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血櫻舞·記憶

01

湛盧拉著我快速地撤離,剛從屋後跑出來,大門猛地被人從裏麵一把推開,二爺爺眼尖地盯住我和湛盧。

“你們給我去哪裏?回來!”二爺爺惡狠狠的聲音聽得我打了一個寒噤,他用力地敲了下拐杖,嚇得我和湛盧動也不敢動。

怎麽辦怎麽辦……

湛盧和我心裏都沒了主意,我們站在原地,有默契地不回過頭,根本害怕去看二爺爺現在的表情。

“小葉小盧你們兩個還不過來。”我正思考何去何從,爺爺一聲威嚴的叱喝,讓我不敢打什麽鬼主意了。

“爺爺……”我臉色逐漸變得蒼白,雙手無助地垂在身體兩側,僵硬地轉過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情願地往回走。

“你剛聽到了什麽?”二爺爺審問的語氣聽得我非常不滿,好像在他麵前的我,不是親人,而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犯人。

我抬起頭,眼角微微一動,二爺爺用恨恨的目光看著我,毫無親近可言,我滿腦子都是二爺爺對我的冷漠嫌棄,心裏一陣陣刺痛。

他真的非常討厭我……

想起這麽多年的委屈,我的倔勁一下子衝上來,扭頭問爺爺:“爺爺你告訴我,我爸媽到底是怎麽死的?什麽罪有應得,什麽陰謀,什麽機會,你們到底在說誰?”

“你別聽你二爺爺亂說,沒有的事。”一向和藹的爺爺聽到我的質問突然動了氣,湛盧走上來和我並肩站在一起,拉住我的手,默默地給我勇氣。

“二爺爺為什麽這麽討厭我?是不是因為你們說的這些事?我不明白。”風吹著我的衣裳,我的心和風一樣冷,堅持地喊道,“告訴我!”

“雲羨!”

“小葉!”

“啊!”胳膊上傳來疼痛,我本能地發出叫聲,偏頭看向二爺爺,他揚起的拐杖還沒放下去。

“您怎麽能打人?”湛盧護在我身前,有些著急地喊道,說著他的眼睛直往我的胳膊上看,“小葉你疼不疼?”

我和二爺爺彼此對視,眼睛裏都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爺爺的眼睛不肯離開那根拐杖,他情急之中退下一步台階,拉開我和二爺爺的距離,然後看了一眼我的胳膊,表情像是受到了驚嚇:“小葉你回學校去,明天一早就走,家裏先別回來了。”

“我不回去。”我強硬地掙脫開爺爺的手,眼神依舊盯著二爺爺,我有預感二爺爺對我的態度與他們的談話有關,當年的車禍也另有隱情,恐怕我的身世都有待考究。

不管怎麽樣,上一輩有什麽樣的恩怨,作為親人的二爺爺,沒有理由這麽厭惡我,除非……除非他有必須仇視我的理由,比如仇恨、報複。

對,一定是這樣。

“聽話!”爺爺抓住我的胳膊,生氣地朝我怒喊,他用一種不允許反抗的眼神看著我,第一次這麽凶狠地對我說話,我鼻子一酸,眼淚一下子沒出息地湧了出來。

我拚命地甩開他的手,轉過頭一臉傷心地看著他,嗚嗚地哭起來。堅守的防線全部崩潰,連撫養我長大的爺爺也變成了這樣,我果真這麽令人生厭嗎?

“我討厭你們!”我急促地呼吸著,帶著哭腔大喊道,心裏說不上的難受,理智和堅強全都消失不見,擦著眼淚就跑開了他們身邊。

身後湛盧大喊著我的名字,我嘴巴無比苦澀,風灌滿我劇烈跳動的胸膛,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飛快地離開蘇家藥房,沿著回來的路一路狂奔而去。

