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夢裏吹過滿堂風

你如果想念一個人,就會變成微風,輕輕掠過他的身邊。就算他感覺不到,可這就是你全部的努力。人生就是這樣子,每個人都變成各自想念的風。

01

我一直在醫務室裏待到晚上,醫生確定我身體沒問題了,才從醫務室裏出來。午飯是洛夢詩和葉芝芝偷偷帶來的,洛夢詩還順帶八卦了一下關於顧盡北的事。

聽到我評價顧盡北人還不錯的時候,她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因為顧盡北向來都是冰山臉,甚至有點兒不近人情,所以朋友才會那麽少。我隻能訕訕一笑回答她,可能是我臉皮足夠厚。

晚上一個人吃過晚飯之後就接到洛夢詩打來的電話,說晚上臨時加了個講座。我翻了個白眼,拖著大病初愈的身體去禮堂聽完了某個知名教授的勵誌講座,然後又氣息奄奄地和洛夢詩她們一起回了寢室。

一回到寢室,就感覺到一種很壓抑的氣氛。洛夢詩和葉芝芝都主動不說話了,其實她們忌憚夏欣雨不敢幫我,我倒是不怪她們,畢竟我們也不是那麽熟。

但是夏欣雨做的事著實讓人窩火。

不止是在我水土不服的時候落井下石,她對葉芝芝也變本加厲地頤指氣使,那天我教訓完她之後,第二天吃完晚飯回寢室,就發現葉芝芝臉色蒼白,臉上還有淚痕,站在水池邊洗那張瑜伽墊。

夏欣雨則坐在**蹺著二郎腿塗指甲油。

我也問過葉芝芝是怎麽回事,她隻說是自願洗的,我隻能歎了口氣,沒有多說什麽。

但是,我沒想到夏欣雨居然越來越過分。我拿著換洗的衣服走進浴室的時候,發現熱水卡被人拿走了。

學校洗澡的熱水是要刷卡付費的,原本四張熱水卡都放在浴室的窗台上,但是今天我走進去,發現居然一張都沒有了。

我有點兒惱怒地走出浴室,直接找到躺在**玩手機的夏欣雨,一把將她身上的毯子掀了:“熱水卡還我!”

夏欣雨摘下耳機,回過頭來,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了我一眼,然後翻了個白眼:“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拿你的熱水卡了?別亂冤枉人,你要熱水卡,我送你十張,那種東西我才不稀罕。”

我隻感覺頭一陣炸裂,恨不得直接把她從**拽下來:“不是你還能是誰?交出來!”

夏欣雨冷笑一聲:“葉芝芝啊,我看見她進浴室把熱水卡都拿出來了,你去問她要。”

我回頭看向旁邊像受驚小鹿一樣站在原地的葉芝芝,感覺她下一秒就能哭出來,手裏一直緊緊地攥著什麽東西。

我皺了皺眉頭,朝葉芝芝走過去,看了一眼她的手:“這是什麽?”

葉芝芝顫抖地把手伸出來,然後攤開掌心,裏麵是一張熱水卡的碎片。如果拚起來的話,應該還能看到我用馬克筆寫上去的名字。

一瞬間,我真是氣蒙了。

洛夢詩走過來拉了拉我的手臂,目光有點兒躲閃:“雲溪,不怪芝芝……”說完還意味深長地瞥了夏欣雨一眼。

我當然知道以葉芝芝的個性做不出這種缺德事,肯定是夏欣雨逼她的,我隻是對她的懦弱有了新的認識。

夏欣雨見我不吭聲了,於是更囂張了,雙手環肩,一臉的挑釁:“怎麽不吭聲了?反正事情是葉芝芝做的,你能怪到我頭上嗎?你倒是問她們兩個借卡試試?你看她們肯不肯借你。”

我看了葉芝芝和洛夢詩一眼,心裏已經料定是無望了,於是一聲不吭地走進浴室,打開了冷水。

其實這個時候天氣還很熱,按照往常,或許我更願意洗冷水澡。但是今天剛剛從水土不服中掙脫出來,身體還很虛弱,冷水一衝,全身都在發抖。

我看著被冷水凍成青紫色的手掌,一時間有點兒想哭。

我想薑昕了,有她在,我絕對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但是離開她,一個人在這座城市,被人欺負就再也沒有援手了,也隻有在這種時候,我會想念L市,那裏有薑昕,還有一群狐朋狗友,吃喝玩樂,日子過得很舒坦。

