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切都會有盡頭
有時候有時候，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相聚離開都有時候，沒有什麽會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時候，寧願選擇留戀不放手，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01
薑若歌剛到樓下，就發現宿舍樓門口已經擺滿了蠟燭，而且圍觀的人不是一般的多，裏三層外三層幾乎把整個宿舍樓入口堵得水泄不通。
之前也有不少人弄過所謂的蠟燭表白，可是從來沒見過這麽熱鬧的，簡直就像是明星開演唱會一樣。
她有點遲疑地走了過去，本來想撥開人群去找陳堯，結果就看見，他居然站在蠟燭擺成的桃心中間，目光落在她身上。
薑若歌瞬間有點發愣，一臉狐疑地看著陳堯：“你這是……準備表白？”
陳堯很自然地點了點頭，微微一笑：“是啊。”
薑若歌停頓了片刻，還是有點遲疑：“你打算跟誰表白？”
“你啊。”
薑若歌感覺被一道閃電狠狠劈中了，而且被劈完還讓人潑了一盆狗血！這種事情怎麽可能發生在她身上？她被表白了？而且跟她表白的人是陳堯？這怎麽想都不合理啊！
愣了半天她才開口說：“你別開玩笑了……”
陳堯卻一副極其認真的表情，他手裏捧著一大束玫瑰，越過蠟燭，朝她走了過來。
人群雖然議論紛紛，卻給他讓出了一條路。
他走到薑若歌麵前，把花遞到她手裏，笑起來的樣子很迷人：“薑若歌，我喜歡你。我知道這樣表白有點太快了，但是我怕錯過這次，以後都沒有機會了。我知道你心中還有一個人賴著不走，但是我有信心讓你忘掉他。”
薑若歌愣在原地，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她活了二十年，從來沒有男生向她表白過。
她看過很多次告白，男孩抱著吉他唱歌給女孩聽，她每次都覺得很浪漫很妒忌，可是她也從來沒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畢竟，她真的太普通了。
看到薑若歌眼神裏的訝異，陳堯的目光反而越發堅定起來：“薑若歌，你知不知道其實你很好，為什麽要一直把自己隱藏起來？你很可愛，很有愛心，在乎薑小歌多過在乎自己。你把自己放得太低了，隻給自己那麽一丁點的空間呼吸，你能不能多一點自信？”
陳堯的每一句話，都像是說到了薑若歌的心坎上。
陳堯柔情似水地看著她，輕輕拉起她的手：“薑若歌，我喜歡你，林尋遠不能照顧你，讓我來照顧你。”
還沒等薑若歌做出反應，人群中便響起嘈雜的驚呼聲。薑若歌一回頭，地上的蠟燭已經被踢得亂七八糟，圍觀者都不自覺地退開，目光全都匯集到那個突如其來的破壞者身上。
林尋遠。
圍觀的一些女生相當激動。
陳堯和林尋遠，那是多少女生夢寐以求的？
此時的薑若歌卻抓狂不已，以她的腦容量一下子處理不了這麽多的問題。為什麽陳堯會向她表白？為什麽林尋遠在這個時候出現了？接下來要怎麽辦？她一點頭緒都沒有。
林尋遠衝過來一把揪住了陳堯的衣領：“你剛才說什麽？有種你再說一遍！”
陳堯看著林尋遠，眼神裏滿是不屑：“我說你照顧不了她。”
林尋遠發怒了，揮起拳頭打向陳堯，陳堯的右臉瞬間便腫了起來。
林尋遠似乎還嫌不解氣，朝著陳堯的肚子又是一拳，目光凶狠得像是要把陳堯整個撕碎。
薑若歌見林尋遠還要出手，連忙拉住他：“林尋遠！你瘋了嗎？”
林尋遠回過頭來看著她，嘴角忽然扯出一抹諷刺的笑來：“薑若歌，你是不是覺得有人跟你表白你特別得意，特別開心啊？”
薑若歌用力搖頭，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她一把推開林尋遠：“我怎麽想都跟你沒關係！你為什麽每次都要這樣說我？很好玩嗎？你知不知道我很難受？你是不是覺得刺激我、逗我玩，特別有意思？”
