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幸運的後補椅

數日後。

高一(3)班的教室內,一股陰森駭人的氣息,從講台前,一直擴散到教室的每個角落,不由得讓吹著熱風的同學們打了個寒戰,連目光都變得小心翼翼,擔心正在黑板上雙手揮舞如飛的少年會突然海嘯爆發。

朱益俊和宋嘉莉交往的消息從昨天下午開始,以每秒一百米的速度從高三年級擴散到高一年級,這個消息傳得沸沸揚揚,而在這傳聞之前,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吳弶會和宋嘉莉走到一起,並對此議論紛紛。

隻是在一夜間,朱益俊親吻宋嘉莉的事情馬上成了頭條新聞,流言蜚語蟄伏在每個空氣分子中。

吳弶並不是最後一個聽說這件事的人,但卻是第一個在黑板上

寫字寫斷了四盒粉筆的人,長短不一的粉筆頭落得滿地都是,拿著掃把的值日生戰栗地站在門口不敢上前半步。

寫滿一黑板文言文句式的吳弶並沒有像平常一樣,將粉筆拋回盒子裏,而是一鬆手讓它們自由落體,一個轉身邁步,在眾目睽睽下離開了教室。

畫室內。

一身製服的朱益俊此刻正斜著長腿,端著一杯熱咖啡,倚坐在桌邊,他手裏拿捏著金色手柄的陶瓷勺子,微微地攪拌著杯中褐色的**,氤氳的蒸汽在他眼鏡上蒙了一層薄薄的霧,他的視線隨著桌麵上的畫本微微下移,落在宋嘉莉身上,她穿了淡藍色的運動服和白布鞋,長長的馬尾捆成了略微有些淩亂的小丸子。

她認真地畫著插畫,朱益俊微微蹙眉,輕抿了一口咖啡,伸出手指,落在插畫上的一些線條處。

“這些地方的線條很怪。”

“怪?哪裏怪了?”並沒有察覺到哪裏不妥,宋嘉莉抬起頭望向朱益俊,他輕蹙的眉又更深了幾分,搖搖頭。

“說不出來,就是感覺格格不入。”雖然看著覺得很怪,但是朱益俊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於是讓宋嘉莉打開一張新紙,“你重新畫幾個動物給我看看。”

“嗯。”宋嘉莉翻開一張新的白紙,開始在上麵畫一些小貓小狗,就在她準備畫小鳥的時候,朱益俊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所有的線條都太過柔軟了,剛剛硬的時候也還是用一樣的畫風去勾勒線條,沒有剛硬的感覺,還有你,握筆的姿勢不正確,應該要這樣……”直接站在宋嘉莉背後的朱益俊右手握住她的手,左右按住畫本,微微弓著身子,將下巴抵上她的頭頂,用同一支筆在畫紙上畫出一些十分流暢的線條,並將宋嘉莉自己學過的技巧用另一種方式重新演繹了一遍。

就在宋嘉莉看得出神的時候,移動自己右手畫筆的手已經鬆開,身後的人站直身子,如同羅刹般下睨著她,冷冷的口吻讓人如履薄冰:“現在按照我教的畫,把你之前的習慣忘掉,我知道那很困難,但你聽清楚,我說的是忘掉,而不是改掉!現在,你有一個中午的時間,如果下午上課鈴響之前,你還是沒有忘掉之前的畫畫習慣,那麽明天就不用來了,我不會在一個蠢人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宋嘉莉緊張地咬咬唇,握著手中的畫筆,不等朱益俊再次發話,翻開一張新的白紙,立馬畫起來,而拿了一條長尺的朱益俊再次倚坐在桌麵上,觀察著她畫畫的姿勢和線條的流暢度。

