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堂 司馬遷寫曆史轉折的三大戰役

第五堂課,評說司馬遷寫曆史轉折的三大戰役,上接第四堂《司馬遷寫曆史事變》,都講的是國家特大事件,這一堂講軍隊與戰爭。一個國家的建立,國家的守成,國家的發展,離不開軍隊建設和戰爭的把控。戰爭是古今中外任何一個國家、民族都必須經曆的特別重大事件,有國有家者不可不重視,不可不研究。隻有準備好戰爭,敢於打仗,才能製止戰爭,才能不打仗,這就叫以戰止戰。害怕戰爭,戰爭必然找上門,躲避戰爭躲不掉,隻能招來戰爭。因為戰爭,是政治的最高形式。特別是曆史轉折中的大戰役是戰爭中的一種形式,它是發生在特定曆史時期最激烈的政治鬥爭。國家是政治鬥爭的平台。從戰爭的視角,國家的建立與發展曆史,就是一部戰爭史。黃帝草創國家,靠戰爭起家。國家的發展、壯大,依靠戰爭護航。《史記》所寫十二本紀,三千年的王朝更替,無論是夏、商、周三代因積德累善而得天下,還是秦漢大一統以力取天下,均以戰爭為先導。尤其是曆史的大變局,大戰役必將伴隨曆史轉折而發生,也可以說大戰役催生曆史轉折。戰國後期的長平之戰、秦漢之際的楚漢相爭、西漢盛世的漢匈大決戰,是司馬遷所寫古代三千年曆史長河中催生曆史轉折的三大戰役,精彩淋漓。三大戰役為何發生?司馬遷怎樣寫三大戰役?三大戰役積澱的曆史思考有何現實意義?這些問題發人深思,值得研討。

今天,人類麵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和平機遇與戰爭風險並存,我們更要洞察曆史上的曆史轉折中的大戰役,了解其規律,加強戰爭準備,或許能避免戰爭。本堂課提出研討,以供拋磚引玉。

一、戰國後期的長平之戰

戰國後期發生在公元前260年的秦趙長平之戰,是秦趙兩國拚盡全力的大戰役,秦勝趙敗,趙卒被斬殺活埋達四十五萬人,趙國元氣大傷,從此衰敗。自此,東方六國再沒有一國有能力單獨對抗秦國,秦並六國的形勢不可逆轉。從而,長平之戰成了曆史轉折的大戰役。表麵看,這場大戰役是秦趙兩國大決戰,其實質是戰國時代合縱與連橫兩大戰略的大決戰,卷入戰爭的共有五國,韓與趙是盟國,楚、魏救趙,也就是秦國為一方,韓、趙、楚、魏為一方,是連橫與合縱的對決,曆程整八年,跨九年,長平之戰隻是決戰的高峰。此役起於公元前264年白起攻韓,止於公元前257年秦兵解圍邯鄲,前後曆時八年。秦兵退出戰役在公元前256年初,所以說跨九年。

