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夜櫻亂·鈴鐺

01

偌大的校園內,金色的陽光照在教學樓的琉璃瓦上,反射出一道道明豔的光。風吹過一排排蔥鬱的香樟樹,吹起地麵上掉落的樹葉,空氣裏彌漫著花草初生的濃濃香味,隱隱約約還能聽到教師們激昂的講課聲和輕快的鋼琴聲。

西北角的一間教室裏,陽光穿透玻璃窗照射在白色的講台邊,在地上剪落出不規則的幾何體光影。安靜的教室內,一身白色職業套裝的女人,正站在講台上,掃視了下底下的學生醞釀著開場的話。

她的左手邊站著一個高挑漂亮的卷發女生。女生穿著藍色鑲金邊的學院製服,白皙的臉龐上沒有多餘的表情,脖子上的寶石項鏈和手腕上的鑽石手鏈,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

昂貴的珠寶佩戴在她的身上沒有絲毫違和的感覺,卻似乎與一個學生的身份不符。

女生狹長的眼睛眨了眨,淡淡地掃過教室,掃過我皺起的眉頭,看向教室的角落,燭麟所在的座位方向。

她是那天那個差點撞上我的女孩!

我死死地盯著她,心想真是冤家路窄。她的五官清秀,有著一雙和我一樣的杏核眼,眼睛張揚著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老沉和高傲。

白朵老師笑容滿臉,伸出手向我們介紹她:“這是從弗裏斯學院轉來的新同學,新同學成績十分優秀,能夠來到我們蘇倫學院是我們的榮幸,老師很看好她。為了讓她更好地適應學校環境,希望大家能夠多多關照,好好地幫助我們的新同學,不要讓她有不安的感覺,好嗎?”

“好啊好啊!歡迎新同學!”

“美女同學,不介意和我同桌吧?”

“能夠和這麽漂亮的女生做同學,我們很開心耶!”

……

白朵老師聽著講台底下同學們滿是期待的歡呼聲,那雙眼睛裏逐漸溢出了滿意的笑,她示意同學們先安靜下來。

“好,那我們請新同學簡單地做一下自我介紹,大家歡迎。”

白朵老師退下去,女生走上講台看著我們,麵對高呼的熱情她似乎習以為常,她的嘴角扯出一絲禮貌的笑容。

“我叫唐璿,初來乍到,多謝關照。”

簡短的自我介紹透出濃濃的疏離感。白朵和學生們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的介紹結束了,白朵老師帶頭鼓起掌來,潮水一般的掌聲慢慢停歇。

教室重新安靜下來,唐璿回過頭望著白朵,對白朵露出一個笑容,道:“白老師,我希望能自己選同桌。”

“啊?”白朵很驚訝,隨即換成了一個同意的表情,笑嗬嗬道:“好的,你自己選吧。”白朵心想,你媽媽要我照顧你,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我惹不起唐家。

然後,唐璿在注視中,走下講台,徑直走到燭麟的同桌麵前。與此同時,有什麽東西“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正好滾落在唐璿的腳邊。

唐璿彎腰撿起那隻圓珠筆,冷漠的笑容裏隱藏著不可拒絕的意味:“我想坐你這個座位,可以吧?”

燭麟的同桌瘦瘦的,很內向,戴著一副圓眼鏡,長得非常像哈利波特。聽到唐璿的請求,他看了眼不停對他點頭的白朵,一句都不敢多說地起身,“嗯,好的……”

教室內響起不少人倒抽冷氣的聲音,就算是新同學,可提出這麽蠻橫的要求也太過分了!

就在大家嘀嘀咕咕地小聲議論時,一直事不關己地看著書本的燭麟抬起頭來,他的目光落在眼前這位不善的女生身上。

“你好。”唐璿伸出手來。

耳邊充斥著嘈雜聲。看著女生刺眼的笑容,少年站起身來,看也不看那隻討好的手,就越過她往外邊走去。

“我見過你。”擦肩而過時,女生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挑釁道。

少年停下腳步,那雙質問的眼睛掃過女生的臉。女生注意到他的反應,毫不畏懼地看著他,收回手。

我看著他們,雙手無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看到起身的燭麟,白朵蹬著高跟鞋,往前走了幾步,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燭麟同學對剛才的安排有意見?”

