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愛的罪與罰

這是你的罪,你要償。

呼嘯的大雪過後,是冷風過境。

熬過了陰沉的下雪天,這個城市終於迎來了一個難得的晴天。呂艾草每天習慣起得很早,然後穿上厚重的羽絨服,跑到早市去買早餐。

樂程昱不挑食,這點她很慶幸,所以早飯她可以變著花樣買,有時候是包子,有時候是油條,有時候是鍋貼。

樂程昱曾明確地表示過不想讓她起大早出門,自己可以陪她一起去,或者幹脆在家裏做。但這些都被呂艾草毫不猶豫地回絕了。她並不是真的那麽喜歡買早餐,而是在他家待久了,會成廢物的。

這段時間不光是呂艾草的假期,也是樂程昱的假期,他不知道找了什麽理由從那管理格外嚴格的學校請了假,有大把時間看著她。

吃飯要一起,看電視要一起,逛街要一起,散步還要一起,時時刻刻都要黏在一起,每一秒都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而讓呂艾草無法忍受的是,他根本不願意讓自己多出門,因為他不知道沈萍在盛怒之下還會做些什麽。

可呂艾草卻覺得自己在坐以待斃,她隻能趁著他不注意,從梁博的短信裏獲知零星的消息,這遠遠不夠。

她在家焦躁得像隻兔子,而樂程昱卻總是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叫她放心。

呂艾草想問他為什麽這麽有把握,他卻總是故作神秘,隻是含笑一直看著她,看到她忍不住滿臉通紅為止。

每次想到這裏,她就覺得自己上了賊船,以前她覺得這個男生爽朗大方,誰知道熟悉了以後覺得他更像一隻狐狸,還是一隻會用美人計的狐狸。呂艾草盤算著,如果今天他還是這樣限製自己,她一定要抵住**搬出去住。

這樣想著,她按下了密碼鎖。就在房門打開的一瞬間,呂艾草看到了眼前讓她覺得太過不可思議的一幕——樂程昱和楊建業以及楊星雪正坐在沙發上談笑風生。

看到門口驚訝的艾草,三個人的對話戛然而止,一同期許地看著呂艾草。

呂艾草有一瞬間的呆愣,樂程昱立刻趕在楊星雪之前,接過她手中的早餐,牽著她的手把她帶到了楊建業麵前。

“艾草,好久不見。”楊建業見到呂艾草,有點兒不知所措,卻仍然眼含期盼地看著她。

呂艾草有些錯愕地坐在他們麵前,這一瞬間她似乎明白了,樂程昱為何一直如此篤定。就在這時,樂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又重新握住,這個動作像是在宣告什麽一樣,牢牢地吸引住了楊氏父女二人的目光。

“艾草,這次楊伯伯來找你,是有件喜事想跟你說。”樂程昱泰然自若,完全一副呂艾草的靠山的模樣。

楊建業有些意外,想到剛剛艾草還按開了密碼鎖,兩個人的關係已經親近到這一步了?

“是嗎,那您說。”

呂艾草表現出來的冷淡疏離讓楊建業心尖兒一顫。

“艾草,你看,你和我、和星雪都這麽投緣,你媽媽和我又是很要好的高中同學,她去世了,我本該好好照顧你,卻不想你沈阿姨總是疑神疑鬼亂猜忌,甚至做出了很多傷害你的事。”看著眼前艾草無動於衷的表情,楊建業的眼裏閃過一絲黯然,“所以我想收你為幹女兒作為彌補,這樣一來你沈阿姨也不會再猜忌,不會再傷害你。而你也絕不是掛名義女,在我心裏,你就和我自己的孩子一樣,我也會把一些財產……”

“楊先生,我想您是不是搞錯了什麽?”呂艾草挑眉,似笑非笑地與楊建業對視。

楊建業眼裏滿是錯愕,這種冷傲的表情,他大概隻在風雲變幻的商場對手的臉上見到過。他想不出到底自己的女兒從小經曆過什麽,才能不經意間流露出這種壓製對手的表情。

“就算再有錢,幹女兒也不是想收就收,您說的會不會太雲淡風輕了點兒?”