(一)長平之戰的背景

長平之戰是千年曆史大變局曆史轉折的關鍵之戰。千年大變局,就是秦漢大一統政治將取代夏商周三代以來的分封、建藩列國並立的舊製度。秦國統一六國,連橫代表新生的大一統政治,趙國救韓,以合縱對抗連橫,代表列國分治,是延續夏商周三代的分封建藩舊製。秦國自秦孝公任用商鞅變法以來,強勢崛起,稱雄天下,誌在一統六國。蘇秦為六國的生存謀長遠提出合縱抗秦的策略,公元前334年說燕,拜六國相印;張儀為秦國謀統一提出連橫瓦解合縱的策略,公元前328年相秦。[1]合縱與連橫的博弈,到長平之戰的公元前260年,已持續了半個多世紀,連橫逐漸占上風。連橫策略是軍事、外交兩手並用,用當下的語言就是胡蘿卜加大棒。合縱策略必須有一個挑頭的國家,連橫的大棒就打這個出頭鳥。公元前278年,秦白起攻破楚都郢都,迫使楚國東遷到陳,奪取了楚國大片地方。公元前274年,秦攻魏都大梁,斬殺魏兵四萬;公元前273年,秦將白起打敗趙魏聯軍,殺魏卒十三萬,俘獲趙兵二萬,全部沉入黃河。楚魏遭受深重打擊,已無單獨抵抗秦國的實力。然後,秦國迫使被打擊的國家與秦訂立雙邊和約,退還一些侵占的土地,這就是胡蘿卜。燕、齊兩國,一個在北,一個在東,遠離秦國,秦施連橫手段,迫使兩國中立。東方韓趙兩國唇齒相依,又有深厚的世代情誼,韓厥救趙孤,兩國王室世代聯姻,加強情誼,韓國小弱又緊鄰秦國,韓國能長期對抗秦國,靠的就是趙國為後盾。趙國自武靈王胡服騎射強大以後,在戰國中後期是六國的中流砥柱,具有單獨抗擊秦國的實力。公元前270年秦將胡陽攻韓閼與,趙救韓,大敗秦軍。秦國經過六年的蓄力,在公元前264年派出白起攻韓,目的是腰斬韓國,奪取韓國黃河北的上黨地區,打開進攻趙國的通道。秦軍攻韓的前一年,公元前265年,趁趙孝成王新立,秦軍攻趙,奪取三城,警告趙國不要救韓。公元前264年,秦將白起攻韓,奪取韓國陘邑(在今山西曲沃境)五城,殺韓卒五萬,秦軍在汾水旁築汾城,建立大本營,決心長期攻韓。公元前263年,另一支秦軍奪取了韓國的南陽(今河南濟源)。公元前262年,秦軍又取韓十城,攻下野王(今河南沁陽),切斷了太行道。韓國與秦苦戰三年,趙畏秦未出兵救韓。韓力不支,割上黨郡十七城與秦臣服。上黨郡守馮亭不降秦而投趙,其目的是引趙為援,韓趙共同抗秦。

趙王麵對韓國上黨郡守馮亭的歸附,是接受還是不接受,趙王室貴戚有兩派意見。平陽君趙豹,反對受地,秦攻韓三年,眼看口中食為趙所取,當然不答應,秦趙之間一定要發生大戰役。趙豹說:“無故貪利是大禍。”趙國相平原君認為:“出動百萬大軍,經年累月攻不下一座城,如今一下能得十七座城,這是大利,機不可失。”趙王說:“得十七座城,增強趙國力量,不惜與秦一戰。”(《趙世家》)

趙王接受上黨之地,是必然的形勢,有三個原因:其一,從地理態勢增強邯鄲西部的防務,上黨入秦,邯鄲門戶洞開。此所謂唇亡齒寒,趙不可不保。其二,秦兵東進,意在並吞各國,東方各國都清楚。坐等秦國各個擊破,不如聯合一拚,但誰也不想出頭,遭秦進攻,隻好無奈觀望。如今秦兵到了家門口,韓國又入地,又助力,入地增趙形勝,於是不惜一戰受韓地。其三,趙有與秦一戰的實力,八年前的閼與之戰,趙救韓,大敗秦軍。有以上三個理由,平原君主張接納馮亭是正確的決策。但司馬遷批評平原君“利令智昏”,是警告人們,不要無故受益,天上不會掉餡餅。趙王、平原君既受地於韓,卻又沒有下定決心與秦一拚到底的思想準備,心存僥幸,這是失敗的一個重要原因。司馬遷的批評也是正確的。

(二)長平之戰的曆程

公元前262年,趙王受地後,韓秦雙方都積極地做大戰的準備,都做了全國總動員。趙國動員在第一線的軍隊達四十五萬,又在上黨地區北沿修建百裏石長城的防線。秦國動員更徹底,年十五歲的男子都動員。原來是二十三歲為戍卒,一下子降低八歲。秦國男子,掃境以赴前線,造成優勢殲滅趙軍,總兵力應多於趙軍,第一線的兵力至少在五十萬以上。秦國後勤,關中運糧,把灌農田的水調入渠道運軍糧。決戰時刻,秦昭王從首都鹹陽趕到前線坐鎮河內,鼓舞士氣。對參戰的家庭賜民爵一級。