“我請假一天。”燭麟停頓了幾秒開口道,不管白朵臉色突然一變,他決然地走出教室,身影經過幾扇窗戶,消失在後門樓梯拐角的地方。

“你這孩子,你……”白朵嘴唇翕動著,費了好大勁才沒有發火,她深吸一口氣,換了一種口氣,對唐璿道:“老師馬上安排座位,莫飛飛你坐到西小雨旁邊……”

“白老師!我也要請假。”看著她在給唐璿分派座位,想到燭麟那一瞬間的失落,我的心猶如在油鍋裏煎炸了幾遍。

“蘇荷葉!你搗什麽亂?是嫌我這事情不夠多?請什麽假?我不同意。”白朵擺明了立場,臉色非常難看。

“我肚子痛啊!謝謝老師啦。”我一把收拾完書包,雙手合十地拜托她,白朵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麽,見我跑得跟逃命的兔子一樣,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門哐當一響,我已經衝出了教室。

管不了那麽多了,大不了回頭再寫檢討,被罰打掃衛生。

真擔心那家夥會出什麽事啊……

我背著書包左看右看,圍著教學樓找了一圈,除了屋簷後的幾個鳥窩,半個人影都沒找著。走出教學樓區,沿著一排香樟樹去操場,一路找到天鵝湖旁邊的草坪上,木長椅上躺著一個白色絨毛物體。

“咦?誰在曬玩具?”我敏銳地發現長椅上的不同尋常,走近了去看,那個物體突然動了動,圓溜溜的腦袋轉了過來,嚇得我“呀”的一聲,退後了好幾步。

“呃……臭蛋!”我擦了擦眼睛還以為看錯了,它用“你白癡啊”的表情瞧了我一眼,懶洋洋地趴在了陽光裏。

我蹦蹦跳跳地跑到它麵前,搓了搓它腦袋:“你怎麽在這裏?哈哈哈,我知道了,終於發現自己智商不夠,特意來我們學校聽課的嗎?”

我笑話著它,誕耳朵機靈地動了動,扭過頭,眼睛裏怒氣流動:“嗷!噗……”它吐著舌頭,揮舞著狗爪,髒髒的口水差點濺到我的衣服上。

“開玩笑啦。”我環顧了下四周,放心地拍了拍它,“現在是上課時間沒學生來的,而且這裏沒攝像頭,你說話沒關係啦。”

“上課時間!你逃課嗷。”它奶聲奶氣地嘲笑我,一爪子拍到我臉上,糊了我一臉的口水。

“髒死了,髒死了。”我用手背嫌棄地擦著口水,然後拿紙巾擦手,邊擦邊好奇地問,“你怎麽來了?燭麟回去了嗎?我跟你講哦,他今天不開心,請假回去了。”

“我想不明白,你們不是很厲害嘛,還來學校上課幹什麽?乖乖待在家裏不是更舒服?要是我也會飛來飛去,我就要去國外看看。好奇怪啊,知道你會說話,燭麟會靈力,我起先還害怕,現在覺得特別好玩,嘻嘻……”我擦幹淨手,又去擦誕的爪子,它不聽話地撲來撲去。

“無知的女人。”誕不滿地哼哼,撲騰得累了,任由我給它擦幹淨嘴和爪子,眼裏閃過一抹輕蔑之色,“這叫不與時代脫節嗷,不吸收新的知識,早晚變得跟你一樣。”

“變得跟我一樣?我怎樣啊?”我隨口一問。

“一樣蠢……嗷嗚!別打我,頭要被打壞了嗷嗚。”它用兩隻爪子抱著頭,嗷嗷地叫著,我樣子做的凶狠,手上沒使什麽力度。

我扔掉紙團,坐下來,將書包放到雙腿上,問:“喂喂喂,燭麟呢?”

誕看著我們身後的草坪,我也看向身後的草坪,誕抬頭看向上麵的樹,我也抬頭,看向上麵的樹。

02

高高的榕樹上,橫生著一根粗壯的樹枝,少年曲起左腿,枕著右手胳膊躺在上麵,右腿舒服地垂下來,白色的球鞋隨風輕輕搖晃,垂下的左手指尖,夾著一片嫩綠的樹葉。

“你是說……他一直在這兒?”我捂著嘴,驚訝地問。

誕白了我一眼,似乎對他這樣早就見怪不怪。

“還好,沒說他什麽壞話……”我下意識地鬆了口氣,雖然擔心他,但看到他還有閑情逸致爬樹,想必唐璿的事他也沒放在心上。

我還是覺得疑惑。現在回想起來,唐璿的出現根本不像一個偶然,倒像有著什麽目的。我的確對燭麟的秘密好奇,但也不希望任何人威脅到他和誕現在的生活。

胡思亂想之際,迷人的旋律突然在頭頂縈繞,帶給人無限的遐想。

我不自覺地起身,走到樹下的小道上,仰頭看著樹上的少年。細碎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落在他的身上,他遙望著遠方,修長的手放在嘴邊,食指和拇指間夾著一片樹葉,樹葉隨著氣息抖動,聲音便是它身上發出來的。

婉轉舒緩的淺吟低語,似乎讓人感受得到吹奏的人複雜的思緒,優美沉醉的旋律,和陽光一般暖暖的,輕輕的,直達我柔軟的內心……

綿長的尾音漸漸收起,陽光刺得我眼睛微微眯起,一片小小的綠葉悠悠然地飄落,飄過我眼前,落在我伸出的手掌心。

同時少年跳落在我眼前。

“你,你爬那麽高幹什麽?”我吞了吞口水,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我特別害怕與他對視,隻要他那雙幽深的眼眸看著我,我就渾身不自在。

“爬得越高,風景就越迷人。”他淡淡地回答。

聽到這個答案,我認同地點點頭,然後挺起胸,站直了身體,深吸了一口氣,問:“剛剛……你沒事吧?”

