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鹹魚也要有夢想

我沒有那麽優秀,也沒有那麽美好,她們都像花兒一樣美麗,而我卻像難以翻身的鹹魚。可是,即便是這樣的我,仍然深深愛著你。

01

校草選舉終於在薑若歌的呼喚之中落下了帷幕,最後林尋遠以一票的優勢超過陳堯奪得了桂冠。

C大的女生們送了薑若歌一本用林尋遠的照片做成的圖冊,她拿到圖冊的第一反應是把它丟進垃圾桶,第二反應是把它從垃圾桶裏撿回來。

她知道,以林尋遠的變態程度,也許某天會突然拷問她這本圖冊的去向,如果她拿不出來,他肯定又有各種理由整蠱她。

想到這裏,她歎了口氣,把那本印滿林尋遠照片的圖冊放進了抽屜裏。

這兩天林尋遠倒是挺消停的,也沒怎麽刁難她,薑若歌稍稍鬆了口氣。

到了周末,薑若歌剛準備出門去內衣店做兼職,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嚇了一跳,心裏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果然,掏出手機一看,就發現屏幕上跳躍著的是“暴君”兩個字——那是她給林尋遠的電話號碼加的備注。手顫抖了半天,她都無法說服自己去按接聽鍵,因為林尋遠找她準沒好事!

可是,如果她不接電話,迎接她的肯定是更糟的事情,所以最終她隻能表情沉重地接通電話:“喂?”

林尋遠的聲音依舊是那樣漫不經心,下達的指令也依然那樣簡單短促:“陪我去買件送女生的禮物。”

薑若歌歎了口氣,這個工作她從小就做,那個時候她甚至練就了一手挑禮物、包裝禮物一條龍服務的好本領。

今天,她終於有了一個絕佳的理由拒絕他的傳喚:“我今天要打工,沒時間。”

林尋遠對這個理由嗤之以鼻:“打工?能掙多少錢?能賠得起那件衣服?”

“我的手機沒電了,掛了。”薑若歌怕和他爭下去最後輸的又是自己,所以她果斷地掛斷了電話,然後關機。

雖然她也不知道這樣做究竟會有什麽後果,但是,她更希望去打工掙錢。

她現在在一家內衣店工作,雖然收入不高,但是比較穩定。

此刻,店裏就老板和她兩個人,她主要負責招攬生意。因為這家店的地理位置不是很好,雖然是在繁華地段,卻是街道末尾不起眼的角落,所以這個時候就要看她的推銷本領了。

“小姐,進來看一看,我們有新品上市。”

“美女,你長得這麽漂亮,我覺得有一款內衣非常適合你的氣質。”

“阿姨,不對……太太,進來看看我們新出的塑形款內衣,輕薄透氣又塑造形體……”

當林尋遠按照私家偵探發來的短信找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奇特得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一幕——薑若歌穿著T恤衫和牛仔短褲,手裏拿著件豔紅的內衣在跟一個大媽推銷,已經說得口幹舌燥了。大媽顯然很喜歡那件內衣,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有那麽一瞬間,林尋遠的臉頰有點泛紅。薑若歌在哪裏打工不好,偏偏挑了一家內衣店。

他雇私家偵探也不是想窺探別人隱私,純粹就是想在薑若歌離開他的掌控範圍時找起來方便點,走個捷徑。

但是眼前的情形,讓他一時之間想不到什麽好的對策。

林尋遠站在內衣店對麵,背靠著老舊的電線杆,沉默了很久。額前的碎發被陽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眉下的雙眸幽暗又深邃。哪怕他不言不語地站在那裏,也會惹來不少姑娘癡迷的目光。

思索了片刻之後,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隨手攔下了一個正在逛街的姑娘,唇邊是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美女,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那姑娘臉上的表情就好像看見了外星人一樣。

不過,這是個很帥的外星人。

02

“美女,你需要什麽樣的……”內衣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因為林尋遠邪魅的目光狠狠卡在了喉嚨裏,薑若歌的臉瞬間一片煞白:“林尋遠,你來……這裏幹什麽?”

