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要征服他

01

蕭亦楓親自把沙千鳥送到了宿舍,親自把她放在**,掖好被子才離開。

沙千鳥並沒有喝醉,蕭亦楓每一個細心的動作她都清楚地感受得到,且不管蕭亦楓是不是因為她在酒桌上幫他擋了酒,他對她的態度好了,總歸不是一件壞事。

宿舍裏的女生開始嚼起了舌根,在她們的眼裏,沙千鳥一定是不擇手段了,才會讓蕭亦楓親自送她回來。

“我說這蕭亦楓是不是瞎了眼了?跟沙千鳥走這麽近幹什麽?”

“你管人家呢?沙千鳥有本事,你有嗎?你哪點比得上沙千鳥?”

“是是是,我可不會搔首弄姿,臉皮厚到追著人家男生不放。不要臉!”

沙千鳥睜著眼睛,看著頭頂上黑黑的一塊天花板,臉上有一陣似有似無的笑意。女子報仇,不懼一朝,那群長舌婦,總有一天會讓她們好看!

沙千鳥呼了呼氣,閉上眼睛,雖然還保留著清晰的意識,但是酒精畢竟是能麻醉大腦的,身體還是會感覺累。

翌日,恢複精神的沙千鳥靠在一株大榕樹旁邊,嘴裏叼著一根不知名的草芽,不安分的腿不停地抖動著。

“學妹,學妹!”朱山從遠處跑過來,氣喘籲籲地撐著膝蓋,緩了一會兒,道,“查清楚了,查清楚蕭亦楓的行程了。今天下午下課後,他會去Tiko咖啡廳商演,聽說是那兒的老板請他的。”

“真棒。”沙千鳥拍了拍朱山的肩膀,將嘴裏的草芽吐了出去,然後抖擻著肩膀離開。

朱山的氣兒還沒喘勻,女神就要走了,心下一陣委屈,大喊:“學妹——”

“再見。”沙千鳥優雅轉身,對著朱山送了一個深情的飛吻,朱山一臉被愛之丘比特射中的樣子,身子軟化到了地上,嘴裏還喃喃道:“女神……”

沙千鳥一路小跑到校門口,然後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距離蕭亦楓下課大概還有十分鍾。她守在校門口,守在蕭亦楓的車位前,擺著各種POSE等著他的到來。

十五分鍾後,蕭亦楓準時出現,跟在他身邊的還有舒潼。

“你等會兒就不用跟我一起去了,你還要去練琴。”蕭亦楓邊走邊對舒潼說,聲音異常溫柔。

舒潼點頭的時候突然看見了站在車子前麵的沙千鳥,立刻叫嚷起來:“沙千鳥!”

“嗨!”沙千鳥朝舒潼打了個招呼。

舒潼氣得腮幫子鼓鼓的,一跺腳,指著她:“你怎麽陰魂不散啊?”

沙千鳥湊近舒潼,假裝可怕的樣子道:“因為我是女鬼!”舒潼嚇得躲在了蕭亦楓的身後。

沙千鳥意外地覺得逗眼前這個女孩子十分好玩兒,但是她的主要心思不在舒潼身上。她收回情緒,溫柔體貼地看著蕭亦楓,說:“昨晚上謝謝你送我回來啊,為了感謝你,我陪你去Tiko吧。”

“啊?昨晚你們倆在一起啊?”舒潼捕捉到沙千鳥話裏富有深意的台詞,像是遭受了重大打擊一般。

“對呀。”沙千鳥笑看舒潼。

蕭亦楓倒是在意另一個問題,他微蹙眉,聲音冷淡:“你怎麽知道我要去Tiko?”

“調查你了啊。”沙千鳥毫不隱瞞。

果然不該跟這個女人探究些什麽問題。蕭亦楓徑直走向車門,打開,坐進去:“別跟著我。”

沙千鳥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即將關上的車門,用力道:“那不行,我得去!”

“你很煩。”蕭亦楓抬起眸子,眼睛裏是凶凜的寒光。

“我不煩你,我喜歡你。”沙千鳥一隻腳撐在車身上,昂著頭,不羈地笑著。

蕭亦楓的臉色沉了下去,他一用力,將車門關上,冷冷道:“我不喜歡你。”

車窗被搖上,蕭亦楓踩下離合器,黑色的奧迪疾馳而去。

“挺酷的嘛!”看著蕭亦楓驅車離去,沙千鳥打了一個響指。然後,她看見舒潼一雙幽怨的眼睛一直瞪著她。

“你能不能離他遠一點兒?”舒潼很明顯不高興,兩隻眼睛裏能擦出火花。

“你是小學生嗎?做這麽無力的反抗?”沙千鳥微微轉身,正麵對著舒潼,俯身道,“咱們公平點兒啊,反正蕭亦楓現在不喜歡我,你有的是優勢。”

“他是不會喜歡你的!我跟小楓一起長大,我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兒。”舒潼高傲地“哼”了一聲,然後不等沙千鳥說話,轉身跑回了學校。

山藝沒有一個正常人,舒潼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她要是能有宿舍裏那群女生一半的膽識,那就好玩兒了。沙千鳥想及此處,不由得輕笑了一聲。