“艾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希望盡量彌補你。”

“您對我一直挺好的,不需要彌補什麽。至於您的妻子沈萍做的那些事,後果理應由她自己承擔。我對成為您家庭的一員沒有興趣,也不想引起無謂的紛爭。”

冷淡至極的回答把楊建業心中希冀的火苗全數澆滅,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覺得這麽挫敗。而這個挫敗自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她雖然有著和若萍極其相似的臉,性格卻截然相反——冷漠疏離、警惕防備、機敏鎮靜。無論哪個,都不是她這個年紀應有的素質,這讓她舉手投足間像個久經風雨的中年人。

看著她清亮的雙眸,他又想到書房裏她曾經告訴過他的話,愧疚和心疼像藤蔓一樣緩緩纏緊了他的心髒,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艾草,你好歹考慮一下吧,畢竟你現在的情況……”楊星雪也幫著勸說。可是她不可能知道楊建業的心思,她隻是單純地覺得,如果不能讓艾草滿意,那麽作為呂艾草“監護人”的樂程昱,絕對會做出一些讓母親難堪的事。

“我現在的情況挺好的,沒什麽別的事的話,就請離開吧。”呂艾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而楊星雪和楊建業異口同聲說道:“你再考慮考慮。”

輕輕歎了一口氣,呂艾草在和樂程昱對視後,有些妥協地點點頭:“那好吧,三天後我給你們答複。”

“好的,艾草,希望我們能成為一家人!”楊建業說得鄭重其事,楊星雪也終於露出了笑容。

“你為什麽不答應楊建業的提議?還分你家產呢,很誘人啊。”樂程昱把草莓切塊送進呂艾草的嘴裏,有點兒欠揍地說,“這樣以後我把你帶到我家人麵前,也可以說是楊家的二小姐。”

“少臭美了,誰要見你家人!”明知道對方在逗自己,可呂艾草還是忍不住紅了臉,“說真的,你是不是跟楊家人說了什麽,要不然他們怎麽會找到這裏?”

“我沒說什麽,隻是前幾天把一些關於沈萍找人打你的資料送到了楊建業手裏。雖然我曾經答應沈萍不說,可是我確實沒有開口說明,隻是書麵說清楚而已。這也間接表明了我的態度,選擇權還是在他自己手上。”樂程昱極其自然地把胳膊搭在呂艾草的肩膀上。

呂艾草沒有推開他,倒是有些扭捏地靠在他的懷裏。

樂程昱總是這樣,雖然不說什麽甜言蜜語,卻總能用幾句話惹得她心花怒放,好像自己可以安心靠在他懷裏,不去理會外麵的風雨。

“隻是我沒想到,他會直接說收你做幹女兒。我要是你,就痛快地答應了,然後把他的家產全搶過來敗光。”完全沒看出懷裏的人心裏早就小鹿亂撞了,樂程昱剝著橘子打趣道,兩隻手臂完全把艾草環在了懷裏。

“我要是那麽快答應他,說不定會讓他起疑。他可是一隻老狐狸。”呂艾草哼了兩聲,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他近在眼前的手上,臉上仿佛要燒起來似的。

“可是這隻老狐狸……挺愛你的。”樂程昱頓了頓,還是說出了口。

這句話惹得呂艾草一陣沉默。

樂程昱知道她內心的糾結,也不再說什麽,隻是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發。湊巧的是,呂艾草的手機就在這時響了一聲。樂程昱轉身從旁邊幫她拿了過來,卻無意間瞥到了發件人的名字——景卓然。

完全沒有躲閃,呂艾草直接在他眼前打開信息。信息的內容簡明扼要,景卓然希望她能答應楊建業的提議,以後自己會像對親人一樣對待她。

呂艾草撇了撇嘴,把手機隨意一扔。

假仁假義,他要是真的想對自己好,那就去自首啊!

“怎麽,他要是知道你是這個態度,會很傷心的。”樂程昱故作單純地說。

“你能不要說這種話惡心我嗎?”呂艾草回頭賞了他一個白眼,卻換來樂程昱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

他瘦削的下巴抵在她單薄的肩膀上,肌膚相碰的地方一陣溫熱:“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沒告訴你。”

“啊?”

“我早就看出那小子對你圖謀不軌,所以我告訴他,我們在一起了。”

呂艾草有點兒愣地看著他,所以,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兩個在一起了?