他在心裏怒吼不是，卻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他明明是想來跟她說清楚的，隻是一看到剛才那個場景，就被憤怒衝昏了頭腦。
薑若歌一臉絕望地看著他：“林尋遠，我真的受夠了！我受夠了你的冷嘲熱諷，我受夠了你的那些女朋友！我不想再當你的奴隸，我想過我自己的生活。求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好嗎？”薑若歌的聲音都顫抖了。
為什麽你會這樣可憐地向我求饒？為什麽我們會變成這樣？
林尋遠的心像是被一隻無情的大手狠狠攥住一般生疼，表現出來的，卻是冷冷地問薑若歌：“那你呢？你把我放在眼裏過嗎？四年前你不辭而別，什麽聯係方式都沒留下就搬走了。在你眼裏，我算什麽？”
薑若歌說不出話來，她蹲在地上，眼淚不斷溢出來。笑笑連忙過來扶住她的肩膀幫她抹眼淚。
周圍的燭火好像都變成了戰火，硝煙彌漫，原本嘈雜的人群也突然安靜了下來。
看著哭成淚人的薑若歌，林尋遠的胸腔裏溢滿了悲傷。他沉默地撥開人群，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陳堯蹲下來，心疼地替薑若歌擦眼淚。他的臉還是紅腫的，林尋遠那一拳打得真狠，但是看到薑若歌維護自己的樣子，即便知道她並不是因為喜歡他，他也由衷地覺得開心。
他蹲下身幫她擦幹眼淚之後，拉著她站了起來：“薑若歌，他已經走了，你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我剛才的提議。”
薑若歌不語。
“雖然有點乘虛而入，但是我不在乎。”他依然那樣堅定地看著她，目光坦然得讓人覺得心慌。
薑若歌淚眼迷蒙地看著陳堯，最終卻搖了搖頭：“謝謝你，謝謝你在這個時候說喜歡我，但是我們可能隻適合做好朋友。”
陳堯勾起嘴角，佯裝輕鬆地一笑：“沒關係，我早就料到了是這個結局，不過既然說出來了，我就沒什麽好遺憾的了。”
薑若歌愣愣地看著他，她真的很懷疑，他弄這場表白是不是隻是單純為了給她找回信心。
可是，陳堯微笑的表象下，一顆心早已支離破碎。他不想給她壓力，隻能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
他們都被愛情這個東西耍得團團轉，每個人都遍體鱗傷，卻又微笑著假裝堅強。
蠟燭都被收走之後，宿舍樓又恢複了平靜。如此高調的事發生在校園裏必然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隻是，薑若歌這一次已經無暇去澄清了，該了斷的已經了斷，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02
這之後，薑若歌換了手機卡，和林尋遠不再來往了。而她和陳堯依然是朋友，事後陳堯對她坦白，那天隻是演一場戲，看她太消沉了，想幫她找回信心。
薑若歌當然沒有全信，她雖然不夠聰明，但是她也看得出來陳堯的樣子根本不是在演戲。但是，她心裏喜歡的人一直都隻有林尋遠一個，所以她隻能假裝完全相信他說的話，給彼此一個台階下，這樣相處起來才不會那麽尷尬。
不知不覺，大三下學期開始了，周圍的同學即使是“學渣”都開始奮發圖強了。因為過了這個學期就要實習，再不好好武裝一下自己就真的要被別人甩在後麵了。
薑若歌也一樣，奮發圖強，不僅完成了必修的學分，還參加了各種大大小小的比賽，也有了不少收獲，這些榮譽將來能在應聘時派上用場。
這些獎項有一部分還得歸功於陳堯，他隻是輔修日語，對這些獎項沒有興趣，所以每次對這樣的比賽，如果有好點子，都會第一時間貢獻給薑若歌。
薑若歌每次都會覺得很不好意思，但是每次陳堯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對她說：“我們是朋友吧？朋友幫你的忙是應該的吧？如果你覺得內疚，那就先欠著，有機會一起還給我。”
