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進步的陶娃娃

因為腳掌骨受力扭傷而導致嚴重扭傷,在接下來的半個月裏,她都將和右腳那厚厚的石膏共同度過。

在她住院的兩天裏,吳弶是唯一一個從頭到尾都陪著她的人,而不知從哪裏得知她入院的張丸靈也風風火火地趕到了醫院。從外科醫生一路罵到內科醫生,生動形象地解釋了“潑婦”這一名詞,就連護士也不敢提醒她請勿大聲喧鬧。

“小莉莉,我給你熬了豬骨湯,補鈣的,你喝點,會好得快一點的。”一把拽開床前坐著的吳弶,張丸靈一屁股坐在吳弶的位置上,打開保溫壺,倒了一碗熱騰騰的豬骨湯出來,“我聽說了是夏洛暖推了你一把,我已經到朱益俊那裏去告了一狀了,我聽說前天夏洛暖被朱益俊罵得狗血淋頭,哭著跑了,朱益俊還告訴她以後再做這些幼稚的事情就不要再見他。你的腳好點了沒有?醫生有沒有

說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表姐,你小聲一點,隔壁病床的病人還在休息呢。”吳弶指了指旁邊病床正在睡午覺的病人,將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好好好,我小聲點就是了。”張丸靈白了吳弶一眼,開始收斂起自己那火烈的性子,降低了說話的聲音。

“我剛才去問了,醫生說明天就可以辦出院手續,今天還要再照一次CT。”吳弶替不善言辭的宋嘉莉回答張丸靈。

“出院就好,醫院這種鬼地方,又髒又臭,你躺著的這張床有沒有死過人都不知道……”

張丸靈這句話還沒說完,便被宋嘉莉一口嗆出來的濃骨湯噴了她一臉,忍不住撲哧一笑的吳弶趕緊給她找來紙巾擦拭,並不是故意的宋嘉莉急忙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校醫姐姐你沒事吧?”宋嘉莉笨拙地替張丸靈擦臉,而吳弶則在一旁吊兒郎當地說張丸靈自作孽不可活……

在宋嘉莉住院的這兩天裏,她無數次地幻想著朱益俊能抱著鮮花來醫院探望她,或者夏洛暖能親自向她道歉,可直到她拄著拐杖,提著右腳厚厚的石膏從醫院大門走出來,朱益俊和夏洛暖都沒

有出現過。

她在吳弶的攙扶下走出了醫院大門,她轉頭望了望醫院,卻始終沒有望見想要見到的身影。

“嘉莉,你在看什麽?是不是有什麽東西遺落在病房了?”察覺到宋嘉莉在眺望醫院的吳弶關切地問道,而宋嘉莉搖搖頭,兩人一起沿著路邊的林蔭小道漸去漸遠。

一輛銀灰色的小轎車急促地停在醫院門口,一身潔淨白襯衫的少年從駕駛座開門而出,快速地打開後座的車門,將坐在裏麵不太願意出來的夏洛暖拽了出來。

“益俊哥哥,我不道歉可不可以,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事到如今還嘟著小嘴不願意道歉的夏洛暖不肯往醫院走。

“做錯事就要道歉,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要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承擔責任。”朱益俊花了兩天時間才找到躲起來的夏洛暖,並警告她如果不去道歉賠罪,以後都不要再見他了,“你要是以後犯了錯還像這次一樣躲在朋友家,你就躲一輩子都不要出來了!”