不遠處,慕九華手裏捧著一杯熱乎乎的奶茶,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很快,元旦來臨。

放假在家的沙千鳥捧著2012年的日曆,躺在**一頁一頁地翻著,然後,她在12月21日那一天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圓圈。

在高中的時候,大家都在說瑪雅預言的世界末日,語文老師還帶他們觀看了《2012》的電影,震撼的畫麵至今還存在沙千鳥的腦海裏。

她當然不會相信那一天真的是世界末日,但是她很期待,那一天陪在她身邊的到底是誰。

想到這裏的時候,沙千鳥開始掰起了手指頭:“我媽、蕭亦楓、薛壤……”

“嗯,不對不對。”沙千鳥急忙搖了搖頭,她怎麽會數到薛壤了呢?那種日子,薛壤應該是陪在最重要的人身邊,若不是他的父母,就該是慕九華了,怎麽輪也輪不到自己的。

突然意識到自己居然沒自信了,沙千鳥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然後,心煩意亂地在**輾轉。末了,她“騰”地爬起來,戴著帽子,打算去酒吧解解悶,順便看一下媽媽。

飛鳥酒吧其實不大,媽媽沒有那麽多的精力經營一家大的酒吧,但是生意很不錯,因為媽媽和股東朋友的人際關係比較廣,酒吧內部設計也非常有個性,招人喜歡。

當然,最重要的是,媽媽請了很多美豔的年輕女性做托,非常好賺男人的錢。

“陳哥,我媽呢?”因為時間還比較早,酒吧裏沒有什麽人,隻有陳哥和另外幾個調酒師在練習調酒。

“在辦公室呢,你先別去,她忙著做賬呢。”陳哥指指右後方的大門,告訴沙千鳥。

“連賬都要親自做啊?”沙千鳥坐上吧凳,要了一瓶啤酒。

陳哥給她把蓋子開了,說:“好像是因為財務那邊算漏了一些東西,羽姐親自上陣去了。”

“哦。”沙千鳥知道媽媽不會讓她插手酒吧的事情,也沒有多問。

02

忽然間,門外由遠而近一陣爭吵,沙千鳥疑惑地回過頭去。門外走進來一群男人,揮著手嚷嚷道:“沙羽那臭娘們兒呢?在哪兒?”

沙千鳥的眉峰驟然冷冽,握著瓶身的手加了幾分力道。

陳哥連忙抓著沙千鳥的肩膀,道:“我來。”說著,他從吧台裏走了出來,另外幾個調酒師和服務員趕緊進辦公室找媽媽去了。

“龍哥,怎麽了?”陳哥迎上去,禮貌地問道。

“怎麽了?”被喚作龍哥的人提了提膀子,說,“沙羽那臭娘們兒昨天打了我大哥,我大哥到現在還在醫院裏躺著,你說怎麽了?”

沙千鳥手裏握著啤酒瓶,在可旋轉的吧凳上緩緩轉過來:“一口一個臭娘們兒的,這麽囂張跋扈,看來是昨天打得還不夠是嗎?”

沙千鳥知道媽媽的性格,一定是那幫人調戲她才不小心打傷了他們的人。

“這是誰啊?以前沒見過啊。”龍哥看著沙千鳥,來了幾分興致。

陳哥回頭示意沙千鳥:“走啊,別添亂。”

“走什麽走!”龍哥一把推開陳哥,朝沙千鳥走過來,猥瑣地說道,“小妹兒,叫什麽名字啊?”

“龍哥。”一個沉穩有力的禦姐音響起,沙千鳥回頭看去,看見沙羽一身黑衣,優雅端莊。

“胡老板的傷真的是無心之舉,醫藥費我們已經付了,要是後麵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我們都可以效勞。”沙羽一邊說著,一邊自然地將龍哥請到了桌子麵前,然後回頭招呼陳哥,“把最好的酒拿過來。”

“別整這些虛的。”龍哥撥開沙羽的手,道,“我大哥還在昏迷中,你們賠一點醫藥費就了事了?”

“那龍哥想要什麽?”沙千鳥看得出她媽媽已經很容忍了。

龍哥冷冷一笑,指著沙羽道:“你,陪我大哥去,錢少不了你的,你要多少就有多少,醫藥費也不用你賠了,怎麽樣?”

沙羽沒有說話,臉上浮現出一絲察覺不到的笑意:“龍哥,我看胡老板壓根兒就是醒了,故意讓你來威脅我的吧?”

“你?”龍哥見被沙羽挑穿,怒意浮現,指著沙羽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打傷了我大哥,這裏監控全錄下來了,要是不陪,就等著警察來收拾你們吧!”

“砰——”一個啤酒瓶摔碎在龍哥的腳邊,方才還吵鬧的龍哥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我就沒見過賊喊捉賊的,想把我媽帶走,你有問過我的意見嗎?”沙千鳥手上還拽著另一個酒瓶,陳哥見狀,連忙去攔住沙千鳥,低聲道,“姑奶奶,你就別添亂了。”

“他們欺負我媽!”沙千鳥掙紮著,兩條眉毛擰成了一個結。

是的,但凡有一個人欺負她媽媽,不論出於什麽理由,她都要保護她。

“這臭丫頭居然動手,你們,把沙羽給我帶走,還有,把那個臭丫頭也給我綁起來!”龍哥一聲令下,身後的一群人開始行動了起來。

“我去!”沙千鳥推開陳哥,跑過去護住媽媽,但是一窩蜂的人湧上來,酒吧的人又全部上去幫忙,人擠人人推人人打人的,亂成一團粥。

沙千鳥縱使火氣大,但她不過一個小姑娘,力氣哪有那群男人大?

