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經年·人去·不相識

有些事情,有些人,你知道不管怎麽樣你都沒辦法留住。

你失去的不會再回來,你擁有的有可能會再失去。

命運永遠都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我們都沒有去對抗他的勇氣,隻能夠任憑他的肆意安排。

你掙紮,無望,最後卻依然沒有辦法。

從夏之歌家裏出來後我去了上次他告白的那個公園坐了一夜,還是以前的那條長椅,可是卻隻有我空****的一個人。我不敢回家,不知道要怎麽樣去麵對秋言,也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我的爸媽。我想我隻是他們無關緊要的一個人,我怎麽樣了他們也不會在乎。

閔亞書找到我的時候已經是天大亮了,一見到我他便鬆了一口氣,在我旁邊的位置上坐下來說道:“小穗,下次別亂跑了,找不到你我都快急死了。”

我緊抿著嘴巴不曾回答閔亞書的話,昨天晚上秋言在他的麵前已經拆穿了我過去所有的偽裝。我雖然不再喜歡著閔亞書,但是此刻依舊還是沒有辦法麵對。

見我不說話,閔亞書歎了口氣說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你不要太在意,你也知道你姐姐最近的情緒很差,你就別想太多。”

我自然是知道秋言現在的情緒狀態,我沒有怪她,我隻怪我自己在最開始的時候對閔亞書存有的那些不該有的心思。正如秋言所說的那樣,她的掏心掏肺卻養了我這麽一隻白眼狼。

好一會兒我們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太陽不知不覺地已經移到了中央。

我轉過臉去看閔亞書,這些日子以來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我問他:“亞書哥,你會跟我姐姐結婚的對吧。”

我看見他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著說道:“秋言變成這樣都是我造成的,她的下半生我是無論如何都要負責到底的。”

“那你還愛她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聽見他低低的聲音。

他說:“應該還愛吧,可是我怕這份愛會慢慢地被磨光。”

我們曾以為愛上一個人就是一生一世,卻不曾想過原來不愛了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我的心上莫名一酸,閔亞書轉過臉來看向我,說道:“小穗,我不知道秋言昨天晚上說的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是我想告訴你我一直都拿你當作妹妹。”

見閔亞書說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忽然間便釋然了。我跟閔亞書,不管在以前還是現在,關係都從來不曾變過。

往後的那幾日我沒有再回去,在外麵隨便地找了個賓館就住了下來。沒有人給我打電話,我爸媽沒有,秋言更沒有。

再回去已經是一周後了,張嫂在看到我回來時開心地直掉眼淚。秋言聽到動靜走了出來,站在樓上居高臨下地冷冷看了我眼便又回了房間。我心上一痛,但是依舊隻能夠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我知道我跟秋言再也回不到過去,那些我們曾經一起開心著的時光再也不會有。

賽曉玉在大洋彼岸給我打來了電話,在電話裏她不停地說著新的學校和同學,說著在外麵有多麽的好。我若無其事的像往常一般地跟她談笑著,她也絲毫沒有一點的懷疑。

掛完電話後,我一個人坐在床邊想了很久。現在在這個家裏,我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我不敢再跟秋言說話,我怕刺激到她。

我每天早上很早地出去,晚上很晚地才回來。我把自己裝作一個隱形人,就好像這不是我的家一樣。我感到心酸難過,但是卻依舊無可奈何。

我開始懷念起以前的事情,想念秋言最初的笑容以及溫暖。

我開始羨慕起賽曉玉,羨慕她可以一個人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國外,不像我這麽小心翼翼地在生活。

我開始瘋狂地想念著夏之歌,在我睡醒時,睡覺前,無時無刻。

我的生活仿佛一瞬間便被人丟到了黑洞裏,除了無邊的黑暗我再也不曾見過光明。

葉可欣出現在我們家的那天是周六,我因為休息正好待在家裏,而秋言被閔亞書帶去醫院複查。在聽見下麵傳來的爭吵聲時我便走出了房間,從上麵往下望,正好看見葉可欣跟我媽正對峙著的場景。

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當下有些疑惑便聽見她說道:“苗可韻,我告訴你,趕快把秋回民給交出來。”

“交出來?你算是個什麽東西。”我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說道:“你不過隻是他的情婦而已,你還真當他愛上你了啊。”

“他不愛我也不會愛你。”葉可欣的臉上掛滿了嘲諷,她說:“苗可韻你也不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有什麽資格跟我比。秋回民離開你,還不是因為你的年紀大了滿足不了他。”

她的話像是刺中了我媽的軟肋,隻見她臉色一變便開口罵道:“你給我滾!”