大概除了無法麵對葉紅和過去,什麽都好。

02

夜裏躺在**的時候,我感覺整個人很熱,但是隻要涼風一吹,又感覺很冷。我伸手摸了一下額頭,發現很燙。我沒有退燒藥,隻能起來喝了杯熱水,拿濕毛巾捂著頭。

迷迷糊糊睡過去之後,第二天就發現怎麽都睜不開眼睛了,隻感覺洛夢詩和葉芝芝好像喊過我的名字,但是頭太暈了,我沒有回答。

然後又傳來了夏欣雨的嗬斥聲,接下來就安靜了。我知道我這情況肯定是沒法參加軍訓的,經過昨天那一暈,班主任也知道我不是裝病了,沒有再打電話來煩我。

我隻能祈禱一覺睡醒,燒就退了。

等我再次轉醒的時候,聽到的是一陣爭執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燒糊塗了,居然聽見了薑昕那熟悉的富有力道的聲音:“喲,小妞挺能耐的啊,逼人下跪,不讓別人管發燒的室友,你還真是挺狂的嘛。”

然後就聽見夏欣雨的聲音:“你是誰?這是我們寢室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我是誰?我是你祖奶奶。”薑昕充滿玩味地看著夏欣雨,然後又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臉色蒼白的葉芝芝。

剛才她提著行李箱走進來的時候,葉芝芝正全身發抖地站在夏欣雨麵前,頭也不敢抬,一個勁地說:“對不起,我不該買藥回來。”

夏欣雨滿意地笑了笑:“很好,你就給我站在這裏,站到我高興為止。我倒是要看看,以後你們還敢不敢搭理那個蘇雲溪。”

恰巧這一幕被薑昕撞見了,她那脾氣哪能忍得了夏欣雨。她衝夏欣雨微微一笑,晃了晃手裏的手機:“小妞,剛才這麽別開生麵的場麵我可是一字不漏地都錄下來了啊。你別辜負我的期待,繼續演啊,到時候傳到網上去,又是一條校園新聞,你成年了沒有?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夏欣雨看薑昕拿著手機,忽然慌了神:“你,你要幹什麽?我又沒惹你……”

薑昕變了臉色,目光變得犀利,她指著我的方向一字一頓道:“你沒惹我,但是你惹了阿溪,我們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你動她比惹我更嚴重。”

夏欣雨被薑昕的氣勢嚇到了,瑟縮了一下,居然沒有還嘴,良久才有點兒沒底氣地開了口:“我沒惹她……我隻是……”

薑昕瞥了她一眼,冷笑道:“隻是什麽?隻是不讓別人給她買藥?我跟你說,如果阿溪今天有個三長兩短,我絕對拉你下去給她陪葬。”

我躺在**,本來虛弱得說不出話,但是聽到薑昕這麽說,忽然就笑了出來。

我隻是發燒而已,又不是絕症,居然扯到陪葬上去了。

但是笑過之後,心情又很複雜。薑昕來了,提著行李箱來的,她的學校應該也已經開學了,沒道理是來S市旅遊的。

她會在這種情況下出現在這裏,很明顯,她真的轉學了。一時間,我心裏五味雜陳。

“好了,反正以後我就在這間寢室住下了。”薑昕一隻手握著行李箱的手柄,環視了一下整間寢室,標準四人間,四個床位,已經都睡了人。

夏欣雨看她這架勢,馬上著急地開了口:“我堅決不搬。”

“誰讓你搬了,就是要留著你,以後我和阿溪多點兒樂子。”薑昕壞笑道,夏欣雨看著簡直膽寒。

薑昕的目光最終落在了葉芝芝身上:“你搬出去吧,你不是這家夥的對手,留寢室裏還會被她欺負的,我沒力氣多管閑事。”

葉芝芝站在原地不敢吭聲。

薑昕見狀,把手裏的一張字條遞給她:“分配給我的寢室是507,也不遠,爬個樓梯就到了,東西你可以慢慢搬,搬不完我讓別人幫你。”

