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淚櫻飛·少年

01

第二天下課期間,我的眼神直往角落裏那個身影看去。

燭麟趴在桌上睡覺,白皙的皮膚在陽光的照耀下幾近透明,薄唇緊抿,睫毛長得令人嫉妒,我越看越覺得他像昨晚的“神秘人”。

為了印證心裏這個想法,我用手遮住自己的一部分視線,擋住他的半邊臉仔細觀察,我眨了眨眼睛正看得認真,他忽然睜開眼睛盯著我,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糟了,我手一僵,急忙縮回來假裝撥弄頭發,朝他尷尬一笑,不自覺地把頭轉開了些,好在他沒有生氣,目光淡淡地往我身上一掃,就換了個方向繼續睡覺。

我還在懊惱見不到他的臉,班長葉西麗剛好從外麵進來,見到我,對我道:“蘇荷葉,老師叫你中午去一趟辦公室。”

我胡亂收拾了下課桌上淩亂的書本,見狀連忙回答道:“哎!知道了。”

“對了,一樓有個人,好像是找你的,我聽到他在問你的名字和班級呢。”葉西麗翻開課桌,想起什麽似的看著我,提醒我道。

“好,我去看看。”我聽完她的話,拿起桌上的手機,起身離開了座位。

我一路小跑下樓梯,猜測著是誰會來看我?到一樓的時候看到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時,我欣喜地叫出聲來:“湛盧,你來啦!”

湛盧站在宣傳欄前,聽到我的聲音回過頭,見到是我,衝我露出一個十分燦爛的笑容。

這個讓人無法抗拒的笑容,讓我的心裏開出了千萬朵燦爛的花。我環顧四周,發現隻有他一個人,我迅速地跑到他麵前,微笑著問:“哇,你是專程來看我的嗎?”

湛盧打量著一樓,注意力放在圓柱旁的落地青花瓷大花瓶上,同樣微笑著問:“這就是我們小葉撞破的花瓶呀?真厲害。”

“啊?”我臉上寫滿了驚訝,後知後覺他在取笑我,我的眼神裏不禁帶上了一絲厚臉皮,“對啊,是我撞破的,賠了個一模一樣的。”

“嘖……”湛盧用充滿敬意的眼神打量起我來,將手上的紙盒提到我眼前,“前天我回了家,蘇爺爺托我給你帶的蓮蓬和草藥,給你。”

我一把抓過他手上的紙盒,迫不及待地打開,看到剝好的蓮蓬和一包包清肺去熱的草藥,一臉感動:“還是爺爺對我好。”

“對對對,爺爺好。”湛盧大聲地回答,語氣明顯透露出一股酸味。

“沒啦,爺爺好,湛盧也好。”我“撲哧”一聲笑了,笑嘻嘻地去捶他的肩膀,“放假一起回去啦,好久沒回家了。”

湛盧點點頭,因我的一句話唇邊露出笑容,他看了看手表,催促著我:“你快上課了,東西送到你手裏了,我們下次再聚。”

我心裏正開心呢,上課鈴聲卻無情地響了起來,我心中微微遺憾,但還是笑眯眯地回答:“好呀,下次聚。”

“快去吧。”湛盧拍了拍我的腦袋,我看著他曬得黑黝黝的臉偷笑,他可不能再黑下去了,不然糟蹋了這張帥氣陽光的臉。

我沒有多舌,朝他揮揮手,然後往教室跑去。

中午從辦公室回來,老師說整理文檔的時候,發現我和燭麟的家庭資料缺失,需要補交,讓我收齊了燭麟那份一起交上去。

吃過午飯大多數同學都沒有進教室,紮堆在操場上曬太陽。樓上,燭麟一個人站在柱子旁,看向樓下,下麵的女生們都看著他,竊竊私語,不時地發出輕笑。

我雖然跟班上的女生交集不多,但是也知道燭麟受歡迎的程度,可是他總是獨來獨往,冷冰冰地誰也不搭理,所以沒有女生敢接近他。我和他住得近,明白他的性格,知道他隻是討厭主動,心並不冷漠。

就算是鄰居,我們在學校也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互不幹擾對方的生活,恐怕還沒人知道,私底下我們是相識的。

趁著人少,我有件事現在必須問他。

我磨磨蹭蹭地挪到柱子旁,發現沒人注意到這邊,我思考了一會兒,用隻有我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問他:“昨晚我在陽台掛了串風鈴,引來了一個奇怪的人,和你長得很像,我想問……是不是你?”