我仰起頭看著天空,眼睛裏像盛滿了海水一樣難受。

我一直沒有跟其他人說過,小時候一打雷我就哭,湛盧笑話我膽小,我狡辯說我眼睛裏裝滿了海水,等到有一天它們流盡了就不會哭了。

現在這些翻騰的海水,似乎全都要跑出來了。

我離開家裏,躲去了後山,一個人都不想見。

後山是塊未經開墾的山地,生長著高大的樹木,交相掩映,陽光很難投進來,沿著小溪往東走,盡頭是一方野生的紅蓮池。這個季節沒有蓮花,蓮葉呈凋敝的狀態。

我坐在一塊青石上,關了手機,腳一下一下蹭著綠油油的青苔,往池子裏扔石子,緩解著煩悶的心情。

咕咕,咕咕……

不知名的鳥在頭頂鳴叫著,顯得寂靜的林子愈加死寂。從這個角度,我可以清楚地看見對麵光線穿過樹葉落在灌木叢裏。

“唉……”我盯著光線裏漂浮的塵埃,扔光了手中的石子,雙手托腮,開始數落在地上的鬆果。

嗷嗷嗚……

剛數到“13”,對麵突然冒出了奇怪的叫聲,灌木叢不停地抖動,有什麽動物快速地跑了過去。

它朝林子深處奔去,我擦了擦眼睛,站起來去尋它的蹤影,林子空隙間一隻白色的動物急忙逃跑,狼狽的樣子讓我想起了某隻寵物。

“臭蛋?”看到那個熟悉的家夥,我想叫住它,卻聽啪嗒幾聲,它轉眼就跑得沒影兒了。

我撿起一塊石子,用力地砸過去,想確定它是不是躲了起來。

好久沒有見過它和燭麟了,難道他們在這片山林?我為自己瘋狂的想法感到可笑,我回頭看著靜悄悄的山林,空無一人。

我又等了許久,還是沒有聽到任何聲響,連鳥也不叫了,剛才一晃而過的身影仿佛是我的幻覺。

“或許看錯了……”我咬緊嘴唇,有點失望,跑出來這麽久,估計湛盧和爺爺急壞了,我朝對麵看了幾眼,戀戀不舍地往回走。

外麵天色黑了,周圍籠罩在昏暗的光線中,一片黯淡,我低著腦袋,垂頭喪氣地走出了林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心冷冷清清的。

遠處的樹枝上坐著一個少年,像孤獨的飛鳥,又像單薄的風箏,安靜地落在高處,憂鬱寡言,他被包裹在淡淡的光線中,遠遠地望著底下獨自一人的少女行走在偏僻的小道上。

傍晚很寧靜,蔥鬱的山林看上去還有幾分可怖。他沉默了一會兒,目送著少女走過黑暗,走到了路燈照射的地方,那雙眺望的眼眸才緩緩收了回去。

誕腮幫子塞滿了吃的,順著樹木,像靈敏的猴子一樣,幾下爬到了少年坐著的樹枝上,定了定心神,邊嚼邊慶幸:“好險……哢嚓……差點被發現了唔……哢嚓嚓……”它含糊不清地吐出幾個字,一直在哢嚓哢嚓地嚼著鬆果。

燭麟看了它一眼,它的嘴巴太小,吃的鬆果太多,口水順著合不攏的下巴流了下來。

“怎麽了?不是擔心她,來了又不去見她……喂,你去哪兒?”誕有點茫然地看著燭麟,看到燭麟敏捷地跳到另一棵樹上,踩了幾個樹丫,穩穩地落到地上往前走去。

“等我啊!媽呀……”見燭麟要丟下它,誕幾口咽下鬆果,抱著樹幹,劈開雙腿,眼睛一閉,用最快的速度就滑了下去。

我正低頭走路,潛意識裏又聽到了誕的叫聲,眯著眼睛回頭看去,暗沉的光線下,靜謐的山林像一張怪獸的臉。

果真太想它了嗎?

我滿腹疑問地回過頭,再也不看身後一眼,加快腳步往家裏走去。

02

回到租房已經是第二天傍晚。

我推開門,湛盧將我的行李拿到屋內,走去餐廳找水喝,他渴壞了,拿到水壺,就著壺嘴咕嚕嚕地喝了個精光。

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那是三天前的茶水。

我把背包裏的衣服拿出來,疊好放進櫃子裏,又裝了一壺水,插上電燒著,鞋子都懶得脫,倒在沙發上長舒一口氣。

湛盧自顧自地在我的屋子裏走來走去,目光所到之處點點頭,他一手摸著下巴,語氣很意外地問:“想不到挺幹淨的嘛。”

我閉上眼睛,然後若無其事地點頭:“嗯……”

“哎,說真的,小葉你幹嗎不住宿舍?”

“宿舍更貴啦,這是老城區,租金便宜。”

“這樣啊,難怪了,我學校離你遠,不然我也想搬你這來住。”

“千萬別,你三天兩頭來我這兒,我可受不了。”我脫掉鞋子,揉著腳心,平時不喜歡出去,回家一趟,整個人特別累。

聽了我的話,湛盧不滿地冷哼,看到我在揉腳,他關心地問:“上次崴了腳,好些了嗎?”

“好了。”腳是好了,心裏卻被劃傷了。

昨晚回到家,爺爺關上門睡了,完全看不出會擔心我,而二爺爺也直接開車回了家。聽湛盧說,二爺爺這次是因為身體不好來爺爺這拿中藥的,沒想到會見到我。

水燒好了,湛盧將水倒進暖水瓶裏,給我和他自己各倒了一杯開水,歎了口氣:“小葉,你的家事,我不好插手,但是我相信爺爺是愛你的,這次的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什麽叫不放在心上,針沒紮在你身上你當然不疼。”

我沒心沒肺地說出這句話,沒注意到湛盧臉上受傷的神情,他隨即收斂了神色,望著對麵陷入了沉思。

見他露出這種表情,我發覺自己說錯了話,頓時感到語塞,捏了捏掌心,準備挽回一下。

就在這時,湛盧突然開口了。

“對麵那戶人家朝你這看了很久,你認識嗎?”