“哎呀!”沒反應過來就挨了一手板的宋嘉莉快速地將手縮了

回去,隻見朱益俊的臉色黑了一分,似乎看出她又跟著自己的習慣走了。

雖然很不服氣,但宋嘉莉也隻能憤憤地鼓鼓腮,繼續握緊畫筆勾勒不同畫像的線條。

“哎呀!痛!”又是毫無預兆的一手板拍下來,在短短不到十分鍾的時間裏,宋嘉莉原本纖瘦的手已經又紅又腫,就連握筆都覺得疼。

她媽媽都沒有打過她,這個惡魔般的少年居然拿了幾厘米厚的木量尺打她細皮嫩肉的手。

想著想著,宋嘉莉的心裏特委屈,忍不住舉起左手手背去擦拭快要掉下來的眼淚。

“眼淚是留給弱者的,如果你希望別人可憐你,而不是認可你,那就繼續哭,或者現在就離開畫室。”

不帶一絲憐憫的聲音冷冷地回**在悶熱的空氣中,聽了這番冷血無情的話,宋嘉莉努力抽噎幾聲,將所有的淚水都咽回肚子裏,放下左手,咬緊牙關,繼續畫畫。

吳弶找來畫室的時候,朱益俊正好去了畫室對麵的圖書館借書,被眼淚和作畫消耗了太多精力的宋嘉莉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一頭側栽在畫本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窗外的海風吹起了紗簾,光影灑落在少女發上、身上。少女安恬地閉著眼睛,穩穩地呼吸著,微微起伏的胸腔帶出一股迷人的氣息,從畫室的玻璃窗望進去的吳弶有些心疼,他腳步很輕,小心翼翼地推開畫室的門,一步步靠近熟睡的少女。

一支畫筆從少女紅腫的手中墜落,靜靜地躺在陽光裏,吳弶順勢望向她的手,觸目驚心,一股怒火串燒而起,一轉身就跑出了畫室,去尋找那個將少女的手打腫的渾蛋。

朱益俊正抱著一疊書走出圖書館,橫來的一拳從他麵前劃過,若不是他避得及時,吳弶用蠻力揮過來的一拳恐怕要打得他鼻破血流。

“渾蛋!”沒有得逞的吳弶因為重心失衡撞倒了門口的書堆,他氣憤地轉身,再次掄起拳頭朝著朱益俊的方向撲來。

朱益俊小幅度地搖搖頭,歎了一口氣,用另一隻沒有抱著書的手推了推眼鏡,側身一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吳弶的手腕,往後一掰,緊貼上了他的後背。

“圖書館有監控器,你確定還要打下去?”溫熱的呼吸落在吳弶的耳邊,身後困住他手臂的朱益俊湊上他耳邊,輕浮地揚起唇角,戲謔的味道肆意地彌漫開。

兩抹幾乎等高的修長身影重疊在一起,堵在圖書館的門口,這

樣奇怪卻又和諧的畫麵讓路過圖書館的同學頻頻回顧,甚至掏出手機開始拍。

“嘉莉的手是不是你打腫的!”肯定而質疑的語氣如同怒火,從吳弶的口中噴薄而出。

“你可以自己去問她。”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朱益俊下一刻便鬆開了吳弶的手,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一些距離,冷冷地看了一眼恢複冷靜的吳弶,抱著懷裏的繪畫書,轉身朝著畫室的方向走去,“想打架的話,下午放學在體育館的武術室等……”

一摞書在朱益俊鬆手後“啪”一聲砸落在桌麵上,耳膜受到強烈刺激的宋嘉莉在猛然抬頭對上那肅殺的目光後,瞬間睡意全無,急忙挺直腰杆。

“過幾天各大高校會聯合舉行一些繪畫比賽,去參加比賽的都是高二高三的前輩,新來的社員會作為候補。”朱益俊睨了一眼桌上的畫本,上麵的線條明顯比先前畫得好,但他卻不露聲色,隻是將手放在那摞書上,“這些是曆屆參賽者的入圍作品集,在比賽之前看完它,雖然做為候補不一定能實戰,但一些前輩喜歡問新人一些刁鑽的問題,問到的時候要是不會,不要回來見我。”

