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奇怪的他

我崇拜勇氣、堅忍和信心,

因為它們一直助我應付我在塵世生活中所遇到的困境。

——但丁

1

我還是回去了,我自知待在北島會令我更難過,所以我像逃兵一樣回來了。

回到南城後,老爸就迫不及待地塞給我一遝資料,問我有沒有興趣出國留學。

我沒興趣。

可他說,他朋友的兒子就在國外留學,給他推薦了幾所好的學校。

我很意外他為什麽對我的前途突然如此關心,再三追問之下,原來是老媽給他打電話,希望我能去國外陪她幾年。

我當然予以了回絕,畢竟我不是寵物,呼之即來,揮之則去。

但是那遝資料我沒有扔,在前路不明的情況下,出國留學不失一個好的選擇,說不定畢業後再多學習幾年,我就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麽了。

因此,我開始認真思考留學的事。去什麽地方還沒決定,總之一定不會是我老媽所在的城市。

老爸對我出國留學的事很是積極,親自陪著我去了好幾家機構,但是得到的信息大同小異。現在要出國留學並不難,有錢可以解決很多事。不過要申請好的大學並非易事,就更不要說像是建築設計方麵這類搶手的專業了,不好好認真準備一兩年幾乎就是妄想。

回家的路上,原本安靜開著車的老爸突然提議說:“今晚我正好沒應酬,不如我們父女倆今天就在外麵吃?”

我坐在車的後排,正專心看著資料,隨口就說:“好啊。”

等回過神來,我才想起,老爸可不是無事獻殷勤的那種人。

我狐疑地問:“怎麽突然良心發現要跟我套近乎啊?說吧,是不是有什麽事有求於我?如果是鴻門宴,我可不去。”

老爸幹笑:“看你說的,難道我這親爹還能坑你不成?”

“那可不,你坑我的次數還嫌少啊。”我放下資料,開始掰著指頭認真算賬,“小時候發高燒,醫生讓你給我吃退燒藥,你給我吃的是什麽?我記得是胃藥,對吧?還有,初中開家長會,你居然讓我們家保姆來,老師還以為保姆是我媽,說我媽可年輕了!這都不算,中考讓你給我送準考證過來,你居然找不到我學校,害得我差一點就錯過了考試……”

我尚未數完,老爸就漲紅著一張臉,忍不住出聲打斷了我。

“人有失足,馬有失蹄,人無完人,老爸偶爾也會有犯錯的時候。”他咳了幾聲,以掩飾被我揭穿老底的尷尬。

我見他不自在地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心裏暗暗發笑,揶揄他說:“所以說,我不得不提防啊。要不誰知道哪天你把我送去賣了,我還傻傻地替你數錢呢。”

老爸見我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不得不開始求饒:“行了,行了,你是知識分子,咱這種大老粗說不過你。為了彌補老爹以前的錯,今晚請你吃西餐,就這麽決定了。”

看老爸主動遞出了求和的橄欖枝,我也順勢見好就收。

“吃飯就吃飯,可不準給我提什麽別的要求。”我再次強調。

老爸使勁點頭,再三保證隻是想跟我簡單地吃頓飯,盡管我仍然不怎麽相信他那平白無故的誠意。

到了餐廳,老爸竟然心情很好地要了一瓶紅酒。我一直覺得不對勁,果不其然,酒過三杯,他突然話多起來,跟我聊起他跟我媽的火熱青春。

“你是不知道,你媽媽年輕的時候可是我們學校的校花,當時我怎麽也沒想到你媽會嫁給我。後來結婚,我問她為什麽選我,你猜她怎麽說的?”

我對於他們的故事半分興趣也沒有,隻顧著把盤子裏的牛肉塞進嘴裏,根本沒空搭理他。我爸也不顧我的冷漠,繼續饒有興致地說:“她說呢,我是她認識的男人裏麵心眼最多的一個,正是這樣,以後結了婚就不會無聊!是不是很奇葩的理由啊?哈哈哈……”

好笑嗎?為什麽我一點都笑不出來。

“那她跟你離婚的理由又是什麽呢?”我哼了一聲,“該不會就是因為無聊吧?”

