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霜從今夜白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來娶我。我猜中了這開頭,卻猜不中這結局……

*** *** ***

後來,我獨自去看了《西遊記之大聖歸來》,那其實是部與愛情毫無關係的師徒溫情片,我卻在電影散場的時候哭得像個傻瓜。

鄰座五六歲的小朋友忽閃著大眼問她的媽媽:“大聖變得好厲害啊,江流兒也沒有死,姐姐為什麽要哭?”

她的媽媽便微笑著答:“因為,姐姐啊,也一直在等她的蓋世英雄。”

像是被人無意中輕輕揭開了那張掩蓋著傷處的創可貼,左胸腔裏疼得一片麻木。

那個陽光炙熱的午後,他側頭看著窗外,說——

“很久很久以前,看過一部電影,裏麵的女主角說,‘我的意中人是一位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來娶我’。那時候,我就想,有一天,我大概也會有喜歡的人。到那時候,我也要努力做她心中的‘蓋世英雄’……”

你成為蓋世英雄了嗎?

有一天,會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而來嗎?

我蜷縮在影院的椅子裏,彎起嘴角無聲地笑,一直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下來。那樣洶湧的、無法遏製的眼淚,像數日來橫亙在我心中的莫名悲傷的情緒,不停地流,不停地流。

*** *** ***

兩天之後,楚遇白和白明雪從老家回C城,我去火車站接站。人流從出站口湧出來的那一瞬間,我便看見了穿紅色超短連衣裙、火焰般耀眼的白明雪,明眸善睞、顧盼生輝,天生便是焦點。

然後,我便看見了她身邊的楚遇白,他穿一身白衣,白色的休閑襯衫,白色麻質長褲,溫潤儒雅,清俊脫俗。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楚遇白穿白色是這樣好看,我原本以為穿藏青色的他是最英俊帥氣的,卻原來並不是。

我隔著人群遙遙看著他們,紅與白,那麽醒目又般配,白明雪側頭向楚遇白不知道說了什麽,楚遇白就笑起來,那笑容燦爛得仿佛夏日裏最炙熱的陽光,是我這些年從未在他臉上看見過的。就是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明白,隻有熱情、耀眼如火的白明雪,才能帶給楚遇白那樣毫無負擔的快樂。

我立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著由遠及近的楚遇白,恍然明白,也許,從很久很久以前,楚遇白就一直在默然遷就著我。他為了我穿也許他並不喜歡的藏青色,他也許原本是個熱情開朗的人,因為我的自卑,收斂鋒芒,默然陪伴著我。

我突然覺得難過,那個芝蘭玉樹般的楚遇白,本應該展翅高飛的,卻因為我差點跌落雲端。我以為我拚盡全力地追逐著他的腳步,是對他的一種支持與鼓勵,卻原來,那樣的我,已然成為他人生路上的負累。

原來,我曾經所堅持的一切都是錯的嗎?

我陷入一片迷茫,很久不能回神,直到白明雪高聲叫我:“茉莉,這裏,這裏!”

她大力地朝我揮手,我茫然走過去,幾乎撞到了旁邊的行人。

“怎麽了?茉莉?”楚遇白滿眼擔憂地看著我,臉上那燦爛的笑容再也無跡可尋。

我暗暗捏緊了拳,對自己說,你看,蘇茉莉,就是這樣的,你總是令他擔憂,卻從未讓他真正快樂。

“沒有,沒什麽,”我努力開心地笑,“好像突然才反應過來,你回來了,所以,很開心、很開心……”

我彎起嘴角那麽用力地笑著,想要讓他開心,他看著我的眸子裏卻慢慢浮起憂傷,我就知道了,也許,已經到了要放手的時候。

因此,兩天後,當楚遇白和白明雪動身回耶魯時,我終於下定決心做了一個決定。

是在機場快要登機的時候,我看著拖著行李走向閘口的楚遇白,不顧一切地跑過去,緊緊抱住他,仿佛要盡全身力氣一般收緊雙臂擁抱他。

“茉莉?”楚遇白怔了怔,伸手回抱我。

我在他耳邊輕聲說:“楚遇白,我大概不會去美國了。沒錯,我要留在這裏。曾經,我以為隻有努力變得像你一樣優秀才有資格說愛你,現在,我知道了,真正的優秀是努力做真實的自己,變得比以前的自己更優秀。所以,楚遇白,我要留在這個我喜歡的國家,想一想作為蘇茉莉,我的夢想是什麽。曾經的你就像一棵可望而不可即的參天大樹,而我是纏繞你而生的藤蔓,現在,楚遇白,我要放開你了,我要去學著讓自己變成一棵也可以為身邊的人遮風擋雨的大樹。所以,請你一定要努力地自由翱翔啊,不要再受我的牽絆……”

“茉莉……”他看著我,眼睛裏就露出少有的驚慌與不安來,“蘇茉莉,你真的想好了嗎?”

