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夢境·再見·淚如海

你有沒有對不起過某個人?

那份愧疚是不是將你壓得喘不過氣來?

人生最糟糕的事情莫過於在錯的時間遇到了一個好的人。

你的貪婪,謊言傷害了他。

最後卻隻能用一句對不起來草草了事。

日複一日的生活,很快便迎來了新年。賽曉玉從國外回來了,給帶了大包小包的禮物,美其名曰俄羅斯的特產。我陪她去了學校,假日裏學校裏已經沒有人了。我們像往常一樣地坐在操場的看台上麵談天說地,她說著她新學校裏的無數個帥哥,我說著這邊生活的枯燥無味。

話說到一半的時候,賽曉玉忽然看著我認真地說道:“秋穗,我覺得你好像變了。”

“變了?”我笑了笑,問道:“哪裏變了。”

“說不上來,但就是感覺你不該是這樣。”賽曉玉說道。

從前的我是哪個樣子呢,一點事情便要鬧得驚天動地。

任性,孩子氣,無理取鬧。

大概這就是我從前的樣子吧。

見我不說話,賽曉玉忽然歎了口氣,“算了算了,人總是要學著慢慢長大的。可是秋穗,你不知道我有多麽的不想長大”。

是啊,長大的過程是這麽的痛苦,仿佛我們的青春剛開始就慘烈地結束了。

我用手握了握她,卻發現她的掌心一片冰涼。她深呼了一口氣,再碰到外麵寒冷的空氣時瞬間變成了一縷白煙,賽曉玉站了起來,忽然說道:“我們去看看尹冰吧。”

尹冰,這個名字太久沒有被提及,以至於讓我有一瞬間的失神。

尹冰的墓地是在C市郊外的鳳棲山上,那片墓園是整個C市最貴的地方。

我跟賽曉玉一人買了一束純白的白玫瑰,花店的老板說它的花語是純白無瑕的友情。

盡管我們曾經經曆了那麽多的不快,但是這段友情我還是不能忘。

我跟賽曉玉沿著山路往上走,彼此都是帶著沉重的心情。其實在賽曉玉離開後我曾經一個人來過一次,那時候我的家裏剛剛出現變故,秋言還在醫院裏住著。

那天下午我都一直地待在這裏,我靠著尹冰的墓碑說了許多許多的話。

那些我不能夠對別人說起的,似乎隻能夠用這樣的一種方法來說出口。而那之後,我便再也沒來過這裏。

從墓園走進去,我帶著賽曉玉走到尹冰的墓地前,墓碑上的她依舊還是一臉冷清的模樣。我們彎下腰將手上的花束放下,賽曉玉歎了口氣,“真沒想到一眨眼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

是啊,時光就這麽匆匆地走過,留下一地的廢墟殘骸。

賽曉玉在旁邊的大理石麵上坐了下來,用手輕輕地撫過尹冰的照片。

“秋穗,其實那時候我選擇去俄羅斯你怪過我嗎?”

或許是怪過的吧,怪她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丟下我一走了之,可是那時候的賽曉玉又何嚐不是太難過,難過的想要逃離這座城市。

見我不說話,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說道:“其實你怪我是應該的,那時候連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王子的事情,尹冰的事情,一件件地加起來讓我痛苦不堪,我怕我在生活在這裏會忍不住崩潰掉。所以我選擇了逃跑,遠遠地逃到一個沒有他們的地方。可是我忘了,就算我逃得再遠,我還是忍不住會想起這裏的一切。”

“剛去那邊的時候,我幾乎在每個夜裏都會醒來,我會做大段大段的夢。夢裏麵是王子跟那個女生一臉居高臨下地看我,是尹冰那一具冰冷的屍體。剛開始的那一個月,我幾乎都要被這兩個夢折磨瘋了,就連那邊的學生看到我都會不由自主地遠遠躲開。我知道這樣不行,我開始學著改變。我開始讓自己變得忙碌起來,每天一大早起來就晨跑,晚上也在圖書館待到很晚才回來,甚至在周末的時候跑去咖啡廳做兼職。這樣緊繃的生活狀態讓我漸漸的晚上不再夢到他們,終於有一天我發現我真的可以坦然麵對當初的一切了。”

她轉過臉來看向我,目光裏一片的哀傷。

她說:“秋穗,你看,那些我以為我熬不過來的日子終究還是就這麽過來了。我唯一覺得對不起的地方就是在當初那麽任性地丟下你,我後悔跟你分離。”

賽曉玉變成了她想要的樣子,可是似乎我還停留在原地。我閉上眼,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看著她說道:“曉玉,其實在你離開之後我過得很不好,直到現在我甚至都不想去回想當初發生的一切。”

我開始跟她說起這大半年來發生的所有事情。秋言的車禍,我跟她關係的崩潰,以及我已經四分五裂的家。我忘了我說了多長的時間,說到我從最開始的悲傷漸漸變成平靜。

我說:“曉玉,我不知道我自己還能夠撐多久,我害怕有一天我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

賽曉玉的手緊緊地將我握住,而她的眼淚開始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說:“秋穗,對不起,對不起……”