“我一定會在比賽之前看完的!”宋嘉莉斬釘截鐵地回應著,並在朱益俊的注視下抱著這一疊高達二十多厘米的書回教室。

下午放學鈴聲還有5分鍾才響,而吳弶的座位早就空空****,原本想和他一起看這些畫集的宋嘉莉隻好趁著自習課獨自翻閱起來。

已經在武術室等候多時的吳弶正坐在溫度灼人的地板上,室內既沒有空調也沒有風扇,還沒運動就已經流了一身汗。

輕盈的腳步聲從門口的方向飄來,一道頎長的陰影落在大門前的地板上,關門的聲音伴隨著漸漸靠近的腳步而響起,換了一身跆拳道服的朱益俊徑直走到後麵的坐台邊,動作優雅地將鼻梁上的眼鏡摘下來,放在座位上,沒有那兩塊玻璃的隔閡,他眼角下方的淚痣更加迷人,V領的跆拳道服內隱約能看見性感的鎖骨線,他光著腳丫朝著吳弶的方向走去。

原本應該相互鞠躬再進行武鬥,可吳弶並沒有等這道禮儀進行,直接撲了上去。

在雙方都沒有任何護身道具的情況下,結果顯而易見,除了臉部沒有掛彩之外,吳弶身上多處不是摔傷就是撞傷,而朱益俊這個不管是攻還是防都做得天衣無縫的武術冠軍幾乎毫發無傷。

“結束了。”朱益俊一個空翻後旋踢將吳弶製服在地,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已經敗陣的吳弶,和吳弶的大汗淋漓相比,朱益俊隻是額前滲出一些細密的小汗珠,他不等吳弶再次爬起來就轉身取走坐台上的眼鏡,徑直離開了武術室,朝著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半個小時後的醫務室——

“哪個渾蛋幹的?居然把我可愛的表弟打成這樣的!”張丸靈嘶吼的聲音幾乎要震碎整棟綜合樓,她一邊給光著膀子卷著褲腿的吳弶擦跌打酒一邊罵著髒話。

以往都是別人過來擦跌打酒,吳弶站在旁邊接受批評,而今天吳弶被打得渾身淤青,實在是讓人太氣憤了!

“表姐你輕點,我的皮都快被你搓破了。”坐在椅子上的吳弶快要被張丸靈搓跌打酒的力度搓出內傷。

“被我逮著了不剝了他的皮,豈有此理,連我表弟都敢打,簡直是不想在學校混了!”張丸靈不減力度地繼續往吳弶的後背搓跌打酒,疼得他表情猙獰。

“表姐,好啦,別罵了,是我要找別人打架的,我是自作自受。”

“兔崽子,好端端的跟誰打架了!”張丸靈這才反應過來真正該教訓的人還沒教訓,放下跌打酒戳著吳弶的腦袋,揪著他的耳朵。

“朱益俊。”

“朱益俊?”張丸靈在聽到這三個字之後茫然了片刻,急忙搬來一張椅子和吳弶麵對麵坐著,“你好端端的怎麽會跟他打架啊?

你跟他不八輩子都扯不上關係的嗎?”

“他欺負宋嘉莉。”

“啥!熊爺爺的,敢欺負我的小莉莉,我去宰了他!”一聽聞有人欺負宋嘉莉,張丸靈的蘿莉情懷又開始泛濫,做出掄起袖子衝出去找朱益俊算賬的動作,可就在她半隻腳邁出醫務室門口時,一個轉身回到吳弶麵前,微微眯著眼睛看著吳弶,“朱益俊欺負宋嘉莉你那麽緊張,快說,你是不是喜歡上人家了?”