我僵硬地微笑,要是燭麟真是昨晚的人,那豈不是太恐怖了?但是,不弄明白這個問題,依照我的性子,恐怕夜夜睡不安穩。

他回頭,皺著眉頭,沒搭理我。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很好奇,你看啊,你的寵物那麽精靈,你自己整天又如此神秘,加上我遇到奇怪的人和事,所以懷疑你也很正常吧。”我極力掩飾心裏的不安,怕惹怒他,連連表示自己的立場,“你放心,就算真是你,我也不會亂說的,我隻是想確認一下。”

我說到做到,不是敷衍他,我想好了,他若承認,我倒放了心,平時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替他保守秘密,等他信任我,也不是多難的事。

“我不是。”燭麟的聲音傳進我的耳內,我聽完有點生氣。

“我不相信。”我反駁了一句,起先我以為是夢境,但後來越想越覺得是真的,半夜的對話恐怕也不是夢,他的聲音我認得出,隻是另一個聲音,我暫時不知道是誰。

我們的聲音不大,但還是吸引了走廊上幾位同學的注意,其中有幾位女生更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仿佛我做了多麽罪無可赦的事,導致了燭麟的不悅。

良久,我平複了心情,重新看向他。

身邊適時地響起了燭麟的聲音:“對不起,你的告白我不接受。”

他拔高了聲音,故意讓周圍的人聽到,我頭腦混亂,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意識到他在說什麽,我一臉茫然。

“我不喜歡你。”

他像是嫌一句話影響力不夠,又補上一句。

我木然地站在原地,感覺到他的話猶如往周遭的人群扔進了一顆炸彈,呼聲過後,一片嘰嘰喳喳的吵鬧聲,潮水一般將我包圍。

“天呐,想不到蘇荷葉這麽不要臉。”

“我很佩服她的勇氣呢。”

“平時文文靜靜的,原來是一位火爆的小辣椒呀。”

“哈哈!有好戲看了!”

……

嬉笑聲和討論聲沸沸揚揚,我感覺我的臉燒了起來,腦子不聽使喚地生鏽,忘記了運轉。

在一片混亂聲中,我看到燭麟往教室內走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為了轉移話題,故意讓其他人誤會我在告白,真是太可恨了!

不知怎的,從燭麟說出這兩句話後,人群像嗅到美食的螞蟻,密密麻麻地開始多了起來,身邊的議論讓我想遁地而逃。我微微側轉身體,對著教室內的燭麟做了個咬牙切齒地警告表情。

他雲淡風輕地看著我,聳聳肩,對自己的惡作劇很滿意。那一刻,他像極了那隻同樣喜歡搗蛋的狐狸犬,眼裏哪還有半分冷漠。

丟臉丟成這樣,換作別的女生估計早哭了出來。我臉皮厚,壓力之下,心裏隻是很緊張,小腿有點兒發抖。

過了一會兒,顧不上別人是什麽反應,我深吸一口氣,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拔腿急匆匆地往廁所方向奔去。

02

一想到被這個平日裏不說半句話,一說話就置我於難堪的人戲弄了,我就非常急切地想要找他報仇。可是想破了腦袋,我發現我不能把他怎麽樣。

放學後,周遭的景物看起來令人煩心,整個下午同學們的私語和看向我的各種目光,簡直讓人分秒難熬。

六點的鍾聲又在特倫市區的中心廣場響起,下了公交,走進綠綺小區,我看到燭麟站在綠油油的爬山虎下等人,破舊的老城區掩蓋不了少年耀眼的光芒。風吹起他的發梢,他看向圍牆那邊的白色歐式建築,夕陽剪影下的身影,看起來有些孤獨。

我一腔怒火正找不到人發泄,看到他如此悠閑,我顧不上會有什麽後果,趕緊走過去,挑釁地問道:“你是來體驗貧民窟的生活嗎?難道戲弄我你覺得很有趣嗎?”

他倒是一點也不生氣,從口袋中拿出一個東西,遞到我眼前。

“什麽東西?現在想起來賄賂我了?我告訴你我不是那麽好打發的,就算你想道歉現在也……”我不悅地嘟囔,原本高昂的抗議聲在看清他手中的東西時,漸漸小了下去。

他骨節分明的食指上掛著一顆深藍色的精巧小石頭,石頭通透圓潤,幽藍如海,包裹在一層淡淡的螢光中,用一根幾乎細不可見的銀色絲線穿著。

“這是什麽……”我好奇地問,仔細地觀看著他手上的小石頭,第一眼已經心生歡喜。

“分離出來的靈石。”他輕輕一挑眉,饒有興趣地回答,好似我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

“靈石?幹什麽的?你哪來的這東西?”我抬起頭,一眼看到了他脖子上戴著的飾物,和這塊小石頭如出一轍,隻是大了不少。

“它有助於你的睡眠和健康。”燭麟想必是習慣了我的“連珠炮”問題,沒有多回答我的話,而是將小靈石放到了我的手上。

我的內心在告訴我,不能屈服在一塊來曆不明的小石頭下,可是我的手卻不聽使喚地握住了這塊小小的靈石,涼涼的感覺從掌心傳入心髒,心情沒來由地平靜了下來。

這塊靈石仿佛有生命般,撫慰了我焦躁的情緒。

我捧著靈石,看著他轉身,想說謝謝,卻怎麽也開不了口。憑什麽說謝謝?這是他在負荊請罪,應該的。

話是這樣說,我心裏到底過意不去,一事歸一事,學校的事他有錯在先,現在來送東西表達歉意了,我太過傲慢就是沒教養了。

“哎……”我猶豫地叫住他,他看了我一會兒,我仰頭對天,漫不經心地說,“我是勉強收下的。”