他們經常在一起為了比賽的一些事情研究、討論，弄得笑笑總是會狐疑地看著薑若歌說：“喂，你真的不喜歡陳堯？他不比林尋遠差吧？
對你又好，你們的關係又融洽……”
“因為融洽，所以是好朋友啊。”薑若歌回答得有點心虛，但還是盡量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們的確隻是朋友而已，雖然那次的表白事件依然讓她不能釋懷，但是她知道，無論如何陳堯都代替不了林尋遠在她心裏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林尋遠的關係，她現在真的有點受虐狂的傾向，即使是看電視劇，如果男主人公對女主人公千依百順，她就覺得這部電視劇一點看頭都沒有；如果是兩個人相愛相鬥，她就會覺得非常有意思，覺得這才是愛情。
有段時間薑若歌的腦海裏經常會回放那天林尋遠踢掉蠟燭的場景，她在想，他是不是喜歡她的？是不是有那麽一點可能，是因為喜歡她才那樣做的？
但是每次她都強迫自己打消念頭，不可能的，他不喜歡她，他對她僅僅是小孩對玩具的一種占有欲，他覺得自己的玩具被搶走了，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所以才會發那麽大的火。
找到這個理由，薑若歌終於鬆了口氣。
在薑若歌終於調整好心態，並且立誌這一輩子都和林尋遠不要再有瓜葛的時候，她又遇見了他。
那是五月的一天，薑若歌去以前經常帶薑小歌散步的公園走走的時候，看見了林尋遠和宋藍嫣。一時間，她尷尬地僵立在那裏，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來。宋藍嫣依舊那樣漂亮，不，比過去更加漂亮。她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成熟女性的致命吸引力，穿著寶藍色吊帶長裙，長發燙成了漂亮的大波浪卷，腳踩一雙十厘米高的細跟高跟鞋，走起路來就像在T台上走秀的模特，讓人一看就很難挪開視線。
她薑若歌怎麽可能跟宋藍嫣比呢？林尋遠的女朋友終究會再次變成宋藍嫣吧？
而他們兩個人現在正牽著薑小歌，走在公園裏，簡直和諧得晃人眼睛。
薑小歌也應該改名字，叫宋小嫣。到時候她一定要毫不留情地嘲笑它這隻小公狗居然取這麽女性化的一個名字。
可是，那也要她有機會才行啊。
沒等他們走近，薑小歌已經撲騰著要朝她飛奔過來了，奈何狗鏈一直緊緊拴著它。
注意到薑小歌強烈的反應，林尋遠和宋藍嫣都朝薑若歌看了過來。
薑若歌愣了一秒，馬上轉過身去，然後飛快地逃跑了。
宋藍嫣也看到了薑若歌，她看了看身邊的林尋遠，露出一個有點無奈又有點悲涼的笑容來：“喂，你為什麽不去追啊？當初你放棄跟我一起去英國留了下來，聽說你來這裏上大學就是為了找她，怎麽到現在你們兩個還沒在一起？”
林尋遠苦笑道：“不知道，也許她已經和別人在一起了吧。反正當年她也是一聲不吭地跑了，或許我在她心裏根本沒位置。”
宋藍嫣沉默了，一陣涼風從她耳旁吹過，她被吹得心裏一陣發澀。
年少的時候，她那樣張揚狂放，而獨自在國外生活了幾年後，她個性裏那些不安分的因子如今好像都已經沉澱了下來。唯一不變的是，她喜歡林尋遠，而到今天他都不知道。
03
薑若歌覺著心裏亂亂的，從公園裏出來之後，她就回了學校。她來到食堂四樓的小炒餐廳，點了幾個菜，還有一打啤酒。
她還在林尋遠介紹的餐廳工作，這些日子以來也攢了一些錢。
本來薑若歌是打算辭職的，但是秦月把她留下來了，他說他的店需要像她這樣會笑的女孩子，而他夫人也相當喜歡她。
薑若歌也很喜歡秦夫人，雖然秦夫人隻能坐在輪椅上看這個世界，可是她的臉上有著比誰都幸福的笑容。因為她愛對了人，每天和自己心愛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又怎能不幸福？