“快奔三了還那麽八卦,我怎麽會喜歡她,又蠢又……”雖然在否認,可臉上的表情已經出賣了吳弶。

“我明白了。”已經知道就是這麽一回事的張丸靈將跌打酒直接給吳弶,讓他自己擦,而後坐到轉椅上蹺起二郎腿繼續淘寶和辣條的頹廢日常,“唉,現在青春期的人就是事多。”

“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天氣那麽熱,得買一雙涼鞋了,這個款式的好像不錯。”滾動鼠標的張丸靈自動屏蔽了吳弶的咆哮,進入忘我狀態。

放學鈴聲已經響了好長一段時間,而打算看完兩本畫冊再回家的宋嘉莉忘了看時間,回過神時已經快要6:00了。

“糟了,忘了看時間,得趕緊回家才行。”一想到學校6:00準

時關校門,宋嘉莉急急忙忙將畫集收進書包裏,把教室的燈和門都關上,馬不停蹄地朝著校門口跑去。

“宋嘉莉。”一個嬌氣中帶著不悅的女聲從宋嘉莉的身後傳來,昨天在畫室的少女正朝著她的方向逼近,現在這個時候學校已經沒什麽人了,宋嘉莉並不知道這個來勢洶洶的少女想幹什麽,隻能怯怯地向後退了一小步。

“你找我有事嗎?”麵對著已經走到自己麵前並怒瞪著自己的少女,宋嘉莉感覺到一股寒意撲麵而來。

“你的學習成績很好?”

宋嘉莉搖搖頭。

“你是班花?”

繼續搖頭。

“你畫畫很厲害?”

宋嘉莉在這個問題上停頓了幾秒,還是選擇搖頭,而一步步逼過來的少女雙手叉腰,櫻粉的小嘴隨她搖頭的頻率慢慢噘起。

“那你會跳舞嗎?會武術嗎?家裏有錢嗎?”被少女的問題問到有些自卑的宋嘉莉微微低垂著腦袋,搖搖頭,這一下子,少女可是真的生氣了,嬌氣的聲線變得刺耳,“那你憑什麽和我搶益俊哥!”

“我……”剛想要將誤會解釋清楚,另一個好聽的男聲從宋嘉莉的背後傳來,溫柔的掌心落在她的頭頂,洋溢出寵溺的味道。

“她什麽都不會,但是我喜歡她就夠了。”朱益俊的一句話就將少女剛才的全部問題無懈可擊地反駁了回去。

“益俊哥,我才是你以後的新娘,你怎麽可以幫著一個外人說話,我到底哪裏比不上她?”少女不服氣地鼓著腮,委屈的眼睛波動起一層水光。

“我不喜歡任性的大小姐,就這麽簡單。”說罷,朱益俊將放在宋嘉莉頭頂的手緩緩下移,牽住她的手之後拉起她一起轉身沿著走廊離開教學樓。

在離開學校一段距離,擺脫了少女之後,朱益俊輕輕鬆開宋嘉莉的手,兩人在離宋嘉莉家不遠的路口分道揚鑣,一路上宋嘉莉多次想問那個女生究竟是誰,為什麽總是纏著你?可這樣的疑問直到最後都沒有說出口。

人來人往的路口,朱益俊頎長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人海,宋嘉莉靜靜地凝視著自己的掌心,那裏依舊殘留著他微涼的溫度……

三天後,繪畫校際賽如期而至,各大高校的美術社舉著畫有社團徽章的旗幟,集合在市體育中心正門。

來參賽的一共有八個高校,他們跟隨著社長聚集在體育中心正

門外,數百米寬的拱形鐵門佇立在他們麵前,象征著奧林匹克精神的五個圓環緊緊相扣,他們將前往最大的會展館,進行繪畫賽,這場比賽並不是簡單的校際賽,而是決定了各大高校能不能進入國際繪畫大賽的關鍵比賽。

現在,各大高校的社長正在清點參賽者的名字。

“我們的人都到齊了,大家跟我走,這裏很大,別走丟了。”拿著擴音器的社長朝著社員們喊著。

為了鼓舞士氣,在走進體育中心之前,社團的人紛紛圍成一個圈,將手疊在一起,喊了三次加油!