“嗷!”燭麟沒有說話,倒是斜上方陽台的誕,煞風景地冒了出來,衝我叫道。

“嗷什麽嗷,你是狗,會不會叫,要汪汪汪!汪汪!汪……”我手隔空指著它戳啊戳,糾正它的口音,告訴它作為一隻寵物最基本的素養。

燭麟看著我,突然輕輕地笑起來。

這是這麽久以來他第一次對我笑,我有點不好意思,兩頰飛起紅雲,咬了咬嘴唇,握著他送的禮物,逃似地衝向樓道口。

我在幹什麽!我在學狗叫?

“唔……”我飛快地逃回家,撲倒在沙發上,將頭埋在鬆軟的抱枕裏,感覺今天出門不利,沒臉見人了。

“蘇荷葉你要死了……”心髒亂了節奏在怦怦地跳動,我抓狂地拍打著柔軟的沙發,悶悶地罵自己,臉上的紅潮一陣一陣地撲來,我感覺自己簡直要羞憤而死。

我為了教一隻寵物素養,丟掉了自家做人的尊嚴,重點是這一切還被一個戲弄過我的少年旁觀,這個不爭的事實讓我無地自容。

Met you by surprise,I didn't realize

無意中遇見你, 我並不了解

That my life would change forever

生命將從此改變

Saw you standing there

看見你佇立

I didn't know I cared,There was something special in the air

我不知道我會在意,空氣中那種特殊的新奇

……

對麵浪漫溫柔的英文旋律在傍晚的空氣中徜徉,男歌手低調磁性的嗓音,仿佛在訴說著一個纏綿的老故事。

我還是第一次聽見燭麟放音樂,在這個安靜的黃昏,歌聲聽得我的心酥酥麻麻的。

我走出去,看到他坐在對麵陽台的椅子上,交疊著雙腿,一隻手端著咖啡喝著,另一隻手翻著攤開在雙膝上的書,一派優雅紳士的模樣。

在他身後的客廳,帶有年代感的留聲機徐徐地在轉動,誕追逐著一團毛線來回跑動。

丟臉的那一幕又浮現在我的腦海,我真希望他忘記了。

看到我出來,燭麟停下準備翻書頁的手,專注於書本的眼神投在了我的臉上,眸子一改往日的清冷,有了暖意。

他微微朝我一笑,算是打過招呼。

說起來我們有幾天沒碰麵了,在學校裏我低頭走路,在教室裏我低頭算題,盡量減少與他視線相撞的機會。班上關於我的流言蜚語慢慢淡去,新的八卦談資開始充斥在耳邊,讓我省了不少麻煩。

我咳了兩聲,打破尷尬:“上次老師叫我去辦公室,說我和你的家庭資料遺失了,需要各自補交一份,你整理好了給我,我一起送去。”

他點點頭,端起馬克杯,表情有一刻短暫地停留在我的鎖骨上,他看著我,喝了一口咖啡,道:“項鏈很好看。”

聽了他的話,我低頭,手不自覺地摸向脖子上的靈石,今天洗完澡戴上的,覺得好看便沒有摘掉。

show me what to do

告訴我該做什麽

I feel something special about you

我好感觸到你那種特殊的存在

Dreams are my reality

夢境是我的真實

……

緩緩的歌聲唱出了我的心聲,我又想起了那晚遇到的少年,心裏掙紮了很久,我決定暫時放棄追問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幾天我想通了,是不是他又和我有什麽關係呢?我們除開鄰居和同學這兩層關係,連朋友都說不上。何況他並沒有對我的生活造成影響,我為什麽非得為難人家?

“今晚做夜宵哦,有沒有人要吃呀?”我故意對著客廳大呼,果不其然,追著毛線團的誕,聽到這句話閃電一樣出現我眼前。

“嗷嗷嗷。”它張開爪子,恨不得能開口說話。

我探著身子,忽略掉它快滴到地板上的口水,一臉可惜地看了看左右:“我說的是人,狗可不包括哦,樓上的,樓下的,有人要吃嗎?”