我爸默然半晌,點了點頭。

我無語,好吧,還真是夠奇葩的。

因為不會無聊而結婚,因為無聊而離婚,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理解我媽的選擇。

“雖然說這樣的理由讓人難以接受。但那又如何呢?人生在世,開心最重要。既然兩個人在一起沒有辦法得到幸福,又何必強求。所以你媽提出離婚的時候,我一點兒也沒有阻攔。”我爸聳了聳肩,一臉的雲淡風輕,仿佛曾經的一切對他完全沒有影響。

我不由得停下手裏的筷子,總覺得他話裏有話。

“怎麽突然有空充當我的人生導師了?”我很想說,早兩年幹什麽去了,現在倒是扮演起慈父來,真是讓人覺得驚詫。

“以前呢,老爸覺得,就算有些話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懂。何況,從小到大,你的心智總是比同齡人成熟些,很少讓人操心。不過……我聽你爺爺說,你最近好像有些反常?”

我沒想到爺爺竟然會跟老爸多嘴,心下很是煩躁。老爸害怕我生氣,便補充說:“你爺爺是因為擔心你才問我,你可不許怪你爺爺。”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不用拐彎抹角的。”我暗自不爽,爺爺幹嗎跟老爸說這些呢?說了也沒用。

“老爸就是問你,你……是不是戀愛了?”老爸那酷似蠟筆小新的眉毛往上一挑,一副止不住的好奇模樣,讓人忍不住想要把手裏的盤子蓋在他的臉上。

我保持沉默,因為我還沒有傻到把老爸當成我的傾訴對象。

老爸見我不接話,便說:“你不說老爸也知道,你喜歡他吧?那個叫宋曦陽的。”

我睜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你怎麽知道?”

“你爺爺跟我說的,自從你認識了那個叫宋曦陽的就變了。”老爸猛喝了一口酒,慨歎道,“不知不覺,我們家的閨女也長大到開始談戀愛的年紀了!”

“這跟你沒關係,你別管!”我惱羞成怒,製止他繼續往下說。

“什麽沒關係?你是我女兒,當然有關係!”老爸有些大言不慚地聲稱,“你的事我當然要管!”

“算了吧,你還是好好關心你自己吧。”我放下筷子,完全沒了繼續吃飯的心情,“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再多說一句我可就走了。”

我的威脅立竿見影,老爸見我生氣,忙說:“行了行了,我不說了,怕你了。”但是又心有不甘地嘟噥著,“我隻是想告訴你,如果那臭小子不喜歡你,是他沒眼光,你根本不用難過……”

我甩給他警告的眼色,他立刻做出休戰的手勢,徹底不再囉唆。

這頓飯吃到最後有些食之無味。

回到家,我便鑽進了臥室。聽到小阿姨在問老爸:“你是不是惹她生氣了?怎麽臉色那麽難看。”

聽不清老爸是怎麽回答的,我趴在**,盡量讓自己的腦袋放空,什麽也不要想,什麽也不要聽,相信時間能讓人慢慢忘卻……

從北島回來後,我一直這樣安慰自己。隻是從來不知道,忘卻一個人需要多長的時間。但是不管多久,總有忘記過去的時候。就像沒心沒肺的老爸一樣,提起曾經的失敗婚姻,竟能一笑置之。

2

為了不讓自己去想宋曦陽的事,第二天我就去報了一個英語培訓班,讓自己變得忙碌一些。再者,雖然我沒有明確的留學目標,但凡事都要早做準備,練好英語是第一步。

於是,這樣的生活便不再顯得無所事事,我能夠去想宋曦陽的時間就變得少了。偶爾空閑我就去蔣嘉逸的工作室看看,遇上林淺秋再聊聊各自的生活。

就這樣過了一周,程霄月的生日到了,大家決定在工作室裏為她小小地慶祝一番,畢竟工作室能有現在的成績和她的付出分不開。

我給程霄月準備了一條絲巾作為禮物,林淺秋則親自給程霄月畫了一幅素描,讓大家驚豔不已。而蔣嘉逸則帶來幾瓶紅酒,大聲宣布:“今晚咱們不醉不歸!”