“怎麽了?被我說中了?”葉可欣冷笑了一聲,說道:“我要是你早就自殺了,自己的男人都拴不住還活著有什麽意思。”

“你……”我媽的身子氣得直發抖,好一會兒才衝著一旁的張嫂喊道:“張嫂快打電話給秋回民,告訴他他養的狗跑到家裏麵來咬人了!”

旁邊的張嫂一怔,隨即趕忙跑到一邊給我爸打電話。而那邊,葉可欣就好像這裏是她的家一樣,自顧自地跑到沙發前坐了下來,氣定神閑地等著我爸回來。

大概隻過了十幾分鍾,我爸便急急忙忙地趕了回來。我媽一見到他,當下便沒有好臉色。“秋回民,趕緊把她給帶走,不要在這裏礙我的眼了。”

我爸匆匆地走到葉可欣的旁邊,皺起了眉頭問道:“你怎麽跑這裏來了?”

“怎麽?我不能過來?”葉可欣站了起來睨了他一眼,說道:“你自己算算你有多長時間沒到我那邊去了,我今天要是不過來還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才能想到我。”

“最近家裏麵事情太多了。”我爸解釋道。

“我不管。”葉可欣指著我媽說道:“你跟苗可韻明明都已經沒有感情了。”

“是,我跟她是沒有感情了,可是我還有兩個女兒。”

就在我爸說完這句話之後,我看見我媽的身形一怔。嗬嗬,我該開心他還能想到我跟秋言嗎?或許他想到的隻有秋言罷了。

“女兒?你想要我也可以為你生個。”葉可欣聽完他的話便急急忙忙地說道。

而見狀,我媽也反應過來冷笑了聲說道:“葉可欣,你要不要臉。”

“你說誰不要臉呢。”葉可欣一瞬間將攻擊轉移到了我媽的身上,“苗可韻,我看你才不要臉,明明都已經被拋棄了,還硬要占著秋回民老婆的身份”。

我看見我媽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憤怒了起來,她幾乎是快速的一個巴掌打到了葉可欣的臉上。似乎是沒想過我媽會動手葉可欣懵在了那裏,直到傳來我爸的怒吼聲:“苗可韻,你做什麽!”

那一瞬間,葉可欣反應了過來,衝上去便想要打我媽。我見狀連忙從樓上跑下來,可是為時已晚,她們倆已經扭打在了一起。我爸想要拉都拉不開,這時候門口忽然傳來秋言的聲音。

“你們在幹什麽!”

我轉過頭就看見閔亞書跟秋言站在門外,秋言的臉色很差,走了過來再一次說道:“你們在做些什麽!”

或許是秋言的語氣太過於可怕,一時間,原本還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都停下了手。我媽的臉上微微地被抓傷了,一旁的葉可欣也好不到哪兒去。

“小言……”我爸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說些什麽。

葉可欣秋言是見過的,也知道她是誰。隻見她走到了葉可欣的麵前,陰沉地看向她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誰允許你到我家來撒潑的?”

許是沒見過這樣的秋言,葉可欣害怕地往後退了兩步,好一會兒才硬著頭皮說道:“我來這裏關你這個小丫頭什麽事情。”

秋言看了她好一會兒,忽然轉移話題說道:“你來找我爸?”

似乎是沒想過秋言會忽然問這個,葉可欣愣了下隨即說道:“是。”

“那你愛我爸嗎?”秋言冷笑著,接著開口。

而還沒等到葉可欣的回答,我爸便忍不住開口喊道:“秋言!”

聽見我爸喊她,秋言回過臉衝他笑了笑,說道:“爸,我這是在關心你呢,免得你將來跟我一樣被人騙了都不知道呢。”

我看見站在她身邊的閔亞書身子一怔,隨即難過地低下了頭。而雖然秋言是在笑著,可是她的笑容與平時不同。

秋言又轉過臉去看向葉可欣,一臉陰鷙地開口道:“你跟我爸在一起到底是貪圖他的哪一點?是看中了我們家的錢?可別告訴我你是真的愛我爸,想要跟他白頭到老啊。”

葉可欣像是被人猜中了心事一樣的為之一愣,好一會兒才迅速地說道:“我當然是愛回民的,他跟你媽在一起的時候根本就沒一天是開心的,隻有跟我在一起他才會感到快樂。”

“是嗎?”秋言反問,冷笑著說道:“那我爸愛你嗎?”