葉芝芝怯怯地看了薑昕一眼,最後慢慢地點了點頭。的確,她待在這個寢室裏隻會繼續被夏欣雨欺負利用罷了,換個寢室說不定還好一些。而且本來就剛剛開學,東西也不多,換個寢室並不麻煩。

薑昕見葉芝芝點頭了,於是滿意地一笑,放下行李箱,朝著我走了過來。

她的臉上並沒有聖母般的光輝和微笑,相反,是特別嚴肅的,眼睛裏翻滾著怒氣,好像隨時都能把別人燒了似的:“蘇雲溪,你不講義氣不辭而別就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但是你什麽時候沒用成這樣了,什麽人都能騎到你頭上。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沒我在,你果然什麽都不行。”

雖然是這種數落的口氣,一點兒也沒有對待病人的溫柔,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聽著很舒服,而且很窩心。

一瞬間,我的鼻子又有點兒泛酸了:“我不是讓你在L市好好讀你的大學嗎?你跑來幹什麽?想我內疚死啊。”

薑昕走過來,捶了一下我的肩膀,白了我一眼:“你看你才來多久就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我要是不來,能放心嗎?”

我的眼眶大概是紅了,心裏感動和內疚交織在一起,難以言喻,最後隻能吐出一句:“那你爸能同意嗎?”

“我沒跟他說,自己辦了轉學手續。又不是小孩了,這點兒事用不著他來管。那種大學我也沒興趣讀,一樣不入流,不如來陪你。”薑昕說得十分輕鬆的樣子,隨手把行李一放,給我倒了杯水,從隨身的背包裏拿了感冒藥出來遞給我。

我接過感冒藥,皺了皺眉頭:“你爸那個性,應該已經氣瘋了吧。”

“反正這麽多年他也不在意我怎麽樣,心思全在我妹身上,生氣就生氣吧,跟我有什麽關係?現在我倆才是親人,我跟他們就和你跟你媽一樣,最親的陌生人。”薑昕說話總是那麽輕巧,但是她能這麽快轉學來這裏,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實按照正常戲碼,我們兩個應該抱頭痛哭一場才對。一生能有這樣一個為了你去赴湯蹈火的朋友,絕對是一種莫大的幸運。

但我們隻是很有默契地對視一眼,然後笑了起來。就好像小時候聯手整蠱了欺負我們的人時,那種做壞事得逞之後的暢快的笑。

我吃了藥,薑昕看著我躺下,又給我換了一條毛巾敷在額頭上。葉芝芝還在收拾自己的東西,夏欣雨一直待在自己的**玩電腦,就當我們都不存在,沒有說一句話。

洛夢詩回到寢室的時候,葉芝芝的東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洛夢詩現在是班裏的學習委員,中午吃完飯就去幫老師整理了一下資料,結果回來就發現葉芝芝要搬,寢室還多了個陌生人,一下子有點兒驚訝。

但是薑昕直接走上去,友好地給她發了一顆糖:“以後我就是你的新室友了,我是阿溪的情人薑昕,你們可以叫我阿昕。”

洛夢詩聽薑昕說完,還有點兒不可思議,我又補充解釋了一下:“阿昕是我朋友,剛剛轉學過來。芝芝留在寢室裏也是一直受欺負,所以阿昕跟她換了一下寢室,芝芝已經同意了。”

洛夢詩聽完我的解釋,才點了點頭,表情裏流露出一絲尷尬和不好意思。其實她和葉芝芝高中的時候就認識,兩個人還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在葉芝芝被欺負的時候,她總是隻能看著,也不敢出手幫忙,所以才鬧到今天這樣。

我不想去怪洛夢詩懦弱,畢竟她跟我和薑昕的個性不一樣,我們不是一路人。除了怯懦這點之外,其他方麵她還是挺好的。今後夏欣雨不敢再囂張,洛夢詩應該也就不會那麽為難了。

最後洛夢詩和薑昕一起幫葉芝芝換了寢室,薑昕也順利在寢室裏安頓了下來。

03

學校的軍訓隻有十天,我病假就請了五天。後來再去參加訓練的時候,教官看我軍姿站不好,正步踢不好,就讓我去了醬油隊,不用參加會操了。薑昕當然也不願意跟著他們訓練,說自己體質不好,主動來了醬油隊。