程霄月還特意叫來了幾個朋友,大家聚在一起唱歌喝酒吃蛋糕,十分熱鬧。

等酒瓶子全部空了,我覺得頭有些暈,於是和林淺秋依偎著躺在沙發上休息。

大概是酒喝多了的緣故,我覺得有些悶,晃悠悠地起身想去二樓的天台透透氣。

林淺秋踢了我一腳,我回身看,她已經迷迷糊糊快睡著了,我便沒有出聲打擾她的美夢,獨自上了二樓。

透過天台前的落地窗,我瞥見外麵有兩個人。我沒有多想,推開了門,卻聽見程霄月說:“蔣嘉逸,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很久了?”

是……表白嗎?

我和作為當事人的蔣嘉逸同時愣住了。

蔣嘉逸顯然是沒有料到程霄月會突然表白,而我則是沒有想到自己不小心闖進了人家的浪漫場景。

三,二,一!

倒數三秒,我假裝什麽也沒聽到,急速後退。可是關門的聲音還是引來蔣嘉逸的注意,我趕緊抱歉地笑了笑,迅速跑下了樓。

為免尷尬,我幹脆離開了工作室,散步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一瓶醒酒的飲料。

我一邊喝著飲料,一邊往回走,卻在工作室門口遇上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穿著黑色西裝的宋曦陽正站在門口,略有些疲倦的臉上,緩緩地浮現出一個笑容。

“我回來了。”他輕聲說。

我不禁打了個嗝,滿腦子的問號。

自從他和白穆雅去了歸塚島後就一直杳無音信,我以為他們倆有了一個幸福的結局,所以他應該早忘了我這號人物了。但是他現在又突然找上門來,為什麽?然後我恍然想起,今天是程霄月的生日,應該是來為他的好朋友慶生的吧?

“你是來給程霄月慶生的嗎?好像來得有些晚了,生日宴會都已經結束了。”我遺憾地說,“霄月她在二樓,不過你要祝她生日快樂的話,最好晚點再去,她正和蔣嘉逸在說一些重要的事。”

為了避免宋曦陽和我犯一樣的錯誤,我不得不提醒他。

“無關程霄月。”宋曦陽上前兩步,居高臨下地盯著我,“我是來問你,為什麽不辭而別?”

我後退一步,攥著飲料瓶的手不自覺加重了力氣。

“你知不知道,你忽然不見,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宋曦陽擰緊眉毛,說。

大約是今天喝了酒,一聽到宋曦陽這樣的聲音,我就禁不住地難過。他若是真的擔心我在意我,那為什麽又要答應白穆雅去歸塚島?他料不到我會生氣嗎?

我的眼睛迅速蔓延起水霧,怕眼淚掉下來,我趕緊用手揉了揉眼睛,以掩飾自己快要哭出來的情緒。

這次輪到宋曦陽愣住了。

“怎麽……哭了。”

“沒什麽,眼睛有些癢而已。”我深呼吸一口氣,把心裏的委屈和不甘都重新封鎖起來,鎮定了一下心緒說,“就是不想打擾你們而已,我就提前回來了。有我這個外人在,總歸不方便嘛。”

我嚐試著說一些輕鬆的話來緩和氣氛,但似乎沒什麽用,宋曦陽並沒有笑。

我又垂下頭,不知該說些什麽。

宋曦陽歎了一口氣,語氣柔軟了許多:“下次離開前,記得提前跟我說一聲。不然,我又得四處找你。”

聽他那無奈的口氣,鐵定是嫌棄我了吧?