公元前261年,戰場沉寂一年多,雙方展開了外交戰與間諜戰。趙國副相虞卿建言趙王,與秦國斷交,專注與楚、魏、齊聯合,尤其是爭取齊國的援助,把趙王準備獻給秦國的六座城邑獻給齊國。趙王不聽,派重臣入秦和談,還要獻地與秦王,秦王高調宣揚秦趙和談,以最高的禮節迎接趙使,用以迷惑楚、魏、齊各國,讓他們都不敢救援趙國,秦國達到了孤立趙國的目的。趙國外交戰失敗。秦國又施反間計,在公元前260年的決戰高峰時,趙王臨陣易將,用紙上談兵的趙括取代廉頗,犯兵家大忌,趙王中了秦人的反間計,又失一著。

公元前260年四月,秦趙兩軍主力對峙長平(今山西高平西北)。秦軍前線統帥王齕,趙軍統帥廉頗,從四月到六月兩軍展開陣地戰,秦強趙弱,趙軍連折數陣,損失了幾位尉官,丟了幾個陣地。廉頗改變策略,避其鋒芒,堅壁不出,秦軍挑戰,趙軍巋然不動,秦軍無可奈何。此時秦軍反間計得逞,七月趙王任命趙括代廉頗,秦軍白起秘密趕赴前線任統帥,對外仍稱王齕為統帥,麻痹趙括。趙王換將,意味著改變廉頗堅壁挫敵的戰略,而是攻堅退敵,也就是以短擊長。秦軍善於野戰。藺相如看到這一點,他上書趙王說:“王以名使括,若膠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讀其父傳,不知合變也。”(《廉頗藺相如列傳》)趙王不聽。這時趙括母親也出來上奏說,趙括從小讀兵書,喜歡誇誇其談,趙括的父親就說:“我這兒子隻會紙上談兵,根本不會打仗,他若為將,兵敗國亡的禍事就要發生。”趙王仍然不聽。

趙括至軍,果然全線出擊,中了白起誘敵深入之計,等到趙軍進入秦軍的口袋後,秦軍事先埋伏的兩萬五千騎兵從兩側同時衝擊,把趙軍切斷一分為二,團團包圍趙軍。從七月到九月,趙軍斷糧四十六日,戰馬吃光了,就把生病瘦弱的軍人殺來吃。趙軍山窮水盡,趙括分全軍為四隊輪番衝擊秦軍突圍,趙括衝鋒在前,不幸戰死。趙軍主將戰死,軍無鬥誌,全軍投降。

秦將白起活埋了全部趙軍,前後斬殺與活埋趙軍四十五萬。隻選了二百四十個青年士兵回國報信,趙國全國震動。秦軍五十餘萬也戰死了二十餘萬,幾近一半。雙方總計死亡七十餘萬,在中國戰爭史上駭人聽聞。由此可見,兩國生死存亡決戰之殘酷。

公元前260年九月長平之戰主力決戰剛結束,白起立即兵分三路擴大戰果。白起率主力奪取上黨全境,司馬梗率軍北定太原,王齕攻韓皮牢(在今山西省河津縣境)。經過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三個月的激戰,秦軍全部拿下這些地區,相當於當今山西省全境,趙、韓喪失大片國土。白起正要合軍進攻邯鄲一舉滅趙,突然被命令退軍回國。原來長平戰敗,韓國震恐,連忙請出蘇代帶了重金到秦國遊說範雎,避免白起滅趙,功大居範雎之右,以秦軍困乏兵需休整為由,說秦昭王召回白起,換將攻趙。公元前259年九月,秦軍主帥王陵大舉攻趙圍邯鄲。趙經過九個月的休整,加固邯鄲,秦軍經過四個月苦戰,兵敗邯鄲城下,喪師五校。秦昭王強令白起出征,白起認為此時趙不可破,稱病不出,被罷為士伍。

秦將王陵無功,換將王齕,兵圍邯鄲三年不拔。公元前257年楚魏來救,三國之軍大敗秦軍,秦將鄭安平率部兩萬降趙。白起被賜死,範雎因所薦鄭安平降趙受牽累,也失去了權勢,不久被蔡澤所取代。秦國所侵地被趙韓重新奪回,還損失了良將白起和名相範雎。秦國是贏了還是輸了呢?下文評說。