剛進入會館,宋嘉莉就被眼前的畫麵震懾到,仿佛有一個學校那麽大的會館內擺滿了畫架,畫架的前麵是鋪著紅布的長方形評委席,評委席的後麵是一個大舞台,舞台兩側的工作人員正在調試音響,正在入場的評委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紛紛就座,呆滯在門口的宋嘉莉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渺小的如同茫茫宇宙間的一粒沙子。

“嘉莉,往前走,站在這裏會擋到後麵的人。”吳弶的提醒將神遊的宋嘉莉拽回了現實,急忙跟上已經和自己拉開一段距離的社長。她開始四處環顧,形形色色的參賽者被帶領到自己學校的侯賽區域,一些入場了都還聯係不到參賽者的社長急得暴跳如雷,一些打扮花哨的少男少女正坐在舞台旁邊的長椅上補妝,他們似乎要為

即將進行的校際賽帶來精彩的演出。

宋嘉莉的視線很快落在評委席,一個穿著西褲和白襯衫的少年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優雅地拉開椅子,坐下,他輕挑鳳眸,在眾多人群中一下子對上了宋嘉莉的視線,而宋嘉莉隻覺得似乎被這樣的目光灼傷,快速地轉移注意力,加快步伐跟上吳弶和社長。

“各位來自不同高校的帥哥美女們。”穿著大紅禮裙一臉濃妝的女主持人踏上了舞台。

“各位資質深厚的評委們。”穿著黑色燕尾服的男主持人從另一邊的舞台走上來,兩位主持人在匯聚到舞台中央時停頓了幾秒。

“大家上午好!”

雷鳴般的掌聲響徹整個會館,在煩瑣的開場白結束之後,精彩的孔雀舞表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隨著第一輪比賽的鑼聲敲響,先前愉悅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各大社團的社員按照事先抽號決定的順序進行不同場次的比賽,所有作為候補人員的新社員坐在社團大本營的後排。

在緊張的第一輪比賽之後,有一個高校被淘汰,灰溜溜地舉著社團的旗幟離開比賽會館。

就在第二輪比賽結束,再次淘汰了一個高校準備進入總決賽時,宋嘉莉社團的一個社員因為太過緊張而當場昏倒,這一幕讓坐在觀看席的社長急忙站起身,會館的醫務人員急忙圍上來,將昏倒不省人事的參賽者扶去後台休息。

三中的參賽者缺了一名,按照慣例,需要從後補人選裏抽簽決定誰來替補。

而當宋嘉莉從主持人手中抽出最長的那根木條時,坐在評委席的朱益俊心跳都漏了半拍。

他故作鎮定地從評委席離開,朝著自己學校的大本營走去。

已經坐立不安的社長看到朱益俊朝著這裏走來,急忙上前求助。

“益俊,現在怎麽辦?”

“宋嘉莉現在的水平還達不到參加決賽,你怎麽能讓她上去抽簽。”朱益俊明顯在責備社長考慮不周。

快急死的社長眉頭擰成一團,“益俊,你有沒有辦法讓我上去做替補?”

“現在換替補會影響比賽的公平公正,而且比賽規定,社長不能參加,如今之計,隻能讓宋嘉莉去參加決賽。”

朱益俊朝著舞台的方向望去,拿著簽的宋嘉莉正和其他社員一

起走向大本營。

朱益俊並沒有等新社員回歸大本營就走回評委席。而有些崩潰的社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著頭,如果決賽被淘汰了進入國際賽的夢就會破碎。