不知不覺,我又給他增添了不少麻煩,這讓我很是氣餒。

“我知道了。”

我垂頭喪氣地說。

宋曦陽忽然伸過手來,溫柔地握著我的手。我的心髒怦怦直跳,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3

就在這時,蔣嘉逸忽然從工作室裏躥了出來。

我嚇了一跳,趕緊拉開了和宋曦陽的距離。

蔣嘉逸見到我和宋曦陽,先是一臉震驚,接著便一臉看好戲地指著宋曦陽:“哎喲,你回來了?聽說白穆雅死而複生了,你這家夥,應該高興壞了吧?”

蔣嘉逸或許是在為我抱不平,口氣裏充滿了揶揄。

我趕緊朝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故意去踩地雷,要不然宋曦陽生起氣來他隻能吃不了兜著走。

宋曦陽顯然懶得搭理蔣嘉逸的挑釁,眼睛看向蔣嘉逸的身後。

隻見程霄月急匆匆地跑了出來,看見站在門口的我們三人,她帶著羞紅的臉上浮現出驚訝。

“宋曦陽,你回來了!”她開心地跑上前,直接給了宋曦陽一個大大的擁抱,接著又放開宋曦陽,一臉狐疑地問道,“咦?你不是說你沒空回來給我慶生嗎?怎麽又趕回來了?好吧!我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我的!”剛剛跟蔣嘉逸告過白,轉眼之間又和宋曦陽如此親昵,我不禁同情地看了一眼被當成透明人晾在一旁的蔣嘉逸。

或許我眼裏的八卦意味太濃,蔣嘉逸不滿地低聲對我說:“喂,你剛剛都聽見了?你不要想太多!我對程霄月可沒有那個意思!”

聽到蔣嘉逸這麽說,我真是為他惋惜,於是恨鐵不成鋼地站在他身側,歎息道:“程霄月是個好姑娘,你應該好好珍惜她,笨蛋!”

蔣嘉逸一臉難以言說的表情,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憋住了,有些氣悶地看著我,索性不再說話。

氣氛充滿尷尬,程霄月挽著宋曦陽的手說:“好啦好啦,宋曦陽,隻有你沒喝酒,你送我們回家吧。”

宋曦陽點點頭,去開車來接我們。

車上,大家都沒什麽話說,東倒西歪地靠在椅背上。

我的頭也暈暈的,等我睡了一覺迷迷糊糊醒來,才發現車上隻剩我跟宋曦陽兩個人了。

“你爸剛才打了電話過來。”他麵無表情地提醒我。

“哦。”我正想掏出手機,忽覺不對勁,警覺地問,“你怎麽知道是我爸打的?”

他看上去無比淡定:“你的手機一直響,所以我就替你接了。”

“什麽?”我這下沒辦法淡定了,瞬間清醒,一股暴躁的情緒湧上來,“你跟我老爸說什麽了?沒說什麽不該說的吧?”

宋曦陽好笑地看著我:“難得看你這麽慌張,你不是一向不在乎你爸嗎?”

“回答我的問題。”我鼓著腮幫子,生氣地看著他。

“放心,沒說什麽,隻是友好地交流了一下而已。”他的嘴角浮現一絲笑意。

友好?交流?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宋曦陽,你要是亂說了什麽你就死定了!”我狠狠威脅他。

“是嗎?我倒是想知道,我會是個什麽樣的死法。”他完全不把我的威脅看在眼裏。

威脅不成,我極為挫敗,氣悶地窩在一邊不再言語。過了一會兒,我的心情還沒完全平複,他又說:“明天我要去機場接白穆雅,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

我實在是不想跟他說話,心裏一股無名火無處發泄。他和白穆雅在一起了,為什麽一定要扯上我?真是躲也躲不掉。

“我急著趕回來找你,把她一個人留在了北島。”

……

“她回來後,會在我家裏住上一段時間……”

……

大概這麽久以來我一直被宋曦陽牽著鼻子走,導致他以為我是個沒什麽脾氣的人,所以才這麽得寸進尺!我實在是忍無可忍,打斷他說:“宋曦陽,我沒有興趣知道這些!一點興趣也沒有!”

宋曦陽卻突然扔出一句話來:“你以前不是很愛打聽我和白穆雅的事嗎?”