醬油隊永遠是出操最晚、解散最早的一個方陣,所以我和薑昕有大把的時間。我又想到先前在醫務室的那通電話裏跟葉紅放的狠話,於是想了想,就和薑昕提議道:“阿昕,我們反正閑著,不如做點兒什麽掙點兒生活費吧。我打算經濟獨立,以後不依靠葉紅了。”

薑昕當時正在泡麵,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好主意啊,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我在S市有個哥們兒開了一家酒吧,正在招樂隊。你唱歌那麽好,不如去當個駐唱吧。”

聞言,我猶豫了一下。薑昕說得沒錯,雖然我別的方麵都不怎麽突出,但是嗓子生得不錯,原來高中的時候還在歌唱比賽中拿過第一。不過去酒吧唱歌混飯吃,我還真的沒有想過。

看見我猶豫,薑昕笑了笑:“隻是普通酒吧而已啦,我去過的,環境挺好的,一點兒都不亂。亂七八糟的地方我自己都不去,怎麽可能讓你去。”

我點了點頭,薑昕看我同意了,就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下午我們就趕著去了酒吧麵試,挺順利的,薑昕的哥們兒說我挺有潛質,如果能學個吉他自彈自唱就更好了。工作時間看安排,都是在晚上,每天隻需要唱兩個小時,工資也還可以。

全部商議好之後,我們才回學校,沒想到剛換好軍訓服趕到操場,就碰上學校領導突擊檢查,清點學生出勤人數。整個操場上,烏壓壓的全是穿著迷彩服的新生。

我和薑昕本來覺得是醬油隊,教官和老師都不怎麽管,所以想都不想就直接逃了訓練去麵試,沒想到運氣居然這麽差。

就在我們在操場旁邊徘徊的時候,突然一隻手伸出來拎住了我的書包,力道之大,拽得我直往後倒。

我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忍不住罵了一句:“哪個神經病……”

結果一回頭就看見顧盡北陰沉的臉:“無故擅自離隊,扣除軍訓學分。”

我不服氣:“你不是也在外麵,憑什麽說我擅自離隊?”

“我是班長,出來抓人回去。”他看著我,目光平靜無波,看得我心虛。

“班長?什麽時候選的?我怎麽不記得了?”我垂死掙紮。

“第二次班會,你睡過去了。”

我翻了個白眼。

薑昕見我敗下陣來,於是朝顧盡北討好一笑:“顧大帥哥,今天是我身體不舒服,讓阿溪陪我去了趟醫院。”

“對對對……”我如小雞啄米般點頭。

顧盡北看著我,眉心的結擰得更緊了:“之前是你病了,薑昕陪護請假五天,現在你好了,薑昕又病了?”

這個理由確實不好,我和薑昕一時語塞。

但是顧盡北掃了我們一眼之後,就道:“現在回去還來得及,班主任還沒到。”

“班主任都沒到,你這麽嚴肅嚇唬我們幹什麽?”我還不服氣,他已經轉身走開了。

我和薑昕連忙一路小跑跟著他回了操場,薑昕忍不住小聲感慨了一句:“這個顧盡北長得還真不賴。”

“怎麽?你看上他了?”

“我一個想去尼姑庵出家的人能看上誰?我倒是覺得他跟你挺配的,關鍵是降得住你。”

“八卦!”我白了薑昕一眼。

其實我和薑昕因為家庭的關係一直都有點兒抵觸感情這事,薑昕比我更嚴重一點兒,追她的人排隊都排幾條街了,她卻一個都沒有看上。所以我們也算是叛逆少女裏的另類,什麽壞事都做了,唯獨早戀沒幹過。

點名是按照班級點的,我們歸隊的時候剛好班主任來了,看著我和薑昕最後站進隊伍裏,於是板著臉叫住了我們:“你們兩個去哪裏了?為什麽這麽遲才來集合?”

“廁所。”我說。

“醫務室。”薑昕說。

我們兩個互看一眼,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死定了”三個字。

果然,我們兩個的話音剛落,班主任的目光就變得銳利:“到底是去廁所還是醫務室?”

我翻了個白眼,硬著頭皮編下去:“肚子疼,先去了廁所,再去的醫務室。”

薑昕朝我豎起大拇指。

但是在班主任這裏,這套不管用:“你們兩個能耐啊,撒謊都不用打草稿的。我剛從醫務室出來,怎麽沒見你們去過?給我繞操場跑十圈,不然這學分你們也別想要了!”