看著眼前狡黠地衝著自己笑的男生,她突然發現,活了十幾年,這還是第一次棋逢對手,對方還是一個披著純良外衣的腹黑男。

整整花了三天的時間,呂艾草才把手中的所有資料、證據整理、打印,並且備份完。

這其中包括她母親日記中關於楊建業的點滴,景卓然撞死她母親的證據並找人掉包的資料,楊建業公司的財務文件,沈萍找人打傷她的證據和資料。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已是淩晨,呂艾草甚至都來不及洗漱,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洗完澡的樂程昱看見累壞了的她,有些心疼地把她抱回了房間。事實上,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到呂艾草的房間。雖然他們住在同一屋簷下,但呂艾草隻允許他在客廳、廚房這種地方對自己親昵一些,而臥室這種地方,她甚至都不允許他進。

她的小腦瓜兒整天到底在想什麽啊?樂程昱看著她可愛的睡顏發笑,輕輕地彈了彈她的腦門。誰知道這個小小的動作讓呂艾草醒了。

借著溫暖的黃色燈光,此刻眼前的男生好像比平時更好看了。

濕漉漉的頭發垂下,浴袍微微敞開,露出光潔結實的胸膛。他輕輕俯身,目光溫柔地看著臂彎裏的小姑娘。他喜歡叫她小姑娘,這是他新給她取的名字,他總喜歡變著法地叫她。

呂艾草迷迷糊糊地看著他,傻傻地笑了笑。她極少露出這樣毫無防備的笑容,卻在認識他以後,全都毫無保留地給了他。

“我今天給你買了套禮服,本想定製的,但是時間來不及。”

他這麽一說,呂艾草才想起自己前幾天同意了收幹女兒這件事,楊建業得知後非常高興,並馬上定了場地,要舉行一個酒會來宣布這件事。

因為這突然到來的酒會,呂艾草才這麽著急地把那些資料準備好。畢竟到時還有記者在場,這對於她無疑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我都忘了準備禮服這件事了。”她拍了拍自己的頭。

“可能不符合你的審美,但是樂悠選的,至少不會錯。”

“我哪有審美,我就是個鄉下妞兒。”呂艾草自嘲地笑笑,可樂程昱就這樣看著她,覺得她連自嘲都那麽可愛。

樂程昱輕撫著她的臉,吻了下去。像是她與他在浩瀚的人海中相逢後的許多個吻一樣,溫柔綿長又讓人無限悸動。

也許是無意間碰到了他**在外的肌膚,也許是想到和他的姿勢太引人遐想,呂艾草猛地推開了他。

“到時間睡覺了,樂先生。”她輕喘,有些調皮地看著他。

樂程昱無奈地挑了挑眉:“好吧,小姑娘,晚安。”站起身,他走到門口,卻又轉過頭來,“哦,對了,明天早點兒起來,樂悠幫你打扮。”

“嗯。”她把自己藏在被子裏,害羞地點頭。

“晚安。”

“晚安。”

當呂艾草知道愛上一個人的滋味是怎樣後,她開始明白了,為什麽母親會如此固執地把自己生下來。哪怕那個人不在身邊,記憶的味道卻可以留在心裏。

愛情啊,誰又能說得清。

第二天一大早,呂艾草就被嘰嘰喳喳的樂悠吵醒了,而跟著她來的,還有穿得像個小雪球一樣的許願。

這讓呂艾草很驚喜,畢竟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許願了。

許願看見她的第一眼就嚷嚷著她瘦了,要樂程昱負責。

樂程昱一臉無辜地表示她比自己能吃多了。

呂艾草看著大家笑鬧著,突然覺得活著是如此美好。

樂悠打開那套禮服的時候,呂艾草被驚呆了。白色的裙身上點綴著粉色的花朵刺繡,裙身不知名的布料看起來像紗又像蠶絲,把整條裙子的仙氣一下就襯托了出來,光是用“美”已經無法形容這條裙子了。然而更讓她吃驚的是,樂程昱像是變魔術一樣拿出了一雙非常漂亮的裸色高跟鞋。呂艾草一眼就認出那是楊星雪最愛的牌子。

她有些責怪地看著樂程昱,樂程昱卻隻是聳了聳肩。

樂悠把禮服套在呂艾草身上後,整個人都驚呆了。她一直覺得呂艾草身上有種隱約的仙氣,而這種仙氣卻在她穿上這件衣服後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哥哥簡直堪比賭石聖人,而呂艾草無疑是最上等的璞玉。