隻見葉可欣挺了挺胸脯,驕傲地答道:“那是當然。我長得比你媽漂亮,又比她年輕那麽多,他肯定愛的是我。”

“嗬嗬。”

秋言笑著,臉上是我所看不懂的情緒。

我媽這個時候似乎也已經冷靜了下來,有些尷尬地對著秋言說道:“小言,大人的事情你就別管了。”

“我憑什麽不能管。”秋言回過頭去看她,眼睛裏是一片冰冷,她說:“這是我家。”

似乎是感覺到了秋言的情緒瀕臨爆發的邊緣,我爸一把拉過葉可欣的手,說道:“你別再在這裏惹是生非了,有什麽事情等我去你那邊再說,現在你先走。”

“不,我不走。”葉可欣掙紮著不想離開。

我爸見她這樣,頓時來了脾氣,臉色一變說道:“你要不走的話,以後咱倆也就別再見了。”

我爸的話讓她一瞬間愣住,好一會兒才不甘心地離開我們家。自始至終,秋言都在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而等到葉可欣消失了以後,家裏的氛圍變得更加的緊張。

我媽衝著我爸罵道:“秋回民,能不能麻煩你不要再讓我心煩了。本來最近家裏事情就這麽多,你就不能收斂一點。”

她的指控讓我爸沉默不語,而就在我媽一直不停說著的時候原本隻是冷眼旁觀的秋言忽然開口說道:“你們離婚吧。”

你們離婚吧。

這句話剛說出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愣住了。隻見秋言冷冷地看相他們,笑道,“怎麽了?與其這麽互相折磨,離婚不是對誰都好嗎?”

一時間,我爸媽都緊抿著嘴唇不說話。或許他們已經習慣了這麽的彼此折磨,或許他們覺得怎麽樣都不能夠讓對方好過。

可是當他們最愛的女兒開口讓他們離婚,這一刻我真不知道他們是做何感想。說起來秋言說的互相折磨,不是也運用在她跟閔亞書的身上嗎?她曾說過這一生都要這麽糾纏著閔亞書,這何嚐不是對他們的折磨。

我低著頭站在一邊不說話,卻見閔亞書拉過秋言的手,皺了皺眉說道:“小言,你是怎麽跟叔叔阿姨說話的呢。”

秋言轉過頭去看閔亞書,冷冷地笑道:“怎麽,現在連我怎麽說話都看不慣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見秋言這麽說,閔亞書深吸了口氣解釋道。

“嗬嗬,閔亞書,我告訴你,這輩子就算到世界末日我都要一直折磨你。”秋言狠狠地看著他,說道:“我不好過,你也別想過得好。”

她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利劍,一瞬間刺傷了閔亞書。他苦笑著,虛弱地說道:“我知道,我沒想過要逃。”

如果,我是說如果在最開始閔亞書沒有跟秋言提出分手,那麽是不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不會是這副模樣。

或許這時候的秋言還是變了,但是至少不會變得這麽極端。

我心上不禁湧上一片酸澀,直到悲傷將我掩埋。

我媽終於還是跟我爸協議離婚,而對秋言的撫養權被我媽很堅決地要了過去。至於我,她並沒有任何的在意,仿佛我存不存在都跟她沒有絲毫的關係。

我雖然難過,但是卻隻能夠裝作不在意。

簽完離婚協議書的那一天,我媽決定帶秋言去澳大利亞定居,按照她的話來說那邊的環境對秋言現在的狀況會比較好。我媽將公司變賣掉,而現在所住的這棟房子則是丟給了我爸。

臨行前的那一天晚上,我媽過來找了我。這段時間以來,她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原本保養得很好的臉上也開始出現了細紋。

她緩緩地走到我的床沿坐下,忽然歎了口氣對著我喊道:“小穗。”

小穗這個名字我已經忘了有多久沒從她的嘴巴裏聽到過,自從我長大後漸漸變得叛逆開始,記憶裏她就總是一臉恨鐵不成鋼地喊著我秋穗。

關於小穗,那曾經是一段美好的回憶。可是那些美好,不是從什麽時候就不再有了。

見我不說話,我媽有些難過地伸出手來握住我的手掌,她的掌心是一片冰冷,她說:“小穗,這段時間來我不知道你姐姐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為了她好,我隻能夠把你丟在這裏。秋言從小就那麽懂事,我不想要刺激她。”

是啊,秋言什麽都好,我樣樣不如她。可是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像她那樣受到這麽多的寵愛。我眨了下眼睛,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奪眶而出。

“我明白。”

我說道,可是嗓音卻是說不出的嘶啞。

見我這樣,我媽連著歎了好幾聲,她說:“小穗,是媽媽對不起你,從你小的時候就不管你。沒想到今年家裏會出這麽大的事情來,我跟你爸爸……”