“我沒事。”

他說話還是這麽……我內心歎了口氣,看來吃過一頓海鮮,知道了他會瞬移的事,還是難做成朋友啊。

“你這樣跑出來沒關係?”他看著我,我反應過來他是在關心我,心裏一陣歡喜,連忙搖搖頭,“沒關係啊,我也請假了。”

“以後不要這樣。”他看著我感到無奈,說完,他朝著長椅上的誕看了一眼,用命令的語氣吩咐,“你也是,以後少到學校裏來。”

“嘁……”誕扭了扭脖子,直接從椅子背跳下來,走到我們站的地方,“我樂意嗷。”

說完,它搖了搖尾巴,朝著軟軟的草坪走去,很沒素質地在草地上打起滾,好像在撓癢癢。看到它這麽可恥的行為,又不能用人的行為規範約束它,我握緊了拳頭,沒好氣地警告它。

誕裝作沒看到,滾了幾下,從草地上爬起來,帶著一身草屑,屁顛屁顛地走了。

“你還有事要做沒?”燭麟看向愣在原地的我。

“我啊?沒事。”我指著自己,搖了搖腦袋,一副任君差遣的模樣。

“跟上來。”

他說完,轉身就走,直到他走到了未名湖邊,我才仿佛從夢中驚醒,收回自己的思緒,以為說錯了話,緊趕慢趕地跑上去。

這個家夥怎麽了?

“燭麟同學……”

走到了校外的街上,我一邊喊著他,一邊腳下不停地追他的步伐,要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時,走在外側的燭麟,一言不發地護在了車來的方向,我盯著他在前側的背影看了半天。

“那個……你要帶我去哪兒?”我囁嚅著嘴唇,看著眼前魚貫而去的車輛,等著三十秒的紅燈慢慢變成綠色。

我發誓,跟他交流需要強大的心理素質。他常常是動作比言語快,我似乎永遠弄不清楚他心裏在想什麽。

本來在觀察車輛的男生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無辜地看著他,然後他的手指向了一個令我驚訝的地方。

我看過去,他指向了街道中心的一幅巨型海報,是這個月剛上映的愛情科幻電影,前天課間,我還興奮地跟同桌在討論呢。

“你……”我下意識地想到他難道聽見了我的談話?怎麽這麽巧知道我想看這部電影?找不到陪同的人,我本來還想約湛盧的。

“我們去看這個。”

沒等我詢問他是不是偷聽了我的談話,綠燈亮起,來往的車輛停了,他說完,目不斜視地邁開長腿從我身邊往前走去。

“嘻嘻,好呀!”我兩眼放光地看著他的背影,不想去探究他怎麽會看這種女生喜歡的電影,迫不及待地走在他的身側。

電影大廳吵吵嚷嚷的,彌漫著爆米花的香味。我坐在等候區,笑眯眯地看著燭麟皺著眉頭排隊,皺著眉頭買票。

看到快輪到他了,我指著旁邊的零食售賣窗口,毫不客氣吩咐:“還有還有!大桶爆米花,小杯可樂要加冰!”

毫不意外,我看到他眉頭皺成了一個誇張的川字。

人聲吵吵嚷嚷中,我看到了不遠處的少年,陰沉的臉色依然散發著致命的帥氣,他的臉部輪廓堅毅優美,冷漠的雙眸永遠看不到底,那雙單薄的嘴唇總是抿著。

這麽細心地觀察他,我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帥,盡管他總是看起來冷冰冰的,其實內心有著很深沉的溫柔吧。

我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直到他別扭地將爆米花、可樂、電影票伸到我麵前:“這些都是你要的。”

“謝謝你。”我笑著接過,嘎嘣嘎嘣地吃起來,並主動地遞過去,“你要吃嗎?”