“益俊哥哥,你不要生氣嘛,我知道錯了,我現在就跟你去道歉,好不好?”很會見風使舵的夏洛暖急忙挽著朱益俊的胳膊,主動走在前麵,大步流星地跨進醫院。

“你好,我想問一下,宋嘉莉在哪個病房,我們是她的朋

友。”朱益俊站在谘詢台問值班護士,而護士看了他們一眼,在電腦上查詢宋嘉莉的信息。

“你們說的這位病人已經離開醫院了。”護士禮貌地回答他們,而聽到這句話的夏洛暖樂著偷笑。

“益俊哥哥,我真的是很有誠意過來道歉的,但是她都出院了,那就應該沒什麽大問題了,我們也回去吧?”夏洛暖露出甜美的笑容,無袖的雪紡連衣裙讓她看上去小鳥依人般,她有些得意地挽著朱益俊的手,朝著門外的小轎車走去,“益俊哥哥你都生氣了幾天了,不如我們去遊樂場吧,我聽說……”

“我送你回家。”冷冷的幾個字斷絕了夏洛暖所有的幻想,知道自己犯了錯的她也不敢反駁朱益俊,隻好努努嘴鑽進小轎車內……

在接下來的半個月裏,宋嘉莉以不舒服為由沒有去社團,也沒有去畫室找朱益俊繼續學習畫畫。她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就像夏洛暖所說的小醜一樣。

雖然吳弶隔三差五扶著她去醫務室找張丸靈複查,但宋嘉莉卻以還沒好為由遲遲不願意拆下石膏。

而宋嘉莉獲得校際賽第三名的消息早已在學校傳得沸沸揚揚,所有曾經瞧不起她的人紛紛對她改觀,並不再恥笑她是白癡少女。

隻是每次望向那麵被掛在自己教室的三等獎旗子,宋嘉莉都會不禁想起那天在頒獎台的畫麵。

夏洛暖撲進了朱益俊的懷裏,甜蜜地笑著,他們站在一起的畫麵是那麽溫馨,而她,像是多餘的小醜,看著他們完美的搭配。

夏洛暖得了第一名,朱益俊應該很開心吧?自己的女朋友是那麽了不起的人,現在的他們,一定在什麽地方慶祝。所以,以後還是不要去打擾他了。

她做不出他想要的提拉米蘇,也沒能力比得過夏洛暖,現在就連吳弶也被張丸靈叫去鏟草皮,唯一能陪伴她的,不過是腳掌骨折纏繞的那塊大石膏。

就這樣想著,一抹頎長的影子黑壓壓地落在她的課桌上,熟悉的淡香飄入鼻尖,已經大概猜到是誰站在了自己課桌前,宋嘉莉膽怯地抬起頭,即使隔著鏡片,也能清晰地看見那冷冽中帶著慍怒的眼神,正下睨著她。而她,卻不自知地說了句:“你找誰?”

“找你。”

“找我有事嗎?”白癡一樣的對話卻在這一刻變得有些陰沉。少年沉默了片刻,點點頭。

“你不是要學畫畫嗎?不是要參加國際賽嗎?為什麽快一個月了,你都沒有去畫室找我?”朱益俊好看的眉宇微微輕顰,凝成好

看的褶皺,下睨著不敢對上自己視線的少女,她扭扭擰擰,視線到處飄,最後落在打著石膏的右小腿上,含糊不清地開口說話。

“我學畫畫不一定要找你,吳弶也可以教我,而且,你已經有女朋友了,我不應該再跟你走得那麽近,這樣,會影響你和你女朋友的關係,我不想被別人以為我是第三者。”

“女朋友?”朱益俊顯然對女朋友這三個字感到訝異,幾乎沒有其他表情的冷臉也微微地有了神情變化,他搜索著記憶裏關於女朋友的一切信息,除了他對外宣布過宋嘉莉是他的女朋友之外,他並不記得還有其他的女朋友存在,一個熟悉的名字突然從腦海裏一閃而過,宋嘉莉口中所說的女朋友一定是那個到處說自己是朱家未來兒媳的夏洛暖,“你是說校際賽得了一等獎的夏洛暖?”