我和薑昕一起哀怨地翻了個白眼,在眾新生麵前開始了漫長的十圈慢跑。

我們故意跑得很慢,有時候到了班主任的視覺死角就幹脆用走的。結果直到點名結束,整個操場的人都散了,我們也才跑了五圈而已。

班主任沒有那個耐心跟我們耗著,於是讓顧盡北留下看著我們跑,少一圈都不行。但是班主任走了之後,顧盡北也轉身就走,看都不看我們一眼。

我和薑昕當然也就不跑了,薑昕還拉著我追上顧盡北去“調戲”他:“嘿,顧大帥哥,這麽放水真的沒事嗎?不怕班主任怪你?”

顧盡北把耳機塞進了耳朵裏,當作沒聽見。

薑昕鍥而不舍地問道:“嘿,你和我們阿溪成了同桌,這麽有緣分,你覺得我們阿溪怎麽樣?”

“薑昕,你再亂說話,我要絕交了!”我死死地拽住薑昕的衣服,但還是不能阻止她前進的步伐。

顧盡北回過頭,一臉無語:“我不是放水,我隻是要去吃飯,這個答案滿意了嗎?”

薑昕還沒來得及繼續八卦下去,他就回過頭,加快腳步混入了擁擠的人群,消失在我和薑昕的視線裏。

薑昕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有點兒可惜地歎了口氣:“要是給你找個這麽帥的男人嫁出去,我也放心了。”

我翻了個白眼,說道:“你才跟他說幾句話?你都不知道他靠不靠譜,就說把我嫁給他?”

薑昕環著我的肩膀,搖了搖頭:“其實最主要的問題不是人家靠不靠譜。”

“……”

“是人家看不看得上你。”

我忍不住一拳重重地捶在薑昕的背上。

這家夥絕對是損友!

04

軍訓很快就結束了,大學生活也正式步入正軌。當然,那是大部分的學生,我和薑昕對學習都沒什麽興趣,而且當初專業也是隨便選的,她為了和我同班,所以選了一樣的專業。

結果就是兩個人都對專業沒有興趣,必修課選逃,選修課必逃。學校最近開始實行早晚自習製度,我和薑昕基本上都沒去。我要去酒吧駐唱,她就來給我捧場。

班主任雖然嚴厲,但是開學之後她也忙了起來,據說她一個人帶了幾個班級,顧不過來,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交給班委會去處理的。

學習委員是洛夢詩,自己人,連招呼都不用打。班長是顧盡北……他是那種推一下才動一下的人,所以如果不是老師吩咐他去做的事情,他自己是懶得主動去做的。

所以我和薑昕的逃課還算順利。

有一次我和薑昕逃了課,但是老師宣布要點名,如果人不在,這個科目直接掛掉,洛夢詩發了短信讓我們回去。

我們兩個火急火燎地趕回去,偷偷從後門溜回自己的座位上。

我趴在桌上大喘氣的時候,旁邊飄過來一個冷冷淡淡的聲音:“逃課就這麽有意思嗎?”

我回頭看了顧盡北一眼,拿紙巾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然後眯眼一笑:“當然有意思,比坐在教室裏聽老師催眠有意思多了。”

顧盡北似乎在做題目,筆沒有停,頭也沒有回,隻是對我說:“那未來呢?未來也不要了嗎?”

聞言,我愣了一下,笑意收斂了一些。

我知道顧盡北說的是什麽意思,他是說我現在這樣混吃等死,將來畢業了要怎麽辦。說實話,這個問題我沒有想過,因為從一開始我就覺得自己是個沒有未來的人。

從那個男人去世的那一天開始,命運就已經把未來從我的人生裏拿走了。

我的存在就像一個最大的諷刺,時至今日,我連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都不知道,隻能日複一日地報複讓我美夢破滅的葉紅,以及間接害死了他的我。

所以,我沉默了良久,才回答了顧盡北:“我覺得這樣就挺好的,我也沒什麽追求。”

顧盡北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然後又搖了搖頭。

我看不透他的眼神,是扼腕?是可惜?還是鄙夷?