他搖了搖頭。

我抓起一把,獻寶似的攤開在他眼前,勸他:“吃嘛吃嘛,很好吃的。”

說著,我遞到他嘴邊,眼睛裏的懇求和笑意更明顯了。

也許是我的表情太過諂媚,無法拒絕,他猶疑地拿起幾顆,優雅地嚼起來,看到他這麽秀氣文靜的樣子,我突然覺得自己在他麵前挺丟臉的。

“怎麽樣?好不好吃?”我非常認真地問他,然後在他漸漸舒展的眉頭中,得到了答案。

“嗯,好吃。”

果然,我話語剛落,他心平氣和地告訴我他的感受,一看就是個不喜歡吃垃圾食品的家夥,我給他一個微笑,將爆米花往他懷裏一塞:“給你吃!我再去買一桶。”

在感受他的無語中,我像一條歡脫的柴犬跑向零食售賣窗,手腳麻利地又買了一份爆米花套餐,撥開密密麻麻的人群,拉著他的手,往影廳趕去。

仿佛山泉解凍,春回大地,那一瞬間,我聽到了心如小鹿亂撞,怦怦直跳的聲音。

整場電影,他像一個冷漠的審判者安靜地看著熒幕變幻,而我隨著電影情節的推進,從一開始笑得毫無淑女形象,到結尾哭得稀裏嘩啦,一顆心跟著主人公們上上下下,無比辛苦。

走在回家的路上,天空中夕陽西沉。他走在我的左手邊,聽著我嘰嘰喳喳的像一隻多嘴的麻雀。

“結尾太悲劇了,我眼睛都哭腫了!”

“不過那個男主角好帥!啊!我的少女心要炸了!”

“特技也很不錯,最後那個唯美的場景,披著婚紗的女主角在漫天櫻花中沉睡,畫麵好美!”

……

地上的影子交疊又分開,分開又交疊,我手舞足蹈地發表著觀影感受,燭麟臉上含著淡淡的笑意,整個人沐浴在夕陽的暖光中,分外迷人。

我一路嘴巴不停地說著話,不知疲倦。在我和燭麟並肩走進綠綺小區時,在樓下站著的男生,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笑容,臉色蒼白。

他提著一袋新鮮的草莓,好像在那等了很久,此時的他,整個人像丟了什麽重要的東西般失魂落魄。

而我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四肢僵硬,心虛地不敢直視他炙熱受傷的眼神。

03

晚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窗戶上蒙上了一層水汽,空氣中的溫度比白天低了不少。我穿著粉色兔子睡衣,發了一會兒呆,手無意識地在玻璃上一筆一畫寫著字。

湛盧,燭麟。

秒針在牆壁上慢慢地走著,吊掛的綠蘿隨風在我眼前搖晃,安靜的房間內隻聽得到我的呼吸聲,我慢慢地看著玻璃上流下的水滴,模糊了那兩個名字。

這是長這麽大以來,我第一次逃避湛盧,傍晚他離去前的一幕又浮現在我眼前。

湛盧將草莓和兩張電影票送給我,約我下周末去看電影。

我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說:“阿湛,不好意思,這部電影我剛剛看過了。”

“哦……”他抬頭看了一眼在旁邊等候的燭麟,隨意答應了一聲,失落地說,“知道了。”

“要不,下次我約你看吧?”

我看他臉色不太好,拿過草莓袋子,立刻改口,試圖挽回他不好受的心情,想到燭麟在這裏,害怕他誤會什麽,下意識的我沒有邀請湛盧去家裏。

“不用了,我該打個電話問問你的……”他對我笑了笑,笑容很苦澀,“不請我上去坐坐?”

“呃?那個……今天不方便,下次我請你來吃飯,好不好?”我一邊說著抱歉的話,一邊用餘光打量燭麟的臉色。

“是因為他嗎?”湛盧這一次好像真的生氣了,不管我會不會尷尬,問得理直氣壯,毫不在意距離我們這麽近的燭麟,會不會聽到。

“阿湛你……”

“你是不是喜歡他?”

在我完整的話出口之前,他忍不住出聲打斷我的話,一直低著頭的我立刻慌張地抬起頭,我想說些什麽,但是卻失去了第一時間為自己辯解的能力。

“阿湛,你別胡說。”我滿臉通紅,憋出一句底氣不足的話。

“我胡說?”提高的聲音讓燭麟皺起了眉,湛盧扯住我的衣袖,深吸一口氣,笑著說道:“你以前不這樣的,以前哪怕電影看過一次,隻要我想看你也會陪我去,每次我來找你玩,無論什麽時候你都很高興,不像現在這樣不自在,好像……好像刻意逃避我。”

說到最後的時候,他的聲音有點控製不住地顫抖了一下。

“小葉……”湛盧的臉上笑著,眼眶泛紅,“是從什麽時候起我們變了,你變了……”

“什麽都會變化,這是世間永恒的真理。”燭麟冷酷地看著他,走上前來擋住了我的視線,“一切事物都處於永不停息的運動、變化、發展過程中,絕對不運動、一點不變化的事物是沒有的,換言之,以前的你們早已不存在了,你何必太過執著。”