這是多少女孩求之不得的夢想。
薑若歌相當羨慕他們這一對。聽說秦夫人是在一次雪崩事故中導致雙腿受傷的，而秦月卻是在她受傷之後才看清自己對她的心意，他沒有拋下她，而是一直陪在她身邊，安慰她，照顧她。
秦夫人自暴自棄不願做康複治療，可秦月讓她相信她可以重新站起來。
每次看到他們，薑若歌就覺得自己又重新相信愛情了。有的時候，她甚至覺得，是不是非得經曆生離死別，人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心，找到自己的真愛？
那林尋遠呢？
他不用再去找吧，他的身邊有宋藍嫣呢。五年前是這樣，五年後依然如此。
五年前，宋藍嫣曾經來找過她，那個時候因為林尋遠的關係，她們對彼此都有點了解，卻沒有真正認識過。
宋藍嫣約了薑若歌在學校操場邊見麵，兩個人一邊喝奶茶一邊聊天。宋藍嫣笑嘻嘻地看著薑若歌：“原來你就是林尋遠的小跟班啊，我聽說你很久了呢，但是一直沒有機會認識你。”
“嗯……”薑若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低著頭晃著雙腿。薑若歌深深地覺得自己跟宋藍嫣之間的差距太大，她們壓根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也喜歡林尋遠吧。”宋藍嫣微笑地看著她，眼神裏的親昵似乎是隻有閨密才會有的，“他身邊的女生幾乎沒有不迷戀他的，太能招蜂引蝶了，我就看不慣他那個樣子。”
薑若歌回過頭來愣愣地看著宋藍嫣：“你不在乎他嗎？”
宋藍嫣搖搖頭，喝了一口奶茶：“看不慣不代表不在乎啊，但是我不想這麽早讓他知道我在乎他，這樣我和他那些女朋友就沒有區別了。”
“哦……”薑若歌喪氣地把頭垂了下去。
“但是我相信終有一天我們會在一起的，這隻是時間問題。況且，我在他的眼裏是特別的。我很喜歡他給我的特殊待遇，幾乎有求必應，我特別享受那些迷戀他的女生看我的時候那種咬牙切齒的神情。”
“這樣啊……”薑若歌把頭埋得更低了一些。
“若歌，我說這些不是想打擊你，隻是覺得，你跟在他身後追了這麽多年，確實挺辛苦的，不如放棄吧。”
“不如放棄吧”這五個字如今還徘徊她的耳邊。她真的想過無數遍了，不如放棄吧，不如就這樣放手吧。可是每次都不行，每次一見到林尋遠，她所有積攢起來的勇氣就全都消散了。雖說這一次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再出現在彼此的世界裏，看起來似乎她真的已經放棄了，但隻有薑若歌自己心裏清楚，林尋遠至今仍在她心中。
她是一個失敗者，五年前是，五年後仍然是。
薑若歌從來不喝酒，可是今天她破天荒地喝了很多。她想把自己灌醉，因為一直以來她都沒醉過。她想替五年前那個可悲的自己，還有五年後依然被林尋遠玩弄的自己好好醉一場。
醉了，應該就沒有那麽難過了。
04
笑笑給薑若歌打了一個晚上的電話都沒人接，最後無奈之下找到了陳堯，讓他幫忙一起找薑若歌。
陳堯幾乎找遍了整個學校，最後才在小食堂裏找到了已經醉得幾乎不省人事的薑若歌。濃重的酒味撲鼻而來，讓他用力皺了一下眉頭。這丫頭，到底喝了多少酒才醉成這樣？看著滿地橫七豎八的啤酒罐，他深吸了一口氣。
陳堯伸手把她從啤酒罐堆裏拉起來時，薑若歌還在迷迷糊糊地說著醉話：“別攔著我，我還要喝。”
陳堯皺緊了眉頭，沒有理會她的抗議，讓笑笑幫忙把薑若歌扶到自己背上。他從來都不知道她還有喝酒的習慣，而且居然喝得這麽醉。
食堂離女生宿舍有一段距離，陳堯背著她走過長長的林蔭道，頭頂的星星稀稀疏疏，風裏彌漫著梔子花的清香，明明那麽沁人心脾，卻莫名讓人嗅到了傷感。
陳堯知道，薑若歌醉成這樣是因為林尋遠，他才是她心裏最脆弱的那根神經，輕輕一觸便疼得不能自已。
薑若歌趴在他背上，意識飄忽，腦海裏隻有林尋遠和宋藍嫣在一起的畫麵，無論她怎麽掙紮，他們的笑臉就是一直印在她的腦海裏消除不掉。