“沒有人啊,那我一個人吃了。”我惋惜道,燭麟雖然學會了做糕點食物,但是沒見他下過幾次廚,我真不清楚他怎麽生活的。

人不為食,天誅地滅。

03

誕自然很久沒吃過我做的美食了,也不知道燭麟施了什麽魔法,它竟然乖乖地不敢偷吃了,嘴饞的時候,頂多跑到我家,可憐兮兮地盯著我。

“嗷!嗷嗚。”它極力叫著引起我的注意。

我想逗逗它,想了一會兒,對它提出一個建議:“要不,你好好地叫幾聲我聽聽,我聽著高興的話,指不定怎麽賞你,好不好?”

誕嗚咽兩聲,腦袋往左一偏,拒絕得十分堅決。

燭麟合上書本,抬頭望向了亮著燈的街道,熱鬧的馬路上燈火輝煌,整條街的商店都開著門,行人猶如一條條銀色的槍魚,穿梭在璀璨的燈海裏。

他仿佛聽不見我和誕的玩鬧,目光透過街市,遙望著遠處的天空,似乎在思考什麽。

“汪汪汪……”

不甘心的叫喚聲拉回我的神思,我的注意力從燭麟的身上轉移到誕身上,燭麟跟我一起看向它,眼神裏藏著輕蔑和戲謔。

“乖啦,哈哈。”我高興地笑起來,終於讓這個家夥服軟了,我指指廚房,要它隨我進來,“請吧。”

它打了兩聲噴嚏,眼睛裏迸發出一道奇異的光,在我的邀請下,靈活地跳到了我的麵前,大搖大擺地朝廚房奔去。

我想問燭麟要不要一起過來,一抬頭,他已經拿起書本往臥室走去了,馬克杯裏的咖啡已經不再冒著熱氣,孤零零地被遺忘在桌上。

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歎了一口氣,邁開步子去廚房解決誕的晚餐了。

第二天我去學校,發現桌上多了一份文件,是燭麟給我的家庭資料。

快速地掃過去,資料簡單得出奇,我一眼便看到了“孤兒”兩個字,在潔白的紙上尤為刺眼。

沒有父母,沒有經曆,隻有簡單的性別、年齡,現在的家庭住址,最後的備注上加了一條“朋友,一隻寵物。”

眼角餘光不自覺地朝角落瞥過去,那裏位置是空的。燭麟今天沒來上學?或許給我送完資料就回去了?他病了嗎?

我呆呆地看著這張單薄的紙,胡思亂想著,心裏竟有幾分難過。

對比自己,出生背景大體差不多,父母早亡,住址遙遠,但至少家人那欄還有爺爺的名字,想到爺爺,我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

爺爺管著祖傳下來的藥房,我隨爺爺在小山村長大。湛盧和我一同生活在小山村,小時候他身體不好,常常來藥房看病買藥。山村裏醫療水平落後,去大城市看病花費高,路程又遠,湛家父母於是支付了一筆報酬給爺爺,讓湛盧住在了我們家,平日接濟著我和爺爺的生活,拜托爺爺照顧湛盧。

一來二去,體弱多病的湛盧與年幼無伴的我慢慢成了朋友。後來,我們長大了,離開山村,來到特倫市上學讀書,漸漸地融入了這座城市,成了離家的異鄉人。

出來這麽久,是該回去看看了。

下個星期是小長假,我打定主意,到時候約湛盧一起回去。

很早之前,我就想給爺爺買手機,方便我們聯係,無奈那時候撞破了學院樓的青花瓷花瓶,賠光了積蓄不說,還欠了湛盧的錢。

這些事我不想告訴爺爺,雖然他每月會讓人幫忙替我打生活費,但潛意識裏,我還是不希望增加爺爺的負擔。

爺爺已經老了,我該為他分擔些壓力了。

到辦公室交完資料,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熬到放學,我一刻不停地朝車站奔去,回到小區,朝燭麟家跑去。

按了半天門鈴,沒人開門,就連誕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我沒有燭麟的電話,也不認識他的其他朋友,在門外等了一個多小時,我才擔憂地回家。

晚上從陽台看過去,對麵一片漆黑。

也許是有什麽事吧?我心裏想著,一整晚在擔憂中睡去。次日,去上學前,我特意繞到燭麟必經的路口,等了很久也不見他出來。

他和誕好像昨晚沒回來。

奇怪的是,接下來一個星期,對麵都毫無動靜,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麽事。我在疑惑和擔心中,迎來了和湛盧約定好的小長假。

見到湛盧,他穿著一身灰色的運動裝,背包鼓鼓囊囊的大得離譜,背在他背上活像一隻烏龜殼。

“你搬空宿舍啦?”我繞著他走了一圈,低頭戳了戳他的書包,隻是回老家一趟,他卻像是要徒步遠行。

湛盧回過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催促著我往前走:“你管我,走走走,車多人多,我們快去車站。”