內心又氣又覺得好笑,燭麟此刻一本正經的哲學理論,讓我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不知道是該誇獎他知識豐富,還是感謝他幫我解圍。

“你算我們什麽人,有你說話的份嗎?”盡管這樣湛盧還是對他表現出敵意,眼眸裏燃燒著濃濃的憤怒,好像在他麵前的人,是他幾輩子的仇人一樣。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

我怕湛盧衝動地動手,小時候別人惹了他,他堵了人家三天找人算賬的畫麵浮現在我的腦海。我趕緊擠到他們中間,分開兩人,笑嗬嗬地做和事佬,“阿湛,我今天好累,改天我們再約。燭麟,你也走了一天,快點回去休息。都乖啦,給我個麵子嘛。”

他們被我強勢地分開。燭麟瞅了一眼湛盧,有點孩子氣地冷哼一聲,往自己家裏走去,而湛盧,看著我,甩開我的手,也沒好氣地走了。

哎……命真苦。

我趴在書桌上仰頭長歎,一把擦掉玻璃窗上快看不清的名字,揉揉臉站起來去洗臉,看著鏡子裏自己紅彤彤的臉龐,誰知道我招誰惹誰了!

送報工作我做了兩個多月,領取薪酬的第一時間,我便去買了一個老人機,存好我的號碼,給爺爺寄了過去。

做了兩份誕第一次偷吃的,鬆軟柔滑的椰子糕和焗烤芝士肉醬後,我在陽台的藤椅上坐下來,爺爺學會使用手機後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掛斷電話,我思緒萬千。

我一提到父母的事爺爺就非常生氣,這樣反常的態度,愈加激發了我想弄清楚真相的決心。

“哇,鼻子挺靈的嘛。”

誕嗅著香氣,輕車熟路地來了,一看到它,我打趣道,它沒骨氣地哼哼幾聲,吃起我給它烹飪的晚餐來。

就在這時,燭麟也走出來了,他伏在欄杆上看著我,風吹起他的發,吹得旁邊一排米黃色的迎春花隨風悠揚。

“咳咳,對了,你的電話號碼多少?”我搖了搖手中溫熱的手機,想起他上次跑出教室到處找不到他,我心急火燎的模樣,要是有電話聯係,那就方便多了。

其實我很早之前就想要他的號碼,可是那時候不是很熟悉,交集不多,這事就耽擱了,而等我左想右想的時候,對麵傳來的聲音,猶如一記悶棍敲在我腦袋上。

“我不用手機。”

燭麟的回答打斷我的思緒,我抬頭望過去,他想必讀懂了我臉上的不可置信,眉頭微挑補充道:“我不需要。”

我放下手中的手機,尷尬地笑笑:“這樣啊,也對,你那麽厲害,竄來竄去的,手機好像對你沒什麽用。”

“我收集情報,也出售信息,客人想獲得信息,可以直接支付報酬購買。金錢買不到的信息,客人可以選擇用同等價值或者超越價值的消息來交換。”

不知道怎麽回事,昔日那個神秘少年說過的話,在我腦海中回響著。

信息?情報?是不是意味著他知道所有的秘密?包括我父母的車禍真相?

想到這裏,我激動地想問他,恍然間又想起,他從未承認過自己的身份,這麽魯莽地發問,他肯定不會說實話。

就在這時,他轉身,沒有停留地往回走,留給我一個冷酷的背影。

這個家夥!每次都這樣耍酷,話說不了幾句就走。

我無語地看著他不願意搭理我,獨自回了沒有開燈的客廳,就在誕不小心踩翻碟子,發出“嘩啦”一聲時,有樣東西閃電一樣出現在我腦海中。

落櫻鈴!

沒錯,想要驗證他的身份不是很簡單嗎?隻要掛上落櫻鈴,看他會不會出現就可以了,隻要他再次出現在我麵前,通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我有把握分辨得出到底是不是燭麟。

這麽簡單的方法我才想到,笨死了!