“啊……認識的,同班同學……呃,朝我這看?”我往燭麟家看去,誕在陽台上圍著花盆轉來轉去,燭麟提著花灑,在給花澆水。

他們回來了?什麽時候的事?

我精神抖擻地爬起來去陽台,看到我出來,燭麟對我淡淡一笑,我笑嘻嘻地打招呼:“好久不見。”

“嗷嗷嗷!”誕用爪子玩著土裏的螞蟻,看到我也興奮地叫道,我揮了揮手,朝它飛了一個吻。

“他是你朋友?”湛盧跟著我出來,目不轉睛地望著燭麟澆花,表情若有所思。

“嗯!算是。”我還在見到他們的喜悅中,眨了眨眼睛,極為高興地回答,不過燭麟不停地給那一盆茶花澆水,不會澆得有點多嗎?

“算是?”聽了我的話,湛盧眉頭皺成一團。

“哎呀,你別管了,以後跟你說。”我看著他說完話又不自覺地把頭轉開了,朝燭麟粲然一笑,提醒他,“哎!別澆啦,要被淹死了。”

燭麟抬高的手臂往下一壓,停住了,水壺的水不再灑出,他移了一步,看了我一眼,聽從地換了一盆植物。

粗心的我,絲毫沒有發覺自己看向燭麟時,那種發光的眼神有多麽溫柔,以至於目光始終在我身上的湛盧,心中的失落散了一地。

他抿了下嘴,眼神看向了別處,輕聲地催促:“進去了,我該回去了。”

“啊?哦,好。”我點點頭。

告別的時候,湛盧笑著想要給我一個擁抱,我下意識地推開了他,勉強地笑著說“我不習慣”,我看到他的眼底,藏著我看不懂的悲戚。

明明隔得很近,卻似乎永遠走不到心裏。

我就像一個傻子一樣,大大咧咧地趕著他快走,門關上的那一刹那,我看不到這個溫柔過我回憶的少年,他那顆純真無邪的真心,碎了一地。

沒有去猜測湛盧的心,我的心思全在二爺爺說的話上。如果不回去這一趟,我不會偷聽到二爺爺和爺爺的對話。

對於父母,我毫無印象,甚至和他們一張合照都沒有。從我記事起爺爺就告訴我,我爸媽死於意外,現在二爺爺突然跳出來說那都是陰謀。陰謀是什麽?在這場陰謀中,我又扮演著什麽角色呢?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還有一點很奇怪,二爺爺住在離山村很遠的市裏,聽說爺爺以前是和他住一起的,他們關係不錯,走動得頻繁,但是打小二爺爺就不抱我,跟我說不上幾句話。從爺爺住進偏僻的山村起,二爺爺每次來看望爺爺,都要開車來。

二爺爺自己沒有孩子,沒道理對我這麽冷漠。難道……我真的和他有仇,礙於爺爺的麵子他不能報仇,隻能恨著我?

這幾天我一直分析著這些事,上課常常走神。

我太想弄明白這些事了。

這個想法從我做了一個噩夢後,在心裏變得越來越強烈,那個夢仿佛在召喚著我去追尋被掩埋的真相。

說起那個夢境,時間要回到去年冬天,一個星期五的晚上——驚魂的雷雨之夜。

進入寒冬季節以來,晴朗的天氣成了一種奢望。天氣很差,電閃雷鳴,放學後我急匆匆地回了家。

衣服被雨淋濕了,洗完澡吹幹頭發後,我就爬上床睡覺。

剛睡著,一個夢如幽靈般飄了進來,夢中同樣下起了傾盆大雨,四周霧氣茫茫,不知道是在什麽地方,我光著腳走在雨中,不知道自己從哪兒來,要去往何方。

忽然有嬰兒的啼哭傳入耳中,我被嚇得慌張奔跑,跑過一條很長很長的巷子,尖銳的石子刺破了我的腳,跑到大街上的我,見到眼前的一幕尖叫起來——一對年輕的男女躺在血泊中,雨水衝刷著地上的血,女人蜷縮起身子看不到臉,像是失去了生命的跡象,男人還有呼吸,看到我仿佛看到了希望,他伸著一隻絕望的手,一點點朝我爬著,哀求道:“救救我……”

看到他臉的那一刻,我的心止不住顫抖,我認出了他的臉,在爺爺的相冊中出現過,是我的父親。我跌跌撞撞地往他跑去,跑到他身邊,探下身子想扶起他,下一秒他的臉變得猙獰可怕,他掙紮了一下,死命地掐住我的脖子,想要置我於死地!