……

我真是……懶得跟他說話!

“明天早上我來接你,然後一起去機場。”

我不懂他為什麽一再堅持,沒好氣地說:“明天早上我要去補習班,沒空。”

其實補習班的課程一周隻有兩次而已,這不過是我找的一個光明正大的借口。

“補習班?”宋曦陽問,“怎麽突然想著去補習班了?”

“我要練好英語。我老爸正在鼓動我去留學。”

原本我隻是想找個借口躲開他和白穆雅,宋曦陽卻說:“學英語為什麽要去補習班?去補習班多浪費錢和時間,我給你補就好了。”

我身子一抖,差一點沒坐穩。

“你……你英語也很好?”

“好像沒告訴過你,我大學去國外做過一段時間的交換生,工作以後也常去國外,英語就這麽成了必備技能。”聽他這麽一說,我腸子都悔青了,千不該萬不該挖了個坑讓自己跳。

“可是我已經交了錢了。”我小聲說。

“沒關係,明天缺一節課而已,我給你補上就好了。”

……

我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麽宋曦陽一定要我和他一起去機場,但是麵對他有些霸道的堅持,我又一次選擇了妥協。

那晚,我帶著疲憊的心情回到家,老爸還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一見到我便一屁股坐起來,往我身後瞧:“哎,那個叫宋曦陽的家夥呢?”

我無語,莫非我還敢把他帶回家裏來?

“當然是回去了。”我脫了鞋便衝進客廳,搶過老爸手裏的零食,開啟審問模式,“老實交代,你今天在電話裏跟他說什麽了?”

老爸眼睛往天上瞧了瞧,摸了摸微禿的頭頂:“沒說什麽,就閑聊了兩句。”

“閑聊?到底閑聊了什麽?”我見他一臉心虛的表情,逼問。

老爸好似破罐子破摔地說:“沒什麽,我就是把那臭小子狠狠罵了一頓!”

“你罵他什麽了?”我問。

“我說了,你保證不生氣?”老爸知曉我的脾性,首先建個保護罩,免得我生氣牽連他。

我微笑著點頭,盡量保持心平氣和。

“你發誓?”他還不放心。

“我發誓。”我說。

得到了我的再三保證,老爸才一口氣道:“我就跟他說‘你這個臭小子就是不知好歹,我女兒長得漂亮,又懂事又上進,你居然還要挑三揀四?’女兒啊,你別怪老爸,我也是為你出口氣,他居然敢讓你傷心,下次我見了他,非得當麵罵他一頓不可。”

聽完,我連扯著嘴皮笑都做不到。

“爹,你真是我親爹。”我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哭笑不得,“你就嫌我不夠慘,往死裏坑我吧。”

老爸摸著腦袋,傻兮兮地笑著:“我這一時情急,就沒管住自己的嘴巴。”

“托你的福啊,爹,希望他不要記恨我。”我撫著額頭,無奈地鑽進自己的臥室,一下子趴在了**。

當晚,因為這件事我一直沒睡好覺,輾轉反側到半夜。

一想著第二天還要與宋曦陽見麵,我就更覺得悲慘。宋曦陽指不定在心裏怎麽嫌棄我呢。

4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宋曦陽的電話吵醒。

我自然沒敢接,覺得沒臉,希望他大人有大量就此放我一馬。沒想到我不理他,他倒挺執著的,沒一會兒就發來了短信:你再不下來我就上去逮人了。

一想到老爸可能會和他發生“大戰”,我趕緊穿好衣服,隨便洗漱下就衝下了樓。小阿姨見我急匆匆的,在我身後納悶地喊:“你不吃早飯要去哪兒啊?”

我現在哪裏還有心情吃早飯?

“出去吃!”我丟下一句話就跑下了樓。

前後隻用了十分鍾,我就站在了宋曦陽的麵前。他看了看手表,滿意地點頭:“動作挺快,沒讓我等太久。”

我能不快嗎?再不快他就找上門了!