她歎了口氣,再也說不下去,眼淚開始大滴地落了下來。見她這樣我心上頓時不忍,反握住了她的手。我想要安慰,可是張了張嘴巴卻發現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跟我爸的婚姻說到底早就已經名存實亡了,這些年來他們倆幾乎一碰到一起就會爆發出戰爭。我想當初她不肯離婚或許也是想要折磨我爸,可是如今卻因為秋言而退讓。我不知道她還會不會有怨恨,會不會還不肯原諒彼此。

我媽一直哭了很久,在抬起頭眼眶已經是紅紅的。她對著我語重心長地說道:“以後如果有什麽事情的話就打電話給我,雖然我能給你的不多,但是我總歸還是你媽。你爸他,或許之後可能會娶那個女人回來,你自己注意點,有什麽事情的話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嗯。”我用力地點了點頭,卻見她欣慰地笑了。

我媽離開後,我猶豫了好久還是往秋言的房間走去,我敲了敲門,沒一會兒門便被她打開了。似乎是沒想到我會來,秋言愣了下隨即冷冷地說道:“你來找我做什麽。”

“姐,我……”

我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她狠狠地打斷掉,她一臉嫌惡地看著我,說道:“別喊我姐,我沒有你這種妹妹。”

盡管這樣的話已經不止一次聽到,但是我的心還是痛得不能自已。我咬了咬牙,好一會兒才平複了下來說道:“你明天就要走了,有些事情我再不解釋也沒機會了。”

“解釋?”秋言冷冷地說道,“秋穗,我可沒空聽你的那些解釋”。

她這個態度我早就已經預料到了,沒理會她的話我自顧自地開口說道:“我承認我以前對閔亞書有過愛慕之情,可是那都是我年少不懂事。”

“年少不懂事?哈哈,秋穗,你在跟我說笑嗎?”

“沒,我是說認真的。”我迎上她的目光,接著說道:“那時候我覺得閔亞書長得又帥成績又好,我情竇初開自然而然地把他當成了意中人。可我知道你喜歡他,我雖然難受但是也隻能夠藏在心裏,我知道你們一直都是最般配的。況且你又是我最喜歡的姐姐,我怎麽可能會跟你去搶。”

而我的話剛說完,秋言就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樣說道:“秋穗,你現在是想要我歌頌你的暗戀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急急地說道,“我對於閔亞書是曾經喜歡過,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不喜歡他,我重新有了愛的人”。

“不喜歡?你以為我會信?”秋言說道,“我可是看過你的那本日記,裏麵可是字字深情,句句情深,說你不喜歡他當我是傻子?”

“那本日記是我前幾年寫的,並不能代表現在。”我歎了口氣,接著說道:“人的感情是會變的,沒有人可以保證能夠一直喜歡一個人到永遠。”

我想了下,接著衝秋言說道:“你還記得高一那年送我去學校的時候偷拍了我們的那個男生嗎?現在我喜歡的人是他,並且很喜歡很喜歡他。”

秋言沒再說話,緊緊地盯著我猜測著這段話的可能性。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忽然又冷笑了出聲,她說:“秋穗,你的演技太深了,我已經看不出你說的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了。”

“信不信由你吧。”

我說完轉過身便離開了,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秋言不相信也是她的事情了。

隻要我知道,我除了對閔亞書曾經懷有過不好的心思外,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就夠了。這個世界,不可能真的不留下一點誤會。

這麽長時間的糾纏,我也已經受夠了。

我最終還是沒有得到秋言的回應,第二天一早我媽便帶著秋言離開。我站在窗戶前看著她們上車,而從始至終秋言不曾回頭望一眼這個她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地方。在下午兩點的時候她們坐上了飛往澳大利亞的班機,同行的還有閔亞書。

他是秋言放不得的那個人,而我隻祈求著在去往那邊後秋言能夠漸漸地好起來。我不想要在看到她那麽偏執的樣子,也不想要在看著他們相互的折磨。

我媽走了之後,我爸再也沒有回來過。一時間原本就空**的家裏顯得更加冷清,好幾次我都看見張嫂難過地偷偷抹眼淚。

秋言走後,我開始搬到她的房間裏睡,仿佛隻要聞到她的味道我心裏就會好過一點。在看到那幅婚紗設計圖是在周末的下午,我清理著書架便看見了夾在那裏麵的它。

這幅設計圖還沒畫完,原先的線條上有著被淚水浸濕的痕跡。我似乎都能想象得出秋言一邊哭一邊絕望地將它封存起來的場麵。秋言是熱愛設計的,小時候她便經常給我們倆的芭比娃娃做衣服,她曾經說過總有一天她要成為一名世界級的服裝設計師。