我點頭,輕卻篤定。

他低頭沉默了一秒,再抬起頭來時,晶亮的眸子裏就隱隱露出綿長的不舍來,卻仍然彎著眼笑得溫柔如水。

“茉莉……”他說:“你知道的吧?無論你做什麽樣的決定,我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我點頭,拚命忍住眼淚,不停地點頭。

知道的啊,知道的。我怎麽會不知道呢?因為知道你會這樣,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質疑,隻是一味寵溺地支持、放縱我,所以,我才要放開束縛你的雙手。

親愛的楚遇白,請你相信,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那樣專心致誌地愛著你。

因為愛你,所以,願望放開曾經想緊緊握住你的雙手,讓你去揚帆遠行。

*** *** ***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C城還是那個C城,隻是,偌大的C城仿佛隻剩下我一個人,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校園,熟悉的茉莉花香,卻好像再也沒有熟悉的人。

九月微涼,10月桂香,我漫無目的地學習、生活,那些曾經信誓旦旦的夢想仿佛不過是一句無聊時的冷笑話,已然被我忘卻在不知名的地方。

我開始懷疑我當初拒絕去美國留學的那個理由,不過是個為了達到什麽目的而千方百計尋找的借口,但那究竟是為了什麽目的,我竟不得而知。

寒風漸起的十一月很快過去,凜冽的十二月來臨,一夜霜白的那天,我收到一封電子郵件,看到發信人“徐玨”兩個字的時候,我的心莫名刺痛起來。

我遲疑了一秒,點開郵件,那是一張並不太清晰的照片,照片裏是塵土飛揚的建築工地背景,徐玨一身工裝,戴一頂安全帽,雙手展開一張圖紙,背對鏡頭而立,微微露出的消瘦側臉上隱約可見青色的胡楂,那樣憔悴又不修邊幅,與那個曾經鮮衣怒馬的少年判若兩人。

我的眼眶便微微熱了,然後,我就看見了照片下麵的那句話:“蘇茉莉,你說你是地上野草,我是天上繁星,我和你不相配。如果我願意為你縱身一躍,從蒼穹之頂跌落塵埃泥濘,你,還有什麽話說?”

那樣決絕又孤注一擲的語氣,我知道,他不僅是這樣說的,他也是這樣做的。

過去的幾個月裏,我總是時常“巧遇”那個叫安冉的女生,她偶爾會不問自答地向我提起徐玨。

她說:“蘇茉莉,徐玨拒絕進入家族企業,他是徐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他的父親因此勃然大怒,要與他斷絕關係。你知道徐氏集團嗎?你知道徐氏集團在C城乃至全國的都算是行業龍頭吧?他放棄了整個原本屬於他的王國,那個人,真是瘋了。”

她說:“蘇茉莉,我以前是有點欣賞徐玨的,但是,我現在覺得他真是矯情得讓人不想再看他一眼,就算不進家族企業,難道就不能安安靜靜、舒舒服服地坐在辦公室裏畫圖紙嗎?偏偏要跑到建築工地上去做灰頭土臉的現場建築師,將自己弄成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給誰看呢?”

然後,她沉默了兩秒,兀自低頭微微笑起來,話鋒一轉說:“可是啊,這樣的徐玨,才是個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神’。說起來,其實那樣潰不成軍、落荒而逃的徐玨,才更讓人喜歡吧?”

她說:“蘇茉莉,你知道的,徐玨大概死也不想讓你知道這些,所以,當我什麽也沒對你說過。”

我怎麽會不知道呢?我所知道的徐玨啊,是那種即便傷痕累累,也要裝作若無其事,不讓我擔心的徐玨啊!

因此,我假裝什麽也不知道,默然生活,直到收到他的郵件,直到看到這張他的照片……

我輕輕點擊那張照片,將它放至最大,那些我以為不會記得的往事,潮水般洶湧而來。

他說:“沒人能回到過去,改變曆史,所以,我永遠救不了那個過去的你,我也永遠不可能先一步遇見曾經的你。我永遠贏不了你心裏的楚遇白。”

他說:“我知道了,你的心裏隻有一個楚遇白。”

他說:“蘇茉莉,你真殘忍……”

我長久地、一瞬不瞬地盯著電腦裏的照片,像是有什麽刺痛了我的眼睛,淚水便漸漸模糊了我的視線。

那個霜如白雪,水汽清寒的早晨,我對著電腦,哭得像個遺失了最心愛的玩具的孩子。

我的淚水怎麽也止不住,不是因為他說,他願意為我縱身一躍,從蒼穹之頂跌落塵埃泥濘,而因為,被我放至最大的照片裏,他手裏展開的圖紙上,那棟他設計的大廈,用很小的鉛筆字,標著大廈名——遇白。

那一瞬間,遙遠的,原本以為早已消失在記憶深巷裏的那一段我與他的對話,突然就回響在耳邊。

那是寒假開始的第一天,學校後山的涼亭裏,他突然而至,問默然哭泣的我,我的夢想是什麽。

我說:“成為美國《國家地理》雜誌的攝影師。”

“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就會走遍世界各地,去拍一張照片。那一定要是我這一生中拍得最好最完美的照片,因為我要將它命名為‘遇白’。”

他沉默良久說:“如果,你是建築師呢?”