我嘿嘿一笑,隨著他坐上了車。

思慮良久,我還是率先開口為昨天老爸的魯莽鄭重道歉,畢竟宋曦陽這類人不能輕易得罪,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我暗地裏打了一個寒戰,臉上卻堆起了無比真誠的笑。

“對不起啊宋老師,我爸呢,好像對我們的事有所誤會,所以昨天他才會在電話裏說那些話。你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你放心,我已經幫你罵了他一頓,替你出氣了。”

我小心翼翼地賠著不是,以為他不會這麽輕易地消氣,他卻出奇地和顏悅色:“你不用道歉,我並沒放在心上。”

我不由得納悶,他怎麽一點也不生氣?

宋曦陽接著說:“你爸最後說,下次有空約我一起吃飯,到時候你要一起嗎?”

“啊?什麽?我爸……我爸說要約你吃飯?”因為太過震驚,以至於我說話差一點咬著自己的舌頭。這跟我爸的說法實在是大相徑庭!

他昨天信誓旦旦地說要找宋曦陽算賬,怎麽最後竟然變成了跟宋曦陽吃飯?此刻的我,腦海裏冒出了無數個問號。

“你不知道?”宋曦陽笑起來,故意說,“你爸沒告訴你嗎?因為我記得你爸是做建材生意的,所以我說最近有一個工程好像可以跟他合作,他就很有興趣地說要跟我見麵再談。”

……

我終於意識到,我豈止是被我老爸給坑了,這根本就是被他給賣了!說什麽為我抱不平,結果轉眼就被收買了!千算萬算我也沒算到,在這件事上我居然會被親爹給擺了一道。

“這樣啊,那實在是太好了。”雖然心裏火山噴發,但表麵上,我還得做出一副高興的樣子。

這戲劇的人生,怎的這般讓我哭笑不得?再看宋曦陽,他心情倒是很好,說白穆雅的航班延誤,便帶著我去了早茶餐廳。

我哪裏有胃口,白穆雅的事、老爸的事,都讓我想要抓狂。但是宋曦陽的胃口好得出奇,連吃了兩籠蝦餃,一點也不嫌膩。吃飽喝足,他才慢悠悠地拉著我去了機場。

“你一個人來接她不就好了,幹嗎一定要我來?”我實在是猜不透他的打算,下了車,便嘟囔著問他。

“一個人來機場多無聊,你來陪陪我怎麽了?”

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反倒讓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好吧,我認栽,誰讓他是宋曦陽。我跟著他到了接機口,無所事事地盯著旅客到達的大門,沒多久就看見白穆雅拖著行李箱,左右張望地走出來。

她的目光先是落到了宋曦陽的身上,開心地朝著我們的方向揮了揮手,但僅僅過了幾秒,我發現她愣了一下,一抹詫異浮現於眼底。

宋曦陽拽著我上前,從她手裏接過了行李箱。我和白穆雅相視一笑,接著就隻剩無比的尷尬。宋曦陽似乎沒有打算緩解這樣的狀況,對著我們微微示意,獨自走在了前麵。

我心裏仍舊納悶,宋曦陽到底怎麽想的,他和白穆雅兩個人不好好培養感情,把我這個電燈泡帶出來幹嗎?

到了停車場,宋曦陽去放行李,我主動打開車門坐在了後座。

畢竟在我眼裏,白穆雅現在才是不折不扣的“正宮娘娘”,我自然沒有資格跟她搶副駕駛的位子。一路無言,我假裝看窗外麵的風景,心裏卻是翻江倒海,把宋曦陽罵了好幾百遍。

就這麽默默地到了宋曦陽的家,我以為終於沒我的事了,正想找個借口離開,但話還沒出口,宋曦陽一停好車就用眼神示意我跟著他一起上樓。我搖頭拒絕,他不由分說地開了車門將我拽了下去。顧及有白穆雅在場,我趕緊跳下車,和宋曦陽保持一段距離站著。