推搡間,沙千鳥被一股力道推到地上,手掌“啪”地一下,壓在了剛才的碎玻璃片上,沙千鳥還沒來得及喊疼,龍哥就應聲倒地,倒在了她麵前。

混戰的人停了下來,沙千鳥抬眼望去,媽媽手裏舉著一個啤酒瓶,沒有打碎,應該隻是敲暈了龍哥。

與此同時,酒吧外麵響起了警笛聲。

“警察已經來了,你們等死吧。”沙羽沉著臉說道。

龍哥的人一聽見她報了警,連忙拖著暈倒的龍哥,從後門灰溜溜地逃走了。

沙羽一把將沙千鳥拎起來,捉著她的手,怒斥道:“都叫你沒事兒別跑到這裏來了,你過來什麽啊你?”說著,又格外心疼地給她取著紮進皮肉裏的玻璃碎片。

沙羽在辦公室的時候就已經報了警了,這會兒警察剛好來到,陳哥帶著人去說方才的事情了。

沙千鳥見媽媽訓斥自己,便將手抽回來,道:“我不來的話,看著那群人欺負你嗎?”

“你來是添亂,動不動就跟人家摔瓶子接髒話的,你以為你還小啊?”媽媽是真的動怒了,兩隻眼睛紅紅的。

沙千鳥眼眶一熱,倔強道:“他們都那麽欺負你了我能坐視不管嗎?咱們家裏又沒有男人,我不管你誰管你啊?”

一句話出口,沙羽心裏像是被千隻手撕扯一般疼痛難忍。

正是家裏沒有男人,沒有爸爸,所以她才那麽在乎這個女兒,怕她受到一點點的傷害。可是,沒能給沙千鳥一個爸爸,是她永生無法釋懷的痛。

沙千鳥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幹脆一抹鼻子,低著頭不看媽媽。手心傳來一陣陣刺痛,掌心的玻璃碎片還沒能清理幹淨。

“羽姐,警察要你過去。”陳哥過來,小心翼翼地跟沙羽說話。沙羽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淚,轉身過去。

陳哥歎了一口氣,抓著沙千鳥的肩膀,說:“千鳥,你媽媽是為了你好,別生氣了啊。”

沙千鳥垂著頭,一扭身,也不回答陳哥的話,徑直跑出了酒吧。

“羽姐,千鳥他……”陳哥一臉擔憂地看向沙羽。

“隨她去吧,別理她。”沙羽嘴上說得絕情,眼眶裏又泛起另一輪的水霧。

沙千鳥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頭,腿上無力,心上更無力,那種茫然無措的感覺,都讓她快要忘記了手心上灼熱的疼痛感。

這麽大的世界,除了媽媽,她從來不覺得有一個人在真正的意義上屬於她,所以,她才會想不顧一切地去保護媽媽。

以前呢,她以為她有薛壤,但那不過是她的以為罷了,她怎麽能一輩子都拿薛壤當下人使喚呢?

那樣對他多不公平。

穿過另一條馬路,熙攘的街頭變得冷清起來,沙千鳥穿得薄,不由地將身體縮在一起,抱住了自己。

一輛汽車從旁邊駛過去,又緩緩退回來。沙千鳥疑惑地扭頭看去,車窗被搖下來,副駕駛座上坐著的正是一臉冷峻的蕭亦楓。

開車的是一個跟蕭亦楓長得很像的女人,她歪著腦袋看著沙千鳥,笑著朝她揮了揮手。

沙千鳥一臉驚訝,隨即,她將手不動聲色地背在背後,藏著那抹幹涸猩紅的傷口,問道:“蕭亦楓,你怎麽在這裏?”

“小楓讓我倒車的原因,原來是看見了這麽漂亮的朋友啊。”女人笑盈盈的樣子,樣子十分開朗親和。

“要搭順風車嗎?”蕭亦楓望著沙千鳥,眼睛跟聲音一樣,像是跌進了千年不化的寒潭裏。

沙千鳥咬了咬嘴唇,道:“不用了,我前麵馬上就到了。”

“啊?前麵啊,可是前麵沒有居民區啊。”蕭亦楓身邊的女人往外麵望了望,不解道。

沙千鳥笑道:“我前麵從小路過去就好了,你們先回去吧,再見。”說著,她想伸手跟他們道別,但是不小心習慣地伸出了受傷的右手,她又趕緊藏起來,笑著跟他們點了點頭,轉身快步離去。

“小楓,這個女孩子好像不太喜歡你。”女人雙手攀在方向盤上,打趣道。

“囉唆,我隻是看她一個女孩子晚上比較危險,既然不要送,那就走吧,開車。”蕭亦楓搖上車窗,麵色平靜。

“是是是,開車開車。”