我知道她是在自責當初離開了我,可是我們都知道沒有人會陪著另一個人一直走下去。人生本來就是一段無止境的路途,而這路途上有太多的分岔口。

我們終究會朝著兩條截然不同的人生走下去。

那天下午,我們坐在尹冰的墓碑前聊了很多,一直到星光亮起兩個人才互相攙扶著下了山。我想或許賽曉玉已經走了出來,而她的人生也值得更好。

我爸找我去書房談話的那一天是小年夜的晚上,他坐在以前我媽常坐的位置上看向我,對著說道:“小穗,你過來,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談談。”

其實自從秋言她們離開後,我爸就很少再回過家了,或許他是住在葉可欣那裏,也或許是住在別人那裏。我不想去打聽,也沒必要去打聽。

我走到他的對麵書桌前坐下,這幾年我甚至沒有細細地再看過他。

見我坐下,他歎了口氣接著說道:“這些年我也沒怎麽管過你,去年我跟你媽離婚後這個家裏也就剩下你一個了,如今也算得上是我們父女倆相依為命。”

我爸的話讓我沉默不語,他們婚姻的破碎難道不是他咎由自取?或許我媽有問題,但是能出軌的男人又有什麽好值得同情的。

許是了解到我的心情,我爸倒也不再隱瞞,直接說道:“我打算跟你葉阿姨結婚了。”

“結婚?”我皺了皺眉,重複道。

“是啊,她跟了我這麽多年也不容易。以前你媽為了報複我一直不肯離婚,現在我們分開了也是時候給她個名分了。”我爸歎了口氣,“再說你年紀也還小,總歸得有個人照顧”。

可笑,我什麽時候被他們照顧過了。更何況我跟葉可欣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上次我在醫院打她的那一巴掌直到今日還仿佛曆曆在目。

我好一會兒才張開口,問道:“如果我說我不願意你娶她呢。”

我爸見我這樣,愣了兩秒,說道:“小穗,你總得為你爸我想想吧,等到我將來年紀大了總是還要有個人照顧的。”

“嗬嗬。”我冷笑著看向他,站起身來,“既然你都已經下定決心了又何必來問我這件事”。

說完,不再理會他,我轉過臉就走出了書房。

我爸跟葉可欣的婚禮在一個月後舉辦,或許是順了葉可欣的意思,婚禮舉辦的地方是在前兩年秋言過生日的那個酒店。畢竟是全市最好的,可以很好地滿足她的虛榮心。

C市的商場本來就那些人,這次來的依舊都是些熟麵孔。我沒有撒潑也沒有破壞些什麽,在我爸求我出席的時候還是去露了個麵。

畢竟父親結婚,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去總歸是不像樣的,他丟不起這個人。

我坐在酒宴上,看著台上的他跟葉可欣笑得像花一樣,那些人恭賀著他們喜結連理,百年好合。可是仿佛短短兩年,他們就忘了曾經是怎麽樣的奉承我媽。

我覺得有些惡心,直接就離開了酒店。

這個時候已經臨近四月,C市的天氣依舊時好時壞。我的成績在這一年裏就像是開了掛一樣地往上爬,似乎再也看不出曾經的我是有多麽的玩世不恭。

我爸在結了婚以後依舊沒有回家住,偶然間我也曾聽別人提起他跟葉可欣在別的地方重新買了棟房子。我想這或許是他對我做過最好的一件事吧,沒有讓我棲息的地方給別的人霸占。

我跟夏之歌失去聯係是在高三的某一天,自從他給我打了第一通電話後每個星期我都會準時地接到他的電話。可是一連三個星期,我再也沒接到過他的電話。

我開始惶惶不安,猜測著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擔憂和恐懼像是一張巨大的網,一瞬間侵略著我的全身。終於我忍不住去找他,我請了一個禮拜的假毫不猶豫地就坐上了去他那裏的火車。

以前我總是會想C市到A市的距離有多遠,我想過我跟夏之歌再見麵會是怎麽樣的場景。其實在之前我有提過去看他,卻被他給否決掉了,他說他現在過得不好不想要讓我看見。我沒有逼過他,隻是一直告訴自己要努力地考去A市。

到站的那一刻,我看著人潮洶湧的火車站忽然就忍不住想要淚流。我不知道夏之歌在哪裏,我這麽衝動地跑過來根本就是無濟於事。

我在A市待了三天,幾乎是走遍了這個城市大大小小的每一個角落,隻是我再也沒有遇見那個叫作夏之歌的少年。

回到C市的那一天晚上我把自己關在黑暗裏哭了整整一夜,我想我丟失了我最要的東西,可是我再也找不回來了。

那之後的日子我依舊好好地學習,認真地為高考努力,以及瘋狂地想念夏之歌。

每次路過操場的時候我都會失神,我會想起那時候一起跑步的日子。

隻是我不會再哭了。

或許成長就是將你最痛的那一塊地方翻出來放在太陽底下暴曬,剛開始的時候你可能會痛得不能自已,可是漸漸地你就開始變得麻木。

夏之歌就像是我心裏的那一塊傷疤,我已經從最初的疼痛慢慢地變成了一種習慣。

2010年的夏天,太陽依舊像是三年前的那般炙熱,當我寫完試卷上的最後一題走出考場時忽然就覺得心上一片空**。賽曉玉從俄羅斯打電話來問我此時的心情,我告訴她我想哭。