宋嘉莉沉默,一想到夏洛暖撲進他懷裏的畫麵,一想到她在醫院苦等了他兩天的畫麵,宋嘉莉隻覺得眼睛有點酸。

“我被夏洛暖推倒摔傷,在醫院住了兩天,你都沒有去醫院看過我,我想,你們一定是去慶祝了。”宋嘉莉自言自語,苦笑,努力地將快要溢出來的淚水收回去。

“我去了,但是我去的時候,你已經走了。”朱益俊自責地微微垂下眼簾,一開始他以為夏洛暖隻是任性,沒想到她會在自己不留神的時候做出那樣的事情,在比賽結束後夏洛暖就人間蒸發了,

後來張丸靈衝到了他家,將夏洛暖的惡行揭穿,知道前因後果後,他連夜開車去把夏洛暖揪出來,可就當他揪著夏洛暖去醫院找她道歉的時候,她已經出院了,時間已經過了,夏洛暖也沒有打算再為這件事情道歉,宋嘉莉也一直避著他。歸根到底,這件事都是因為他自以為是地宣布宋嘉莉是他女朋友。

“你是不是在吃醋?”在對不起說出口之前,另外一句話在沉默了許久之後脫口而出。

“沒有!”猛然站起來的宋嘉莉因為動作幅度過大,整張桌子都隨著她的起立而掀翻,全班同學的視線立馬被這樣的**所吸引,紛紛朝著兩人的方向望過去,平時內向總不敢和別人說話的宋嘉莉突然朝著麵前的這個少年大吼,“你不是說過你不喜歡浪費時間嗎,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浪費你的時間,所以請你好好地把時間都花在該花的人身上!我隻不過是一個用來襯托你們的小醜而已!”

一直保持沉默聽宋嘉莉咆哮的朱益俊忍不住嗤笑,而這樣莫名其妙的嗤笑反而讓宋嘉莉更火大,直接用打著石膏的大象腿踢向朱益俊,朱益俊倒是對這樣的襲擊一點也不躲避,而宋嘉莉的石膏卻因為這樣一撞,粉碎性脫落。

“原來已經好了嗎?”朱益俊看了看宋嘉莉矯健的能用來攻擊

人的腿,更加斷定了她不拆石膏隻是為了對他避而不見。

一陣驚呼從高一(3)班的教室一直蔓延到走廊外。

高三年級的朱益俊在眾目睽睽下將宋嘉莉橫抱起來,目中無人地經過一道道走廊……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路!放我下來!”沿著走廊一路掙紮著的宋嘉莉像一個小女生,不住地捶打著朱益俊的胸膛,但是這種不疼不癢的攻擊對他而言就像是被蚊子輕輕咬了幾下。

畫室的大門被朱益俊一腳踢開,若不是因為畫室重新裝修過,這道歲月悠長的木門恐怕要筆直地倒地。

失去支撐的宋嘉莉隨著自由落體運動陷入灰色的沙發椅內,她目睹著將自己丟在這裏的朱益俊轉身把門反鎖了。

“你要是覺得那個任性的大小姐是我的女朋友,那你就這樣想好了,反正不管她是不是,我都不會娶她。”朱益俊並不否認,也不反駁,拿起桌上的畫筆和調色盤,直徑走到畫架前,繼續完成他的作品,“我一直隻把夏洛暖當成妹妹疼愛,她任性霸道,胡亂做事,有時候特別討人厭,但是,那也是她的優點,對於她想得到的東西,不管是人還是事,在還可以爭取之前,她都不會放棄,因為她知道,放棄了連改變的機會都沒有了。而這一點,你和她相反。”

緩緩從沙發上坐起來的宋嘉莉無言以對。

“一個人的潛能是無限的,而在你的意識裏,似乎自己永遠都是扶不起的阿鬥,遇到比自己強的人,遇到自己戰勝不了的事情,就把機會拱手相讓,卻不曾想過,很多時候,自己才是占了最大優勢的那個。”朱益俊一邊說一邊完成一幅地獄魔鬼圖,那是他最新的作畫,煉獄的魔鬼獠牙巨齒,在沸騰的火海裏張牙舞爪,爭著搶著往一束光的地方爬行、奔跑。

“你學畫畫和我女朋友這二者之間似乎沒有半點關係,如果你隻是因為這個而放棄學習繪畫,那你不是喜歡上我了就是真的蠢。”他唇角的微笑輕輕落在宋嘉莉的眼眸裏,這個高傲的少年再一次觸動了她的心弦。

朱益俊說的沒錯,她並沒有逃避的理由,就算夏洛暖是他的女朋友,那也和她半點關係都沒有,除非她已經……

不,她怎麽會喜歡上這個高傲到目中無人的惡魔,對於現在的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畫畫,她不能因為一時賭氣就把自己的前途丟掉!