“你別推我,我自己會走。”我感覺自己像個拖把一樣被他拖著前進,於是掙脫開他的手,去攔出租車。

攔到車,湛盧嘰嘰喳喳地說起學校裏的趣事。我沒閑情理會他,看著外麵一閃而過的行人。從出租車上下來後,我們往車站方向走。

這裏離市中心很遠,車輛擁擠,為了早點上車,我和湛盧按照慣例,從一棟居民區穿過去。

我們在七拐八繞的巷子裏穿梭,為了隔絕湛盧聒噪的聲音,我拿出耳機聽歌,一路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小葉,你等等我。”湛盧背著沉重的書包,想追上我的步伐,他微微叉腰俯身,看著我,喘著粗氣。

“哈哈,叫你背那麽多東西!”我回過身,幸災樂禍地看著他額頭上的汗珠,我倒退著走,繼續打擊他,“來呀來呀,快點跟上。”

我一路與他打鬧,沒有注意到危險的來臨。通往大道的一個轉彎口,視線的死角處,一輛紅色的跑車疾馳而來。

紅色的跑車怒吼著,引擎發出劇烈的嘶吼聲,我腦海中一個驚雷炸響,條件反射地往聲音的方向看去。

車子快速地朝我衝來,車窗內年輕美麗的女孩,想必沒有料到會有人從這個路口出來,她同樣明白即將發生什麽,用盡全力打著方向盤。

輪胎劇烈地摩擦著地麵,刺耳的刹車聲在我耳邊響起,刺鼻的汽油味道傳到了我的鼻子內,我瞳孔一陣緊縮,一瞬間嗅到了死神的味道,快速地躲避後退,腳下一個踉蹌摔在地上。

瘋狂的跑車緊緊地貼著我的身體開過去,尖銳的刹車聲過後,車子傾斜地停在了路邊。

好險!我和車內的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小葉!”

耳邊傳來驚恐的喊聲,剛才的一瞬間,我與死神擦肩而過,我的胸膛劇烈地起伏,慢慢才恢複了生命的知覺。

我心有餘悸地朝湛盧看過去,他的視線掠過跑車,看到跌坐在地上的我,幾步跑到了我麵前。

“你怎麽樣?沒事吧?”他眼中全是焦急,看到摔在地上的我,心裏慌了,他心疼地將我扶起來,檢查著我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我怕他擔心,朝他露出一個微笑,可是腳踝處的疼痛讓我皺起了眉頭,“好像崴了腳。”

湛盧扭頭看了一眼跑車,讓我站穩,臉色鐵青,怒氣衝衝地朝跑車走去:“太過分了。”

車窗搖了下來,一張白皙美麗的年輕麵孔露了出來,她戴著一副遮住了半張臉的墨鏡,脖子上的寶石項鏈和手腕上的鑽石手鏈,都在太陽底下閃著耀眼的光。

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大小姐。

“你差點撞死她!”湛盧可怕的眼神在女孩的臉上閃過,她的眼神藏在墨鏡下,讓人看不清楚,但隨即她說出的話,讓湛盧握緊了拳頭。

“不是還沒死?”女孩麵容稚嫩,吐著冰冷的語句,她的視線透過湛盧落在打量著她的我身上,粉紅的嘴唇挑起一絲冷漠的笑。

心髒一陣冷寒,我因她的殘酷感到反感。

04

“你這人怎麽這樣?死了你就滿意了?這是什麽強盜邏輯!”湛盧被女孩的話氣到滿臉通紅,急促起伏的呼吸聲,隱含著他快要爆發的火氣。

“你們這樣的我見多了。”她將墨鏡往鼻梁下推了推,輕蔑地看我們一眼,低頭從皮夾裏抽出幾張鈔票伸到車窗外,老氣橫秋地輕笑著,“夠嗎?不夠你說個數,我還有事,沒那麽多時間跟你們耗著。”

她的這種行為讓我十分反胃,甚至感覺到惡心。

“道……歉!”湛盧緊緊攥著拳頭,臉紅脖子粗地朝女孩叫道。

“湛盧,算了,我不想追究了。”我叫住欲與她爭辯的湛盧,他氣呼呼地轉頭看向我,忍不住瞪了我一眼,不同意我這麽大方。

我定定地看著他,聲明自己的立場:“我說算了。”

湛盧十分堅持:“不,我要她道歉。”

而聽到我們對話的女孩,見我們沒有收錢的意思,將錢放回皮夾,故作驚訝地輕呼:“不收那就算咯,我走了,拜拜。”

說著,引擎聲響動,她迅速地啟動車子,向前開去。

“可惡!你給我回來!”湛盧毫不猶豫地就要去攔女孩的車,卻被揚起的灰塵撲了滿臉。

“沒教養的女人!要是被我逮到,你就死定了!”湛盧對著女孩的車尾破口大罵,隻見那輛紅色的跑車很快開出一段距離,消失不見。

湛盧不停地在那裏走來走去,像一隻迷路的螞蟻。

我笑了一下,知道他是為我打抱不平,不過隻崴了腳,沒出大事,已經很幸運了。

“你還要在那裏轉多久呀?”我笑眯眯地看著他說,“再耽擱下去就趕不上車了。”