他本來是側著身子想休息的,但是車子經過沙千鳥的時候,他看見了昏黃路燈下沙千鳥的眼角,有一滴亮晶晶的淚水。

於是,他鬼使神差地讓開車的姐姐把車倒了回去。

但是沙千鳥拒絕了他的幫忙,平時對自己死纏爛打的沙千鳥,拒絕了蕭亦楓的幫忙。

蕭亦楓輕輕地吐了一口氣,隨即,他苦笑地捏著自己的眉心,萬分不解。怎麽開始揣測沙千鳥了?那種磨人又煩人的女生,隨她去好了。

半晌後,蕭亦楓又將車窗搖開,呼吸著外麵的新鮮空氣。

03

沙千鳥回到自己家的時候,看見薛壤蹲在門口,脖子上裹著獨具一格的格子圍巾,旁邊還放著醫藥箱。

沙千鳥心裏一陣煩意,跺腳道:“你怎麽來了?”

薛壤背著醫藥箱起身,道:“阿姨打電話讓我過來的,你的手怎麽樣?”

“沒有殘廢。”沙千鳥把手伸進兜裏掏鑰匙,但是衣服摩擦到手的時候,感覺得到一絲絲疼痛。薛壤見狀將沙千鳥的手腕輕輕捉住,然後從她兜裏找出了鑰匙,開了門。

沙千鳥一屁股紮在沙發上,將頭靠在沙發背上,頻頻歎氣。

薛壤坐在旁邊,從醫藥箱裏取出藥水和紗布,然後擒著沙千鳥的手,用鑷子把殘餘的玻璃碎片夾了出來:“忍著點兒。”

沙千鳥仰著頭,閉著眼睛,沒有講話,也沒有喊疼。

沙千鳥的手心清晰可見好幾道口子,薛壤又給她上了藥,慢慢地纏起紗布。

“薛壤……”沙千鳥的聲音有點小沙啞,還有未退盡的哭腔。

薛壤心裏一緊,他已經好久沒有看到沙千鳥這個樣子了。

“我不是故意跟我媽媽慪氣的。”沙千鳥低下頭,眼淚“吧嗒”一下,滴在握著沙千鳥手的薛壤手上。

薛壤細心地捧著沙千鳥的腦袋,給她輕輕地擦去眼淚,說:“阿姨並沒有責怪你,她隻是擔心你的安危。”

“我知道。”沙千鳥抬頭看著薛壤,說,“可是我提到了媽媽的傷口。我小時候每次一提爸爸,媽媽就會難過。小時候什麽都不懂,也不知道媽媽會難過,可是現在長大,還是這樣不懂事。”

薛壤給沙千鳥理著耳邊的頭發,問:“千鳥,你想你爸爸嗎?”

沙千鳥怔怔良久,才緩緩道:“想,又有什麽用?”

薛壤低眉笑笑,輕輕握著沙千鳥受傷的手,道:“所以你還是不恨你爸爸的。沒關係,不隻是你,大家都是這樣,越熟的人就越會互相傷害,因為我們總以為無論發生什麽,對方都不會離開自己,所以才會把自己的缺點一覽無遺地展現在對方麵前,這不是什麽壞事,因為在千鳥身上,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一次,就不會發生第二次了。”

“你這麽相信我?”沙千鳥狐疑地看著薛壤。

薛壤笑笑:“我要是不假裝相信,你一定還會很難過。”

沙千鳥微微昂頭,眼睛斜視著薛壤,然後,一個長長的鼻音從沙千鳥的鼻腔裏發出來。

“好了好了,說點兒高興的事情吧。”薛壤一邊收拾著醫藥箱,一邊想辦法轉移話題。

“高興的事……”沙千鳥咀嚼著這句話,然後猛地彈跳起來,說,“我剛剛遇見蕭亦楓了!”

收拾醫藥箱的動作一停,薛壤的眉間閃過一絲陰霾,轉瞬即逝。

“雖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冷冷淡淡的,不過剛才他明顯是在關心我。”沙千鳥沒有注意到薛壤的神色,繼續說,“欲擒故縱果然是奏效的,嘿嘿。”

薛壤沉默了片刻,問:“你對蕭亦楓是怎樣的感覺?”

沙千鳥眨了眨眼,沒有馬上回答。

複雜的思緒擰成了麻花一樣在她的心裏揮之不去,解不開也理不清。她想起偶遇蕭亦楓時,無論男生女生都會簇擁在他麵前,她卻永遠都是一個人。喜歡她的人不敢靠近她,嫉妒她的人又囂張至極。她還想起蕭亦楓和她合奏《愛的禮讚》時,兩種琴聲融合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沉浸在裏麵。

還有,蕭亦楓對所有人都很友好,唯獨對自己很冷淡。

“征服。”沙千鳥半天後,輕聲地道出了這兩個字。

“要想征服一個男生,死纏爛打和欲擒故縱是不夠的。”薛壤說。

沙千鳥直起身子,詫異地看著薛壤,問:“你願意幫我了?”