林尋遠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一隻手輕巧地環住身旁“女朋友”的肩,好不得意地答道:“陪女朋友來買東西,不是很明顯嗎?”

“怎麽可能這麽巧……”她打工的這家內衣店絕對不算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類型,像林尋遠這種有錢人,一般不會帶女朋友來這種地方。

更重要的是,林尋遠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陪女朋友買內衣的癖好了?

林尋遠臨時征用的女朋友卻表現得十分入戲,她輕蔑地朝薑若歌看了一眼,然後擺了擺手,說:“你擋著店門,我怎麽進去?”

薑若歌馬上反應過來,連忙道歉,然後讓路給女生,接著又把狐疑的目光投向了林尋遠:“你也要進去?”

林尋遠把頭轉向一邊:“我才沒那麽無聊。”然後對“女朋友”

說:“進去買好了我結賬。”

薑若歌仍然有點遲疑地看著林尋遠,突然想起自己身為導購的職責,又追上去要給他的“女朋友”推薦內衣,手臂卻被他拽住了,轉過頭隻見他沉著臉說道:“她進去,你繼續站著。”

“我是導購……”

“行,你進去,她就算看上了,我也不結賬。”林尋遠非常自然地微笑著朝她擺了擺手,看起來真像個英明的君主。

“林尋遠,你夠狠。”他無賴的表情讓薑若歌恨得牙癢癢。

林尋遠看到她一副憤怒得像隻小獅子的樣子,不禁彎了彎唇角。他似乎嫌還沒玩夠,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後,最終目光停留在她那一馬平川的胸部上,篤定地說道:“我終於知道這家店的老板為什麽收留你了。”

薑若歌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她怕林尋遠後麵的話一說出口,她會真的忍不住撲上去掐死他。

“你往這裏一站,客人都可以從你身上找到優越感,生意自然就好了。”在看到薑若歌恐慌的目光之後,他微笑著說出了這個結論。

“林尋遠,你夠了!”薑若歌咬牙切齒地低吼,雙拳握緊,恨不得現在就揍得這家夥滿頭包。

可是林尋遠這個渾蛋仍然不放過她:“你這種身材還是去童裝店吧,那裏比較適合你。真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在這裏自取其辱。”

“我幹什麽不用你管!”薑若歌不想再遭受他無休止的人身攻擊,憤然轉身走進了店裏。

此時,店主正在給林尋遠的“女朋友”推薦內衣。她親耳聽到店主諂媚地說:“美女,你這個尺寸剛好。不信你看我們店員,她那個才叫平胸,擠都擠不出來的。你的胸形其實很漂亮……”

薑若歌聽到這裏,頓時好像五雷轟頂一樣,愣在了原地。

03

後來林尋遠帶著他的“女朋友”去吃大餐了,末了還丟給薑若歌一個不懷好意的眼神,目光在她胸前停留了一下,意思很明顯——他在嘲笑她。

最後,在同一天裏受到雙重打擊的薑若歌果斷辭職了。雖然她自己完全不想在意林尋遠的任何評價,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說的話就像針一樣紮在她身上,總是不能不去在意。而且,店主總拿她當參照物給女顧客們找優越感,她受夠了。

從內衣店出來之後,薑若歌就在街上漫無目的地瞎逛。現在就回學校的話太早,不回去她又無事可做,所以就想在街上逛兩圈順便看看會不會有什麽新的兼職機會。

沒想到的是,她還沒走出多遠就在一家西餐廳門口撞見了林尋遠和他“女朋友”。女生氣得臉色發白,大發雷霆:“你別想這麽容易就打發我,我長這麽大還沒這麽快被人甩過!”

林尋遠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麵無表情地冷言冷語道:“剛才我隻是開了個小玩笑,禮物你也收了,我們互不相欠。”

“開玩笑?你拿我的感情開玩笑?在你眼裏我就是那麽隨便的人嗎?”女生義正詞嚴地控訴,就差聲淚俱下了。

林尋遠皺了皺眉,看到眼前這個姑娘如此純熟地演繹真情橋段,他忍不住倒胃口。他剛才真不應該不小心讓她看見了他錢包裏的某銀行VIP金卡,瞬間她就變成了牛皮糖想甩都甩不掉了。

就在戰事即將惡化的時候,林尋遠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看熱鬧的薑若歌,眼底閃過一抹狡黠。林尋遠微笑著輕輕拍了拍女生的肩膀,湊近她的耳邊:“知道我們為什麽不能在一起嗎?”