湛盧正了正臉色,朝我走來:“就你心大。”

他拿我沒辦法,看我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湛盧一邊走一邊把書包反背到身前,走到我麵前,賭氣一般蹲了下來。

“幹嗎呀?”我無奈道,受到驚嚇的是我,差點被車撞的也是我,現在呢,他在這裏哼哼唧唧的,我無語了。

“上來,我背你。”他悶悶地說,似乎還在生氣。

我支支吾吾地有點尷尬,低頭看著眼前這顆香菇一樣的腦袋,心裏突然亂糟糟的。

“啊——”我發出一陣哀號,在我思考的空隙,他見我無動於衷,抓起我的雙手,一把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將我背了起來。

“哎,我不……”我左扭右扭,被他背著十分不自在,真是拿他沒辦法。小時候他常常背我,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我們都長大了,我不習慣這般親密接觸。

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他背上爬下來。

“怎麽了?”湛盧關切地問。

“我,我自己可以走。”我搖了搖頭,不敢看他理所當然的表情。

“你受傷了。”他強調。

“沒關係,我能走,呃……也不遠了。”我一臉鬱悶,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男女有別,他大大咧咧的不在乎,但我心裏很別扭。

湛盧低頭盯著我,眼睛裏流動著些許我看不懂的微茫,他的注視讓我有點心虛。

我低著頭,邁開小碎步往前走去,留湛盧一個人在原地。

他萬般護著我,認為我受了欺負,崴了腳不方便想背我,我應該開心的,可被他背起來那一刹那,我卻十分慌張,好像在逃避什麽。逃避?我到底在逃避什麽呢?

走了幾步,我心想著,回頭看到湛盧站在離我身後幾步遠,一動不動,見到我走了,他呆了好一會兒才跟上來,不由分說地拿過我肩膀上的書包,背在了自己身上。

“謝謝啊。”我露出感激的笑容,心裏過意不去。他安安靜靜地走路,不回我的話。

“我沒事啊,腳沒關係,回家抹點藥就好了,你別擔心了。”我為了讓他安心,拚命賠著笑臉。

“這幾天少走路。”他打斷我的話測,領著我往車站口走去。

“哦!”我重重地點頭,隻要他不生氣就好辦了,看到他放慢步子等我一起,我沒有多想,心裏有幾分感動。

回家的汽車載著我們很快就駛離了市區,郊區的景物在車窗外倒退,我想著蘇家藥房和爺爺,心裏樂滋滋的,將之前異樣的心思拋到了腦後。

而同時站立在沙灘邊,麵對著汪洋大海的少年,隻感覺胸口忽然一痛,一股燃燒的刺痛感襲上心頭,短短幾秒又消失了。

他的手撫向胸口的位置,隔著單薄的襯衫,感受到了心髒劇烈地跳動。

一隻狗迅速地跳到他麵前的一塊石頭上,尾巴搖了搖,伸長脖子緊張地看著他。

“是靈石,剛感應到危險,現在沒事了。”燭麟說著,拿起靈石看了看,幽藍的靈石裏麵升騰起淡淡的火焰,現在已經漸漸熄滅了。

誕看著他恢複正常的臉,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這塊靈石維係著燭麟的生命,很久很久以前它還是耀眼的紅色,後來他被那個人類背叛,身心受到重創差點死去,為了讓他活下來,誕消耗靈石的力量保住了他的命。

靈石最強的顏色是紅色,最弱的是紫色,如今這塊靈石變成了幽藍色。它是一塊續命之物,也是燭麟活下去的唯一生命源泉,容不得半點閃失。

“大方嘛,分離了一顆給那個女人。”誕回想起燭麟送靈石給蘇荷葉,不滿地搖頭,仿佛從來沒有認識這個人。

“是我欠她的。”燭麟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又想起了那天她教誕學狗叫的畫麵,“一小顆而已,無妨。”

“無妨?”誕幹笑兩聲,一臉不認同地看著他,“我可警告你,你可別忘了你現在這樣子到底是誰造成的。你現在這病怏怏的模樣,還不是一百年前那個人類……”

“誕,我不想提起那個人。”燭麟突然冷冷地打斷他的話,“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嗬,過去的事……”誕接過了他的話,臉色充滿了無盡的憤慨,但它還是直視燭麟的眼睛,告訴他一個事實,“我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轍,你太相信人類了,這一點遲早害死你。”

燭麟聽懂了誕話語裏的嚴肅和認真,身體僵住。

太相信人類,背叛,欺騙……

沈浩……

他曾經唯一的人類朋友,他內心深深的傷疤。

誕置身事外地看著表情恍惚的燭麟,知道他想起了塵封的往事。它舔了舔自己的毛發,看到燭麟好不容易回過神,於是強忍住質問的情緒,平靜地說:“你好自為之。”