宋曦陽回眸,眼神之凜冽讓我不寒而栗。

我隻能默默歎氣,跟在了他們身後。打開房門,宋曦陽便轉頭對白穆雅說:“我已經把房子收拾好了,你可以住我的臥室,也可以住客房,你自己選吧。”

我不由諷刺地想,真是大方呢,當初我可是睡沙發的。

白穆雅靦腆地笑:“我怎麽好意思占用你的臥室啊,我就住客房就行了。”

宋曦陽把行李放在客廳,回頭對白穆雅說:“沒有關係,最近我都不會在這裏住,反正都空著。最近公司忙,我打算住公司附近的宿舍。要用的東西我已經搬過去了,你把這裏當成你自己的家就行了。”

我愣了,原來宋曦陽沒打算跟白穆雅住在一起?

白穆雅也顯然沒想到,略感意外地眨了眨眼,但她並沒有強求,隻是了然一笑,說:“我知道了。”

然後,她就搬進了客房。

之後重新回到宋曦陽的車裏,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如果宋曦陽真的想和白穆雅複合,他為什麽不緊緊抓住這個機會呢?但他的心,一向讓人看不透,或許有著別的打算也說不定吧?

宋曦陽心似深海,並沒有對我透露出一丁點他的心跡,便把我送回了家,然後就急忙趕回了公司。他此前請了一個月的假,已經積壓了太多的事。看著他的車消失在轉角,我變得悵然。天空忽然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回到家,小阿姨不在,剩下保姆陪著弟弟在客廳裏玩新買的火車玩具。保姆見到我,透著小心地問我:“大小姐,你能幫著照看一下你弟弟嗎?我去附近的超市買點兒東西。”

我點頭同意,保姆便鬆了一口氣,拿了錢包匆匆離去。

5

看著保姆的表情,我納悶,難道我平常看起來真的有這麽可怕嗎?

我搖了搖頭,走到小家夥麵前。他仰頭看了我一眼,拿著火車玩具對我笑著晃了晃,然後口齒不清地喊:“姐……姐姐……”

這是小家夥第一次喊我姐姐,我微微驚詫之餘,內心竟然有意料之外的喜悅。

我不由得笑著摸了摸他的臉頰,說:“你倒是討喜。”

似乎聽出了我在誇他,小家夥透亮的雙眼笑成了一對月牙兒。我心情大好,把他抱在懷裏逗他,心情變得輕鬆了起來。

從那次以後,宋曦陽一直沒有跟我聯係,也不知他的心情如何。

無聊之餘,我隻好一邊上著英語補習班一邊去蔣嘉逸的攝影工作室打發時間。

林淺秋最近也顯得有些反常,時常坐在沙發上對著手機發呆,就連一向遲鈍的蔣嘉逸也瞧出了她的不對勁,讓我偷偷打聽一下到底出了什麽事。於是當林淺秋又一次對著手機唉聲歎氣的時候,我徑直把她的手機奪了過來,仔細研究一番說:“你這手機沒問題啊,你老是對著它歎氣做什麽?”

林淺秋悶悶不樂地說:“不是因為手機的問題。”她把手機拿了回去,撐著下巴喃喃道,“我在等一個人的電話,可是等了兩天也沒任何音信。”

“誰啊,男的?”我湊上去小聲問。

林淺秋看了看我:“說了你也不認識。”

“你說了我不就認識了嘛。”

林淺秋猶豫了一下,小聲囑咐我說:“這事兒你暫時別告訴任何人,這是女孩子之間的小秘密。”

大概女生在談彼此的秘密之前都會強調一下這項協議,我自然保證:“放心,我絕對不會說。”聽到我的保證,林淺秋這才說起了她最近的遭遇。

原來,半個月前的一場雨讓她困在書店沒辦法回家,有一個男生好心把傘借給了她,一來二去,她漸漸地就喜歡上了那個男生,我們姑且稱他為雨傘男。

“但是,雨傘男對我好像沒那種意思。”她苦悶地歎了一口氣。

“你問過他了?不然,你怎麽知道他對你沒意思。”

“女人的直覺。”林淺秋平時說話都透出一股成熟感,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感情經驗頗豐,殊不知這個雨傘男是她的初戀。

“直覺又不一定準。”我鼓勵她說,“你別想多了,遇到喜歡的人一定要爭取。”

林淺秋說:“如果那個人喜歡你的話,會整日整夜都不跟你聯係嗎?沒有一個電話,也沒有一條短信……”

“這……”仔細想起來,宋曦陽不也這樣嗎?如果林淺秋說的是真的,那麽宋曦陽對我是不是也完全沒那種意思?