“啊!”我慘叫一聲,腿一蹬從夢中醒來。

我摸了摸額頭,全是冷汗,夢中的窒息和絕望感那麽真實,真實得讓我感覺到難過。

外麵的大雨沒有停,雨珠砸在屋簷上劈裏啪啦的響,夜晚靜得有幾分詭異。我翻起身,手忙腳亂地找到台燈打開,漆黑的房間瞬間被照亮。

旁邊牆壁上映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影子,我緊接著跑下床,打開了天花板上的大燈,室內一片通明,我驚魂未定的心才稍微得到了一絲安全感。

脖子間無比灼熱,我低頭發現是那塊小靈石,好像感應到我的心情般溫暖著我,我的嘴角牽起微笑,輕輕握住這顆小巧的石頭。

“是你在安慰我嗎?”堅硬的質感緊貼著指腹,我摩挲著小靈石,一個人喃喃自語。

平複了一會兒心情,我披上外套,去客廳裏倒水喝,抬頭的時候發現對麵燭麟的房間,亮著一盞夜燈,柔和的橘黃色燈光透過窗口散發出來,在周圍的黑夜襯托下猶如一顆發光的明珠。

我愣愣地看著這扇唯一敞亮的窗口,漂泊惶恐的心,一下在茫茫夜海中找到了燈塔的方向。想到他就在這扇窗下,在離我很近的地方,我心裏忽然踏實了很多。

03

自從那個噩夢後,我又做過幾個夢,有時候夢見父母向我求救,有時候夢見一棵櫻花樹,粉色的櫻花隨風潑潑灑灑,樹下站著一個陌生女人眺望著遠方,我遠遠看著她,心裏很難過……

我被亂七八糟的夢纏了很長一段日子,睡眠質量很糟糕。這期間我回過一次家,爭吵過的事我和爺爺都不再提起,彼此當作沒有發生過。可是這件事已經在我心中留下了陰影,總有一天我要弄明白這一切。

問湛盧借的錢,我利用學校寒假還清了,下一個目標是存錢給爺爺買個新手機。

這天,天空藍得純淨,陽光懶洋洋地照射著蘇倫市,照在市中心偌大的情人湖麵,清澈透明的湖水遠遠望去,就像鑲嵌在城市心髒的一塊魔鏡。

四月的春風吹著我的麵頰,吹起我的長發在風中飛舞,我雙腿蹬著自行車,飛奔在蘇倫市的櫻花大道上,粉色的櫻花花瓣飛落在我的頭發上,肩膀上,跌到幹淨寬敞的柏油馬路上,被自行車車輪碾過,一地塵香。

這輛自行車是我從二手市場買來的,春天來了,麵對這麽美麗的景色,每天要擠在悶熱的公交車內上下學,實在太浪費生命了。

草綠色的車籃裏裝了一疊報紙,我按著急促的車鈴,咬了咬牙,衝進了櫻花巷,然後在一棟棟白色的歐式別墅前刹車停下來。

“送報紙!送報紙啦!”我張開嗓子喊著,熟練地將“蘇倫早報”往別墅內扔,一份份報紙飛過銅製的鐵藝門,穩穩地落在了別墅前的草坪上,一小塊嫩綠的草尖被從天而落的報紙壓塌了。

沒錯,能夠還清賬,以及要實現給爺爺買手機的目標,全靠我找了一份假日送報紙的兼職,送報的範圍除了市內幾個偏遠點的地方,還包括對麵燭麟住的小區。

車籃裏的報紙慢慢減少,我掉頭往綠綺小區騎去,路過一個蛋糕店,我想到什麽,買了三個慕斯小蛋糕,打包帶走。

一份份報紙被扔進客戶的住宅,我放慢速度踩著腳踏車,報紙剩下最後一份時,我剛好停在了燭麟家樓下。

“誕!出來。”我大叫了一聲。

白色的狐狸犬嗖地躥了出來,同時一份散發著香味的小蛋糕被拋上天空,誕一蹬腿飛到半空中,嘴巴叼起蛋糕,落在我家的陽台上,動作完美。

它落地後,飛快地咀嚼吞咽,一塊小蛋糕進了肚子,貪心的小眼神還可憐兮兮地望著我手上的袋子。

呃……剩下的是我和燭麟的。

“好啦,都給你了。”我臉上露出理解的表情,把手上的袋子扔給它,誕看到飛上來的袋子,整個狗一激靈,穩穩地咬在了嘴裏。

想將報紙拋到陽台,伸長胳膊準備往後扔的那一刹那,我感覺到有什麽不對,回過頭,燭麟優雅地靠著欄杆,像是一位身居高位的貴族王子。

“早上好呀,燭麟同學。”我乖巧地縮回手,揮了揮報紙,仰著腦袋望著他,“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他回答,眼神中閃爍著微微的光芒。

“接穩了!”我立刻甩出報紙,同時誕從我的頭頂躍了回去,雖然它的四肢矯健,姿勢優美,但是……為什麽感覺好像有哪裏不對?

我還沒想起哪裏不對,一團黑影迎頭砸下,蛋糕渣滓下雨一樣灑落到我的鼻子眉毛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吃完了蛋糕的誕,將袋子罩到了我的臉上!