“為什麽?”女生也冷靜了下來,疑惑地看著林尋遠。

“因為那個女生是我未婚妻。”林尋遠指著薑若歌的方向,然後繼續煞有介事毫不臉紅地說道,“別看她看起來普普通通,其實那都是裝的,她在體驗生活。她是我爸生意上合作夥伴的女兒,她爸背景複雜,之前我幾個女朋友的下場都……所以,今天我隻是和她開個小玩笑,我也不想拖累你。你就自覺點在她發飆之前開溜吧。”

女生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她有些不確定地朝薑若歌的方向看過去。

此時薑若歌以為林尋遠那家夥又在想辦法整蠱自己,圓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惡狠狠的目光在林尋遠的刻意渲染之後也顯得有點可怕起來。

女生嚇得咽了口唾沫,慌忙留下一句:“其實我發現我也沒有很喜歡你,再見!”然後就踩著高跟鞋,轉身飛快地走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其實如果是普通人跟她說那麽一段話,她肯定會罵對方是個神經病,但是這話從林尋遠這樣的金主嘴裏說出來就有了可信度,因為他錢包裏的金卡多得晃人眼睛。

所以,林尋遠的話,她信了。

薑若歌卻怎麽都沒弄明白林尋遠為什麽每次都有辦法把女生追到手,然後在分手的時候,不管是什麽類型的女生,他都有辦法把她們清掃出他的世界。

雖然她對他的種種行徑非常唾棄,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腦袋確實好用。

就在她還在原地發愣的時候,林尋遠朝她走了過來,臉上的笑容依舊是那樣的雲淡風輕,卻又總是透出那麽一絲邪魅來,褐色的瞳孔裏帶著一抹誰也探不明的神色。他這麽盯著她,讓她一瞬間幾乎有點陷進去了,差點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喂,我剛剛分手,你不打算安慰安慰我?”

聞言,薑若歌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安慰你?我為什麽要安慰你?明明每次都是你把人家姑娘甩掉的好嗎?”

林尋遠皺了皺眉,臉色一沉:“不安慰我也行,賠錢吧。”

“林大爺,你要什麽樣的安慰?我給你唱首歌、跳支舞?”最近薑若歌在“悍婦”和“狗腿子”這兩種狀態間的轉換速度越來越快,而且銜接極其自然。

“嗯,好主意,那就一起吧。”林尋遠微揚唇角,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

“在……這裏?”薑若歌看了一眼人來人往無比繁華的大街,瞬間心裏好像有一陣十二級台風掃過去。她剛才真的隻是隨便說說而已啊!

林尋遠卻十分淡定地維持原判:“開始吧。”

薑若歌的腦袋再一次徹底死機了,她皺緊眉頭,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她不是那種特別漂亮的姑娘,但是很多時候,她看起來很可愛,笨笨的,眼神清澈不染雜質,鬱悶的時候就會鼓腮嘟嘴,像正在吐泡泡的金魚。

林尋遠看著她那副呆樣子,內心不由自主地歡喜起來。

薑若歌努力思索了片刻之後,突然靈光一閃,眼睛一亮,然後清了清嗓子說:“那我開始了啊。”

“嗯。”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她一邊唱還一邊賣力地抖動著胳膊跳“海帶舞”,跳的同時不忘去拽林尋遠,極盡搞怪之能事,引得路人頻頻側目,看林尋遠的目光也怪怪的。而且薑若歌唱的還是改了歌詞之後的版本:“兩隻都是公的,兩隻都是公的,真奇怪,真奇怪。”

林尋遠的臉色瞬間陰沉了,她是什麽意思?

