大聲告訴他,她不幹了,她討厭他有那麽多女朋友。他希望她會吃醋,他希望她想把他占為己有。

可是她從來都不會。

而且,他越是這樣做,她就離他越遠。

盡管林尋遠非常不想承認,但是,事實上的確是他把薑若歌逼走的。

若是他好好地對她說他很在乎她,而並非總通過這樣那樣別扭的方式表現出來,或許她就不會說出那些話,不會一次又一次決絕地離開。

想到這裏,他忽然很想跟她把所有的一切和盤托出。

他喜歡她,很早就開始喜歡。

以前他總故意把字寫得很難看,為的就是讓她幫他糾正。

他給狗狗取名叫薑若歌、薑小歌,為的就是她不在身邊的時候,他能自然地、溫柔地叫出這個名字,而不是每次麵對她時凶神惡煞的命令口吻。

他是為了她才去那所三流學校的,而不是為了所謂的自由。

林尋遠拉著薑若歌考最好的學校不是想為難她,而是想和她繼續念同一所學校,雖然直到最後一次模擬考,薑若歌的分數都沒有達到目標學校的分數線。他也不是沒想過假裝考砸,和她填一樣的誌願,她去哪裏他就去哪裏。偏偏當時“早戀事件”被曝了出來,委屈的薑若歌急著想跟他撇清關係,最終放棄這個不太切實際的想法。到頭來,林尋遠也沒能改掉誌願。

考試的時候,他還是寄希望於她能超常發揮,說不定就達到分數線了。可沒想到,薑若歌偏偏這時來了例假,肚子痛得路都走不利索。林尋遠趁休息時間去幫她買藥,卻在藥店接到了宋藍嫣的電話。林尋遠隻好買了兩盒,表麵上薑若歌那盒是順帶的,事實上並非如此。

他還在藥盒裏的說明書上寫了:薑若歌,其實我喜歡你。可是他不知道,薑若歌並沒有收到他的表白。

看到林尋遠在宋藍嫣麵前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非但沒有了小霸王的氣焰,竟還會有幫她買止痛藥這樣貼心的舉動,薑若歌實在是覺得挫敗。她不願意接受他的施舍,所以把那盒藥扔掉了。而這之後,薑若歌再也沒主動聯係過林尋遠,所以他以為她拒絕了他,她根本就不喜歡他。

宋藍嫣畢業考時也沒發揮好,留在本校,剛好又和薑若歌同校了,隻是不同班。林尋遠經常去看宋藍嫣,給宋藍嫣買吃的,其實隻不過是想去薑若歌教室的窗前看看她。

而宋藍嫣,於他來說就像好兄弟。

宋家和林家是世交,兩家祖父那一輩是好朋友,而林尋遠的一些叔伯、姑姑也和宋家有些姻親關係,所以他和宋藍嫣從小就認識,林媽媽也一直有意撮合他們兩個。

可林尋遠並不喜歡宋藍嫣。

小時候宋藍嫣就是個張牙舞爪的悍婦,他當時個子比她矮,她經常揪他的耳朵逼迫他做事。

等他稍微長大一點,想著可以報仇時,卻被大人們囑咐不許欺負宋藍嫣,必須好好照顧她。盡管他覺得有些不公平,但也不敢明著違抗大人們的命令。

恰好宋藍嫣的性格很爽快,大大咧咧的,他並不討厭,於是兩人幹脆拜把子成了哥們兒。宋藍嫣偶爾會開玩笑說她是他的初戀,他也懶得放在心上。

四年前的暑假,林尋遠想趁薑若歌生日這個機會跟她表白。他訂好了飯店,點了一桌她喜歡吃的菜,還特地預訂了一個巧克力蛋糕,甚至叫來了一些老同學做見證人。可是他們一直等到很晚都沒等到她。而那天的事情林尋遠也囑咐大家不可以傳出去。

他氣薑若歌居然放自己鴿子,也怕被她知道他這樣傻傻地幫她準備了一個驚喜換來的卻是她的失約。

令林尋遠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第二天就從老同學那兒聽說了薑若歌搬走的消息。他在她家門口守了一整晚,從黃昏等到天亮。他從來沒有想過薑若歌會這樣不辭而別。八月悶熱的夜風吹過,林尋遠的心卻像墜入冰窟般寒冷。

後來,他專心讀書,成績很好。本來林媽媽已經幫他聯係好了英國劍橋大學,準備一畢業就送他出國留學。而這時他從中學老師那裏打聽到了薑若歌的消息,她搬去了L市,至於是在哪所學校,住在哪裏一概不知。於是,林尋遠果斷地報考了L市的學校。

但是,過了整整兩年他都沒有遇到她。

上了大學之後,他有點自暴自棄,尋釁滋事,又交了一堆女朋友,想要忘記薑若歌。

直到那天路過景江國際大酒店時,他才終於找到了她。一如既往的隨性裝扮,幾乎被淹沒在人群裏的薑若歌,林尋遠還是一眼就看到了。

有那麽一瞬間,林尋遠很想衝過去告訴她他找了她多久,他有多想念她。

是啊,這麽多話他為什麽不說呢?如果他不說,她這輩子都不可能知道。

想到這裏,林尋遠苦笑了一下,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窗外已經是暮色西沉了。

現在對她說,應該還不晚吧。

他想給她打個電話,但是他猜她肯定不會接,所以他準備親自去一趟Z大。

而他不會知道,Z大的女生宿舍樓下,聚集了一大批圍觀的女生。

漂亮的蠟燭被擺成一個心形,粉紅色的玫瑰花瓣綴滿心間。

一切的安寧,看起來都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