是的,想哭。

這三年裏我的人生發生了太大的改變,我也從最初的開朗熱情變成了如現在般的沉默寡言。我花了一下午的時間走遍市一中的每個角落,這或許就是對於我青春最好的致敬。

這天晚上,幾乎所有的考生都聚集在了學校裏。操場上有人在歡呼,他們將包和書本全部都撕碎拋上了天。我在不遠的看台上遠遠地看著,卻終究還是沒有辦法融入。

這場青春似乎走到現在都是一片兵荒馬亂,隻是我知道往後這一切都不會再有。

明明我才不過十八歲的年紀,但是內心卻滄桑得像是個老人。真是可笑至極。

八月初的時候我收到了A大的錄取通知書,我媽聽說了這個消息開心地從澳大利亞打了通電話回來,她說她沒想過我現在會變成這樣,我隻是附和地默認。

她跟我寒暄了許久,我猶豫了下還是問起了秋言,她是我心裏放不開的那個結。

而見我問她,我媽也有些開心,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連串。

她說:“來這邊這兩年小言的身體好了很多,雖然手依舊還是不能用,但是性格上也漸漸地恢複了,開朗了不少。”

她還說:“上個禮拜小言跟亞書訂婚了,準備再過兩年就舉辦婚禮。”

這樣的結果我倒是不奇怪,秋言本來就不壞,更何況閔亞書也說過他會跟秋言在一起一輩子。我笑著說了恭喜,又聽我媽叮囑了一些小事情才掛了電話。

我媽的心情似乎變好了起來,這通電話直到掛完都沒聽她提起過我爸。

或許分開在那時候真的不是一個錯的選擇,至少他們倆沒有再相互折磨。

八月底的時候,我爸為了慶祝我考上A大特地請了不少人回來慶祝,葉可欣以我後母的身份出席。這一年過去,我已經沒那麽討厭我爸,但是對於葉可欣卻仍舊還是心存芥蒂。

我考上A大這件事似乎真的很讓我爸開心,一整晚他都在不停地跟別人誇獎我,而我已經忘了多久沒有從他的嘴巴裏聽到過稱讚。

我看著這一群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他們或許是我爸的生意夥伴,或許是我爸的員工下屬,又或許是我爸的老友同學。但是卻都跟我沒有一點的關係,我陪著他演完這出父慈子孝的戲碼,隻因為我不想要讓他失了麵子。

或許我還是愛他的,隻是再也沒有小時候的那麽崇拜了。

離開C市的那一天我隻帶了一個行李箱,裏麵有一本我從夏之歌家裏拿來的書以及當初秋言未完成的那幅設計圖。我開始主修設計,隻為了完成當初那個夢。

我希望有一天能夠親手畫好那幅未完的設計圖交給秋言。

A市因為有了一年前的踏足也不至於太陌生,我一個人把自己在學校裏安排好。我想或許我已經變得足夠的堅強了,堅強到可以麵對將來所有的一切。

這一年,賽曉玉沒有回來,她留在了國外的大學,她說她是真的喜愛那一片土地。

我開始漸漸有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生活圈子。就好像真的如賽曉玉說的那樣,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裏真的很適合治療心上的傷疤。

秋言的事情給我的傷害已經漸漸地減少了,可是我仍然會在每一個周末跑出去。

路小雅曾經不止一次地問我為什麽不管什麽天都要出門,我隻是笑了笑沒有回答。沒有人知道我心中的那個執念,我希望在我走過A市每一寸土地的時候,會在某一天跟夏之歌再遇見。

夏之歌,他就是我心裏最深的那個執念。

大二那一年,學校裏開始流行著一個校園樂隊,路小雅曾經不止一次地在我的耳邊念叨著樂隊的主唱時夏帥的她一臉鼻血。我隻是笑一笑,不予回應。

而第一次見到時夏是在學校的音樂節上,他們作為壓軸的嘉賓出場來表演曲目。原本我不過是被路小雅硬拉過去的,可是當我見到時夏的時候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裏。

他站在台上痞痞地笑著,像極了最初的夏之歌。

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快要停止了跳動。我癡癡地在台下看著舞台上的那個男人,耳邊是少女們歇斯底裏的呼喊聲。她們喊著時夏的名字,大聲地說著愛他。

我開始跟路小雅一樣關注著他們那支樂隊的動態,每每有彩排的時候也都會去看。再碰到時夏是在學校的圖書館內,我一邊翻著書一邊往桌子那邊走,可剛走兩步便撞上了一個人的胸膛。而抬起頭,便看見那張像極了夏之歌的臉。

我愣愣地看著他,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得到了靜止。時夏伸出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有些擔憂地問道:“你沒事吧?”