他伸手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強迫她停止了奇怪的“海帶舞”,然後一臉悲涼地歎了口氣:“都怪我,早上忘記給你吃藥了,沒想到發起病來居然會這麽嚴重。”

薑若歌嘴角抽搐了一下,朝他丟過去一個殺死人的眼神。

“走,我帶你去買點藥吃。”然後他就走到路邊,攔了輛出租車,毫不猶豫地把薑若歌塞了進去,自己也坐進去,在路人訝異的目光中絕塵而去。

薑若歌在心裏詛咒了他一萬遍。

04

出租車停在Z大門口,薑若歌下了車。

林尋遠靠在窗口看著她:“喂,薑若歌,如果現在給你個機會,從明天開始再也不用見到我,你會不會欣然接受?”

薑若歌毫不猶豫地用力把頭一點:“當然接受,一百個接受。”

林尋遠托腮做思考狀:“夢和現實是相反的,這樣看來,接下來我的出現頻率應該提高了。”

“林大爺,你放過我吧……”

她的哀號聲卻最終淹沒在出租車發動機啟動的聲音裏。

她痛苦而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林尋遠,你真的是個魔鬼啊!

沒想到,她剛轉身,就對上了另一雙滿是玩味神色的眼睛。如果她沒有記錯,眼前這個穿著球衣和休閑褲、看起來清爽陽光又帥氣的男孩叫陳堯。

他們上次在湯品店見過一次麵,她對他的印象不深,所有的了解僅僅停留在Z大的女孩子們口口相傳的一個名字而已。他的確很帥很惹人垂涎,可是薑若歌知道,長得好看的動物同時也代表著很危險。

現在,這個和林尋遠一樣一直都停留在傳說級別的人物就這樣上下打量著她,笑著問:“原來你是Z大的啊,怎麽變成了林尋遠後援團的人?”

看到陳堯這樣的笑容,薑若歌忍不住想起之前自己戴著兔耳發箍、穿著所謂的林尋遠後援團隊服,在Z大校園裏做宣傳的樣子,立馬紅了臉,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他朝她走過來,微微俯下身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視力好像也沒問題啊,怎麽就看上了林尋遠呢?真是可惜了。”

薑若歌被他看得後背冷汗都出來了,她都不知道該怎麽擺明自己的立場了。

其實,從某個角度來說她真的想點頭讚同陳堯的話。可是想到林尋遠那陰險的嘴臉,她自覺地露出了一臉忠誠:“我就喜歡他人品差還自我感覺良好的樣子。”

陳堯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眉眼彎彎的。她一句話充分表達了對林尋遠的不滿,還體現了自己的忠誠,真有意思,和林尋遠身邊的那些花瓶不一樣。

不得不說,陳堯笑起來的樣子真的有點像某個明星,燦爛得讓薑若歌覺得有點晃眼。

“喂,要是你放棄林尋遠了就考慮一下我吧,我會對你敞開懷抱的。”

聽到這種話,薑若歌也隻是很鎮定地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謝謝,不過可能沒這個必要。”

誰都聽得出來這個家夥在開玩笑,而她並不喜歡別人和她開這樣的玩笑。她對待感情的態度很認真,她不喜歡隻是玩玩而已的感情。所以,也許就是因為這股執念,她到現在也沒能真正放下林尋遠。

她一直在心裏問自己,四年前或者四年後的今天,她真的僅僅是因為林尋遠的那些威脅而屈服在他**威之下的嗎?

答案很明顯,當然不是。

她很悲哀地發現,四年之後,那顆曾經以為已經因為他而變得死寂的心,依然在清晰且明快地跳動著。

所以,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陳堯十分誘人的示好。要知道,陳堯的口碑比林尋遠好得多,目前單身,也幾乎沒有什麽花邊新聞。可能跟林尋遠這樣的人比起來,他都可以稱得上是天使了。

而陳堯看薑若歌如此鎮定果斷地拒絕了自己,也有點詫異,一般是個女生都會多看他兩眼的。雖然他並不在乎這些,隻不過薑若歌的拒絕讓他有了一點新鮮感,就好像一堆擾人的小蜜蜂裏忽然混進了一隻安靜的蝴蝶。