“我沒有放棄學習繪畫,我隻是想等拆石膏了再繼續跟你學畫畫。”宋嘉莉走到朱益俊麵前拍著胸膛保證,而朱益俊的視線卻順其自然地落在她的小腿上,原本厚重的石膏已經被她踢碎了,看樣

子,傷早就好了,這隻不過是她用來避開他的幌子。

“在一幅插畫或者概念繪畫作品中,布局是最重要的,如果沒有很好的布局,任何細節之處就不可能得到成功的體現。”不由得淺淺一笑的朱益俊將手中的畫筆180°反轉,用筆柄指著已經竣工的地獄魔鬼圖,“今天,我要教你的是,利用三分法和黃金分割定律來進行繪畫……”

正午,夏洛暖還沒到高一(3)班的教室,就已經被走廊看見她的吳弶一把拖走。

在經過幾道狹長的複古走廊和紅磚樓梯後,吳弶一腳踢開教學樓天台的鐵門,一把將夏洛暖甩到樓頂的平台上,並不好惹的夏洛暖幾步上前,甩了吳弶一巴掌。

另一聲巴掌落在臉上的聲音回**起來,夏洛暖捂著被甩了一巴掌的側臉,愕然地瞪著吳弶——她從沒想過他會還手。

“你什麽人,竟然敢打我!”夏洛暖不服氣地再次掄起巴掌,而還沒落下就被吳弶死死地拽住。

“因為你的任性和無理取鬧,宋嘉莉受傷了,打石膏打了將近一個月,你非但沒有向她道歉,還有臉來我們學校?”吳弶狠狠地甩開夏洛暖的手,銳利的目光掃落在她身上,現在的吳弶,渾身散

發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打人,我還手隻是替你父母教訓一下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頭。”

“你!”夏洛暖頓時被氣得臉色發白,愣是指著吳弶說不出半句話。

“我知道你喜歡朱益俊,但是喜歡一個人,不應該以傷害這個人身邊的人為前提。”吳弶冷冷地教訓著這個以自我為中心的少女,“我告訴你,我喜歡宋嘉莉,所以我尊重她做出的每個選擇,如果她選擇喜歡朱益俊,我會默默地守在她身後,也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如果以後,我再發現你用在頒獎台上的行為去傷害我喜歡的人,我不會輕易地原諒你!”

“我沒有你那麽大方!”在吳弶轉身離開之際,夏洛暖朝著他的背影喊了起來,“我隻是一個心胸狹窄的小女生,我隻知道自己喜歡的事物就要去爭取,自己不想失去的人就要去緊握,如果要以傷害自己為代價去成全別人,我寧願傷害別人,也不要違背自己的心!”

夏洛暖這番話讓吳弶的心猛然一顫,他在短暫的震撼中恢複平靜,背向已經帶著哭腔的夏洛暖,邁開新的步伐。

明明喜歡宋嘉莉,明明想要將這份喜歡傳遞給對方,卻因為害怕對方拒絕而選擇了沉默。

靠在走廊樓梯口的吳弶自諷地輕笑,望著那波瀾不驚的海麵。

究竟怎樣做,才是正確的?