瑩白細膩的皮膚沒有被裙子掩去,反而被襯托得像是透明般。纖細的腰盈盈一握,被身下散開的裙擺襯托著,仿佛她隻是不小心在花叢中迷路的仙女。

為她化好了精致的妝後,樂悠把自己那套首飾戴在了艾草的身上,接著把她的劉海兒弄成了中分,又把發尾卷成一個優雅的弧度。

樂程昱再次看到呂艾草的時候,都愣住了,這讓呂艾草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艾草……你今天就是仙女下凡啊……”許願馬上衝過去圍在她身邊好奇地看著。

樂悠拍拍她的腦袋,讓她讓開,然後拿出香水在呂艾草的脖頸和手腕上噴了噴。

“這是哥哥最喜歡的香水味!”樂悠一把將呂艾草推到樂程昱身邊,然後曖昧地衝哥哥眨眨眼。

呂艾草有些站不穩,樂程昱一把扶住了她,然後攬住她纖細的腰。

“我突然不想帶你去了。”樂程昱說得倒是誠懇。

“怎麽?”

“會被其他人狠狠惦記的。”他湊在她耳邊,聲音帶著一絲撒嬌似的委屈。

呂艾草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卻隻當是玩笑話。她拿起了早已準備好的同色手包,緊緊攥在了手裏。

看了看時間,幾個人趕快收拾,前往酒會地點。直到上車前,呂艾草才想到許願。

“許願不能去。你幫我把她送回去吧,樂悠。”

樂悠有些猶豫地看了看一臉失望的許願,許願柔柔地看了他們一眼不吭聲,樂悠也隻能點頭。

“這次是場硬仗,我不能有任何讓許願暴露在外麵的風險。”呂艾草捏了捏許願的臉,輕輕說道,“乖,等我贏了,我就回去和你們團聚。”

“好……那你小心,我等你回來。”許願抱了抱她。

直到看著樂悠開著自己的代步車送許願離開,呂艾草才放下心上了車。這一路上,呂艾草有些說不出來的緊張,幸好樂程昱一直陪在她身邊。

“放心,這一戰後,我們就贏了。”樂程昱與她十指相扣,指尖傳來他身上的溫度。

呂艾草深呼吸,轉過頭,視線漸漸融進了窗外的街景。

酒會安排在本市最出名的一家會所。

一下車,呂艾草就看見許多豪車和記者圍在了會所外。看到車上下來的人的一瞬間,鎂光燈齊齊對準了他們,更有甚者發出了感歎聲。

呂艾草平時是不喜歡別人拍她的,但此情此景,她必須在冰冷的天氣裏保持好那個無懈可擊的微笑,然後挽著身旁帥氣的樂程昱,優雅地走進會所。

這是第一麵,她不能輸。

今天的楊星雪穿著一身燙金晚禮服,把發髻紮得高高的,看起來像隻高貴的白天鵝。她挽著景卓然,在看到呂艾草的一瞬間,興衝衝地過來迎接。

與楊星雪不同的是,擁有著男人神經的景卓然,在看到呂艾草的一刹那,果然如樂程昱心中所料的一樣,被她驚豔到了。

“我還以為你會穿和我一樣的姐妹裝!”楊星雪關注了一下她的打扮,一眼就看出了她身上所有的東西都價格不菲。

“哦,那套禮服啊,我試過了,尺寸不合適。”呂艾草淡淡一笑。當時樂悠看見那套禮服就直白地說,這一定是沈萍選的,她一定是想讓自己的女兒能夠成為最光彩奪目的星星。所以,樂程昱才毫不猶豫地給她購置了行頭。

果不其然,在一旁看到呂艾草的沈萍露出了一個極其不爽的表情。而酒會上的一些商人看到樂程昱,都有些蠢蠢欲動。

呂艾草從未想過去打探樂程昱的身份,可不論是他的行為舉止,還是別人對他的態度,處處都展現著這個人的不簡單。可是艾草不在乎,她喜歡的是這個第一眼就讓她感受到陽光般溫暖的男生,而不是他背後的家世或者地位。也許這一點,她跟母親是一樣的。