“沒,沒事。”我如夢初醒一般地低下了頭。

“我好像經常在排練的時候見到你。”時夏問道,“你是我們樂隊的粉絲嗎?”

是不是呢?

或許不是吧,如果不是他的那張臉我應該不會那麽積極地去觀看。我關注他,隻是因為他長得太像夏之歌了,看著他就仿佛夏之歌還在我的身邊。

見我不說話,時夏有些疑惑地看向我,說道:“難道是我弄錯了?”

“不,不是這樣,我是經常去看你們演出。”

“我果然沒有看錯。”時夏衝我笑了笑,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他的笑容實在是像極了夏之歌,我一時間愣在了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回道:“秋穗,秋天的秋,麥穗的穗。”

“好,秋穗,我記住了,有空常來我們排練廳找我玩。”

他笑著,繞過我接著往前走。

命運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東西了,我們沒有人會知道自己在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當我再次去看時夏排練的時候,他竟然注意到了我,穿過層層的人群便走到了我的麵前,笑道:“秋穗。”

我點了點頭,就見他開口道:“進來坐,別在外麵站著。”

一時間,排練廳外的女生們都沸騰了,討論聲一下子不絕於耳。我覺得尷尬,但是仍舊跟在他的後麵走了進去。這個樂隊包括時夏在內一共有五個人,他帶著我過去分別向他們介紹了下我,有人打趣調侃著問他是不是看上了我,時夏隻是笑笑不說話。

往後的日子裏我仿佛成了時夏的座上賓,就連路小雅都忍不住地問我是什麽開始認識了時夏。每當這個時候我隻是不說話,沒有人知道我心裏的那個小秘密。

路小雅不知道,時夏也不知道。

每次當我陪在時夏的身邊,當我看著他的那張臉,我都會以為我跟夏之歌從來沒有分開過。

我跟時夏的關係漸漸地好起來,他會告訴我他晚上做了些什麽,會唱新寫的歌給我聽,會在冬天的時候買好熱騰騰的豆漿包子給我。

路小雅覺得時夏喜歡上了我,讓我試著跟他在一起,但是我卻隻是讓她別亂說話。

我喜歡這樣沒有負擔的相處模式,況且從一開始我的心裏就埋藏著那個不堪的秘密。我知道這不能讓時夏知道,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這一年,時夏他們越發地成為了校園偶像,甚至都開始有外校的人跑來學校看他們。

有時候我會想我這樣做是不是不好,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就這麽利用了時夏對我的信任。好幾次我都想開口跟他說明一切,可是當看見他那張臉時我的話又自動地咽了下去。

就讓我這麽自欺欺人,或許也沒有什麽不好。

秋言結婚的消息是我媽打電話來通知我的,那是大三那年的春天,我爸特地跑到我學校來接我一塊去澳大利亞。我爸顯得很興奮,不停地說著秋言小時候的事情。

我們到的那天,墨爾本的天氣是一片晴朗。頭頂上是幹淨的藍色,有風微微地吹過。長達十個多小時的旅途裏我一直不停地猜想著再見到我時秋言會是怎麽樣的態度,算一算時間我跟她已經接近五年沒有見過。

這期間,我偶爾跟我媽通電話,但是卻始終沒有得到過秋言的回應。

或許她還在恨著我吧。

我苦笑著的想到。

我媽所住的地方是在墨爾本的鄉下,我跟我爸下了飛機後便打了輛車往那邊趕。一路上我的心情都是緊張並且不安,當車停下的那一刻我忽然有些膽怯。

我竟然害怕再看見秋言。

而還沒等我反應,我媽就從裏麵打開了門走出來。相較於五年前她的精神狀態都好了很多,再見到我爸的時候破天荒的有了好臉色。

“我剛聽到出租車的聲音就估計著應該是你們到了。”我媽走到我身邊看了我一會兒,眼眶忽然就濕潤了起來,“真沒想到小穗你一下子都長這麽大了”。

這幾年來我的頭發長長了許多,也開始會畫著淡妝。有時候我偶然間翻起過去的照片時還會自嘲地想著我以前怎麽會那麽的醜。

我爸見我媽一臉快要哭了的表情時,隨即說道:“好了好了,有什麽事情進去再說,女兒都這麽大了你還哭丟不丟人。”

“秋回民,要你管這麽多。”我媽轉過臉去白了他一眼說道,然後拉著我的手就往家裏麵走。

這間房子被收拾得很幹淨,一進去並沒有看到秋言。我剛鬆了一口氣就聽見我爸問道:“小言跟亞書這兩個孩子呢。”

一聽到秋言的名字,我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都緊繃了起來。我媽像是沒注意到我身體的變化一樣,回道:“他們倆去市區裏辦點事情了,估計還有一會兒才能回來。”

聽到她這麽說我才慢慢地放鬆了下來,而我媽接著將我拉到沙發上坐下,她看著我開口便說道:“這幾年我都沒回去看你,沒想到再見到都差點認不出來。算起來你現在都應該大三了吧,有沒有談男朋友?”