“壞狗你恩將仇報!”我一把抓掉袋子,揉成一團去砸它,沒砸中。

“嗷嗷嗷。”誕顯然不把我放在眼裏,捉弄了我,還吐了吐舌頭,跟個傻哈巴狗似的。

“你主子在學校捉弄我,你也捉弄我!”我臉都綠了,指著燭麟提起上次的“告白事件”,然後指著誕,語氣激昂,“哼!簡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告白的事,你還怪我嗎?”愉快的聲音像是柔和的春風,一聽到他提起這件事,我的臉像是火辣的辣椒,發麻發燙。

“我沒那麽小氣。”氣勢上一定不能輸,我瞪大了漂亮的杏眼,硬著頭皮,不以為然地反問:“難道你很想聽到告白嗎?”

“我喜歡你。”

我立刻滿足了他的虛榮心,說完這句話,我意外地看到他白皙的臉上浮現了不自然的紅暈,耳朵也染上了粉紅色,像一隻可愛的兔子。

他這是傳說中的……害羞了?冷漠神秘的冰山少年竟然害羞了?

“哈哈哈……”我看到他這樣,笑得有點毫無形象,一點也不想錯過這千年難得一見的畫麵,趕緊轉移話題,對著誕道:“誕,我也喜歡你呀。”

燭麟望了望我,我滿臉威風地看著他,這一刻我的眼睛雪亮雪亮,對自己的惡作劇非常滿意,每次都被他的氣勢所壓迫,終於扳回一局了。

很快我就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在我高興得快要唱起歌來時,眼前黑影一閃,少年身形一動,風一樣地站在了我眼前,那雙藏著星辰大海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好似要將我看穿。

我張大了嘴巴,心裏發出一聲慘叫。

他,他跳……不不不,飛下來的?

我機械地抬頭看著陽台,誕用一副“你慘了”的模樣同情地看著我,我轉動著僵硬的脖子,見了鬼一樣看著他,他均勻的呼吸聲噴在我的鼻前,證實著這是一隻活物。

不是幻覺,光天化日之下,他,一個活生生的人,居然從陽台上飛下來了!像電影裏的吸血鬼瞬移一樣飛下來的!

“啊!”我終於忍不住,尖叫著爬上自行車,飛快地逃開了這個地方。

清脆的驚嚇聲伴著幾隻被嚇飛的麻雀遠去,我瘋狂地踩著單車,確定他看不到我了,才覺得得救了。停下自行車,回過神想起剛剛不可思議的一幕,我期盼著這是一場夢。

我使勁掐了下手臂,吃痛地“哎喲”了一聲,不是夢?不是夢!

我表情驚恐地朝身後看去,幹淨的路上飄落了粉色白色的櫻花瓣,風吹過來,它們追逐著,卷到了一邊。

看到少女如一隻被燒著了尾巴的貓,迅速地騎車逃跑,少年不甘示弱地看著安靜的道路,他挑眉看著欄杆上看好戲的神獸,仿佛在問“怎麽樣?”

誕神情慵懶地哼了一聲,爪子在欄杆上抓了抓,打了個嗬欠道:“這麽嚇她,過分了。”

白色的身影跳上屋頂,大搖大擺地跳出了少年的視線,想必又找什麽樂子去了。

聽完它的話,少年的眼眸沉了下來。

誕好像說得有道理,其實忍忍就過去了,這麽冒險地使用靈力,萬一真的暴露了身份怎麽辦?不過貌似也早被懷疑了,暴露了沒什麽大不了吧?

這個搗蛋的丫頭竟然說喜歡他,他前一秒還高興呢,下一秒卻發現她根本是在戲弄他,居然這麽戲弄他,他活了這麽長的歲月,從來沒有誰敢這麽對他無禮。

嚇嚇她算很輕的懲罰了。

思前想後的少年皺著的眉漸漸舒展開來,忍不住又在揣測少女是不是真的喜歡他,他想找那隻鬼靈精怪的神獸去問問。

一陣風起,少年如閃電般躍上屋簷,帶起了一地櫻花瓣飛舞,瞬間消失在原地。

04

May be my foolishness is past

也許我的愚蠢將成為過去

And may be now at last

也或許現在就是結束

I'll see how the real thing can be

我將見證那些真實事情的實現

……

夜晚,燭麟又放著這首浪漫溫柔的英文歌,昔日男歌手低調磁性的嗓音,現在我聽起來卻覺得有些詭異。

我馬上搜索了完整歌詞,看著手機上的譯文“夢境是我的真實”、“錯覺已成平常事”,怎麽看怎麽覺得和我現在的狀況很符合!

“嗷嗚!”誕的爪子不客氣地敲著我的玻璃,我嚇了一跳,走出來,惱怒道:“壞狗,要死了你。”

“我沒蛋糕了!”我翻著白眼,正要開口大肆地教訓它一頓,燭麟忽然從對麵臥室走了出來。

我差點再次驚叫出聲,但看了看四周的居民,這麽喊出來說不好會鬧出什麽事,不想惹事的我趕緊壓低了聲音,問它:“你,你主子到底是什麽?怎麽會飛?”