“林尋遠，我那麽喜歡你，喜歡了你那麽多年……可是為什麽在你眼裏我永遠都是無關緊要的……我討厭你和別的女生在一起，我好嫉妒，為什麽你對她們那麽好……”漸漸地，她的聲音有了哭腔，身體難受得蜷縮起來。
“我知道我不該嫉妒宋藍嫣……她很好，她和你很般配，你們是天生一對……”她狠狠地抓緊了陳堯的衣服，抓到手心都滲出汗水來，淚水濺在陳堯的T恤上留下一圈化不開的印記，“我多麽希望我是她，那麽漂亮……什麽都會……那麽有自信……我什麽都沒有……所以連喜歡你的資格都沒有……我好想跟你說我喜歡你……可是我不敢說……你要什麽時候才明白……”
陳堯咬緊嘴唇，嘴角泛起一絲帶著痛意的苦笑。她在他背上喊著林尋遠的名字，說著對林尋遠的表白，聽起來那麽悲傷，那麽無助，聽得人心都涼了，痛了。
可是他心疼又有什麽用呢？她愛的是林尋遠。他也心痛，他也難過，他也不敢說真心話，可是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不會明白吧？
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麽《大話西遊》是那麽多人都緬懷的經典，因為有多少人都希望有月光寶盒，能夠回到過去挽回自己的遺憾。
如果給他一個月光寶盒，他希望回到過去，在林尋遠見到她之前，先一步來到她麵前，改寫她的記憶，換走她的愛情。
可是，沒有辦法，命運就是這樣，先一步，後一步，幸福和遺憾都是注定好了的，沒有誰能改變。
薑若歌，多想認真說一次我愛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變成倉促的玩笑而已。
05
薑若歌大醉了一個晚上醒來之後，頭痛得像要裂開一樣。
笑笑給她弄了一杯醒酒茶，皺緊眉頭一臉嚴肅地責備她：“薑若歌，你到底怎麽回事？喝得那麽醉？要不是陳堯昨晚把你背回來，估計你今天就暴屍街頭了！”
薑若歌揉了揉太陽穴，意識有點模糊，其實她也忘了自己昨晚究竟做了些什麽，就隻記得喝了很多酒。其實昨天晚上她是第一次覺得酒是個好東西，喝著喝著就好像什麽都忘記了。
看著薑若歌一臉無辜的樣子，笑笑無奈地揉了揉她的頭發：“若歌，有什麽事情你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不要自己一個人做傻事，老是讓人擔心。”
薑若歌吐了吐舌頭，聳了聳肩：“我發誓不會再有下次了……”
笑笑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麽，走到自己的書桌前，從抽屜裏取出一個信封又走回來，把信遞到薑若歌手裏：“這是一個C大的同學給我的，他說是林尋遠叫他幫忙讓我轉交給你的。”
薑若歌有點反應不過來，看了一眼手裏的信封，有一秒鍾的愣神。
笑笑歎了口氣：“就知道你不敢拆，我剛才已經幫你看過了，是他生日宴的邀請函。也真難為他轉了幾個人的手才交給你。”
薑若歌頓了頓，從信封裏拿出邀請函，看到那行字依然透著林尋遠一貫霸道的口氣：敢不來你就死定了！
笑笑拍了拍薑若歌的肩膀，認真地看著她：“你去不去？”
薑若歌緊抿著嘴唇，搖搖頭，用很低的聲音說：“不去。”
“不去？”笑笑眯起了眼睛，“不去就代表你對林尋遠還有念想。
為什麽不去？這半年來我看你根本沒有放下他，如果一直這樣不徹底了斷，恐怕這輩子你都忘不掉他，也喜歡不了別人。”
薑若歌眼角泛酸，笑笑說得沒錯，她根本沒有完全放下林尋遠，所以才會在看到林尋遠和宋藍嫣在一起之後傻兮兮地跑去買醉。
想到這裏，她狠狠咬了咬牙：“那就來個徹底的了斷吧。”
笑笑歎了口氣，點了點頭：“這樣對你來說或許是件好事……”
林尋遠出生在五月份的尾巴，5月29日。他是來無影去無蹤、心神不定、腳步不停、輕率多變的雙子座。當初薑若歌看星座書，覺得用這段話形容林尋遠還真是恰如其分。