(三)如何評價長平之戰

從戰爭進程來看,長平之戰並不是秦趙兩國事先謀劃的一場大戰,而是秦國統一戰爭必然要發生的一場大決戰,是形勢的發展使然。公元前264年秦攻韓陘城,拔五城,斬首五萬,是秦韓兩國的一場大戰。公元前262年白起斷韓太行道。公元前261年又攻野王,上黨危急。韓上黨太守馮亭對官民說:“上黨與韓國都城的聯係已經斷絕,韓國保不住上黨了。秦兵天天進逼,韓國無力反擊,我們不如投降趙國。趙國如果接納了上黨,秦國必然大怒,一定攻趙。趙國遭到攻擊,一定親近韓國,韓趙聯合為一,那就可以抵擋秦國了。”(《趙世家》)趙國接受了上黨,局勢果然按照馮亭的預想發展,秦、韓之戰演變成了韓趙聯合抗秦的大戰。秦國不惜傾全國之兵,連續三年攻韓,其戰略目標是一定要拿下上黨,上黨入秦,不僅韓國遭到極大的削弱,而且趙國的門戶洞開,邯鄲就暴露在秦軍的視野之下。趙國接納上黨,也是為邯鄲的安全保有一道屏障。趙王與平原君,當然知道馮亭的打算,也明白接納上黨必然受禍。如果不願坐以待斃,眼看被秦國各個擊破,趙國必須冒險一戰,這樣既得上黨,又得到韓國的同盟。趙國不接納上黨,可以免去長平之禍,得到眼前安寧,但秦國緩過勁來,下一個目標必然是攻打趙國。形勢逼使韓趙聯合,長平之戰勢不可免。秦攻韓之戰,與秦圍邯鄲之戰,都可視為長平之戰的組成部分,前後八年,相當於中國的八年全麵抗日。一場持續八年的大戰,絕不是偶然的。在這一背景上評價長平之戰,有如下幾個意義:

其一,長平之戰是秦國統一戰爭中劃時代的一場大戰役,它既是秦趙之間的一場主力決戰,也是秦國與東方諸侯各國之間的一場主力大決戰。東方諸侯韓、趙、魏、楚四國參戰,秦國為一方,五國決戰,曆經八年。戰役上,東方諸侯列國最終勝利,趕走了秦兵,韓國也收回了上黨;戰略上,秦國大勝,韓、趙被徹底削弱,趙國損失巨大,從此韓、趙兩國一蹶不振。

其二,長平之戰,趙國傾全力而失敗,說明東方列國單獨一國不能抗秦。邯鄲之戰的勝利,說明秦國不能戰勝東方列國的合縱。這場大戰生動地證明:合縱存,則東方列國存;合縱亡,東方列國亡。秦要統一,必須打破合縱,各個擊破才可能統一。蘇秦合縱,張儀連橫在長平之戰半個世紀之前,秦國力量還不十分強大,東方列國單個可以對陣秦國,所以合縱不堅,被秦國連橫打破。長平之戰形勢明朗,秦國野心暴露無遺,單個國家又無力對抗秦國,因此長平之戰後,東方列國沒有形式上的合縱,而互相依存的實際合縱更加堅定。公元前247年和公元前232年,魏、楚、燕、韓、趙五國兩次聯合打敗秦兵就是證明。齊國徹底守中立。秦始皇親政後,采納尉繚的建議,用重金,用間諜戰破壞合縱,還假東方列國昏庸國君之手自毀長城,屠殺良將。因此秦始皇隻用十年工夫就滅了六國,統一天下。長平之戰為雙方提供了經驗,最終秦國取得了勝利。

其三,長平之戰從秦伐韓起始,其後趙國卷入,再後楚、魏卷入,愈來愈失控,沒完沒了拖了八年,因此絕不是“利令智昏”四個字就可以了結的。趙國接收上黨也隻是一個導火索,秦、趙決戰,秦與東方諸侯的大決戰遲早要發生。公元前270年的閼與之戰,也是趙救韓。秦欲吞上黨,打開攻趙的門戶,早就虎視眈眈。趙王救韓,保守門戶,並上黨,無疑是正確的。但“利令智昏”的批評,也有道理,趙國不納上黨,可以暫時免禍。從這一角度,不要貪無妄之財,也有警示意義。