夏洛暖哭著出現在畫室門口時,朱益俊正在換畫紙,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夏洛暖就已經撲過來緊緊地抱住他的腰,哇哇大哭起來,兩隻手不知道該放哪裏的朱益俊有些茫然。

“小暖,你怎麽哭了?”即便是最冷漠的男生,在麵對著哭鼻子的女生時,也會變得無措,以至於平時說話發冷的朱益俊在此刻也換上了溫柔的腔調。

“嗚嗚,我不想放棄喜歡益俊哥哥,我不要被益俊哥哥討厭,嗚嗚……”一直哭鼻子的夏洛暖像一個被欺負了的小妹妹,正在跟最親愛的大哥哥訴苦,“我記得小時候有人欺負小暖,益俊哥哥就會揉著小暖的頭頂對小暖說哭鼻子的女孩子最醜了,那時候的益俊哥哥是那麽溫柔,為什麽,益俊哥哥長大了就不疼小暖了,為什麽小暖好像做什麽都是錯的,嗚嗚……”

“小暖到底做錯了什麽,益俊哥哥現在不喜歡我了。”夏洛暖一邊抽噎一邊擦眼淚,繼續說著以前的事情,“小時候益俊哥哥說要成為最厲害的畫家,還說過要小暖努力去追求自己的人生,可是小暖的人生就是能站在益俊哥哥身邊,所以小暖一直在努力,努力地學習武術,努力地做一個閃閃發光的人,努力地學習繪畫,想

要有一天能追上益俊哥哥,想要有一天益俊哥哥能夠看到自己的努力,可是為什麽小暖明明那麽努力了,益俊哥哥還是看不到小暖,益俊哥哥為什麽還是不喜歡小暖,宋嘉莉有什麽好,為什麽你們都喜歡她,嗚嗚……”

宋嘉莉有什麽好?

夏洛暖的問題烙在朱益俊的心裏,由始至終他似乎都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不否認自己喜歡她?是從校運夜的遊泳池裏撈起這個連喊救命都不會的笨蛋開始?還是從看中她的作品開始?又或者,是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她的笨拙。

宋嘉莉的確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如夏洛暖,也什麽都做不好,總是需要人提點,需要人保護。可朱益俊就是想簡單地維護她純淨的笑容。

喜歡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對嗎?

朱益俊沒有將內心的這些話說出來,而是用寬大的掌心揉揉夏洛暖的腦袋瓜,寵溺地望著她,溫柔的笑意如同一道明媚的陽光。讓夏洛暖不禁發呆,忘記了哭泣。

而這樣的畫麵,讓一直躲在畫室門外的宋嘉莉不敢再往前一步,她靜靜地抱著自己懷裏的畫本,沿著走廊,離開了那個白色的

小房間。

“小暖,在益俊哥哥的心裏,你一直都是那個可愛活潑的小女孩,愛哭,愛鬧,愛撒嬌,卻很堅強,益俊哥哥一直都很喜歡你,但是在益俊哥哥的心裏,這種喜歡是一種親情,益俊哥哥一直把你當成妹妹般疼愛,所以,在益俊哥哥察覺到小暖的喜歡和益俊哥哥的不一樣時,益俊哥哥選擇了逃避這份感情。”朱益俊用大拇指溫柔地拭去夏洛暖臉頰的淚水,“益俊哥哥不想傷害小暖,所以益俊哥哥告訴小暖,要努力地朝著自己想去的方向前進,去尋找屬於自己有意義的人生。”

“可是小暖還是喜歡益俊哥哥,小暖之所以努力都是為了益俊哥哥,所以小暖不會放棄益俊哥哥的,我會證明給益俊哥哥看,小暖才是值得益俊哥哥喜歡的人!”夏洛暖抽噎了幾下,收起眼淚,目光堅毅地望著朱益俊,一個轉身從畫室跑走……

美術社收到前山中學發來的挑戰書是在一個炎熱的午後,發出這份挑戰書的人正是校際賽獲得一等獎的夏洛暖。社長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挑戰書而將全體社員集合了起來。

“這張是前山中學美術社發過來的,用的是夏洛暖的名義。”社長將一張製作成精美卡片的挑戰書往會議桌上一放,卡片滑到桌子中間,上麵寫著挑戰書的字樣,以及夏落暖的大名。

“夏洛暖是誰?”