“我有分寸,不會了……我沒有忘記……”燭麟幾乎是夢囈般說著,低沉的聲音帶上了傷感和失落。

誕閉上眼睛,在心裏默默地咒罵著那個沒心沒肺的可恥人類。不知怎的,它想著沈浩,眼前浮現的卻是蘇荷葉的臉,這個像以前那樣闖入了他們的生活的人類,簡直陰魂不散。他們跑這麽遠來度假,蘇荷葉還霸占著他們的思緒。

不想了,不想了,誕用力地甩了甩腦袋,在心裏嘟嘟囔囔地哼聲道:“你敢傷害他,我就吃垮你報仇。”

我正聽著歌曲,快要睡著時打了個噴嚏,耳邊仿佛聽到了一個陰冷的聲音,我四下看了看,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路上,窗外一片蒼綠,晴空如洗。

或許是夢吧。

偏頭看了眼湛盧,他睡得酣甜,我抿了抿嘴唇,再度閉上了疲倦的眼睛。

05

毛茸茸的感覺撓得我鼻子發癢,不用想也知道是湛盧。

“阿湛,別鬧……”我被他鬧得不耐煩,去揮他的手,卻什麽也沒揮到。

耳邊陣陣輕笑,沒多久,我感覺腳腕處清涼涼的,下意識地縮回腳,睜開眼,慢慢地看下去,湛盧蹲在我的腳邊,正往上麵抹著藥膏。

“呀!”我倒吸一口冷氣,發出一陣痛吟,湛盧捉住我不停躲避的腳,將它老老實實地抓在自己手上。

“藥膏是我問車上的一位大叔借的,真是拿你沒辦法,崴了腳還睡那麽香。你看看,烏青一塊,不怕腫成豬蹄嗎……”他輕輕揉著我的腳踝,我齜牙咧嘴地不敢叫疼。

“你比我睡得更像豬。”我有點無語,氣呼呼地瞪著他的腦袋頂,恨不得瞪出一個大洞來。

他抹完藥,起身去還藥膏,白了我一眼:“好男不跟女鬥,收拾下,我們快到了。”

“哦。”我撇撇嘴,活動了下腳踝,奇了,沒那麽疼了,看來這小子推拿手法不錯嘛。

我笑眯眯地看著他回到座位上,廣播裏響起報站的聲音,旅客們窸窸窣窣地整理衣服和行李,準備下車。

“傻了你,笑個不停。”湛盧扯了下我的馬尾,說著去拿我們頭頂置物架上的書包。

我們一行人下了車,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我晃了晃腦袋,使勁呼吸著,心裏雀躍不已。

“哇,還是家裏的空氣好呀。”我揮舞著胳膊往前麵跑去。

“慢點兒,不要命了。”湛盧背好書包,連忙來追我,責怪地大喊,“跑慢點!”

我轉過身來,雙手在嘴邊圍成喇叭狀,搖頭晃腦,咯咯笑道:“別嘰嘰歪歪,我要快點回家!”

湛盧歎了一口氣,像要說什麽又忍住了,他看著我的笑臉,無奈地說:“你等等我。”

我像從籠中飛出的百靈鳥,飛快地跑在這片生我養我的土地上,崴了腳的事早忘在了興奮和喜悅中。沿著小路往不遠處一間房子走去,青磚白牆的院子進入我的視線,遠遠便聞到了濃鬱的肉香味。

視線移到大門口的一排棗樹下,有一個人微微佝僂著背,不時往牆上敲著一杆長煙鬥,眼睛正不停地往我這邊看。

“爺爺!”我高興壞了,一陣風似地跑到了他身邊,猛地撲進他的懷裏。

“我的丫頭,你舍得回來了。”爺爺笑得嘴都沒邊了,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伸出一隻手摸著我的額頭,“高了,長高了。”

“阿湛也來了。”我回頭,笑嘻嘻地將落後我一大截的湛盧指給他看。

“好好好。”爺爺應著,往我身後看。

烏龜一樣的湛盧從後邊跑上來,他的目光牢牢地盯著我,喘著氣對我喊:“蘇荷葉!你是兔子嗎?”