但現在她首當其衝的任務是好好想想到底應該怎樣來做這個“了斷”。她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撥通了陳堯的電話。她知道這樣很自私，但她還是希望陳堯可以陪她去參加——畢竟，現在林尋遠身邊有宋藍嫣了，她不想自己輸得那麽難看。
電話一接通，她還沒有開口，倒是陳堯先提出來了：“我正想打電話給你，你也收到邀請函了？”
“嗯……”薑若歌愣愣地握著手機，林尋遠為什麽會邀請陳堯？
“我正想叫你和我一起去呢，給不給麵子？”陳堯說得很輕鬆。
薑若歌鬆了口氣，連忙答應：“好……但是，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薑若歌聲音弱弱的，有點小心翼翼。
“嗯，你說。”陳堯真的像哆啦A夢，有求必應。
“能不能假裝一下我男朋友……”
電話那邊一時沒有回應。
“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很沒道理，但我隻是想……”
“好啊，我不覺得很過分，挺好玩的樣子。”
“真的嗎？那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謝謝你，陳堯！你真是個好好先生！”
“嗯，你這麽誇我我都不好意思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薑若歌不知道的是，電話這頭的陳堯臉上在笑，心卻如刀割般疼痛。
“我該怎麽才能和你配合
要多少虛偽才能扮演出磊落
有多少次想對你說
你身邊還有我……”
室友的電腦裏播放著傷感的音樂，陳堯的心隨著音樂越來越冷。他對薑若歌何嚐不是像歌裏唱的那樣：“有多少次想對你說，你身邊還有我……”
隻可惜，說不出口。
06
林尋遠的生日宴設在景江國際大酒店的高級西餐廳，來的人不算多，氣氛融洽且溫馨。餐廳中央擺著五層的大蛋糕，還有香檳酒擺成的塔。女生一個個都是盛裝出席，優雅的長裙，漂亮的高跟鞋，都像花兒一樣美。
薑若歌跟她們比起來真是遜色多了，白色雪紡裙、帆布鞋，看起來一派學生氣。陳堯似乎是為了配合她，穿著也很普通，沒有西裝革履，也不是什麽名貴的牌子，隻是很普通的T恤衫加牛仔褲。
有他陪著薑若歌這樣穿，讓她覺得稍微有了點底氣。
隻不過，當薑若歌真正看到宋藍嫣挽著林尋遠的手臂親昵地從餐廳旁的休息室走出來的時候，她還是無所適從得恨不得找個地洞躲進去。
陳堯一眼看穿她的慌亂，伸手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嘴角帶著溫柔的笑：“喂，薑若歌，你不會想臨陣脫逃吧？”
薑若歌頓住，堅定地搖了搖頭：“我才不會臨陣脫逃……我今天一定要好好和林尋遠做個了斷。”
她是真的要做個了斷了，她想把自己過去該說的話都說出來，她要為過去的自己了卻最後一個願望，她不想將來繼續抱著對林尋遠的那點遺憾生活下去。
其實，這也是這些日子以來薑若歌反複在考慮的事情，現在她終於有了這個機會，這一次她決定不再逃避，勇敢麵對。
在薑若歌暗暗下定決心的時候，林尋遠也看到了他們。今晚的薑若歌和陳堯，哪怕穿著樸素也那麽晃眼，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請薑若歌來，更不知道為什麽會邀請陳堯。
或許他邀請薑若歌是因為他不想就這樣永遠見不到她，他邀請陳堯——他很想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雖然其實他心裏已經給了自己很明確的答案，但他就是不願死心。
有沒有那麽一點可能，他們沒有在一起，薑若歌還是會回到他身邊？
可眼前的事實正好和他的期待完全相反，薑若歌和陳堯兩人的眼神甜蜜得讓人嫉妒，動作親昵得讓他抓狂。