薑若歌並沒有怎麽在意和陳堯的偶遇,或許這對於很多女生來說都是難得的豔遇,於她卻是巴不得想要躲掉的麻煩。

隻是她沒有想到,麻煩來得那麽快。

第二天下午有文學鑒賞課,由於笑笑這個人工鬧鍾去約會了,薑若歌睡過頭了,醒來的時候離上課隻剩五分鍾,於是她一個鯉魚打挺從**蹦了起來,火急火燎地換了衣服往教室飛奔而去。

但是,遲到已經是不可逆轉的事實了,她隻好走到後門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去。突然,一雙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嚇得她的動作一僵,無比緊張地回過頭,對上了陳堯惺忪的眼睛。

“好巧啊,這就叫緣分嗎?”陳堯的眉眼都帶著笑意。

薑若歌比畫了個“噓”的手勢,小心翼翼地往教室裏麵瞅了一眼,壓低聲音說:“現在不是打招呼的時候,趕緊進去。”

其實本來薑若歌和陳堯上的文學鑒賞課不是同一個老師教的,但是由於薑若歌班上的老師請了長假,所以薑若歌所在的班級就被拆成了兩部分塞到了另外兩個班級裏。

薑若歌貓著腰進了教室,發現教室幾乎已經滿了,就剩下最後一排的角落裏還有兩個位子。

她深深歎了一口氣,朝著那邊進軍。她坐下之後,陳堯也非常理所當然地坐在了她旁邊。

薑若歌非常警覺地朝周圍看了一眼,發現周圍坐的幾乎都是趴在桌麵上睡覺的男生,她應該沒有被女生生吞活剝的危險。得出這個結論,她才稍稍鬆了口氣,拿出課本,打算聽不到老師的講課內容就自己隨便看看書好了。

陳堯饒有興味地看著身旁這個女生臉上一係列生動的表情變化:“喂,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呢?”

薑若歌翻開書本,頭也不抬地回答:“薑若歌,生薑的薑,上善若水的若,歌聲的歌。”

“薑若歌,名字挺好聽的。”陳堯又湊過去看她畫滿了線的文學鑒賞書,“你很喜歡文學?”

薑若歌點了點頭:“喜歡,但是沒什麽研究,僅限於看看小說,寫寫情書。”

“寫給林尋遠?”陳堯非常精準地抓住了她話裏的核心內容,嘴角的笑有點意味深長。

“……不是,我隻是幫他寫。”薑若歌略微一頓,又像是不經意地補充了一句,“我夠不上他女朋友的標準,我隻是個跟班,幫他寫寫情書、跑跑腿。”

陳堯微微蹙眉:“你就沒有想過這樣對你來說特別不公平嗎?”

“習慣了……”這三個字幾乎是從薑若歌嘴裏飄出來的,聲音很輕,沒有重量,透著一絲無奈。

是啊,習慣了。她不是沒有悲哀和憤慨,也不是不想有骨氣一點,隻是被壓迫的時間太長了,她已經習慣了和林尋遠的相處模式,漸漸地就忘了怎麽去反抗。

陳堯托著下巴,笑容裏是滿滿的陽光般的味道:“所以說,考慮一下我唄。”

薑若歌立馬換上一臉的嚴肅:“認真聽課,不要說廢話。”

陳堯又笑了:“嘿,你聽得那麽認真,那你知道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是什麽嗎?”

薑若歌頓住了。

“莫裏哀的也挺不錯的,《可笑的女才子》總看過吧?”

她不想承認其實她都沒有看過。她所了解的,僅限於現代通俗小說,而外國文學,她從學習文學鑒賞課才開始了解。

“其實我最喜歡的是哥特文學,陰暗和恐怖交織在一起,在一團迷霧裏尋找真相。你看過安?拉德克利夫的《尤道弗的神秘》嗎?”