其實從開學之後,我就發現,我和他真的不是一路人。

雖然他一樣不聽課,一樣不做筆記,但是他看的書、做的題都是我不能理解的。而且所有人都痛恨的高數,他卻能把所有題目都輕鬆解答,簡直是個神話了。

即使他沒有當班長的意願,班主任還是安排他當了班長,畢竟整個學校估計都挑不出一個像他成績那麽好的學生了吧。

這也是我說我們不是一路人的原因,因為他看起來還是前途無量的,而我不是。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忽然空落落的。算是失落的感覺吧,雖然自我麻痹了很久,但有些時候還是會幻想,如果十年前什麽都沒有發生,我還是爸媽手心裏的公主,我不曾叛逆厭世過,現在會不會過著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我記得葉紅說過,小時候我很聰明,不論說話還是走路、數數,我都是學得最快的,經常被老師表揚,上幼兒園的時候拿過很多小紅花。

也許沒有發生那件事,我現在會變成一個和顧盡北差不多的學霸也說不定。

但這隻是一個假設,時光不會重頭來過。

下課的時候,顧盡北的桌上落下了一本筆記,我拿起來要還給他,但他頭也不回地留下一句:“明天高數小測,裏麵有解題思路。”

我的嘴角微微彎起。

顧盡北看起來總是冷冷淡淡的,恨不得自己是一塊冰,但其實心腸真的挺好的。

我還在走神的時候,薑昕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朝我一笑:“怎麽了?別人借你看個筆記笑這麽開心?真的春心萌動了?”

我給了她一記白眼:“什麽春心萌動……我才不用筆記。”

說完,我就把顧盡北的筆記本放進了他的抽屜。

薑昕看我一臉不自然的樣子,壞笑著湊上來,攬著我的肩膀:“別騙人了,你肯定對顧盡北有意思,對不對?”

“不是好感,我隻是覺得,居然還有人沒放棄我這個廢材。”

“好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薑昕也不再故意調侃我,隻是瞥了一眼顧盡北的抽屜,“阿溪,你就這樣對待人家的好意,不怕他生氣嗎?”

我歎了口氣:“你明白的,我已經是爛泥扶不上牆了,再怎麽掙紮都沒用。”

薑昕收起了笑意,拍了拍我的肩膀,沒有再多說一句。

我成長的每一步她都參與了,所以她知道我為什麽會變得像現在這樣,也知道我為什麽不想改變現狀。

我就是在自我毀滅。

05

相比學習上的吊車尾,我在酒吧唱歌的工作就順風順水多了。因為我的聲音本來就很適合唱一些民謠,漸漸積累了一些回頭客,出人意料地人氣高漲。

薑昕的朋友見我有那麽多人捧場,於是加了工資,讓我每天晚上多唱一個小時。

這其實並沒有什麽問題的,但是我沒有想到,因為我多唱一個小時,另外一個五人組的樂隊每天表演的時間就被擠掉一個小時。他們有五個人,本來唱歌機會就不多,之前已經在這家酒吧駐唱很久了,居然被我這個半路殺出的小丫頭搶了表演時間,當然是不服氣的。

所以,在我上台的時候,女生主唱就抱著吉他狠狠地撞了我的肩膀一下,嘴裏叼著根棒棒糖,就像韓劇裏的太妹:“喂,聽說你最近挺狂的啊,新人初來乍到,連前輩的便宜都敢占。”

我避開她:“你別亂說,我可沒占你便宜。”

薑昕聽我這麽說,忍不住在旁邊笑出聲來,然後推開了那個女生,輕巧地笑笑:“別擋著我們阿溪的路,說不定她就是明日之星,狂點兒又怎麽樣?你們這些人羨慕不來。”

“太妹”被我們一唱一和噎得說不出話來,半晌隻能朝樂隊裏的其他幾個男成員揮了揮手:“我們走,不跟這些渣滓計較!”