宋藍嫣當然也注意到了他們和身旁林尋遠臉色的變化，她忽然笑了，心中卻泛起一絲苦澀，她奚落他：“怎麽了？看小跟班跟別人走了，後悔了？吃醋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林尋遠卻沒有理會她，而是徑直朝薑若歌他們走了過去，身上帶著濃烈的殺氣，眼神裏也有火光在閃爍。但是他忍住了，好不容易薑若歌肯來幫他慶生，他可不想又一次把她嚇跑。
宋藍嫣就在他身邊，她一直是個聰明的女生，她知道該怎麽配合林尋遠。宋藍嫣微笑著朝薑若歌張開雙臂，話語裏滿是親昵：“若歌，好久不見！你變漂亮了。”
薑若歌尷尬地笑了笑，遲疑了一下還是過去和宋藍嫣擁抱了一下：“好久不見。”
“我去了英國，最近剛回來。怎麽樣？這家夥留在國內有沒有做什麽不好的事情？還有沒有欺負你？”宋藍嫣用最親昵的動作，最親昵的口吻，不著痕跡地把林尋遠劃入了自己的領地內。
當然，這一次她並不是為了搶奪林尋遠，她隻是知道這樣做好歹還能稍微維護一下林尋遠那一貫高傲的自尊。
薑若歌笑得有點躲閃：“他沒有欺負我，你放心……”
薑若歌話還沒有說完，身邊的陳堯已經一把攬住了她的肩膀，笑得一臉燦爛：“現在林尋遠欺負不了她了，隻有我才能欺負。”
宋藍嫣看了一眼林尋遠，隨後拉起薑若歌的手，也跟著笑了起來：“若歌，好眼光呀，還不介紹一下……”
薑若歌連忙點了點頭，結結巴巴地介紹道：“這是陳堯……我男朋友……”
她的聲音很輕，哪怕她已經跟林尋遠劃清界限了，可林尋遠強大的氣場還是讓她心驚膽戰。
可直到最終，林尋遠也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那真是恭喜你了。”聲音很淡，很冷。
薑若歌咬了咬嘴唇，迎上他的目光，很努力地讓自己露出一個平靜的笑容來：“謝謝。”
林尋遠不答。
“林尋遠，我來這裏是想告訴你一件事……”薑若歌的聲音開始不穩定。
身邊的陳堯下意識地摟緊了她的肩膀，想給她勇氣。
“我曾經喜歡過你。”薑若歌心裏泛疼，她掙紮著說下去，“我覺得不說出來我心裏會有個疙瘩，但是現在我已經不喜歡你了，我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了。”
林尋遠覺得自己的心髒在胸腔裏爆炸了，大腦一片空白停止了思考，真的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聽薑若歌說下去。
或許，他才應該是那個拚命想找到月光寶盒的孫悟空，讓一切都重來一遍！她曾經是喜歡他的！她是喜歡他的！可是現在她身邊站著別的人……
他們是相逢恨早，還是相逢恨晚？他們在他什麽都不懂的時候相遇了，他像個白癡一樣不懂得該如何表達，而她像個縮頭烏龜把什麽心事都藏在心底。時光就像一把刀狠狠地在他們身上劃下了不可修複的創傷，他們明明彼此喜歡，卻因為固執和懦弱而一路錯過。
究竟是誰的錯？
他感覺自己的心在顫抖，但最終他隻是揚了揚嘴角：“幸好你現在喜歡的不是我，被你這種笨蛋喜歡應該不是件愉快的事吧。”
然後，他拍了拍陳堯的肩膀：“你自求多福……”停頓了一秒，才用很輕的聲音補充了一句，“好好照顧她。”
周圍歌舞升平，歡笑依舊。但是好像輕快甜蜜的音樂都不再歡快了，食物也不再美味，明明他身邊的人不少，可是他怎麽都不覺得熱鬧。
07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以後，林尋遠一個人喝著悶酒。明明是名品法蘭地，他卻像喝水一樣往嘴裏灌。他曾經說薑若歌是豬八戒吃人參果，原來他自己暴殄天物起來也毫不遜色。薑若歌明明已經離開了，可是她的話不斷地在他耳邊回響。
看到他眼睛裏的空洞和失落，看著他近乎崩潰地灌酒，宋藍嫣抑製不住憤怒：“林尋遠，別喝了！你到底發什麽瘋？她不就是你的一個小跟班嗎？你不是隻是喜歡逗她玩嗎？她有什麽了不起的？為什麽這麽多年你都放不下她？她到底哪裏好？”
林尋遠抬頭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宋藍嫣，你又發什麽神經？我很煩，沒空陪你瞎鬧。”