薑若歌幾乎都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她在想自己剛才怎麽好意思說自己喜歡文學?簡直就是班門弄斧。

但是沒想到,陳堯一拍她的腦袋,說:“我隻是開個玩笑而已,這些是老師寫在黑板上的,我隨便瞎編來問你的。”

薑若歌給了他一個白眼:“我還以為你是真的懂。”

陳堯看著薑若歌氣得腮幫子鼓鼓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這丫頭還真是一點防範之心都沒有,別人說什麽她就信什麽,說好聽點是單純,說難聽點就是缺心眼。

從那節課以後,薑若歌和陳堯的交集漸漸多了起來。上文學鑒賞課的時候他會偶爾早到順便給她占個位子,兩個人有時候聊聊文學,有時候聊聊八卦,一節課很快就過去了。

一如既往遲鈍的薑若歌並未察覺到什麽,單純地把陳堯當作一個很熱心很聊得來的朋友。

05

Z大和C大有個一年一度的聯誼會,這一次笑笑是活動的組織者之一。為了讓薑若歌早日擺脫單身,也為了湊人數,她叫上了薑若歌。

薑若歌卻絲毫提不起興趣,她幫林尋遠拚他的房屋模型,熬到淩晨兩點才上床睡覺,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參加聯誼活動。

笑笑隻好耐著性子,搬張凳子坐在她旁邊軟磨硬泡:“若歌,你就當幫我個忙好不好?這次活動參加的人不多,到時候人數不夠我就難辦了,你就去吧。C大的男生說不定質量更高,去碰碰運氣也不錯,說不定能找到真命天子呢?”

薑若歌困得眼皮都在打架了:“可是我現在隻想睡覺。”

笑笑馬上使出殺手鐧來**她:“這次你參加聯誼活動的經費我來出,去的是高級餐廳,自助餐大廚水平有保障,你去了絕對不會後悔。

你就當去蹭頓飯怎麽樣?”

“你早說有吃的呀!”薑若歌的眼睛馬上亮了,“你告訴我有吃的我早就答應了嘛!”

笑笑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用力一敲她的額頭:“你這個吃貨。”

聯誼會當天,薑若歌到達現場就默默找了個角落裏的位子坐下來,然後拿著餐盤去裝菜。

食物看起來都很誘人的樣子,她毫不猶豫地挑看起來最貴的東西拿,鮑魚、龍蝦、大閘蟹堆滿了盤子。她看著一盤子的食物,十分滿意地笑了,然後就準備去剛才占好的位子獨自享用。

但是沒想到,一抬頭,一個滿臉痘痘的男生正直勾勾地盯著她。

她心裏咯噔一下,以為他是因為她把螃蟹全夾光了所以生氣了,於是戰戰兢兢地把幾隻螃蟹又放回原處,尷尬地笑了一下:“我沒有動過的,可以吃。”

但是那個男生朝她露出一個有幾分詭異的笑容來,就像是刻意想讓自己顯得帥氣一點卻失敗了:“其實我注意你很久了。”

薑若歌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這到底是背了多久的爛俗台詞,她從走進這家餐廳到現在最多十分鍾,就注意她很久了?

“我覺得我對你一見鍾情了,真的。”痘痘男仍然在不遺餘力地生搬硬套背台詞,臉上的笑容有點可怕,“我覺得這輩子我非你不娶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啊?這個男生是不是念了太久的理工學校,所以見到女生都當是朵花啊?但是出於禮貌,薑若歌還是回應了他一句:“你是?”

男生一拍腦袋:“我姓李,叫李大壯。”

“好名字。”薑若歌強迫自己就這樣客套下去。

“你也覺得是好名字吧?我媽也這樣說。”李大壯一臉的揚揚自得,“我媽還說我是天生的帥哥,你看我帥嗎?”

“嗯,帥,帥。那就先這樣吧。”薑若歌趕緊找機會腳底抹油,開溜!

李大壯卻不放過她:“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我姓薑,叫薑小花。”薑若歌撒謊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花,好名字啊,我們去那邊聊聊嘛。”

“不必了吧。”

“我這麽喜歡你你都不給麵子?”