回到大本營的宋嘉莉胸前掛著寫有替補字樣的牌子,社長和其他社員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嘉莉,我知道對於沒有參加過任何比賽的你而言,直接參加決賽是一種考驗,但是這一次的比賽事關我們學校能不能進入國際賽,如果我們社團參賽者的作品平均分達不到85分,我們將會喪失進入國際賽的資格。”社長雙手放在宋嘉莉的肩膀上,將這個比賽所有的壓力都落在她身上,“所以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拚進國際賽,不然國際賽的夢就破碎了。”

宋嘉莉本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工作人員帶去了比賽區。

“嘉莉,加油,不管成敗,我都在這裏等你。”吳弶在宋嘉莉轉身之際湊到她耳邊說了這樣一句話。

頂著巨大的壓力,腿似乎灌了鉛的宋嘉莉走進了那個已經隻剩下精英的繪畫賽場。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圍畫風成熟的參賽者,和他們相比,她的畫風顯得很不成熟,即便經過朱益俊的嚴厲教導,但繪畫並不是

一項能短期突飛猛進的技能。現在她能做到的僅僅是靜下心來想想自己該畫些什麽。

將畫稿在大腦裏組建出來的宋嘉莉開始握起筆,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勾勒出簡單的線條。

由於這幾天的中午都被朱益俊用木尺打手,現在握著筆的手即便沒有木尺的鞭笞,也能很好地掌握線條的力度和繪畫的姿勢。

“我看驢都比你聰明。”

“要是害怕的話就盡早退出,別出來丟人現眼。”

“要是做不到我要求的,就不要來見我。”

“我不需要一個這麽蠢的徒弟。”

“雖然她什麽都不會,但是我喜歡她就夠了……”

腦海裏莫名其妙地跳出所有關於朱益俊罵她的畫麵,卻在最後一幕定格了許久,不知為何心猿意馬的宋嘉莉急忙掐斷腦海裏不斷剪輯的畫麵,狠狠地甩頭忘掉這些不應該在比賽時播放的記憶。

然而,因為她的粗心大意,在她猛甩頭的時候畫筆隨著她晃動的幅度在紙上留下了無法補救的深痕。

社長著急地站在比賽外圍,看到宋嘉莉突然換新紙時更是急得滿頭是汗。

換上新紙重新開始構建畫圖的宋嘉莉依舊無法擺脫自己的心

魔,在畫了幾道流暢的線條之後,拿著畫筆的手已經開始緊張地顫抖,不能很好地繼續畫下去,她開始尋找著能夠解救她的人,卻在不經意間瞟到了朱益俊,他並沒有在評委席,而是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一直看著她笨拙的樣子。

視線穿過層層畫板和圍欄,朱益俊的存在就像是一道光芒,以至於在這樣偌大的空間裏,宋嘉莉的眼裏隻能看到他靜靜地佇立在光芒之中,他的眼神除了一貫的冷冽之外還夾雜著一絲對她的期盼。

就在宋嘉莉臉頰發燙的下一刻,她注意到了朱益俊手裏,拿著一把厚厚的木尺,正有節奏地在手心拍打著。

四周圍凝滯的人群和空氣似乎在一瞬間流動起來,宋嘉莉快速地回過視線,落在自己的畫紙上,立刻嚴謹地畫起來。

絕對不能再被人小看,雖然自己的畫風還不能和朱益俊相提並論,但至少,她要得到認可,就算知道可能無法做到,但至少,她努力了!

一邊繪畫一邊回憶著朱益俊曾經教訓過她的話,她的眼神也變得毅然,還沒到最後,都不應該放棄!