我緊張地問著誕,從燭麟走到陽台,我的眼神就一直盯著他,怕一個不注意他又變戲法一樣出現在我眼前,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就得了心髒病。

誕看到我神情這麽緊張,也跟著嚴肅了起來:“是燭龍族翳與妖之子。”

“哦。”我點點頭,腦子沒轉過彎來,沒注意到誕逐漸變紅的雙瞳裏,閃著詭異的光芒,似乎正在等什麽發生。

不對,剛剛……狗說話了?

“啊!”我的慘叫比上次更甚,嚇得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抱起雙腿遠離地麵和這隻奇怪的東西。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懷疑自己是不是惹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屁股好疼!眼前的少年和狗都是真的!

掛上風鈴招來了麵具人,燭麟完好無損地飛速落地,會說話的狐狸犬,光聯想到這些可怕的異象,我的心怎麽也無法鎮定啊!

“我我……你們到底是什麽東西?嗝……”我語無倫次地指著他們點啊點,目光裏有著濃濃的驚恐,被嚇得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緊張得打起了嗝,“嗝……呃……”

誕的毛發像有生命般變長,身體周圍升起一股白霧,鋒利的爪子從四肢下伸長,雙眼變得血紅,眉心處出現了金色的印記。變化厚的模樣,完全不像狗,很像漫畫書裏守護主人的神獸,不過個頭有點小。

“我太厲害,說出來怕嚇著你。”它很臭屁地昂起腦袋,聲音如同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童音脆脆的,“另外,別叫我臭蛋,我不是臭蛋的‘蛋’,我是誕生的‘誕’,想糾正你好久了嗷。”

“呃,嗝……”我一抽一抽地打著嗝,看電影一樣看著他們。

對麵房間裏的光突然一滅,燭麟身體沒有動,空間似乎是在一瞬間被壓縮了,下一刻燈光恢複正常,他站到了誕的旁邊。

我對他這種快速到不正常的移動方式驚呆了,之前見過一次的我,這一次很出息地沒叫出聲。

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近,一張俊美的臉低下來,越靠越近,我屏住呼吸,一時間臉紅心跳,看著近在咫尺的他,細密的睫毛,無可挑剔的皮膚,櫻紅的薄唇,我剛準備說話,卻從嘴裏冒出一聲響亮的:“嗝!”

“咯咯咯……”誕用爪子捂著臉,笑得特別賊。

燭麟錯愕地聽到這一聲,站直身子無奈地看著我,看到他臭臭的臉,我有些不好意思,窘迫地嘀咕:“不怪我,我是被你們嚇成這樣的……”

我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狡辯著,憋著不讓自己打嗝。

除了誕刺耳的笑聲,他沒有說一句話,我等啊等,等到快惱羞成怒了,他凝視我的眼神裏才多了一絲調侃,道:“樓下咖啡廳,我們談談。”

我看著他的眼睛,溫柔得像星星,也深沉得像寒潭,鬼使神差地點頭:“好啊。”

“但我要先喝口水。”我飛快地說出這句話,從椅子上跳起來往廚房跑,找到水壺和杯子,倒了一滿杯,仰頭一口喝掉,我擦了擦嘴,回去陽台。

這是以前打嗝時爺爺教我的方法,多喝點水,調整自己的呼吸就可以了。既然是認真的談話,我可不願意左一個嗝右一個嗝。

回到陽台,不見他們人影,我探著身子往樓下看,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下去了,一人一狗,正悠閑地朝一家咖啡館走。

沒義氣的家夥!我罵了一句,回屋披了件橙色外套,下樓去找他們。

外麵夜幕星垂,整條街都沐浴在五光十色的燈光中,十分繁華。

行人的嬉笑聲紛雜熱鬧,食物的香氣飄過街道,勾引著過路人肚子裏的饞蟲,節奏緩慢的音樂洋溢在空氣中,為夜晚添加了幾分魅惑。

樓上樓下,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每天回家早,晚上不愛出去,周六日按時送報,很少有時間悠閑地玩樂。此刻我走在街上,才發現夜晚的街市別有一番風情。

目光尋到燭麟他們進去的一家店,我加快腳步,來到店門前,走了進去。

“您好,歡迎光臨。”

推門的一刹那,甜美的機械女聲在耳邊響起,我四下打量,納悶他們坐哪兒了,一團白色的物體從樓梯間滾了下來,準確地說,是飛跑。

“嗷嗷嗷。”誕呼喚著我,示意我跟它走,我看著它掩人耳目的狐狸犬模樣。想當初就是被這副皮囊給騙了,我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不情願地跟著它。

店內生意非常好,樓下沒有空位,我上了二樓,奔赴目的地。奇怪的是,誕沒有在二樓停下來,而是領著我往旁邊的電梯走去。

還沒到嗎?