看見她這個樣子我心上忽然一暖,我說:“暫時還沒有。”

“唉。”我媽歎了口氣說道:“你姐姐這都要結婚了,你卻連個男朋友都沒有。秋穗我可跟你說,你這個年紀真的可以找男朋友了,不然等到你畢業一工作哪還有時間來談戀愛。”

我有些好笑地看著我媽,她的口吻仿佛我現在再不找以後就嫁不出去了一樣。我笑了笑說道:“媽,我可是想先闖出一番事業再談婚論嫁的。”

我媽見我這樣迅速地白了我一眼,提高了音量說道:“闖什麽闖,別弄到最後跟我一樣。”

我媽的意有所指讓在一旁的我爸臉色變得尷尬了起來,他咳了咳,說道:“苗可韻,都到今天了你能不能就別再說這事了。”

“有什麽不能說的。”我媽瞪了他一眼,說道:“我說的可都是事實,再說了,我倆的那點事兩個孩子都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見我媽這樣,我爸索性嘴巴一閉也不再說些什麽。

我媽一直拉著我的手絮絮叨叨地問著我這幾年來的事情,我一一的回答倒也沒有多大的隱瞞。這是我很多年前就曾經幻想過的畫麵,到如今實現沒想到竟然用了這麽多年。

秋言跟閔亞書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個小時後了,一見到我們他們先愣了愣,隨即閔亞書先開口說道:“叔叔,小穗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我爸站了起來,笑著說道:“也剛到沒一會兒。”

我站起身來看向秋言,這五年不見她似乎比以前要胖了一點,可是卻依舊還是那麽的好看。她的目光也停留在我的身上,一時間我們都沒有說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張了張嘴巴,喊道:“爸。”

沒有我。

嗬,早該想到的不是嗎?

忽略掉心裏的那一抹難過,我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沒什麽事。

自從秋言回來後我整個人都失去了原先的淡定變得局促不安起來,我站在客廳裏看著她往樓上走。閔亞書也跟著上了樓,沒一會兒走了下來衝著我笑道:“好久不見了啊小穗。”

我點了點頭,喊道:“亞書哥。”

“哈哈,還叫我亞書哥,我都快成你姐夫了。”他指了指旁邊的沙發,說道:“坐啊,別在這裏幹站著。”

我順著他的意思坐了下來,我爸衝著我們說道:“我上樓去看看秋言。”

他走後,我媽也起了身往廚房走,一時間客廳內就隻剩下閔亞書。好一會兒,他開口問道:“小穗,你這幾年過得怎麽樣?每年我回去的時候都看不到你,去你家好幾次張嫂都說你沒回來。你這小丫頭,越大反而越不讓人省心了。”

閔亞書找過我這件事我曾經聽張嫂提起過。這幾年我幾乎沒怎麽回過家,就連春節也都是一個人待在A市。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會覺得孤單,可是慢慢地也就習慣了。畢竟我回去也隻有我一個人,在哪都是一樣。

見我沉默不說話,閔亞書歎了口氣說道:“還在想你姐姐的事情嗎?比起過去這幾年她已經好了很多,也不怎麽發脾氣了。其實現在想起來,當初選擇將她帶到這裏來真的是個很好的辦法。墨爾本的環境和空氣都很好,這樣的環境內她也不容易亂想。隻是委屈你了,我知道你很愛你姐姐,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我們誰都不想。”

我低著頭,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道:“我明白。”

是的,這一切我都明白。

如果我當初沒有寫那本日記那時候也不會被秋言給誤會,如果最開始我曾告訴過秋言我喜歡過閔亞書也不至於鬧成這番田地。

說起來,或許都是我的咎由自取。

我不奢求秋言能夠原諒我,或許連我自己都原諒不了我自己。

晚飯是我媽親自下廚做的,這是我第一次吃到她所做的飯菜,隻是飯桌上我依舊還是不敢多言。我媽一直不停地給我夾著菜,像是要彌補這些年來她對於我的疏忽。

一頓飯我吃的小心翼翼,飯後我幫忙收拾碗筷,秋言依舊回了樓上。我媽將我的房間安排在了秋言的隔壁,我在**躺了許久依然無法入眠。

秋言的婚禮是在三天後舉行,閔家的父母和雙方的親戚朋友都還沒有到場。按照我爸的話來說,這場婚禮並不打算在國內舉行,因為秋言不想要回去。

隔壁的房間開始傳來細小的聲音,我坐直了身子認真地想要聽但是卻隻有鞋底碰撞地麵的聲音。我歎了口氣走下床,靠著窗的桌子上正平鋪著一張紙。

這是我給秋言準備的結婚禮物。早在一年前,我就已經將秋言當初那幅未完成的設計稿給畫完了。我想象過秋言有一天能夠穿著它走上紅毯的模樣,但卻似乎隻能夠是想象而已。

第二天一早我媽便跑上來喊我起床,按照她的話來說這一天要帶我去領略墨爾本的好風景。秋言以身體不舒服為由留在了家裏,我想或許隻是她不想要看見我而已。

一天玩下來我都心不在焉,但是還好也沒被他們看出來什麽。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了,墨爾本黑色的天空上布滿了星河。我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腦海裏忽然就想起了夏之歌。