薛壤盤腿坐在沙發上,細細道來:“你得去了解他喜歡什麽,偶爾霸道一點,偶爾溫柔一點,偶爾又拒絕一點,當一個男生對你的行為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就會過來主動了解你了。”

“你也是這樣嗎?”沙千鳥偏著腦袋,好奇地看著薛壤。

薛壤麵色一紅,扭過頭去,頗不自在地說:“現在在講你的事情。”

“好好好,我聽著。”沙千鳥連忙掰正薛壤的腦袋,受傷的手一碰到他的臉,疼痛感又傳了過來。

“你別亂動啊。”薛壤皺著眉頭,抓住她的手腕,送到嘴唇下麵,輕柔地吹著。

似乎是慣性的一個動作,熟悉到他們彼此間都沒有感覺到那種小小的曖昧。客廳落地窗外的月光輕輕地灑在他們的身上,時光驟然停住。

沙千鳥謹記了薛壤的話,一整個冬天,她都沒有去找蕭亦楓。春回大地的時候,沙千鳥在朱山那裏打聽到了蕭亦楓要去爬泰山。於是,一個二人世界的計劃在她的腦海裏形成。

三月末,春暖花開。

蕭亦楓騎行到泰山腳下的小鎮上,養精蓄銳後第二日起身去爬山。

在買早餐的小吃店裏,蕭亦楓的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他扭頭過去,沙千鳥一下子撲在他麵前,吼了一聲,然後哈哈大笑:“哈哈哈,嚇著你了吧?”

蕭亦楓完全無視她的存在,要了杯豆漿開始往山上走去。

“你不覺得很巧嗎?我也來爬山了。”沙千鳥追上蕭亦楓的步子,興高采烈地描繪著自己的心情。

“別吵我。”蕭亦楓語氣冷淡,聲音倒是柔和了不少。

沙千鳥乖乖地聽話閉嘴,步行到山梯腳下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陣驚喜的呼喊。

蕭亦楓和沙千鳥齊齊回頭,看見朱山和舒潼一身運動裝的樣子出現在眼前。沙千鳥瞪著朱山,麵色慍怒,朱山頗為無奈,指著舒潼說:“小學妹硬要我帶她來的。”

現在已經是兩個電燈泡的即視感了。

“社長大人,沒關係的,我們各爬各的,不礙事。”舒潼笑嘻嘻的,這次異常懂事。

其實,在沙千鳥找朱山打聽蕭亦楓的時候,就已經被舒潼偷偷看見了。舒潼逼問朱山沙千鳥找他所謂何事,朱山被脅迫,知無不言,於是兩個人就知道了對方的心意。朱山知道舒潼喜歡青梅竹馬的小楓哥哥,舒潼也知道朱山愛慕沙千鳥。

現在,他們兩個組成了“拆戀小隊”,隻有一個目的:阻止他們獨處!

但是,有的時候,行動跟不上想法。因為沒過多久,舒潼和朱山就因為體力不支,落下蕭亦楓和沙千鳥好遠的距離。

04

舒潼看著越爬越遠的蕭亦楓和沙千鳥,不禁累倒坐在石階上,無力地呼喊:“小楓哥,你等等我啦!”

蕭亦楓扭頭看著舒潼,眉心微蹙。

“我見猶憐,不下去幫幫她?”沙千鳥饒有興趣地打趣著蕭亦楓。

蕭亦楓麵不改色,說:“幫了她太多次了,本來身體就柔弱,還要來一起爬山,她那點小心思,好像別人都不知道似的。”

“可是怪可憐的。”沙千鳥促狹地看著蕭亦楓,蕭亦楓冷冷的目光瞥過來,落在她嘴角滿含狡黠的笑容上。

“敢跟我上山頂嗎?”蕭亦楓轉移話題問沙千鳥。

沙千鳥仰頭,看著不見頂的山路,笑道:“就沒有我沙千鳥不敢的事情。”

“那咱們打個賭吧,看誰先到山頂。”蕭亦楓一笑。

難得見到蕭亦楓笑,沙千鳥點點頭,配合道:“誰要是輸了,就得答應對方做一件事情。”

“那我可得想好要你做什麽事了。”蕭亦楓意味深長地瞥了沙千鳥一眼,然後不緊不慢地往山上走去。

沙千鳥俯身喊山腰下的朱山,認真道:“山哥,你照顧好舒潼啊。”

“好!”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回答。

沙千鳥放心地笑了兩聲,渾然不知前方的男人投遞下來的目光。

爬泰山是個體力活兒。沙千鳥的T恤都已經被汗濕透了。

前麵有兩條路。

額上布滿密密麻麻汗珠的蕭亦楓對沙千鳥喊道:“你走那條大路,雖然會遠點,但是不累也不危險,我走這條小路。”

沙千鳥已經累得沒有力氣答話,徑直往大路方向走去,然後又轉身指著蕭亦楓,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們……我們山頂再戰。”

蕭亦楓沒有接話,而是在原地活動著筋骨,打算站著歇一會兒。沙千鳥也不繼續抬杠,折身就從大路往山上走去。

總共三個小時,普通人正常速度四個小時到達山頂,他們隻花了三個小時。

沙千鳥到山頂的時候,幾乎是爬著上去的,但是所幸蕭亦楓並沒有到達山頂。

沙千鳥躺在地上,對著天空無力地做了一個“V”的手勢,然後開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十分鍾後,蕭亦楓到了山頂,他看上去倒是輕鬆得很,想必爬山途中沒少休息過。

蕭亦楓站在山頂邊緣,望著還未散盡的雲霧,輕輕地吐納吸氣。沙千鳥爬起來,想去討那一件事情,但是在跟蕭亦楓站在同一條水平線上、足以看得見1524海拔高度下的東西的時候,沙千鳥忽然尖叫一聲:“啊——媽媽!”