“趕緊走,礙眼。”薑昕仗著酒吧是她朋友的場子,一點兒都不怕對方人多。

“太妹”一行人陰沉著臉離開了酒吧。

我們也算是正式結了梁子,雖然我也不想到處結仇,但是畢竟那一小時我靠的是實力,他們再來挑釁是他們不占理。

但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駐唱結束,我和薑昕一起回學校的時候要經過一條比較僻靜的巷子,我們兩個平時膽子大也彪悍,一般混混欺負不到我們頭上,所以想著酒吧離學校也近,每次都是走路去的。

但我沒想到的是,這一晚“太妹”那一夥人就在巷子裏守株待兔。

我和薑昕走到整條巷子中間最黑的地方時,眼前忽然閃過一陣白光,“太妹”拿著手機,開了閃光燈直照我的眼睛。她身後不僅站了她那四個男隊友,還有幾個男人。

薑昕低咒了一聲,往我身側靠攏了一些,但是我們之間的距離太近了,就算轉身逃跑,也會馬上被抓回來。

此時此刻我腦海裏隻有三個字——死定了。

06

“太妹”手裏夾著一支煙,抽了一口之後往我臉上吐了個煙圈:“你們兩個不是很猖狂嗎?繼續狂啊,怎麽沒聲音了?”

我被她的煙嗆了一下,但嘴上還是不饒人:“比不過就來陰的,算什麽好漢。”

“太妹”笑了,眼睛微眯看著我:“來陰的怎麽了?好漢誰稀罕當?我從來就沒吃過這種虧,這次必須給你一點兒教訓!”

我看了薑昕一眼,發現她的臉色也沒比我好到哪裏去,她看了一眼那個“太妹”:“我跟龍哥可是打小就認識的,你今天要是教訓了我們,就不怕在他的場子裏混不下去?”

“就算在他的場子裏混不下去,也要給你們一點兒教訓,不然你就不知道你惹了什麽樣的人!”“太妹”氣焰囂張,一副要和我們死扛到底的架勢。

我和薑昕互換了一下眼神,兩個人心裏都沒底。之前頂多也就是和女生鬧一鬧,我和薑昕兩個人對付幾個女生是小意思,但是對付幾個高高壯壯的男生根本沒戲。

最後薑昕歎了口氣:“好,你們打就打吧,打人別打臉。對了,讓我把手機放一下,免得待會兒場麵太亂砸壞了。”

“太妹”那夥人顯然愣了一下,有個哥們兒還笑了:“都到這分上了,這倆人還有興致開玩笑呢。”

隻見薑昕伸手去掏手機,但是那一瞬間,她的手忽然轉變了方向,朝我抓了過來,一把拉住我的手,拉著我瘋了一樣往前衝。

後麵的一群人一下沒反應過來,愣了兩秒才衝上來追我們。

雖然隻是這片刻的時間,但是我和薑昕好歹還是爭取到了一點兒逃跑的機會,沒有被他們一下捉住。

但是我們畢竟沒有人家身高腿長,沒跑出巷子就被兩個男生揪住了衣領:“想跑?沒那麽容易!”

我掙紮了一下,但是對方拽得很死,根本動彈不得。

這時候那個“太妹”也跟上來了,氣得一邊跺腳一邊指著我們:“給我打!”

我在心裏歎氣,看來一頓揍是躲不過了。

但是沒想到,就在我為自己默哀的時候,一隻手突然伸了過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前拉了一下,掙開了身後男生的鉗製。

不太陌生的男聲傳進了我的耳朵裏:“我五分鍾前已經報警了,如果不想被拘留,就趁早散了。”

“太妹”那夥人動作都停滯了一下,看了一眼突然出現的拿著手機的顧盡北,猶豫著,不知道該繼續動手還是走人。

因為顧盡北完全不像是說謊的樣子,一行人慌了神,最後“太妹”咬了咬牙,下令道:“走!”

等到那夥人都散了,顧盡北鬆開了我的手,薑昕拍著胸口朝我走了過來,一隻手搭在我肩上:“顧大俠,這回真的多虧你了,不然我和阿溪得去醫院走一遭了。”

顧盡北沒有回答,隻是淡淡道:“以後晚自習要點名,有指紋打卡機,你們自己看著辦。”

我驚魂未定地說了聲謝謝,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他:“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老師讓我找人,洛夢詩說你們可能在這裏。”

薑昕邪邪一笑:“顧大帥哥每次出來抓人都抓住我們兩個,我反正跟你沒什麽關係,估計是沾了阿溪的光吧。”

顧盡北瞪了她一眼,然後一聲不吭地轉身走開了。

薑昕還想跟上去繼續八卦,我一把拽住她,捂住她那張閑不住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