直到今日,我還能記得她當初眼睛裏的堅定。

隻是,這一生她再也沒辦法完成這個願望。

隻是,這一生我們都將會滿懷著遺憾。

我將這幅設計稿好好地收了起來。這是秋言最美好的一個夢,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希望在將來的某一天我能親手替她完成。

隻是如果有那一天的話。

時間轉眼間便進入了冬天,我有時候站在教室外麵的長廊上時忽然就會覺得自己已經老了。這一年發生的事情太多,多到我以為自己都撐不過來。

每一天在睡去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看不到第二天的陽光。

這個冬天C城飄起第一場雪的時候我接到了夏之歌的電話,在聽到他那熟悉的聲音時我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他說:“秋穗,我是夏之歌。”

僅僅這麽一句話便讓我淚流滿麵。

似乎是感覺到了我的難過,夏之歌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秋穗,你哭了嗎?”

我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地不讓自己失聲痛哭。沉默肆意地在電話裏蔓延,窗外的小雪依舊簌簌地往下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張了張嘴巴,聲音裏是一片沙啞。

我說:“夏之歌,你不是死了嗎?怎麽還知道打電話來?”

這距離夏之歌消失在我的世界裏已經快一年了。這段時間來我時時刻刻地都在思念他,我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在那時候我能夠勇敢地接受他,那麽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或許他不會走,而我在那之後無望的日子裏也會有個依靠。

見我罵他,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秋穗,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讓我再也止不住地放聲大哭,等到我哭累了,我才啜泣地問他:“你什麽時候能夠回來?”

夏之歌,你什麽時候能夠回到我身邊來,這裏我已經承受不下去了。

“抱歉,秋穗,我恐怕以後再也回不去C市了。”他的聲線裏帶著大片的憂傷,他說:“上半年我爸欠了人家一屁股的債,那些人放話說還不上就把我爸弄死。迫於無可奈何,我們隻好逃出來了。真的很對不起,沒能夠來得及跟你好好的道別。”

他再也回不來了。

這句話就像一塊石頭一樣重重地壓在我的心上。我感覺到自己心上的某一塊被砸開了個口子,隻剩下穿堂而過的風。

見我不說話,夏之歌再次開口說道:“秋穗,在外麵的這些日子裏我不止一次地想要打電話給你,可是每當提起電話時我又少了那份勇氣。我總是會想起我們在一中的日子,想起第一次見你時你生著氣可愛的樣子。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的事情是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覺得這個姑娘合我的胃口,雖然你的姐姐是那麽的光芒萬丈,但是我卻還是隻能夠看得到你。”

夏之歌的話讓我的心忍不住地顫抖了起來,他說:“你說人的喜歡到底會持續多長的時間呢。算一算從第一次到現在已經一年半的時間了,原以為我離了你這麽遠,慢慢的感情就會隨著時光流逝掉,可是卻根本沒有。我想你,在這些黑暗的快要看不見的光的日子裏我依舊還是在想你。”

我的啜泣漸漸地又控製不住了,我想我又何嚐不是,在這些日子裏瘋狂地想念著他。我想告訴他我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他了,可是話到嘴邊卻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我們的未來太過於渺茫,如果就這麽貿然地說出口實在是對彼此都不夠負責任。如果將來再遇見的話,如果將來我還能夠像現在這麽喜歡你的話。

那麽夏之歌,我一定會親口告訴你,在你喜歡我的日子裏我也曾那麽喜歡著你。

夏之歌的電話就像是在無盡的黑暗裏給我點亮了一盞燈,讓我無望的人生陡然有了希望。還有一年半我就能夠畢業了,等到畢業後我便可以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我想我會去找夏之歌。這樣的想法一旦形成便再也根除不掉。我努力地學習,隻想要再出現在他身邊時是一個更好的自己。

而往後的日子,有了夏之歌的電話陪伴顯得不再孤單。他在另一個城市裏告訴我他在過著怎麽樣的生活,我也會向他說起我學校裏的事情,但是對於他走後發生的這一切絕口不提。

我不想讓他擔心,有些難過我一個人承受就夠了。

他的生活已經不那麽明媚,我不想因為我再讓他蒙上一層陰霾。

你有沒有對不起過某個人?

那份愧疚是不是將你壓得喘不過氣來?

人生最糟糕的事情莫過於在錯的時間遇到了一個好的人。

你的貪婪,謊言傷害了他。

最後卻隻能用一句對不起來草草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