緊接著,她幾乎是跪下去般地抱著蕭亦楓的大腿,然後仰起頭,眼角淚汪汪的,極為委屈地大聲喊道:“我怕高啊!”

四周的遊客看著沙千鳥的模樣,都忍俊不禁起來。

蕭亦楓極為無語地俯下身,抓著沙千鳥的胳膊,說:“先起來,我們往裏麵走走。”

沙千鳥死死地抱著蕭亦楓的腿不放,然後不停地搖頭,憋急的臉龐紅彤彤的。她的腿是軟的,爬上這麽高的山,不帶歇一口氣,再加上剛才這麽一嚇,她的雙腿早就在打戰了。

蕭亦楓蹲下去,摟著沙千鳥的肩膀將她扶起來,一言不發地將她扶到遠離山崖棧道的位置,讓她坐下。

沙千鳥安安分分地坐在那兒,眼神一直瞅在鞋尖上。

蕭亦楓給沙千鳥開了一瓶水,沙千鳥接過去,“咕咚咕咚”喝下去,然後一抹嘴,朝蕭亦楓伸出小手指,道:“我贏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蕭亦楓哂笑,這家夥方才還嚇得跟個小老鼠一樣的,前後一分鍾不到,居然還在惦記他們的賭約。

“你說吧。”蕭亦楓願賭服輸,但沒有理會她的小動作。

沙千鳥仰著頭,想了想,說:“你能不能在世界末日那一天陪在我身邊啊?一整天的那種。”

蕭亦楓皺眉:“你居然相信這種怪談?”

“你就當我相信吧。”沙千鳥不直接回答蕭亦楓的話,聳聳肩。

蕭亦楓看著升起來的當空的圓日,緊如冰山的眉峰漸漸化開,輕聲道:“好。”

沙千鳥一愣,隨即微笑:“謝謝。”

之後,沉默在兩人之間打轉。沙千鳥感到絲絲尷尬,又問:“如果是你先到山頂,你提的要求是不是要我以後不再煩你?”

蕭亦楓無所顧忌地回答:“那一刻是吧。”

“那現在呢?”沙千鳥追問。

“沒想好。”蕭亦楓又蹙了眉。

沙千鳥用礦泉水瓶敲打著蕭亦楓的眉心,然後又用指腹戳了戳,笑著說:“哈哈,別蹙眉,等一會兒下山我們比誰先下山,然後輸的人答應對方一個請求,你放心,我肯定會故意輸給你的,哈哈!”

蕭亦楓微微側頭,看著沙千鳥抱著礦泉水狂喝的樣子,心間淌開一陣陣細微的漣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不反感眼前這個女孩子了。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以為她隻是一個驕縱的大小姐,不可一世的那種人。在沙千鳥幫他擋酒的時候,他其實就已經不那麽煩她了。那天晚上開車遇見沙千鳥,看見她眼角的淚水,就情不自禁地想退回來問問她怎麽了,但是話到口邊,就變了味兒。最關鍵的是,她居然還躲躲藏藏地不願意上自己的車。

今天來泰山爬山,他知道沙千鳥是故意跟來的,但是沒有戳破,他想著在半路上一定能甩了沙千鳥,但是沒想到這個女孩子的體力好得驚人。

蕭亦楓在別的女孩子嘴裏聽到的大多都是對於沙千鳥不堪的壞話,雖然舒潼也很對她不滿,但也不過是孩子氣的不滿。他一直以為沙千鳥沒有朋友,全部都是她自己的問題,但是方才她囑咐朱山照顧舒潼,分明就是發自內心的善良。

所以,他在早早到了山頂沒見到沙千鳥的時候,才選擇躲在一邊等沙千鳥上了山頂,再慢悠悠地出來。

不知道為何,他想要開始了解這個女孩子,她的驕傲、她的故事,都想要開始慢慢了解。

泰山一行的戰況十分精彩,沙千鳥很滿意。

所以在薛壤班上蹭課的時候,她才會在底下偷偷地給薛壤講得眉飛色舞。

薛壤哭笑不得,問沙千鳥:“你騙他你怕高?他知道了肯定殺了你。”

“他要知道了也是你告訴他的。”沙千鳥威脅著薛壤。

薛壤尷尬地笑笑,沒有說話。

“喂。”沙千鳥碰著薛壤的胳膊肘,問,“你跟慕九華最近怎麽樣了?”

“什麽最近怎麽樣了?你幹嗎又突然問我們?”薛壤皺著眉頭,有絲絲不解。

“我覺得你們很登對的嘛。”沙千鳥說道。

坐在後桌的慕九華掩麵咳嗽,薛壤也帶著書本遠離了沙千鳥的位置。

薛壤的側臉籠罩著一層烏雲,沙千鳥當然注意不到。慕九華用筆尖戳了戳沙千鳥的後背,輕聲道:“我們隻是朋友。”

“怎麽可能?”沙千鳥差點兒驚呼起來。末了,她又賊兮兮地笑著,“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們都很害羞,沒跟對方表白吧?”