這兩年來,我開始偶爾地想他。我知道或許我不會再遇見他,可是他就好比是我刻在心上麵的刺青,就算經過時光再多的洗禮依舊不曾褪色。

我媽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我的身邊,她抬起頭看了眼星空說道:“每年夏天的時候,你姐姐總是會坐在這個位置上像你這樣抬頭看天上。”

見她說起秋言,我不由得放下頭轉過臉看她。似乎是注意到我的眼光,我媽也低下頭看著我,她說:“小穗,今天在外麵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就算你表現得再好我還是能夠察覺得到,這或許就是所謂的母女連心吧。我知道你為了你姐姐心裏難受,我雖然不明白你們之間曾經有過什麽矛盾,但是親姐妹怎麽樣都是沒有隔夜仇的。”

我媽的話讓我沉默不語,好一會兒她才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其實啊,你姐姐也還是在乎你的,每次我跟你打電話的時候她都假裝有事情在我附近晃悠,我知道她是想聽聽你說話,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你也知道的,自從她出了車禍後秋言整個人性情都大變了,有時候還需要你多體諒一點。”

秋言還在意我?

一瞬間我愣在了那裏,好一會兒才不可置信地問道:“秋言她真的還關心我?”

“那是肯定的,我是你們的媽,你們兩個的心思再了解不過了。”

她確定的回答無疑像是在我的身上打了一支興奮劑,讓我原本無望的心重新又沸騰了起來。或許,我還是可以跟秋言重歸於好。

我在秋言的門外徘徊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勇氣敲門,正當我準備離開的時候門忽然從裏麵打開了。似乎是沒想過會見到我,秋言一下子愣在了那裏。

“姐。”我喏喏地開口喊道。

秋言在聽到我說話的時候瞬間反應過來,表情瞬間恢複了冷淡,問道:“你來做什麽?”

我拿著設計圖的手漸漸地收緊,忍不住咬著嘴唇,好一會兒才下定了決心將手裏麵的設計圖遞了過去,“這個給你”。

“這是什麽?”秋言看了一眼,並沒有接過。

“是你以前給過我看過的婚紗。”我開口說道,“上次我去你房裏看到的,之後就自作主張地幫你完成了”。

聽我這麽說,秋言一愣,猶豫了許久還是伸手接過我的那張設計圖。見她的防備漸漸卸下,我接著開口說道:“那時候我年少不懂事,做了許多讓你傷心的事情都是我不對。姐,對不起,希望你能夠原諒我。”

秋言細細地看著那張設計圖,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看向我。她的目光裏泛著淚光,那一刻我仿佛看見了以前的那個秋言回來了。

“其實我剛來這邊就後悔了。”秋言開口說道:“那時候亞書要跟我分手,我又出了事故一時間我仿佛覺得天都黑了下來。之後我偶然間又看到了你的日記本,憤怒一下子就將我給淹沒了。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可是那時候我真的被怨恨蒙蔽了眼睛。我恨那時候的亞書,恨著爸媽,恨著所有的一切。”

“自從來到這邊之後我的心也慢慢地靜了下來,我總是會想起在離開前的那晚上你跟我說的話,你說你不喜歡閔亞書,你說我是你的姐姐你不會跟我搶。我相信你,我知道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情。所以小穗,趁著今天我也要跟你說聲對不起。”秋言看著我,認真地說道:“為我過去那些口不擇言對你造成的傷害道歉,為我沒有做好一個姐姐而道歉。”

見秋言這樣我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來,我想我媽說得對,我跟秋言本來就還在乎著對方。見我哭,秋言也再也忍不住了。

於是一時間我們倆像是個傻子一樣地站在門口不停地掉眼淚。

往後的兩天,我跟秋言的關係漸漸地好了起來,不論是我媽還是閔亞書都感到欣慰。我的設計稿被秋言連夜找人做了出來換掉原先的婚紗,她說這是我送給她的禮物,她這輩子也能夠這麽一次。而我再看見秋言披上我給她設計的婚紗時,一瞬間忍不住淚流滿麵。

秋言走過來拉住我的手,她有些愧疚地說:“小穗,對不起,曾經答應給你做的伴娘禮服我沒有做到。”

我知道如果可以的話,秋言最希望的就是在她的婚禮上我們都穿著她設計的禮服。隻是這一切,不會再有。我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沒關係的姐,這件禮服也很好看。再說了,這是你的婚禮,隻要你最好看就可以了。”

秋言的婚禮是在聖帕特裏克大教堂所舉行的,典型的西式婚禮。當她挽著我爸手從門口走進來的時候,坐在我身旁的媽媽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終於當我爸將秋言的手交到了閔亞書的手上,我看見他們倆相視一笑。

“閔亞書先生,你是否願意娶秋言小姐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她同住,在神麵前和她結為一體,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她,直到離開世界?”