“如果我是建築師的話,我一定要建一棟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樓,然後一定要把這棟樓命名為‘遇白’。”

那時候,我不知道為什麽他要問明明學攝影專業的我,如果是建築師,夢想是什麽。

現在,我明白了。

他是要替我去完成我的夢想啊!即便那時候,我的眼裏隻有一個楚遇白,即便那個夢想是代表著我愛著楚遇白的夢想,即便可能我永遠不知道他為我所做的一切,仍然不顧一切地替我現實那個夢想,隻是因為,那是我的“夢想”。

記憶像是獨特又奇妙的篩子,輕易便篩出那些早已潛藏在心底的畫麵。

那個風雪如晦的冬日,他說:“蘇茉莉,還有什麽為你做過的事情,或者想要為你做的,等我想起來再告訴你。”

徐玨,我現在知道了,我終於知道了,那些你曾經為我做過,和正在為我做的事。請原諒,我才知道你是怎樣用盡心力默然愛著我,但是,現在還不晚,對不對?

我的眼淚無法遏製地落下來,我的嘴角地是分明微微上翹著的。

我愛的人,是徐玨,還是楚遇白,這個問題再次出現在我的腦海裏,隻是這一次,我的心裏有再清楚分明不過的答案。

*** *** ***

我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安冉,打聽到了徐玨所在的建築工地的位置,然後,馬不停蹄地打車奔赴而去,隻想快一點,再快一點出現在他的麵前,不管他是眉眼彎彎地笑望著我,還是假裝冷然地不理我,我都要大聲地告訴他:“即便你是天空裏最明亮最遙不可及的星星,即便我是地上最卑微的小草,我也要努力變成參天大樹,因為,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那樣迫不及待,下了出租車,飛奔進工地,有120救護車鳴著笛,自我身邊呼嘯而過,迅速停在修建中的大廈前,有人群迅速圍過去……

我不去在意那些,一心想著,我要快點見到徐玨,我要告訴他,工作的時候一定不要分心想我,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這樣想的時候,竟然不自覺地輕輕笑出聲來。

我擠過人群,那一瞬間,目光的餘光裏,瞥見醫護人員抬著的擔架上躺著的那個人,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微微抬起頭來,向著我的方向,輕輕眨眼,默然微笑……

我怔了怔,救護車已然呼嘯而去,隻留下滿地煙塵,我知道,一定是我看錯了,有誰受了傷還會笑呢?又或者,那個受了傷的陌生人還能夠微笑,應該就不會有事吧?

這樣想著,我擠過人群,想要走進正在修建中的大廈裏,卻奇異得沒有任何人來阻止我,所有人都低垂著頭,一副深陷在痛苦中的樣子。

我逢人便問:“請問,這裏有一位姓徐的建築師嗎?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然而,我問了很多遍,沒有一個人回答我,他們隻是怔怔地抬起頭來,用同情又憐憫的眼神看著我,不發一言。

有不好的預感自心底慢慢升起來,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我緊緊捏住拳,幾乎聲嘶力竭地喊:“他到底在哪裏?”

人群裏,有人突然失聲痛哭起來,大力抹著淚,伸手朝著塵土飛揚的遠處指了指。

我便欣喜地朝著遠處奔過去,原來,徐玨在那裏啊,可是,那個人,他為什麽要哭呢?

我跑進飛揚的塵土裏,忙忙地尋找,然而,那裏,什麽都沒有。

我疑惑地回頭看著那個仍在抽噎的人,用眼神詢問他。

那人張了張嘴,哽咽了良久,終於斷斷續續地說:“徐工……他從樓上墜下來,剛剛的救護車,就是……就是救的他啊……”

像是地動山搖一般,我站立不穩,擔架上那個人用力抬起頭來,向著我的方向輕輕眨眼,默然微笑的樣子,驀地出現在腦海裏。

不會的,不會的……

“徐工?”我飛快地衝到那個胡說八道的人麵前,快速地打斷他,“徐工是誰?我要找的人是徐玨,不是什麽徐工……”

“茉莉,那就是徐玨啊……我是他的助手餘澤啊,我怎麽會騙你呢……徐工他、他因為疲勞過度從樓頂墜下去了……”