“我們去哪……”進了電梯,旁邊沒有人,我木然地看著誕直立起後腿,用前爪暗下了頂樓的數字鍵。

誕沒回答我,對著裏麵的攝像頭“汪”了一聲,我愣住,隨即展顏一笑,用讚賞的眼光看著它:“不笨嘛。”

我站在電梯裏,心裏的緊張被很好地掩飾了下去,我甚至能聽到胸腔裏那顆不安分的心在不正常地跳動。

想到馬上要與一個無法用正常思維去理解的人談話,想到窺探了別人不能說的秘密後無法預知的後果,我開始後悔了。

“嗷?”見我沒反應,誕叫了一聲,我抬頭看著打開的電梯門,衝它笑了笑,懷揣著破釜沉舟的心情,出去了。

誕帶我進了一個房間,嗖地跳到角落打盹去了,這是一間空**的全景玻璃房,裏麵布置得很居家簡約,米色的地板,舒適的懶人沙發,落地台燈,原木書架上擺著一排排整齊的書,外麵城市的夜景盡收眼底,俯視視角的優越感油然而生。

靠窗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個琉璃花瓶,瓶子裏插著鮮豔的玫瑰,此時燭麟正交疊著雙腿,坐在桌子旁喝著紅酒。

“這也是你家?”我驚訝地跑到窗戶邊,看著底下螞蟻一樣的汽車和行人,感覺一陣陣眩暈。

“你害怕嗎?”他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不怕。”我走到書架前,手掠過一本厚得跟字典一樣的書,書脊的幾個符號蝌蚪似的在我眼前遊動,看都看不懂。

如果在電梯裏還在害怕,現在我滿腦子隻有數不盡的問題和好奇。

05

“你信不信這世間還有人心的純善和坦**?”燭麟喝多了酒,眯起迷蒙的雙眼。他搖晃著甘醇的紅酒,透過酒杯看著外麵的世界,憂傷的聲音聽起來莫名滄桑,“我啊,看過了這世間太多悲慘的事情,見多了人性的自私膽怯,早已不信了……”

他不信這漫長苦澀的生命,還能重新獲得榮寵的新生。這麽長遠的歲月,繁華都是別人的,唯有他一人寂寞無比,簡直讓人快要發瘋了。

我在觀察一個手工泥塑工藝品,聽到他的話,快要笑出聲:“你才多大呀?說話像個老頭兒似的。”

看完工藝品,外麵夜空中盛開了煙花,我的注意力被吸引,雙手背在背後,邁開步子走到玻璃窗前,一臉幸福地看著。

“我的年齡是四位數。”燭麟一臉正色地回答。

“嗤……”我搖了搖頭,反應不太自然,回過頭去看他,一個帶著紅酒芳香的黑影撲了過來。我嚇得連連後退,背貼到了冰冷的玻璃上。

“有些東西要用心看。”他突然生氣了,衝過來兩隻手撐在我身側的玻璃上,冷漠的眼睛捕捉著我臉上的慌張。

我被他兩隻胳膊圈在胸前,溫熱的氣息混雜著紅酒的香甜,熏得我腦袋暈乎乎的,我一動不敢動,生怕惹怒他。

“唔……”我不動聲色地撇開頭,使勁拉開曖昧的距離,妥協地承認道,“好吧,我信我信,我信還不行嗎?”

話剛說完,他的手頹然地放下去,仰麵靠在玻璃上,身體軟軟地往下滑。我連忙扶住他,他喝多了,實在太重了,我隻能由著他坐到了地毯上。

燭麟漂亮的眼睛泛著憂鬱,緊皺的眉頭,如綠波,如山峰,怎麽撫都撫不平。他閉上眼睛,好像睡著了,又好像沒睡著。

我有點懵,看到他這樣子,剛才的一切像夢分不清虛實,臉上熱辣辣地紅,不知道為何這家夥靠近時,我……心動了?

我陪他坐在地毯上,側著頭,看著無數的煙花在城市上空綻放,心裏有一種說不上的感覺。誕睡得沉,呼嚕嚕的鼾聲在房間內回響。

遇到他們,不知道會是這樣呢……

手機叮叮當當地在口袋裏響起來,我看了看燭麟,在他臉上看到睫毛動了動,不想打擾他,我爬起來走遠些才接電話。

“喂,阿湛……”我嘴唇輕輕開合著,瞟了一眼熟睡的誕,然後和湛盧寒暄起來,“有什麽事嗎?”