宣誓台上牧師神聖對著閔亞書問道。

隻見他看了一眼秋言,忽然笑了笑,說道:“是的,我願意娶秋言為妻。這一輩子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比愛我自己還要愛著她。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貧窮,我都會始終的忠於她,直到離開這個世界為止。”

見他的回答是肯定的,牧師又將臉轉向了秋言的那一邊問道:“那麽秋言小姐,你是否願意嫁給閔亞書先生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麵前和他結為一體,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他,直到離開世界?”

“是的,我也願意。”

當秋言回答完這一句,閔亞書忍不住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裏,一時間整個教堂內都沸騰了起來。我忽然想起了五年前我問閔亞書的那個問題,我問他還愛不愛我姐姐,那時候他說還愛著,可是卻怕這份愛被時間給磨光掉。

但是幸好,幸好時光沒有太殘忍,終究還是還給了他們一個明亮的未來。

離開墨爾本的那一天,秋言抱著我哭了很久,讓我有空一定要過來找她。我笑著點頭,跟我爸坐上了回國的班機。

轉眼便是大四,課業已經沒有以前那麽緊張,我開始在A市的一家服裝公司實習。最開始從底層端茶倒水,也去過廠房學習,每天都是早出晚歸。路小雅依舊在混著日子,按照她的話來說她不準備留在A市,等大四結束就回老家進個事業單位找個人嫁人生娃。

那是十月的某一天,時夏打電話來問我幾點下班,於是我一出了辦公大廈便看見他等在了那裏。這兩年時夏沒有什麽改變,如今大四也不像我這樣忙著找工作,反而跟他的樂隊開始參加一些小型的商業表演。如今,“青春樂隊”這個名字已經在A市有著不小的名氣。

我曾經問過時夏為什麽要取這個名字,他告訴我他希望青春永遠不會散場,他們叫青春是為了留住青春,祭奠青春。

我想或許青春就是一段旅途,在這場旅途上我們會遇到太多太多的人。

有人給我們歡笑,就一定會有人給我們眼淚;有人出現,就一定會有人離開。

我坐在時夏的自行車後座,有風微微的吹過我的衣角。

A市的霓虹早就已經亮起,這一片街道上的人很少,時夏騎得很慢。

“去吃點什麽?”他問道。

“就學校旁的那家童記牛肉粉絲湯唄。”

童記在我們學校旁算是老字號了,大學的前三年我經常跟他們結伴來吃,反而工作了以後便鮮少再去。一是因為工作忙,二是因為太累了,下了班就想直接回去睡覺。

我跟時夏到童記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了,店內依舊是人聲鼎沸。不少人再看見時夏過來的時候紛紛回頭,即使認識了他這麽長的時間他似乎依舊還是人群的焦點。

剛坐下,我便忍不住地打趣道:“嘖嘖,是校園偶像的魅力就是不一樣,你看隔壁桌的小學妹看的眼睛都直了呢。”

“喂,秋穗,你能不能別再亂開玩笑了。”時夏無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拿過旁邊的筷子擦幹淨遞了過來給我。

這個月我比較忙,算起來跟時夏倒也有好一段時間沒有見過了,不過就算沒見依舊還每天保持著聯係。我不會再在他的身上看到夏之歌的影子,我想他就是他,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我依舊沒有跟時夏提過夏之歌,那個我羞於開口的理由我依舊不曾告訴他。

時夏跟我說著一些學校裏最近發生的事情,旁邊有幾個女生害羞地互相推搡著走了過來,為首的那個女生臉紅了一片,羞怯地對著時夏說道:“學長,我們喜歡你的樂隊很久了。”

時夏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禮貌性地回答道:“謝謝你們。”

“那能不能麻煩你幫我簽個名。”女生將抱在懷裏的本子和筆伸了過來,時夏接過在上麵龍飛鳳舞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還有我。”

“我也要。”

……

後麵的女生爭相地將自己原先準備好的本子遞過來,我笑著看著這一切。我忽然想起很早以前我跟時夏的對話,那時候我問他為什麽會組樂隊。

看著麵前現在的樣子,我想總有一天時夏會站在一個大的舞台上將最好的自己展現給所有人來看。那些有關於青春的夢,我相信終究有一天他會實現。

從童記走出來後,我們攜伴往學校裏走去。這一天的風很輕,頭頂上有著大片的星河。路過學校操場的時候,有人在夜跑鍛煉。時夏將車停在停車場後準備送我回去,回女生宿舍的路上有一對又一對的情侶經過。

時夏在學校裏的存在感讓他們忍不住側目,再看到我的時候那些小學妹們又忍不住地帶著探究的眼光。這兩年來,路小雅不止一次地讓我跟時夏在一起,在她看來我跟時夏的相處模式就像是一對老夫老妻。

我能感覺到時夏對我的好,但是我隻能夠裝作沒看到。我的心裏有著一個不可能的人,我現在依然還忘不掉。想到夏之歌,我的眼眸不由得暗了下去。

“秋穗。”

是時夏的聲音將我從情緒裏拉了回來,我瞬間清明了過來,轉過臉看向他問道:“怎麽了嗎?”