……

陳堯走進這家餐廳的時候,薑若歌正痛苦地和李大壯周旋,盤子裏的菜一口都沒吃。陳堯當然是不喜歡參加這種聯誼活動的,但是他的室友以幫他洗一個月襪子為代價讓他來這裏隨便逛逛。

聽說他會來隨便逛逛,來參加的女生起碼翻了一番,結果最終所有男性同胞都成了受益人。

陳堯本來想逛逛就走的,但是看到薑若歌之後,他改變主意了。

他沒有馬上走過去幫她解圍,而是掏出手機,翻出無意中記下的林尋遠的號碼,給林尋遠發了條短信,內容如下——你的小女朋友現在在×××西餐廳參加聯誼,你管不管?

發完短信,陳堯就朝薑若歌他們走了過去。身邊不斷有女生過來跟他搭訕,要電話號碼,他都冷漠地回絕了,目光直接越過了她們:“不好意思,我自己都不記得我的號碼。”

“那你打電話給我啊,我手機會有顯示的。”

“我沒時間。”口氣已經明顯不耐煩了,女生們隻好在他發怒之前作鳥獸散。

上天給了他一副好皮囊,他卻並不覺得是什麽好事情,要應付一堆女生其實是個浩大又讓人頭疼的工程,不是每個人都像林尋遠,有那樣的閑工夫去拈花惹草。

至於陳堯為什麽會主動接近薑若歌,或許是他想看看林尋遠會有什麽有趣的反應。

要知道,林尋遠的確是個光芒萬丈的人,各方麵都很出色,談戀愛像做交易也像玩遊戲,用有求必應來遮掩自己的漫不經心。

但是陳堯的直覺告訴他,薑若歌在林尋遠的心裏應該是不同的。

其實從林尋遠看她的眼神裏就能看出來。

可是,那個傻姑娘好像一直都沒有發覺呢。

06

陳堯終於一路避開了熱情如火的女生們,走到李大壯的麵前,一隻手撐著桌麵,朝李大壯微微一笑:“我要坐這裏,你到那邊去。”

李大壯本想拒絕,看到是陳堯,又縮了縮脖子:“好,好,我馬上走。”

於是李大壯終於端著自己的餐盤走了,薑若歌耳根清靜了,她真恨不得端著盤子起來跳支舞歡慶一下。

“陳同學,真的非常感謝你,你真是我的救星!”然後馬上她又頓住了,有點迷惑地朝陳堯看過去:“奇怪,李大壯為什麽這麽怕你?看到你就溜了?”

陳堯坐下來,從侍應那裏取來一杯紅酒,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輕描淡寫地回答:“年輕不懂事,打過幾次架,有點出名。”

“……叛逆少年?街頭混混?”

“想象力很豐富……也差不多。”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你不用這麽驚奇,其實你家林尋遠也不是省油的燈,上大學之後鬧的幾次事都挺轟動的,不過最後都被他家壓下去了,所以沒受處分。”

薑若歌吐了吐舌頭,一臉了然:“他一向都是個刺兒頭,這個我倒是知道。”

“其實我挺好奇的,你們到底是什麽關係?”陳堯微微擰著眉,探究的目光落在薑若歌身上。

這是個不好回答的問題,薑若歌的腦筋又開始打結了,最後隻好說:“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陳堯笑了:“你怎麽知道在我眼裏你們是什麽關係?”

薑若歌挑眉:“你之前不是以為我們是情侶嗎?”

陳堯搖了搖頭:“他的女朋友沒有一個像你這樣的。”

“我什麽樣?”這個話題勾起了薑若歌濃濃的好奇心。

“又笨,相貌又不出眾,好像也沒什麽特長,丟進人堆裏就找不回來,還特別愛吃。”陳堯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停留在了薑若歌麵前的餐盤上。

薑若歌感覺有幾支箭命中了自己的後背,她尷尬不已,顫抖地開口:“你能說得……稍微委婉一些嗎?”

“除了相貌、智商、食量之外,你什麽都很好,真的。”

薑若歌覺得自己真的快死了,林尋遠一個毒舌君還不夠,現在又多了一個。她真的有那麽糟糕嗎?