“前山中學為什麽要給我們下挑戰書?”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社團的成員議論紛紛,對這件突然事件感到困惑不解。

“夏洛暖就是那個在校際賽得了一等獎的女生,是高三的師姐,夏家集團總經理的獨生女,參加過模特大賽、柔道國際賽、歌手區域比賽和繪畫比賽等多項跨領域比賽。”社長拉開一張椅子坐下來,十指交握墊在下巴處,開始說起有關夏洛暖的一切信息,“夏洛暖和朱家是故交,所以夏洛暖和朱益俊是青梅竹馬的玩伴,也是唯一有可能成為朱家未來兒媳的女生。”

原來夏洛暖是那麽厲害的角色,而且從小就和朱益俊認識,怪不得朱益俊說她好話,他們彼此了解,優秀的不分上下,若是他們雙劍合璧,肯定是天下無敵……

“和市一、二中相比,我們市三中並不是最好的高校,而朱益俊選擇我們學校卻是因為我們依山傍海,有渾然天成的獨特地理環境,加上我們學校曆屆以藝術生身份考上重本的不計其數,也因而積累了一些名氣。”社長打斷了宋嘉莉的思緒,繼續說著,“夏洛暖原本想和朱益俊一起報考市三中,但因為種種原因,隻能考進我們臨校前山中學,而夏洛暖是從沒能考進市三中之後開始學繪畫

的,是一個非常頑強刻苦的女生,她的理想是能成為一個優秀的人,為了具備和朱益俊並肩而行的資格,她一直都在努力。”

“居然是從高一才開始學繪畫,好厲害。”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一件這麽正能量的事情。”

“高一才開始打基礎居然三年就能有這樣的成績,太厲害了,這得付出多少努力啊。”

聽社長介紹完夏洛暖這個人之後,社員們紛紛讚歎著,隻有宋嘉莉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夏洛暖為了能和朱益俊更加靠近而不斷地努力,這股不服輸的精神深深地震撼了宋嘉莉,可即便是這樣,宋嘉莉還是在大家都讚揚夏洛暖的時候感受到一絲不開心。

“現在不是驚歎的時候。”社長突然嚴肅地拍了拍會議桌,一臉發沉的表情,望著所有社員,“現在的問題是,夏洛暖下的挑戰書,是國際賽,如果我們輸了,賭上的就是我們學校多年來建立的聲譽,所以我現在,征求大家的意見,這封挑戰書,我們接不接?”

“有壓力才有動力,我認為,應該接。”一直沉默的吳弶在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終於開口,並順著社長的視線落在宋嘉莉身上,似乎知道夏洛暖的攻擊對象隻是宋嘉莉,“這是一個鍛煉的

機會……”

次日,畫室內。

佇立在桌邊看著宋嘉莉繪畫的少年凝視著線條越來越不規律的畫稿,眉頭越擰越深。

“為什麽你最近的繪畫作品都給人一種淩亂的感覺。”朱益俊冷冷的聲調打斷了宋嘉莉的動作,“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我隻是覺得有點心神不寧。”沒辦法繼續作畫的宋嘉莉歎了一口氣,將筆放下,滿腦子都是昨天夏洛暖抱著朱益俊哭泣的畫麵,該死,難道她真的已經喜歡上朱益俊了嗎?

“因為夏洛暖下挑戰書的事情?”朱益俊依靠著桌麵坐下,問得一針見血,“還是因為校際賽的事情?”

“天氣問題吧,總覺得心裏煩躁不安。”宋嘉莉否認地搖搖頭,兀自起身走到窗邊,遠處海天相接,驕陽似火,寧靜的海平麵泛出斑駁的靛藍,漂浮在廣袤大海裏的漁船渺小得還不及宋嘉莉一根手指頭大,被窗台上的木尺所吸引,宋嘉莉轉過身朝著朱益俊的方向望去,“校際賽的時候,你拿著木尺是為了提醒我嗎?”