想到這兒,我也不免唉聲歎氣。

這一幕正好被下樓的蔣嘉逸撞見,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淺秋,問:“你們倆到底怎麽了?被人拋棄了?”

“蔣嘉逸,你就不能說句好聽的?”

本來心情就鬱悶,蔣嘉逸的話無疑是火上澆油,我頓時不悅起來。

“要不然,你們兩個像是棄婦似的坐在這裏幹嗎?”

“算了,你們聊吧,我先回家了。”蔣嘉逸的話顯然踩到了林淺秋的痛處,她頹然地起身,拿著背包默默無語地出了門。

蔣嘉逸不明所以,回頭一臉無辜地問我:“哎,她今天是怎麽了?我說錯什麽了?我不過是開個玩笑。”

我真想一巴掌呼在他臉上。對女孩如此口無遮攔,難怪單身到現在!蔣嘉逸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轉而又問我:“對了,最近宋曦陽和白穆雅怎麽樣了,他們和好了沒?應該和好了吧?”

“我不知道,你自己去問宋曦陽,問我做什麽!”

“你不是宋曦陽的貼身小跟班嗎?我不問你問誰?”蔣嘉逸這個王八蛋非要踩我雷池!

“蔣嘉逸,渾蛋!你今天是不是沒睡好?”我舉起了拳頭,瞪著他,“你要是再在我麵前提那兩個人的事,我今天打得你出不了這門,你信不信?”

蔣嘉逸見我生氣了,趕緊捂住嘴巴。

我鬱悶地別過頭不去理會他。

過了一會兒,他又討好地說:“楹楹啊,別生氣了,別生氣了,我請你看電影,去不去?”

“不去!”我冷冷地說。

蔣嘉逸撫著額頭,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完了完了,一下子得罪了兩個女人。”

是的,他萬萬不該得罪女人,而且還同時得罪了兩個。

接下來的好幾天,我跟林淺秋都沒有理會蔣嘉逸,因此蔣嘉逸說,咱們兩個小嘍囉眼裏完全沒有他這個大老板。

是的,我們眼裏就是沒有。無可奈何的蔣嘉逸實在拗不過我們,隻好繳械投降:“兩位姑奶奶,當我錯了。不,就是我錯了。想吃什麽?我請你們!”整理雜物的我和修圖的林淺秋對視一眼,心有默契地奸笑起來。那天,身為資深吃貨的我與林淺秋,在南城最大的美食城裏將蔣嘉逸“宰”得欲哭無淚。他一邊抹淚一邊掏空身上所有的兜,可憐兮兮地問:“不生氣了吧,姑奶奶們?”

“看心情吧。”林淺秋用牙簽剔著牙齒,說。

蔣嘉逸轉而看向我,我捂著臉,假裝沒看見他那可憐的小眼神。

林淺秋忽然想起了什麽,扭頭對我說:“楹楹,咱們去泡溫泉吧。你看要開學了不是,咱們得好好活絡筋骨,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啊。”

“說得沒錯。”我鄭重地點頭,於是我倆一齊看向蔣嘉逸。

蔣嘉逸無辜的臉上升騰起一股苦悶,可是沒辦法,他隻能跟在我們身後掏腰包。

一番下來,我與林淺秋倒是舒坦了,蔣嘉逸都快患上抑鬱症了。他大抵這一輩子都不願去得罪女人了。

深夜,我們各自分別,我回了自己的家。

那天天氣晴朗,晚間卻大風猖獗,似是有不好的事情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