呂艾草捏了捏樂程昱的手。

樂程昱會意,大方地攬住了她的腰,對著蜂擁過來的人說:“對不起,我女朋友有點兒不舒服,我先帶她過去休息。”

說話間,樂程昱拉著她在台下第一排就座。

楊建業看到她來了,很高興地過來說話。呂艾草不是很想和他溝通,便以不舒服為由,簡短地說了兩句。楊建業有些尷尬,好在樂程昱給足了他麵子。

大約坐了五分鍾,這場期盼已久的酒會正式開始。

而沈萍和楊星雪也依次坐在了呂艾草的旁邊。在所有人眼中,他們就像是一家人一樣,可呂艾草心底的厭惡早已上升到極致。

最先上台的楊建業說了很多,無非是感謝賓客的到來和一些歡迎致辭,不過呂艾草幾乎沒怎麽聽進去。接著是景卓然和楊星雪上台,兩個人一唱一和,說的台詞像是硬背下來的一樣。

不過又有什麽關係,反正大家想看的不就是這樣虛偽和睦的一家人嗎?

過了一陣,楊建業終於提到了呂艾草。

在念出這個眾人期盼已久的名字時,全場一片安靜,所有人的目光和鏡頭都對準了她。這一刻的她仿佛帶著光環一般。在楊星雪的接應下,她緩緩上了台。

“下麵我要介紹的,就是這次酒會的主人公。她叫呂艾草,也就是我今天要收的幹女兒。”素來鎮靜從容的楊建業此刻也有些說不出的激動,可隻有呂艾草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激動。

“艾草和楊家很有緣分,與她結識是因為她救了星雪,後來我也得知她就是我很要好的高中同學的女兒,更覺得親近。隻不過她從小命苦,家裏又突逢變故。年輕的時候,艾草的母親給予了我很大的幫助,而現在作為叔叔輩的我,理應為離開人世的朋友照顧好她的女兒。”

聽到這裏,呂艾草露出一個不經意的冷笑。

幫助?幫你生個女兒也算幫助?

“思考了很久,我決定將她收為幹女兒,這樣她也能得到更好的照顧。在這裏,我要感謝我女兒和妻子以及未來女婿給予的支持。也因為他們,我才能順利地做了這個決定。”楊建業欣慰地看著旁邊站著的一對璧人。

台下掌聲雷動。楊建業慈善家的名聲早就遠播在外,所以這次他收養朋友的女兒,並沒有讓大家覺得奇怪。

看著這幸福美滿的一家,主持人按照程序,把話筒遞給了呂艾草,並把她拉到舞台的最中心。

在這一刻,樂程昱和呂艾草一同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期待地看著這個女孩,畢竟她可是不費吹灰之力就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人。

隻是,所有人都沒想過,接下來發生的事,卻是劃開真相的手術刀。

“在座的賓客、記者們,你們好,我叫呂艾草。”呂艾草落落大方,毫不畏懼,“我就是楊先生說的他高中同學的女兒。”

“楊先生”這三個字一出,楊建業的表情就有些變了,而台下的人也稍感意外。

“可是,你們想不想知道,這個高中同學,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呂艾草把話筒拿得穩穩的,“說起來這個高中同學的名字叫呂若萍,她是我的媽媽。楊先生年輕的時候,的確受過我媽媽的照顧。在他事業失意、妻子不在身邊的時候,我的媽媽放下學業和他住在了一起照顧他,在被大學輔導員發現後,為了他不惜退了學。”

“艾草,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楊建業意識到不對,低聲嗬斥,而楊星雪他們則一臉迷茫。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自己心裏有數!你為什麽收養我,你心裏也有數!”呂艾草毫不畏懼地大聲說出了這句話,整個會場都回**著她冷厲的聲音。

台下的人立馬議論紛紛,卻沒有人上來阻止她。因為樂程昱早就安排好人把楊家的保鏢都帶走了。

而台下原本冷冷地看著這一切的沈萍震驚至極,因為呂艾草說的這些她從來都不知道。

“你之前怎麽說的?還要分遺產給我?對一個幹女兒也太好了吧!不過無所謂啊,我又不是你的幹女兒,因為我就是你的親生女兒,所以你根本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好!”