仿佛萬城傾塌一般,我跌坐在地上,不會的,不會的,上帝不會這樣殘忍……

我對自己說,蘇茉莉,一定不可以慌,一定不可以哭,徐玨他還在等著你呢。

我冷靜地站起來,勉力微笑著對餘澤說:“有什麽好哭的呢?他不過隻是受了傷,他剛剛分明還對著我笑的,他很快就會好的……”

沒錯,就是這樣的,在不久的將來啊,蘇茉莉會和那樣外表看起來高冷實則內心如一團火焰的徐玨幸福地在一起,一定會是這樣的。

而我現在要做的,便是盡快地趕到醫院,第一時間告訴他,我愛他,在我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三十分鍾後,我奔跑著衝進醫院急診室,我以為,那將是開啟我幸福人生的一刻,卻沒想到那隻是一場噩夢的開始。

我聽見醫生冰冷又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患者徐玨,搶救無效,死亡時間18點45分……”

死亡時間18點45分……

我像是陷入了一片混沌,聽不見,也看不見,腦子裏反反複複都是那一句頃刻間便令我的世界傾覆的話。

我像是聽不懂那句話般,一直茫然地搖頭,不停地搖頭,那個孤高冷傲的徐玨;那個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默然愛著我的徐玨;那個因為我隨意的一句“如果我是建築師將來要建一棟‘遇白’樓”,就拚命替我完成夢想的徐玨,他剛剛還對著我輕輕眨眼,默然微笑,他怎麽會死?!

我還沒來得及對他說,我也同樣愛著他,他怎麽能死呢?他怎麽可以死呢?

我們以為我們已經說好了的,總有一天,你會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來娶我……

徐玨,你看啊,你睜開眼睛看一看啊,我就在這裏,一直都在這裏,等著我的蓋世英雄,現在,你可以現身了嗎?

你一定是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因為你氣我那樣決絕,那樣殘忍,那樣假裝心裏一點都沒有你,可是啊,徐玨,我現在終於明白了,我終於明白,我曾經那樣糾結,不過是因為我心裏清楚分明地知道我已然那麽不可自拔地愛上你,卻不肯承認。

所以,徐玨,可不可以不要再跟我開玩笑了呢?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玩啊、

驀地,有人失聲痛哭起來,那倉皇淒厲的聲音像一把鋒利的劍一樣直刺進我的心裏,硬生生將我拽回這殘忍又冷酷的現實世界。

仿佛地動山搖一般,我的心裏,悲傷像摧枯拉朽的風暴將我席卷、吞沒,我的臉上卻一片木然,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倉皇又絕望地呐喊,那樣歇斯底裏又絕望的聲音,反反複複,隻有兩個字,徐玨,徐玨……

我張一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斯人已去,活著的人心如死灰。

我踉蹌著退出急診室,一直走到醫院的台階下麵,木然抬起頭來看天,夜幕已然降臨,月光清冷如霜,漫天的星光似那個冬日皚皚白雪,刺痛我的眼。

朦朧淚光裏,我似乎看見那個一生孤高的人言笑晏晏地斜睨著我說:“蘇茉莉,你說你是地上野草,我是天上繁星,我和你不相配。如果我願意為你縱身一躍,從蒼穹之頂跌落塵埃泥濘,你,還有什麽話說?”

壓抑了很久的眼淚,毫無征兆地轟然而下,一發不可收拾,隻因我知道,我愛的那個人,他再也不能回來了,他再也不能聽見,我對他說我愛你了。

我做出了我一生中最重要也是最正確的那個決定,然而,我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卻轟然隕落,在這最初和最後的冬夜。

在最後的最後,他用盡全身力氣身擔架上抬起頭來,穿過人群遙望著我,而我卻沒能認出他;在最後的最後,他依然對著我輕輕眨眼,默然微笑;在最後的最後,他想要跟我說些什麽呢?

我已然不得而知,但我知道的是,他曾經愛我如生命……

月光如水,卻再也沒有一個人默然走到我身邊說:“喂,蘇——茉——莉……”

我抱緊自己,失聲痛哭。有人走到我身邊,輕輕拍我的背,是安冉。

我像是個做錯了事,語無倫次的孩子一般,哽咽著說:“我寧願我不認識他的……如果、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我一定、一定不要認識徐玨,因為……因為那樣,他就可以……就可以永遠高高掛在天上,做最亮的那顆星了啊……”

可是,有什麽用呢?我知道人世間永遠沒有“如果”,那個人,也永遠不會再回來。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來娶我……

親愛的徐玨,我的蓋世英雄,現在是不是已經變成了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星呢?在那裏,請一定要幸福啊!

我也會努力試著在沒有你的日子裏變得幸福一點。

因為我知道,那是你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