我一拍腦門,二話不說,轉身就跑進屋子,從抽屜裏拿出那串遺忘的落櫻鈴,回到陽台,誕見我出來,雙眼木木地看著我手上的風鈴。

“見證奇跡的時候到了。”我朝誕打了一個響指,踮起腳尖,將風鈴掛到了壁上的掛鉤上。

丁零……

丁零零……

風吹得風鈴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頭頂是漫無邊際的黑夜,夜空中涼意習習,一道如鬼魅的黑影忽然破開眼前的黑夜,直直地飛落到我眼前的陽台,停留在離我兩米遠的地方。

我被他快速到看不清的動作驚住,有了前兩次的經曆,這次我定定地看著他,沒有表現出一點怯意。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衣長褲側對著我,墨黑色的披風及地,風吹起它的下擺,拂過細小的塵埃,我看著他隱沒在濃濃夜色中的臉龐,心口一悸。

就在我幾乎快要確定心中的猜想時,他回過頭,那張熟悉的臉沒有戴麵具,目光如寒冰般朝我射過來。

04

不出意外,看到燭麟,我反倒有點不知所措了。

“我我……”

“你的風鈴我買下來。”

我嘀咕了半天,他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我接下來想說的話。

“好奇心害死蠢女人,嗷嗚。”在我們劍拔弩張之時,一道十分誇張、壞兮兮的聲音從身後側傳過來,誕舔了舔爪子上粘上的辣醬,眼睛裏閃爍著不懷好意的笑意。

“咳咳……”我清咳了兩聲,終於想起來他是個生意人,用顧客的口吻懇求道,“燭麟,我不是來搗亂的,你不是負責收集、出售消息嗎?那你一定知道當年我父母去世的事。我不去探究你到底什麽身份,隻要你能把真相告訴我就好。”

“我不做這單生意。”他無情地開口。

“你對我有成見!”

我不服氣,憑什麽別人的生意可以做,輪到我蘇荷葉的生意就不行,需要錢購買?行啊,計算金額昂貴,我可以慢慢還啊。

誕眼裏夾雜著好笑的神情,而燭麟有些妥協地解釋道:“我有拒絕客人的權力。”

“理由呢?為什麽拒絕?難道是因為我知道了你的身份?”我憤憤不平,夜色中我的眼神有幾分慌亂和生氣,“我答應你,我不說出去,你要是不放心,我們可以簽訂合約,這樣也不可以嗎?”

現場一陣沉默,我們麵麵相覷互相看了半天。

“不可以。”還沒等我開口,他搖了搖頭。

“喂!什麽神秘人,我才不信你真有那麽大的能力,恐怕是不知道在哪學了點皮毛異術,哄騙人呢。”我氣呼呼的,義憤填膺地揮著手臂鄙視他。

“嗤……”誕遞給我一個讚賞的眼神,似乎在說“我服你”。

“不準走!”

眼看著他馬上就要離開,我飛快地喊道,音調都有幾分破碎。

我忍無可忍,手指著他抖啊抖,“你考慮考慮,我有的是耐心,你要是不幫我,我就把你的秘密說出去。”隻能想出這麽可恥的威脅手段了。

他原本麵無表情的臉瞬間漆黑,眼神裏流露出讓人心驚的神色。

我怎麽覺得……他現在看起來有點可怕。

果然,伴隨著“沙沙”的衣服和風的摩擦聲,黑影像一支離弦的利箭向我衝來,我閉上眼睛,還沒來得及喊出“救命”,風聲一瞬間停了。

我急速地呼吸,透過指縫偷偷觀察著眼前的狀況,手忽然被他一把放下,燭麟手中提著那串飄飄****的風鈴,嘴角勾著冷冷的笑意,“這串風鈴你再亂掛,小心我把你……哢。”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像極了黑夜裏冷血的吸血鬼。

“有病啊你,我才不怕,你嚇唬不了我。”我害怕地推開他,懷疑他是不是中邪了,我心裏緊張得七上八下,虛張聲勢地警告他,伸手就去奪風鈴,“還我。”

他舉高手,我一跳一跳地想去搶,奈何身高優勢,我不能拿他怎麽樣。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對上我目光的瞬間,他很神秘地說了一句,一雙眼睛很有耐心地看著我。

“我沒聽過!”我凶狠地瞪著他。身邊一陣冷風刮過,周圍的溫度都下降了好幾度。

“和風鈴有關的。”燭麟悠閑地坐在我的藤椅上,一下一下晃悠著指尖的風鈴,像是在刻意營造出陰森的氣氛,“故事是說有個女生特別鍾愛風鈴,她每天出門都要在門框上掛一串。但有一天她發現家裏的東西有被動過的痕跡,於是她出門的時候架了攝影機。一回到家立刻就把錄好的影片拿出來看。”

我抱了抱胳膊,感覺身邊涼颼颼的,誕也緊緊依偎在燭麟的腳邊,耳朵一動一動的,想聽又不敢聽。

“你猜怎麽著?”燭麟故意搖了下手中的風鈴,清脆的聲音聽得我打了一個激靈,他輕聲輕語地說,“這個女生發現影片拍到一個陌生女子取走門上的風鈴,走進了她的房間。女子進入房間後,東看看西看看,接著就進了衣櫃。她繼續看啊看,看這女子什麽時候會出來。後來她看到自己進門了。就在這時,她背後的櫃子裏,發出了一陣風鈴的聲音和陰冷的笑聲……”

“不要說啦!”我膽戰心驚地看著他,身邊的冷風陣陣,我害怕地觀察了下他手中的風鈴,然後迅速地轉過頭,瞅了一眼自己的房間,粗聲粗氣地嫌棄道,“風鈴送你了,我不要了。”

“看你身後!”