“呂艾草!”楊建業氣得心髒猛然一抽。

楊星雪和景卓然馬上扶住了他,景卓然感到不好,立馬叫人,可是沒有任何人過來。

台下早已議論紛紛,有的記者甚至借機衝到了前麵,趕快拍照片,一時間場麵混亂極了。

“你在有妻子的情況下,還在外麵欺騙我的母親,我的母親直到懷孕後才知道你已經結婚,於是她選擇默默離開,並把我生下來。而你呢,你給了她什麽?你這個滿口假仁假義的慈善家,你對懷了你孩子的女人做了什麽?欺騙、隱瞞、利用、拋棄!你憑什麽站在這裏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

“夠了,呂艾草,別再說了!”景卓然忍不住衝上去想要搶奪話筒,卻被衝上來的樂程昱牢牢鎖住。

“還有你,景卓然,你有什麽資格命令我!就在幾個月前,你撞死了我的母親後逃逸,你怎麽還能心安理得地站在這裏!”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會場爆發出一陣更嘈雜的議論聲,所有人都震驚了。而楊星雪則當即嚇得腿一軟,跌在了地上。

“你撞死了我母親,找個替罪羊就以為躲過了?但我告訴你,不可能!”說著,呂艾草從包裏抽出那些照片和證據,把它們狠狠地摔在了景卓然的身上。

景卓然整個人都嚇傻了,腦子裏各種零星的碎片串聯在一起,他終於明白呂艾草對自己陰晴不定的態度是怎麽回事了。

他看著她,眼裏的驚恐無限放大,腦子裏是停不下的轟鳴聲,他突然覺得一切都完了。

就在這時,沈萍衝了上來,抓著呂艾草的肩膀想要把她拉下台。她不喜歡這個酒會,可是她更不能讓呂艾草毀了這個酒會,毀了他們幸福的一家!

可她完全沒想到,呂艾草輕輕鬆鬆就甩開了她。

“沈萍,還有你,你之前找了兩個男人想要弄死我,要不是因為這個把柄,你的丈夫怎麽會想到收我為幹女兒?”

“你胡說八道!大家不要信她!”沈萍的情緒已經失控,她大聲咒罵著呂艾草,想要上前打她。

樂程昱之前找來的人就在這時趕了過來,把沈萍牢牢地牽製住。而賓客們緊緊地圍在台下,卻沒人上前阻止。

“這就是楊家人的嘴臉。”呂艾草深吸了一口氣,“這也是我今天站在這裏的理由。”

她輕輕放下話筒,眼角有些濕潤。

“呂艾草,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會下地獄的!”沈萍聲嘶力竭地喊叫著。

呂艾草提著裙子默默下了台,她回過頭,臉上掛著一個無比鋒利的冷笑:“你錯了,我是從地獄爬回來的。我回來的目的,就是要把你們所有人都拉下地獄!”

“你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不會!”

“你沒機會了,警察就要來了。”說完這句話,她從口袋裏拿出楊建業公司假賬文件的複印件甩到她身上,“關於楊氏集團涉嫌做假賬以及集團產品質量不過關這件事,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要來了。”

接著,她轉過頭,對所有人說:“如果在座的賓客不怕事大想要幫忙,就過來。但要考慮清楚,楊家這樣的人,到底值不值得幫助。”

這句話像一句致命的威脅,讓那些本來正在打電話找人來的富商停下了動作,而有的幹脆事不關己地轉身就走。

一批穿著警服的警務人員就在這時推開了大門,衝了進來,這讓原本作鳥獸散的賓客們更加驚慌地四散開來。

舞台上頓時亂作一團,有人哭,有人號叫,有人嗬斥。

呂艾草無動於衷地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樂程昱走下台,牢牢地扶住有些站不穩的呂艾草。

“都結束了。”他輕聲說。

“嗯。”她想哭,但哭不出來。

在這混亂的人流湧動的間隙,呂艾草終究轉過頭,看了一眼跌坐在地、滿眼絕望的楊建業。他的樣子看起來很難受。似乎是感受到了艾草的目光,他透過混亂的人群看過來,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在說什麽。

心上有股莫名的、尖銳的疼四處亂竄,混入呂艾草的細胞、骨髓和血液。她沒法阻止這種痛,她隻能選擇默默離開。

父親。

她在心底默默地叫他。

這是你的罪,你要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