“離比賽結束還有15分鍾,請各位選手抓緊時間。”

廣播內傳出低沉而溫柔的女聲,可這樣一個通知卻讓在場的所

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結束時間在即,看不到社員有沒有畫完的社長們都像蒸鍋上的螞蟻,急得來回踱步。

15分鍾後,舞台上的鑼敲響,伴隨著比賽結束通知,工作人員開始將參賽者寫好名字的作品整理收走。統一交到評委席處,進行打分。

而決賽的結果將在下午3點統計結束後公布,現在所有的社團將各自離開會館去吃午餐。

走下賽場的宋嘉莉渾身冷汗,一邊擔心比賽結果一邊擔心會不會被朱益俊罵。

“嘉莉,比賽結束了,沒事了。”第一個衝到宋嘉莉麵前的吳弶緊緊地握住她還沒停止顫抖的手,習慣性地搭著她的肩膀一起離開了會館。

而這樣不經意的一幕卻被評委席的朱益俊看在眼裏……

大型的餐飲館被劃分成好幾個美食區,從街邊小攤就有的食品到西餐酒吧,像一條長龍,從美食館的最左邊延伸到靠近另一個會館的門口。

社團的男生們負責去買午餐,女生找好座位等他們回來,而今年美術社的女社員,就隻剩下宋嘉莉一個人坐在一張十人桌霸位。

“小暖,你覺得這次能得第幾名?”另一個高校的女生成群結

隊地從宋嘉莉身後經過。

“我從來隻對第一有興趣。”

有些嬌氣且自滿的女聲盤旋在宋嘉莉的頭頂,似乎已經從聲音裏聽出了這個叫小暖的女生是誰,宋嘉莉失措地拿起美食館的宣傳單擋住自己的臉,避免發生不必要的麻煩。

“小暖真是有自信,像小暖那麽優秀的女生,應該很多男生追吧?”幾乎和小暖差不多打扮的女生們尾隨著她前進。

“就算很多男生追,我也隻喜歡我的益俊哥,我們先找個位置坐下來吃飯吧,下午公布結果可還要等好幾個小時呢。”小暖有些自豪地發出輕靈的笑聲,四處搜尋著可以坐下來點餐的空位,最後將視線落在身前那張隻坐了一個女生的大圓桌上,“那裏好像有位置。”

“請問我們可以坐在這裏嗎?”跟著小暖的女生很客氣地拍了拍宋嘉莉的肩膀,渾身一顫的她隻是應了一句“都有人”,卻沒有拿下遮住臉的宣傳單。

小暖幾步上前,伸手抽走了那張宣傳單,一張令她討厭的臉映在她的瞳孔內。

“原來是你啊。”小暖的臉色在看到宋嘉莉之後愈發的沉。

“小暖,你們認識嗎?她是你的朋友?”小暖身邊的其他女生

連連發問。

“當然認識,一個以為自己能變成天鵝的小醜。”小暖趾高氣揚地冷哼一聲,還想再說點什麽,卻被另一群已經走過來的人打斷。

“嘉莉,讓你久等了。”吳弶溫柔的聲音跳過小暖,他故意從小暖身邊走過,撞開她,坐在宋嘉莉旁邊的位置,給她端來一碟肉醬意粉,“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買了這個。”

看不得宋嘉莉比自己好的小暖氣憤地跺腳,轉身離開了美食館,而已經餓得肚子咕咕叫的女生們並沒有追著她出去。

“嘉莉,你是新人,所以難免會有一些前輩刁難你,你別太在意。”拉開椅子坐下來的社長似乎認識剛才那個小暖,但卻隻是風輕雲淡地將這件事情帶過,嘉莉點點頭,開始和社團的人員一起進餐。

下午兩點之後,繪畫館已經開放,所有參賽人員都可以入場了。

由於比賽結果還在統計中,陸續進場的學校代表社團紛紛就座,等著評委宣布比賽結果。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直到主持人的聲音響起。