但是,就在我好心好意地將風鈴送給他時,燭麟震驚地指著我的背後,完全沒有平時的鎮定和冷靜,他這樣弄得我也緊張起來。

“你不要嚇我!”我幾乎是跳到了他背後,帶著哭腔喊道。想不到他是這樣的人,比起會說話的誕和這個行蹤不定的燭麟來說,我更害怕故事中的女子好不好?!

“嗯……”他點點頭,之後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不過我建議你,晚上最好檢查下櫃子,說不定……”

“要死了你。”我比著拳頭舉到他眼前,他似乎覺得製造的恐怖氣氛差不多了,招呼了一聲誕,回家了。

我連忙看向四周,沒有人發現他這奇異的行為。

“小心點,別被人發現了。”我看著他就像逛商場一樣在我們之間的陽台自由穿行,有點擔心地提醒他,無意抬頭間,似乎看到他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笑容。

“晚安嗷。”誕尾巴一卷兒,笑得賊亮,同樣越過陽台回去了。

“托你們的福。”我收拾著桌子上的一片狼藉,咬牙切齒地回答它。

最氣人的是,當我回到房間,哪怕努力控製自己的思緒不去亂想,耳邊卻總是回響著燭麟講過的那個故事。

眼睛掃過白色的掛衣櫃,我冷得骨頭一顫。

打開電腦,我搜索著關於“落櫻鈴”“燭麟”“少年”之類的關鍵詞,搜索引擎上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資料,其中有一段話吸引了我的注意。

傳說燭龍族翳與妖之子,被神族妖族排斥,流落人間,不信這世間所謂正義所謂真情,認為每個人都有醜陋的一麵。他以自己獨有的能力收集和出售信息,傳言有尋找他辦事的人,隻需夜晚在門外掛上落櫻鈴。

鈴聲清脆,櫻花飛舞,吸引訛獸去通知它的主人,之後,暗地裏的少年就會登門拜訪。

……

05

鼠標一行行地滑下去,停留在那些字體上,我心裏默念著整篇文章的內容,心裏大致對他有了了解。

文中稱呼這位神秘的少年為“燭”。傳說他是燭龍和妖的孩子,因為被族人排斥無處可去,流落人間上千年大難不死,後來被一隻神獸所救,燭為了生存於世,開始利用自己的能力做起了收集和販賣信息的生意,某些消息用金錢買不到需要用一個同等價值或者超越價值的消息來交換,目的在於增大他的信息庫容量,而某些信息可以直接支付報酬購買,這是為了維持他的生存。信息屬於何種類型,怎麽判斷,全部由燭麟決定。

經過這麽長的時間,他手上的信息豈不是不可估量?怪不得有一間那麽大的玻璃房,恐怕這隻是九牛一毛,其他地方說不定還有他不少財產呢。

這些事情倒是和我遇到的他符合。文中說為了不讓人看出他不衰老的容顏,燭麟必須不停地換地方生活,這也是大家漸漸忘記他的原因,因為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也許在天涯海角,也許,就在你的身邊……

想到他上交的家庭資料,心裏不免感覺到一陣心酸。看來,他這麽長時間活得很寂寞吧,他並不快樂。

除此之外,還有一則消息很奇怪。它隻有很短的文字,是說燭以前在人間的影響力非常大,後來不知道他遭受了什麽事,慢慢地從大家的視野裏消失了。年複一年,經過時間的洗禮,很多人都不知道有這麽一位神奇的少年,傳說能遇到他的人,靠的是一輩一輩,積累下來的緣分……

看著這些神乎其神的網頁,上麵的信息真真假假,讓人哭笑不得,反觀生活中的燭麟,我倒是覺得他和我們並無太多區別,那些與生俱來的能力讓他顯得與眾不同,實際上,他也隻是個很普通的少年啊。

一個外冷心熱,吸引著我的少年。

關掉電腦,我看向外麵,淡淡的月光灑滿靜謐的夜空,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憂愁。

“原來這就是真實的你……”我手輕輕地伸著,隔著遙遠的天際,想要觸碰那萬裏之外的月亮。

那彎懸掛的月牙兒,冷清得像極了他的眉,我用力地握緊手心,空空的,什麽都沒有。也許對我而言,燭麟就如這水汪汪的月色一般,觸不可及。

黑夜無邊,一個身影同樣站在夜色裏,他隻聽見周遭遠去的汽車聲,風吹過樹葉的聲音。他的脖子間戴著一塊透亮的靈石,藍色的幽光映照在一張孤獨的臉上,明明暗暗。

“怎麽了,憂鬱呢?”忽然身後一聲響動,一團白色身影已經靠著他坐了下來,從屁股底下掏出一個毛線團,推到自己麵前玩著,“我先跟你說喔,你脖子上這塊玩意兒,禁不住你折騰了,你做事情前可要想清楚。”。