“沒有,我就是想知道你睡了沒?”湛盧謹慎地回答,用誠懇的語氣叮囑道,“我記得每年春天你會長疹子,海鮮之類的要禁口。”

“放心啦,我吃不起海鮮的。”我肯定地說,渾然不覺身後的燭麟,慢慢睜開了眼睛。

然後,我和湛盧聊了幾句,掛斷了電話。

合上電話,轉身的那一刻,燭麟已經換了件黑色的衛衣,我見他臉上沒有消沉頹廢的樣子,懷疑之前坐在地上的是另一個人。

它齜牙咧嘴地準備說話,一看到電梯門打開,裏麵有人,立馬改口“嗷嗷嗷”地叫喚。

真是的……我幹什麽跟他出來?我悻悻地想。在我思考的時間內,電梯很快到達了十一樓,我正想著燭麟是不是隱形的富豪少爺,居然還有一個房間?門開後,誕一狗當先地跑了出去。

我一抬頭看到閃亮的幾個大字——美味海鮮店。

“呃……不,不是,我不是吃不起海鮮啦,我是……”我百口莫辯,又想解釋,又追不上他們的步伐。

十分鍾後,麵對一桌子豐盛的海鮮,我不想說話了。

不管我如何解釋吃海鮮會過敏,燭麟咬定我是吃不起海鮮,大發善心地一定要請我吃飯。

“好吧,好吧。”盛情難卻,我神情緩和了一些,麵對著腳邊啃著大龍蝦,吃得津津有味的誕,我說破嘴皮子也沒用了。

“吃吧。”燭麟伸手拾起筷子,慷慨的語氣聽得我欲哭無淚。

直到桌上盤子空了一半,我還磨磨蹭蹭地剝著一隻螃蟹,我隻想慢點再慢點,吃螃蟹是最慢的了,等到他們吃完就可以了。

一隻螃蟹腿還沒扯下來,手裏的盤子被燭麟搶了過去,一個小碗放到了我的麵前,我看著他幫我剝好的蟹黃和蝦尾,嘴角咧開一絲苦笑。

老天!真的不用這麽客氣,我為什麽要說那樣無腦的話!可惡的電話!

他說:“你不用太拘束。”

“喔……沒有。”我使勁捏著筷子,不停地給自己做心裏工作——能吃上海鮮真是太幸運了,蘇荷葉,不是嗎?嗯!過敏而已,死不了的。

我認命地吃起來,一口一口,吃得內心無比煎熬,臉上卻始終保持著迷人的微笑。

吃完海鮮,我拍著鼓鼓囊囊的肚子在樓下的花園散步,誕搖著尾巴,咬著我和燭麟的褲腳,跑來跑去。

“明明不是狗,裝的還蠻像。”我心情愉悅地伸了伸懶腰,以前一到春天就長紅疹,爺爺告誡我最好不要碰海鮮,湛盧也時刻提醒著我。

以前從來沒吃過,沒想到海鮮這麽美味。

“幹嗎這樣看我?”我一愣,走著路,忽然發現燭麟和誕看著我,擦肩而過的一個小孩,也盯著我咯咯直笑,我問他們,“我臉上有東西?”

良久,燭麟指著前麵的公共洗手間,道:“你的臉出了點問題,你最好自己看看。”

他的話把我噎住了,我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臉,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往洗手間跑去。

十秒鍾過後,洗手間上空發出一陣痛心疾首的大叫。

鏡子裏,我的臉成了一個蜂窩煤,長滿了紅色的疙瘩,密密麻麻的十分醜陋,扯開衣領,脖子上紅了一大片,胳膊上也全是。

空氣沉默了一會兒,燭麟摸了摸鼻子,顯得有點過意不去,他輕輕地說:“我帶你去買藥。”

“剛剛非得讓我吃海鮮,現在帶我去買藥,我不要麵子的啊!”我這倒打一耙的本事讓他目瞪口呆,我在氣頭上,哪管得這麽多。

嗚嗚嗚……不會毀容吧?我輕輕捧著臉,心疼自己。

“我沒強迫你吃。”他憋了半天轉過頭說的一句話,噎得我差點吐血。雖然他說的是事實,可是現在這情況,對一個差點毀容的女孩子,不應該低聲下氣點嗎?

“算我倒黴!”我對他翻了翻白眼,不想自己一張如花似玉的臉毀在一頓海鮮上。誕高高地仰著頭,對我“嗷嗚”了幾聲。

“可惡的同夥。”我灼熱的視線鞭子一樣抽打在他們身上。說完,也不管他們的反應,急匆匆地朝藥房跑去。

通過這次深刻的教訓,我才知道過敏多麽可怕。

吃了一大堆藥,吊了兩天水,那些紅疙瘩才慢慢消退,人算不如天算,我的體質,注定與海鮮無緣。

一個星期的時間過去了,病好的時候,燭麟送來了一袋水果和一束百合。

“阿葉。”他站在門口,輕輕地喊我的名字,語氣帶著真誠,“抱歉,我不該勸你吃海鮮的。”

我看著他,突然開心地笑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鄭重地來我家拜訪,雖然是道歉,聽起來卻十分可愛。我大方地擺了擺手:“沒關係,沒關係啦。”

如果一場病拉近了我們的距離,在以後的日子想起來,我都會感激這樣的機會,讓我靠近他,走近他,最後觸碰到那顆柔軟的心髒。

也許冥冥之中,命運的線已經糾纏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