“別亂說。”慕九華顏有不悅。

“怎麽會是亂說?”沙千鳥一激動,差點兒把高中時候的情書給抖了出來,但是很快她又意識到自己不能說。

當時是她把薛壤寫給慕九華的情書偷走的,現在說出來豈不是自己承認自己是賊了嗎?

她歎了歎氣,覺得這兩個人真是奇怪。

05

然而,在薛壤和慕九華的眼裏,沙千鳥才是奇怪的人。

那種感受不到身邊人喜歡自己,反而讓他幫著自己去追別的男生的超能力,恐怕隻有沙千鳥才擁有了。

初夏的周末,媽媽從外麵買菜回來,沙千鳥正在客廳裏看著毫無營養的動畫片。

“千鳥,我剛才在外麵碰見小慕了,聽她說薛壤感冒了,我等會兒煮點清淡的東西,你給薛壤帶過去。”媽媽一邊換鞋一邊說。

“哦。”沙千鳥有一下沒一下地嚼著薯片。

半個小時後,媽媽將煮好的食物盛罐裝起來,招呼沙千鳥送過去。沙千鳥在沙發下四處找拖鞋的時候,微信響了,是蕭亦楓發來的消息:

——現在可以來一下美術室嗎?

沙千鳥拿起手機回了段語音:“我要去看薛壤,他感冒了,改天可以嗎?”

十秒後,收到蕭亦楓的消息:

——隻有這一次機會。

蕭亦楓好不容易主動約自己了,但是要巧不巧碰上了薛壤的事情。沙千鳥為難地喊媽媽,問:“媽,你等會兒有事嗎?”

“沒事啊。”媽媽回答。

“那你給薛壤送去吧,我有急事要回一趟學校。”沙千鳥一邊說一邊在玄關換鞋,“你跟薛壤說一下,我晚上過去看他。”然後,顧不上等媽媽答話,她就趕緊出門進了電梯。

蕭亦楓能主動約她出去,這是一件大事。沙千鳥懷著不安的心,不停地在腦海裏編織各種浪漫的橋段,但一到美術室的時候,她就傻了眼了。

裏麵空****的,隻有蕭亦楓的一個畫架和各種水粉顏料。

“所以你找我來,是……”沙千鳥指著中間一個鋪著藍紗的沙發,問,“當模特?”

“對。”蕭亦楓說,“我舅舅下周要舉辦一個畫展,要我畫……”話到末尾,蕭亦楓咽了回去。

“畫什麽?”沙千鳥問。

蕭亦楓的目光躲閃,道:“一個長得好看的女模特。”

沙千鳥是個聰明人,平時裝得馬大哈的,但是抵不住她心細:“是裸模吧?”

蕭亦楓道:“是,不過隻需要一個背影,我跟舅舅說了,如果對方不願意,穿衣服也可以。”

“說吧,我答應你之後,你怎麽報答我?”沙千鳥直直盯著蕭亦楓的眼睛,因為她看見他眼睛裏麵躲藏著羞赧,似乎那個裸模就是他一樣。

蕭亦楓開始不明白,沙千鳥是答應了他做哪一種模特。

沙千鳥一步步退後,神秘地笑著:“老實告訴你吧,我十七歲的時候做過裸模,是攝影,為了賺錢給我媽媽買生日禮物,所以,並沒有關係。不過,噓——你要替我保密。”說著,沙千鳥輕盈地坐在沙發上,微微扭頭,“你要先轉過身去。”

蕭亦楓如魔怔般轉身,心忽然漏跳了幾拍。

沙千鳥,答應給他做裸模?這簡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不一會兒,身後女孩子輕柔的聲音響起:“好了。”

蕭亦楓轉身,雖然隻是一個背影,但是少女曼妙的身材曲線已然映入眼簾。

沙千鳥輕輕拉住藍紗,蓋在腰間,顯得若隱若現:“畫醜了我紮小人詛咒你啊。”

蕭亦楓不由地一笑,拍了拍臊紅的臉頰,然後坐在畫架麵前,開始畫了起來。

沒有一個人說話,隻有“沙沙”的畫筆在紙上遊走的聲音。窗外有幾隻不安分的鳥雀嘰嘰喳喳地飛到樹枝上。

美術室裏的大時鍾在一分一秒地轉動,沙千鳥一直保持著扭脖子的狀態,這樣曲線和構圖會更好看,不知不覺地,脖子已經開始酸痛起來。

“沒事,你快點畫,我午飯都沒吃。”沙千鳥故意嗔怪道。

蕭亦楓不敢怠慢,在最後一筆畫好之後,他輕聲道:“可以了。”然後,他拿著身邊的外套,走過去,披在了沙千鳥的肩上,“先把衣服穿好吧。”

蕭亦楓轉身回到窗邊,背對著沙千鳥。

沙千鳥穿好衣服,裹著蕭亦楓的外套,徐步走來,看著畫上人的背影,不禁讚美:“畫得挺不錯的嘛。”

蕭亦楓聞言,不知該說些什麽。沙千鳥爽朗地笑了一下,打破尷尬:“話說要不是你畫出來,我都不知道我身材可以這麽完美!”