看著薑若歌臉上糾結的表情,陳堯笑了,眉眼微彎:“你覺得那些很重要嗎?可是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如果你是他的女朋友之一,我現在才懶得這樣跟你說話。她們都把自己包裝得無懈可擊,我覺得挺可怕的。”

薑若歌不答話。

“你至少很可愛。”

薑若歌有點被感動了。林尋遠永遠都隻會挑她的刺,打壓她的自信,讓她過得無比艱辛。而陳堯卻對她說,其實她很可愛。

她想,如果不是有一個林尋遠擋在前麵,她或許會為了這些話而掉幾滴眼淚吧。為什麽這些不是從林尋遠嘴裏說出來的呢?是他說的該有多好啊!

剛想到這裏,林尋遠就出現了,他是騎著一輛很拉風的摩托車來的。他把車停在路邊,頭盔往車頭上一掛,翻身下車,動作幹淨利落,帥氣無比。

林尋遠的出現,立馬引起了餐廳裏女生的驚叫聲:“林尋遠!是林尋遠!他好帥啊!今天陳堯和林尋遠居然都來了!”

場麵一度有點失控,讓薑若歌有了想趁亂逃走的衝動。

而林尋遠卻輕車熟路地直接往角落搜尋,一下子就看到了端著盤子貓著腰準備溜走的薑若歌,以及坐在她麵前笑得一臉燦爛的陳堯。

他的眼睛裏有一絲怒意一閃而過,但是很快他就恢複了一貫輕鬆自若的神色,朝陳堯和薑若歌所在的角落走了過去,然後隨手拉了一把椅子放在兩人中間,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

林尋遠的視線先是落在了薑若歌身上,目光有點危險,他戲謔地說道:“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告別單身嗎?”

“喂,林尋遠,你不要話中帶刺行不行?”薑若歌實在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裏招他惹他了。

林尋遠的臉色沉了下去,聲調不自覺地拔高:“我怎麽帶刺了?

你是不是特別害怕自己將來嫁不出去,所以現在趕緊參加聯誼做好準備?”

他說的話就像一根根針,直接往她心上戳,她痛得厲害,以致說不出話來。

坐在一旁的陳堯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林尋遠,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以什麽樣的立場在這裏質問她?朋友?男朋友?”語氣裏滿是火藥味。

“關你什麽事?你來參加聯誼會是想廣撒網多撈魚吧!”

“她隻是參加聯誼而已,你卻一直不停地換女朋友,到底是誰比較寂寞?”陳堯的火氣被他的冷嘲熱諷點燃了,他就是看不慣林尋遠處處留情,好像全天下的女生都得圍著他轉的樣子。

林尋遠卻隻是劍眉一蹙,目光鎖定麵前的薑若歌,冷冷地輕笑,說:“是嗎?薑若歌,你心裏也是這樣想的?”

薑若歌沒有說話,呼吸有點紊亂,她不知道怎麽回答林尋遠的問題,心裏堵得慌。林尋遠和陳堯說的話,都讓她覺得難受。

林尋遠的話是刺,紮人。

陳堯的話則是把她埋在心裏的刺拔出來,一樣會痛。

最後,她一聲不吭地匆忙拿過旁邊放著的包,頭也不回地跑出了餐廳。

陳堯雙臂環胸,看著林尋遠,他似乎看到他眼睛裏有一閃而過的痛楚:“你不打算追出去嗎?”

林尋遠卻站起身來,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管得著嗎?”然後,又好像想起什麽一樣,補充了一句,“別碰她,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說罷,便離開了餐廳。

林尋遠沒有去追薑若歌,他不想看見她討厭他的樣子。他忽然也有點討厭自己,為什麽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違背初衷,把她傷得體無完膚。現在她已經恨上他了吧,可是他都還沒來得及說他喜歡她。

四年前,他曾有過一次把什麽都說清楚的衝動,可是那次她不但放了他鴿子,還一點口信都沒有留下就搬走了。

他在二康廟的一家酒店包間準備了她喜歡的巧克力蛋糕和一整桌她喜歡吃的菜,結果他等得菜都涼透了,她也沒有出現。所有想說的話好像就在那一天結成堅冰被狠狠地埋藏在心裏,讓他不願意再回想。

他們都不知道,時光倒回到四年前,究竟是誰動了那一筆,讓他們一路分道揚鑣,走到了現在這樣不可收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