“隻是到處走走,順便看看你的臨場發揮。”似乎故意表現出無所謂的表情,朱益俊推了推眼鏡,“那天夏洛暖纏著我不放,而

我回過神的時候你們都不見了。”

明明就是舍不得嬌羞可愛的女朋友。

雖然宋嘉莉心裏這樣默念卻沒有說出來。

“對了,有份禮物要送給你。”沉默了許久才找到銜接詞的朱益俊朝著儲物櫃走去,他動作優雅地扭動鑰匙,打開放著書包的櫃子,從裏麵掏出一份包裝好的小禮物,“為了表揚你這段時間取得的進步,這個是給你的獎勵。”

“獎勵?給我的?”從來沒有得到過獎勵的宋嘉莉一下子提起了神,急忙奔過去,從朱益俊的手裏奪過了那個小禮物盒,深藍色的絲帶係著精致的蝴蝶結。

宋嘉莉滿懷期待地拆開包裝,打開咖啡色的禮品盒,一個做得和她一模一樣的小軟陶人兒靜靜地躺在禮品盒裏,發頂蝴蝶結上麵連著一條黑色的掛繩。

“好可愛,謝謝!”

被欣喜的心情衝昏了腦袋,宋嘉莉將這個可愛的軟陶小人兒抱進懷裏,突然踮起腳尖親了親朱益俊的臉頰,然後飛一樣跑出畫室,留下還在回味那一吻的少年。

正屁顛屁顛沿著走廊邊走邊跳的宋嘉莉被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打斷了思緒——

現在過來後山操場遊泳池邊,我有事找你。

——夏洛暖

不好的預感在心裏彌漫著,可一想到夏洛暖可能是因為國際賽的事情找她,宋嘉莉隻好懷著忐忑的心情,沿著通往後山的小徑走去。

穿著水手服的夏洛暖早已經等候在被烈日烘烤著的遊泳池邊,她撐著一把帶有蕾絲花邊的天藍色遮陽傘,百褶裙好看地舒展開,柔軟的長發隨她轉身而輕輕揚起,她聽到腳步聲後急忙轉頭,拿著手機的宋嘉莉已經站在她不遠處,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你找我什麽事?”宋嘉莉怯怯地問道。

“對於你摔傷的事情,我並不是故意的,但是因為你一直霸占著我的益俊哥哥,所以我是不會跟你道歉的。”夏洛暖往前一步,微微頷首,傲慢地看著和自己相比顯得土裏土氣的宋嘉莉,她們身側的遊泳池在炙熱的陽光下泛著蔚藍色波光,“益俊哥哥是我的,我們從小就在一起,所以我絕對不允許你從我身邊搶走他。”

“雖然我不清楚你和朱益俊什麽關係,但是朱益俊喜歡誰,和誰在一起,那是他的自由,不是我們三言兩語就可以決定的,我承認,我也許和你一樣,喜歡他,但是我不會將我的喜歡變成一種困擾,因為,國際賽結束之後,我們可能就不會再有交集……”宋嘉

莉說著便垂下了眼簾,突然想到國際賽結束之後,她就沒有理由繼續留在他身邊,難過的氣息混淆著炙熱的溫度將她蒸烤。

“我不允許你喜歡他!”夏洛暖理虧地上前推了宋嘉莉一把,宋嘉莉趔趄著往後退了一步,手機處晃動的軟陶娃娃引起了夏洛暖的注意,她一把奪過宋嘉莉的手機,“這個娃娃,是不是益俊哥哥送給你的?”