“你不是有事去了,怎麽又折回來了?”燭麟看也沒有看它,淡淡開口,眼睛仍然是望著前方的夜色。

“謝謝你,誕。”頭頂上方低垂的腦袋忽然開口,聲音裏有一絲倦意,輕不可聞的幾個字卻仿佛用盡了一生的力氣。

卸下疲倦,卸下驕傲,以及那些還不想去思考的未來。他隻是慶幸在很久以前,還有這麽一個朋友陪伴著他。

他說:“無論我走了多遠,遇到什麽事,開心的痛苦的,隻要還有你,我就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就像我一個人站在這最深暗的黑夜裏,以前或許我會痛苦,但是現在因為有你,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幸運。我從來沒有告訴你,我一直如此恐懼孤獨,恐懼自己會默默地從活著到死去,不曾被誰知道,不曾被誰記得。”

誕扭頭看著身邊閉著眼睛的燭麟,它的眼神裏沒有了平日的貪玩嘻哈,卻是少有的凝重,看著他略帶蒼白的臉,幾縷發絲淩亂地落在額頭,全是疲憊的神色。

是什麽讓他如此?幾百年前,一顆心高高在上的他,哪裏會有這種神色?此刻它卻隻有一種感覺,他把自己落在了厚厚的塵埃裏。

“不曾被誰知道,不曾被誰記得?嗬嗬……現在不是被某個人知道了,被某個人記得了。不僅現在,以後還會嗷!”誕將某個人咬字很重,幾下將那團毛線扯得稀爛,扔破布一樣咬著丟進垃圾桶,好像是借故在對某人發脾氣。

它感覺到燭麟有點不同了,這份不同自己猜不透,這讓它有點莫名的煩躁。它不喜歡這樣的燭麟。以前的燭麟多麽張揚跋扈,多麽不可一世,它喜歡看到那樣的他,讓別人敬畏,讓別人害怕,隻有那樣它才覺得,沒有辜負他受過的那些磨難。

“蘇荷葉那個蠢女人啊……”

誕眼睛賊賊地瞅著對麵亮著台燈的窗口,心裏悶悶的。它破天荒地收起了自己的聒噪,想問燭麟的話太多,一開口,隻是一句輕不可聞的歎氣聲。

它想問燭麟,會不會真的幫蘇荷葉趣尋找真相。外麵關於過去燭麟的傳說,它懶得去聽,它隻知道根據燭麟現在的身體狀況,很多消息他是不能去觸碰的。

人類的信息分為很多種,其中關於仇恨、怨氣這類的信息,燭麟要去探尋真相,其實對身體的損傷是最大的。這一點,他當然不會告訴蘇荷葉。

誕眼睛也看著燭麟先前看向的地方,很遠很遠的地方,那裏隻有一片黑暗,重巒疊嶂的山峰和夜晚的霧氣,以及一大片密集的樹林,沒有路也沒有光,隻有黑黑的一大團。

“誕,我該幫她嗎?”燭麟的臉上掠過一絲惆悵,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見,他望著對麵那扇亮著橘黃色小台燈的窗戶,少女一隻手托著腮,好像也在思考什麽。

白色的神獸並沒有看他,它隻是望著外麵,動了動嘴唇,沒有說什麽,搖頭晃腦地歎氣,好像比他們兩個人還要心煩氣躁。

“嗯?”燭麟回過頭看著它,忍不住繼續詢問。

誕漸漸陷入了沉思,它將四隻爪子舔舐得幹幹淨淨,然後搖了搖尾巴,若無其事地往客廳走去:“其實我也不知道,嗷嗚,隨你,隨你的心。啊我困了,我睡覺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它突然看了一眼燭麟,發現他還是一臉茫然,瞬間失望地走進了自己專有的小房間,跳上床,在被子裏蜷縮成一個圓餅狀,眼睛一閉,睡了。

“隨我的心……”

當誕離開,房間門一關,燭麟喃喃自語地說著它回答的話。

怦怦,怦怦……

冰冷的心髒快速地在跳動,千年的寒冰之地開出了溫暖豔麗的花朵。一想到那個明朗堅強的少女,他清晰地感覺到,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撲通撲通……

他聽見了,安靜的夜晚響起的快速的心跳聲。

那是心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