隻見時夏忽然停下了腳步,看向我的臉是一片認真。他說:“秋穗,還有半年我們就都要畢業了。這兩年以來的相處,我真的覺得跟你很合拍。你了解我所有的一切,同樣我也知道你很多的東西。其實早在前兩年我就對你很有好感,可是感情這種事情我更相信細水長流。之後的日子,我當是給了自己一個判斷期,判斷我是不是會繼續喜歡你。事實證明,我花了兩年的時候越來越喜歡你了。所以秋穗,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望著時夏眼睛裏的一片深情,我一瞬間就慌亂了起來。

這兩年來雖然我從最開始把他當成了夏之歌,但是之後我也慢慢地清醒了過來,每個人都是不可代替的個體。夏之歌是夏之歌,時夏是時夏,他們從來都是不一樣的。自從我分明白了這一點後我便是真的把時夏當作朋友來相處,我知道他可能喜歡上我了,但是我自欺欺人的想或許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幻覺。

我的懦弱讓我不敢告訴他真相,而時間的流逝也讓我越發的害怕失去他這個朋友。

說我自私也好,懦弱也好,我甚至曾想過一輩子就這麽下去。但如今當時夏跟我告白,當他告訴我他喜歡我,我知道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我心裏那個陰暗的秘密隻會讓我們兩個都受到巨大的傷害。

見我不說話,時夏漸漸地變得緊張起來,好一會兒才慌亂地開口說道:“我知道忽然跟你說這一切你反應不過來,但是秋穗,我是真的喜歡你,喜歡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聽他這麽說,不由深吸了一口氣,我看向他有些歉疚地說道:“時夏,對不起。”

“時夏,我……”我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我不知道我的話會造成什麽後果。可能讓時夏把我當成仇人,也可能從此就天涯陌路不相逢。

我怕了,我怕這樣的生離。

見我猶豫,時夏接著說道:“秋穗,我真的需要一個理由,不然我怎麽樣都不會甘心。”

我看著時夏,這個人這張臉陪伴了我七百多個日日夜夜,可如今為什麽要以這樣的方式讓我們分別。我想哭,可是淚含在眼眶裏卻又不能掉下來。

我咬著牙,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時夏,我不能接受你是我的問題。我的心裏一直以來都有個人,他在我心裏已經住了很多年,我以為時間會慢慢地將我的喜歡磨滅掉卻沒想到竟然越發深刻。他就像是我胸口處的一個烙印,沒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便會獵獵的生疼。我承認我們變成這個樣子都是我的錯,一開始我見到你的時候確實很迷戀你,因為你長得跟他實在是太像了。”

“我想你不明白失去一個人是有多痛,那時候我看到你就像是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每次當我看到你的時候就仿佛讓我覺得他還在我的身邊,還陪著我一起的麵對生活。你的出現就像是給我的世界裏亮了一盞燈,讓我原本無望的生活又看到了一點點的希望。我自私地把你當成他,卻忽略掉了你的感受。”

“時夏,是我不好,都是我對不起你。”我哽咽著說道,我已經自欺欺人太久了。

我看見時夏的臉色在聽我說這些的時候漸漸地蒼白下去,他看向我的眼光裏帶著大片的不可置信。他說:“秋穗,你是說一直以來在你的眼裏我都隻是那個人的影子?”

雖然明知道這麽做會傷了他,但是我還是沉重地點下了頭。

周圍的空氣似乎都靜止了下來,時夏好一會兒沒再說話,他的眼睛裏像是盛滿了這世界上最哀傷的海。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他才顫抖著開口道:“秋穗,你說了我跟他長得很像,我不介意你把我當成他。隻要我們在一起,我真的不介意你把我當成他。”

“可是我介意!”時夏委曲求全地話音一落下,我便忍不住地大哭了起來。“時夏,所有的錯都是我造成的,我不該把你當成他,不該一直不告訴你這個真相。是我太自私了,自私到不管你也會難過。”

“不,你沒錯。”時夏過來扶住我的胳膊,說道:“秋穗,就當我求求你,跟我在一起,即使你看見的我永遠都是那個人的影子。”

我早就知道你們是不一樣的,隻是那時候我已經真心的把你當成了朋友,我不想要失去你。我知道我這麽做很卑鄙,很無恥,可是我真的隻是想要挽留住我們的友誼。”

時夏的眼睛裏漸漸地蒙上了一層絕望,他幾乎是顫抖著聲音地問道:“我們真的不可以嗎?”

我沒有說話,一邊哭一邊點頭。

我還愛著夏之歌,我不能再任性地去傷害時夏了。

得到了我肯定的回答,他苦笑了下,轉過身往前走。昏黃的路燈將他的背影拉的斜長,我看著看著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我想我是真的失去時夏了。

這個曾出現在我不堪青春裏最美好的溫暖,終究還是被我給弄丟了。

有些東西你注定會失去,有些人你注定是來不及。

當所有的等待和守候最後都變成了失望。

這個世界仿佛就真的再也看不見光明。

我曾以為你是我的那抹光。

隻可惜,最後還是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