“把手機和娃娃還給我。”宋嘉莉著急地看著被夏洛暖舉起來的手機,兩人推推嚷嚷,在遊泳池的邊緣。

畫室內拉開另一邊窗簾的朱益俊在不經意間看見了遊泳池邊的兩抹身影。

“益俊哥哥怎麽可以送給你禮物,太過分了!”夏洛暖大小姐脾氣地將手機上的掛墜扯下來,直接朝著遊泳池內丟下去,並將手機摔到了沙池裏。

“我的軟陶娃娃。”不會遊泳的宋嘉莉趴在遊泳池邊,透過晃動的水麵,軟陶娃娃正可憐兮兮地望著她,不斷地往水底沉下去。

“撲通”一聲落水聲,夏洛暖並沒有想過宋嘉莉會跳下去撿軟陶娃娃,更沒想過她不會遊泳。宋嘉莉抓住軟陶娃娃之後,她再也沒有從水麵上浮起來。

“宋嘉莉?宋嘉莉?”夏洛暖試探性地喊了幾句,突然害怕起

來,急忙站到水池邊緣,“喂,你快浮上來啊,你該不會也不會遊泳吧?喂,宋嘉莉,你快浮上來,我不會遊泳救不了你。”

“糟了。”朝著遊泳池喊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夏洛暖急忙原地大喊起來,“救命啊,快來人啊,有人掉進遊泳池裏了,快來人啊……”

強勁的力度落在夏洛暖的手臂上,她甚至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已經被箭步衝過來的朱益俊往後拉開,摔在了滾燙的水泥地上,她愕然地望著一臉緊張的朱益俊一頭紮進水裏。

已經失去意識懸浮在水裏的宋嘉莉依舊緊緊地抓著手裏的軟陶娃娃,即便是微涼的觸感落在她的手臂將她拽入懷裏,她也已經感受不到。

死亡的黑暗深深地將她籠罩,在那片無盡的黑暗裏,不斷的剪輯著和少年有關的所有畫麵。

平靜的水麵嘩的一聲冒出兩個人,朱益俊大口地喘息著,將浮出水麵的宋嘉莉麵朝天地支撐著,快速地將她從水裏舉上岸。

“益俊哥哥,她會不會有事,益俊哥哥……”急忙從一旁的地上爬過來的夏洛暖嚇得哭了起來。

朱益俊小心翼翼地將宋嘉莉平放在地上,雙手疊加按壓她的腹部,發現並沒有水吐出後,改成按壓她的胸口,並微微抬起她的下

巴,掐住鼻子,往她嘴裏輸送氧氣,不斷給她做心肺複蘇,但是兩分鍾過去了,宋嘉莉依然沒有醒,似乎連呼吸都已經停止了。

“益俊哥哥,她是不是死了?她是不是沒有呼吸了?”夏洛暖開始害怕起來,她隻是想小小地懲罰她一下,沒想到她不會遊泳還跳下水裏。

“閉嘴!”

心急如焚的朱益俊突然吼了夏洛暖一聲,那是他第一次這麽凶,直接將夏洛暖吼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眼淚直流。

“已經沒有呼吸了。”朱益俊伸手到宋嘉莉的鼻下探了探,就算現在送去醫院也來不及了。

僅僅恐懼了兩秒,朱益俊又快速俯下身子側耳靠在她胸前,聽了聽她的心跳,雖然很微弱,但是還沒停止跳動。

“還有救!”在確定了宋嘉莉心跳還沒停之後,朱益俊急忙提起她的雙腳,將她的小腿勾在自己肩上,把她倒掛起來,背著,並握緊她的小腿,沿著泳池繞圈跑。

朱益俊在烈日下沿著泳池跑了將近5圈,倒掛在背後的宋嘉莉突然嗆了一口水出來,猛地咳嗽起來。

“嘉莉!”聽到咳嗽聲的朱益俊急忙將宋嘉莉從背上放下來,摟在懷裏。

終於開始呼吸的宋嘉莉意識模糊地望著沒有戴眼鏡的朱益俊,片刻間,她似乎想起了校運夜那個在水裏的少年。

“原來是你?”宋嘉莉低聲呢喃著,靠著溫暖的胸膛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