“對呀對呀。”我從爺爺的懷中探出腦袋,臉上保持著壞笑,湛盧抬頭看了看我,一臉鄙視地將書包從肩膀上拿下來。

“爺爺,我買了好多補品和藥材,都是您這裏缺的。”他變臉跟變天一樣,立刻堆著笑臉拉開拉鏈,將裏麵的東西給爺爺看。

爺爺幫他提沉重的書包,責怪地數落他:“你這孩子又亂花錢,你家裏送來的禮品,我老頭子幾年也吃不完喲。”

“多吃幾年就吃完了。”湛盧搶過書包不給爺爺,抱起書包往屋內跑去,一邊嗅著空氣中濃濃的肉湯味道,“好香!晚到的沒得吃咯。”

“你給我留點!”我看著他猴急的模樣,想到以前他的飯量,著急地追著他去。

“都有,都有。”爺爺在我們背後爽朗地笑。

我最開始去外麵讀書,看到櫥窗內的精美蛋糕,被吸引得挪不動腳,那些精美的糕點太貴,於是我自己學著做,一次一次的嚐試,沒想到最後練得手藝絲毫不輸店裏賣的,想必這也是誕貪吃我的食物的原因。

“阿湛你明天回家嗎?”我夾著菜,看了眼旁邊的湛盧,他將湯喝得呼嚕直響,像一頭饑渴的黃牛。

湛盧喝完湯,用袖子抹了抹嘴角,用鼻孔對天,不滿地哼哼:“嘖,趕我走啊,爺爺都說讓我住兩天了。”

“嘖,沒皮沒臉,如今不比以前,我們的開銷可大了,你要住這兒可以,交房租水電夥食費吧。”我說著放下筷子,攤開一隻手,學著包租婆的口氣逗著他。

“你怎麽……誰來了?”湛盧看著我準備說話,門外有重重的腳步聲,他話到嘴邊,扭頭往門口看去。

來人一身中山裝,拄著一根龍頭拐杖,國字臉,厚嘴唇,眼睛眯起的時候透著陰鷙,他走過堂屋,跨過偏廳的門檻,一步一步朝我們走來。

正笑著看我們鬥嘴的爺爺馬上起身扔下筷子,一臉驚喜地迎上去:“雲羨你怎麽來了?”

我回頭,看到是二爺爺,急忙起身禮貌地叫人:“二爺爺。”

他沒有回應我,目光細細地打量我,眼神裏寫滿了嫌惡和恨意,我被他看得心裏毛毛的,以為做錯了什麽事。

“你也來了?”他質問的語氣冷得如冰山寒潭。

“啊,我……”我支支吾吾的,每次看到他我就從心底感覺到害怕,從小他就不喜歡我,對我說話總是陰陽怪氣的,這麽多年了,我一直想不通哪裏得罪了他。

下一刻,二爺爺冷哼一聲,並不想聽我的回答。湛盧因為他對我的態度,自小也不跟二爺爺親近,他頭都快低到飯碗裏了,正用力地扒著碗裏的米飯。

“雲羨我們這邊說話。”爺爺飯也不吃了,拉著二爺爺往藥房走,看來並不想讓我們待在一起。

“小葉,想不想跟過去看看?”湛盧抬起頭對我說,用眼神示意我看爺爺和二爺爺,他們走出堂屋,跨進了對麵的藥房,像在回避什麽。

我搖了搖頭,不想被爺爺罵。

“得了吧,你臉上明明寫著‘想’這個字。”湛盧眨眨眼,一臉神秘地從椅子上下來,拉著我往外麵走,叮囑我,“我們小心點,不會被發現的。”

我跟著他,貓著腰繞到藥房後麵的窗戶下。湛盧將窗戶輕輕推開一條縫隙,小聲招呼我過去。我爬上台階,和他一起躲在窗戶下,悄悄地觀察著裏麵的動靜。

“你還養著她,你忘了蘇瑞和阿穗怎麽死的了?啊?”二爺爺拍著桌子,震的上麵的茶杯差點掉下來。

“雲羨,都這麽多年了,瑞兒他們也是罪有應得,發生車禍誰都不想的,你不能……”爺爺試圖安慰他,語氣中有一絲苦澀和悲痛。

偷聽到他們談話的湛盧,皺著眉看向我,我也一頭霧水。二爺爺口中的人應該是我的父母,可是我父母不是在我年幼時,死於交通意外嗎?怎麽他現在又提起來了?

“車禍!當年的車禍就是一場陰謀!”二爺爺激動地站起來,完全不認同爺爺的話,他指著頭上憤憤不平,“你膽小怕事不追究,我蘇某人沒你這麽大的氣量,蘇家人不能枉死,列祖列宗們在看著!”

我的大腦飛快地轉動,手不自覺地顫抖著,我似乎聽到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們的小崽子不是長大了?這是一張好牌啊。欽羨,你不要婦人之仁,我們的機會……誰在外麵?”二爺爺越說越興奮,眼神裏透出一股陰狠,他話還沒說完,我因震驚和慌張後退,不小心踩響了一根枯枝,二爺爺警覺的目光看過來。

我和湛盧驚慌地四目相對,一時間手足無措。

而對於一切秘密的泄露,往往意味著真相被揭開,意味著殘忍的事,會一件件接踵而至。

我隻是沒想到,這個真相如劇烈的病毒,在以後的歲月入侵了我的生活,腐蝕了我的心,讓我鮮活的心髒開始分離、碎裂,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