“你就知道臭美。”蕭亦楓沒好氣道,明明氛圍一直就很微妙很尷尬,這家夥居然還能這麽自戀。

“請我吃飯吧。”沙千鳥看著蕭亦楓,提議道。

“好。”蕭亦楓收拾著畫筆,然後將畫紙放在了防潮的地方,好明天來彌補色調與陰影的缺陷。

他們走出學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了。沙千鳥喜歡吃路邊攤上的東西,蕭亦楓也毫無異議地陪她一起吃。老板把他們誤認成是情侶,沙千鳥也不反駁,反之笑盈盈地說:“謝謝老板。”

吃完飯後,蕭亦楓送沙千鳥回家,沙千鳥讓他開車先把她送到薛壤的小區樓下。

在薛壤的小區樓下,沙千鳥給蕭亦楓道了謝,然後說要去看望薛壤,便急急忙忙地往小區裏跑去。蕭亦楓舒展的眉頭又漸漸擰到了一起。

“薛壤……”他喃喃自語,細細咀嚼著這個名字。

半晌後,蕭亦楓發動引擎,開車離去。

沙千鳥風風火火地衝進薛壤的家裏,看見裏麵還點著燈,便小聲地喊道:“薛壤,薛壤?”

“我在這裏……”臥室裏傳來薛壤有氣無力的聲音。

沙千鳥進了薛壤的臥室,見他躺在**,頭頂貼著一條毛巾。

“你咋回事?還感冒了?”沙千鳥將毛巾取下來,摸了摸他的額頭,“小慕呢?沒來照顧你?你媽也沒回來?”

“人家小慕又不是有義務來照顧我的。”薛壤紅紅的臉蛋上浮現不滿的情緒。

“是是是,你看我多義氣,還來看你了!”沙千鳥拍了拍胸脯,笑道。

薛壤不作聲,他吃了感冒藥後可困了,但是沙羽來看他的時候,告訴他沙千鳥晚上會回來看他,所以他一直支撐著眼皮等著沙千鳥來。

不過這種事,他可不能說。

沙千鳥望著牆上的空調,用遙控器關了,說:“感冒了別吹空調。”

“你去哪兒了?”薛壤閉著眼睛,有一下沒一下地問著沙千鳥。他等到了沙千鳥,心裏還是欣慰的,所以也可以安心地眯一會兒了。

沙千鳥從薛壤的書櫃上找了一本薄薄的書,輕輕地給薛壤扇著扇子解暑,說:“我啊,我去見蕭亦楓了。”

“給他當模特哦。”沙千鳥神神秘秘地笑著,“而且,還是**模特。”

“嘶——”心中的一根弦被挑斷,薛壤從**坐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沙千鳥,著急地嚷道,“什麽**模特?裸哪兒了?你讓他看了你什麽啊?”

“你那麽大動靜幹什麽啊?”沙千鳥看著薛壤的反應,有些不解,“就是畫個背影而已。”

薛壤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掩護著說:“我不是怕你讓別人占了什麽便宜了嗎?你長這麽大,戀愛都沒談過,就讓別人看了身體去,多不好。”

沙千鳥一聽這話激動起來,像個初談戀愛的小姑娘一樣:“可是今天他帶我去吃飯,別人都以為我們是情侶,他也沒有反駁,我感覺我離戀愛不遠了!”

手心在顫抖,撐著床沿的整個手都在顫抖,薛壤的心裏空落落的,像是某個地方生根發芽之後又被人狠狠地挖去了,連一點泥濘都不剩下。

“如果我跟蕭亦楓在一起了,我第一個感謝的人就是你!薛壤!”沙千鳥沒發現薛壤的異常,興奮地想去拍薛壤的肩膀。

“我累了,你出去吧。”薛壤冰冷沙啞的聲音讓沙千鳥的動作和笑容都僵在了半空。

沙千鳥縮回手,說:“我……我先等你睡熟了之後再走吧。”

“不用了,現在就走吧。”薛壤低著頭,沙千鳥看著他的手抱在被子上,不停地打著戰。

沙千鳥開始擔心起來,以為是薛壤的身體感到不適了:“薛壤,你怎麽了?在、在發抖啊。”

薛壤懊惱起來,聲音裏夾雜的驅逐之意明顯起來:“我說了讓你走啊,嘰嘰喳喳的,聒噪。”說完,他躺下床,蒙著被子背對著沙千鳥。

沙千鳥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又被薛壤弄得莫名其妙。

她氣焰被點燃,揚聲道:“走就走!你凶什麽啊凶?有病!”

說罷,她氣鼓鼓地跑出了薛壤的房間。

門被“砰”地關上的時候,被窩裏的薛壤睜開眼睛,眼淚不經意地流了出來。

他緊緊抓著床單的一角,他不想那樣對沙千鳥的,不想。在他的心裏,他比誰都渴望沙千鳥幸福。可是那一刻,他像快要失去最寶貴東西的小孩一樣,忍不住護牢懷裏的寶貝。

即使最後他猛然醒悟,他牢護的東西,從一開始就不屬於他。

夜色正寂,人心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