“現在,最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到了,我們的評委將為我們宣

讀本次校際賽的繪畫排名,前三名的學校將有機會進入國際繪畫大賽。”男主持人氣勢磅礴的語調讓全場參賽者的心都被提了起來。

“比賽結果將如何呢?讓我們拭目以待!”女主持人往評委席的方向伸出手,工作人員已經將一個麥克風傳到了評委席。

“據我們五個評委綜合打分,在各大高校上交的決賽作品裏,獲得第五名的是市二中,參賽者平均分為77.5分,其中獲獎作品是高翊浚的‘朝陽’。”第一個評委說完之後將麥克風傳給了第二個評委,第二個評委接著往下宣讀,“獲得第四名的,是紅旗中學,參賽者的平均分為78分,其中獲獎作品是謝尋傑的‘金葉子’。”

“獲得第三名的是……”麥克風傳到了朱益俊的手上,他看著統計出來的數據,頓了頓,而這一停頓,讓全場的參賽者都提心吊膽,既期待又害怕聽到結果,“市三中,參賽者平均分86.7分,獲獎作品為宋嘉莉的‘天使’。”

朱益俊宣讀完這一結果,社團的人將宋嘉莉圍了起來,發出勝利的喝彩聲。

“我們入圍了,入圍了,太好了!”最激動的社長擺出一副感謝耶穌感謝主的表情,讓周圍看著他的人忍俊不禁。

“如果不是因為我畫得不好,我們社團應該能拿更高分的。”宋嘉莉不自信地低垂著腦袋。而社長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訴她作為新

人,能在第一次參賽就獲得三等獎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獲得第二名的是實驗高中,參賽者平均分為89.8分,獲獎作品為徐梓舒的‘星光’。”

“獲得第一名的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到來,在評委停頓的時刻全場寂然,悠長的聲音從麥克風傳出,“前山中學,平均分為95分,獲獎作品為夏洛暖的‘海風’。”

歡呼聲久久不能平息,各大獲獎高校派出獲獎作品的作者上台領獎。被社員們推著向前的宋嘉莉有些膽怯地朝著頒獎台走去,隻見那個叫小暖的女生也被簇擁著,朝著一等獎的台階走去,她似乎注意到了從舞台另一個方向走來的宋嘉莉,她不懷好意地衝她笑了笑,在踏上頒獎台領完獎旗拍了照之後,她故意往宋嘉莉的方向撞過去。

宋嘉莉甚至沒有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已經從三等獎的台階上一個崴腳摔了下去。

朱益俊和吳弶在看到宋嘉莉摔在地上之後立馬朝著頒獎台的方向跑過去,而比吳弶快一步跑到頒獎台的朱益俊卻被夏洛暖撲了個滿懷,緊緊地箍住,一臉燦爛地笑著。

“益俊哥,我不負所望得了第一名,是不是很厲害?我說過的,我要和益俊哥一起,成為最棒最棒的畫家,因為我可是以後要

成為益俊哥哥妻子的人。”甜美的笑容和聲線對於此刻無法依靠自己站起來的宋嘉莉而言,就像是一根流動在血液裏的刺,她驚訝得說不出話,卻很快偽裝出平靜的模樣,靜靜地聽著夏洛暖撒嬌的話語,“益俊哥,不如我們去西餐廳慶祝一下?或者我們開個party?”

其實她早就應該知道,朱益俊一開始就隻是想拿她來當擋箭牌,他也許隻是和眼前的這個女朋友拌嘴,他隻是想通過她來襯托出女朋友的優異,由頭到尾,她就是一個以為自己很幸運的蠢蛋。

“嘉莉,你沒事吧?有沒有傷著?”穿過熙攘的人群,吳弶趕到宋嘉莉身前。

“不小心摔了一跤,沒什麽大礙。”宋嘉莉故作堅強地搖搖頭,淚水卻不受控製地落下,她努力地扶著吳弶的手,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吳弶,我的腳……”

“上來,我背你去醫院。”吳弶心疼地看著這個淚流滿麵的少女,急忙蹲下身子,將自己的背靠在宋嘉莉麵前。

此刻隻想逃離這個頒獎台的宋嘉莉抽噎了幾聲,將手搭上了吳弶的肩,任由吳弶將她扛上自己的背,和社團的人一起離開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