宋藍嫣一把奪過他手裏的酒瓶，用力摔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林尋遠，你倒是說說看，我比薑若歌差在哪裏？”這句話她五年前就想問他，可是直到五年後她才真的問出口。宋藍嫣不明白，她比薑若歌漂亮，比薑若歌還要早認識他，喜歡他也不比薑若歌少，可是為什麽，住在他心裏的永遠都是薑若歌？
林尋遠雙眼迷蒙地看著她：“宋藍嫣，我說了我沒空陪你玩……”
“我沒有發神經，也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是很認真地在問你！”
宋藍嫣紅了眼眶，也開始往自己嘴裏灌酒，“林尋遠，我喜歡你你明不明白？但是我知道你一直都把我當兄弟。我才不要當你的什麽兄弟，我想當你女朋友！”
林尋遠聽到她的話，忽然一顫，有些清醒過來……但是他真的有點無法接受宋藍嫣喜歡他這件事，從小到大，他們的關係一直都像哥們兒一樣，也有點像兄妹。
看到林尋遠沉默，宋藍嫣苦笑著說道：“林尋遠，我到底該拿你怎麽辦才好？”說完，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林尋遠依然沉默，酒精讓他的大腦停止了思考，他的腦海裏在不停回放剛才薑若歌說的話，後悔已經占據了他的整顆心。
宋藍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於說出來了，我心裏也舒服多了。
反正後天我就要回英國了，有些事情我就跟你坦白好了。林尋遠，其實我早就知道薑若歌喜歡你，隻有你這個白癡自己不知道。後來我看出來在你心裏，她是不一樣的，所以我去找她談過心。”
宋藍嫣本來想把這些事都爛在肚子裏，一輩子都不再重新提起，但是如果她不說，也許有些誤會就永遠都不會解開了。
林尋遠的目光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但是效果不大，她依然傻傻地跟著你，所以我去找了你媽媽，我跟她說你們兩個走得很近。我知道芳華阿姨不喜歡窮人，對窮人有偏見，所以她一定不會喜歡薑若歌，更不會讓你們繼續來往。你知道薑若歌當初為什麽會搬走嗎……”
這是最大的一個秘密了。
“不是因為她爸爸有了更好的發展機會，而是芳華阿姨去薑若歌家找過她媽媽。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反正後來就聽說他們搬走了。
“你還記得你為她準備的那個生日派對嗎？知不知道她為什麽到最後都沒有出現？
“因為我把她抽屜裏的字條添了一筆，她去三康廟的車站等了你一個晚上，卻不知道你在二康廟等她……所以她才會那樣一點口信都不留給你就走了。”
林尋遠感覺嘴裏的酒苦得厲害，他一直以為他們之間僅僅隻是因為彼此固執才會這樣一路走到分道揚鑣的地步，原來，這一切的背後還有那麽多的隱情。
他等了薑若歌一夜，薑若歌也同樣等了他一夜。在生日的晚上被在乎的人放鴿子……她在等的時候一定心都碎了吧？可是再遇之後她為什麽從來都沒提起過這件事？
林尋遠苦笑著。是了，過去他經常放她鴿子，捉弄她，她肯定以為那一次也和平常一樣吧。他就是《狼來了》裏那個放羊的小孩，錯事做多了，被她當成習慣，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扭轉局麵了。
現在，他知道了一切，可為時已晚。即使知道一切又有什麽意義呢？命運有時是一場慘烈的戲，一路上演著形形色色的錯過。那樣愛著的人，一轉眼就變成了身後的風景，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多想重來一次，他一定不會再像過去那樣對待她，他一定好好愛她，給她最好的幸福。
如果一切能重新開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