其四,戰爭最終是國力、軍力、財力、政治力的綜合較量。當時三晉韓趙魏三國土地近一半已喪失給秦國,三國的地盤加起來也隻有秦國的一半,三國力量的總和也隻能與秦國打個平手。秦國動員十五歲以上男子出征,可以說掃境以戰,才勉強贏得勝利。長平之戰,如果齊國加盟,用糧食支援趙兵,秦軍就要失敗。趙國救韓,秦國使者四出,警告列國不要參戰,而趙國是在長平戰敗後才緊急求救。趙國長平之戰,來得突然,準備不足,不但軍力失敗,也是外交失敗,落後了秦國一步,付出了沉重代價。

其五,秦國的野蠻戰法,殺降,報複平民,也增加了統一進程的難度。東方之民,不願為秦民。上黨地區民眾自救,秦國在長平之戰後又經過了十年,直到公元前247年才徹底平定上黨的反抗,再次從韓國手中奪回,就是生動的明證。公元前227年,秦始皇破趙邯鄲,趙公子嘉在代地一彈丸之地抗秦,經過了五年,到公元前222年最終才滅亡,也是生動的明證。但秦軍徹底消滅對方有生力量,在軍事角逐上也有一定意義。

長平之戰產生了許多故事,留下許多成語,如:利令智昏、紙上談兵、竊符救趙、脫穎而出、一言九鼎等,為後世人們留下深深的啟迪。

二、秦漢之際的楚漢相爭

秦朝滅亡後,劉邦與項羽兩人爭奪天下,司馬遷稱其為平亂誅暴的統一戰爭,史稱楚漢相爭。楚強漢弱,項羽憑的是力,善於征戰,劉邦憑的是智,用謀略取勝。

公元前207年十二月,劉邦與項羽在鴻門會盟,史稱鴻門宴,表麵上是劉項和解,實質是劉項矛盾公開化的一次外交調解,拉開了楚漢相爭的序幕。由於楚強漢弱,劉邦要取勝項羽,必須用智,而劉邦手下恰恰有一大幫謀士,張良、陳平、酈食其、隨何都是奇士。韓信不但善用兵,而且善用計,戰略決策不在張良、陳平之下。項羽手下也有一個奇士範增,由於項羽“奮其私智”,“謂霸王之業,欲以力征經營天下”,所以有一範增而不能用。楚漢相爭成了智與力的決鬥,楚亡漢興也成了曆史上謀取天下的經典戰例。雙方謀略,是本題評說的主線;戰爭過程和結局隻作略說。

(一)漢王劉邦的滅楚戰略

漢王劉邦的滅楚大計,由兩場軍事會議,兩次對話提出,分述於次。

1.對策漢中,劉邦東出

漢元年(前206)五月,漢王在南鄭的練兵場上築壇舉行了隆重的拜將禮。這是漢王進入漢中興辦的第一件大事。拜將大禮成了激勵士氣的一項盛典。漢王部屬,日夜思歸。漢王舉行拜將大禮,表示整軍講武,是東出的前奏,全軍有了盼頭,人人歡欣鼓舞。蕭何做了認真的準備。午時正刻,漢王登上祭壇,由蕭何主司儀。先由漢王祭拜天地,再祭拜祖宗,接著舉行拜將大禮。全軍注視接印大將何許人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來接印大將竟是新來的治粟都尉韓信,全軍皆驚。中國曆史上一顆傑出的將星,就這樣在漢王建築的拜將壇上冉冉升起。開漢家四百年基業的軍事家韓信,此刻正式登上了安邦定國的政治曆史舞台。

拜將禮畢,漢王推韓信坐上座。漢王向韓信谘問天下大計,韓信有條不紊,一吐胸中韜略,提出了楚漢相爭的綱領。韓信對策考慮周全。孟子有言:“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孟子分析曆史變局三要素,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之中人和最重要,因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戰必勝矣”(《孟子·公孫醜下》)。楚漢相爭,論天時,由於項羽背義帝之約,分宰天下不平,諸侯叛之,借眾力以鬥項羽,項羽雖強,獨木難支,趁亂東出,此其時也。論地利,項羽不居關中形勝,又封秦民所怨三秦王,隻要漢王東出,“三秦可傳檄而定”,豈非天意以三秦資漢王者乎?論人和,漢王更勝項王一籌。“項王所過無不殘滅者,天下多怨,百姓不親附”;而漢王“秦民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這是說,百姓親附漢王,漢王東出,“以義兵從思東歸之士,何所不散!”漢王部屬是山東人,高舉義旗,打回老家,全軍擁護,所向無敵,戰士親附漢王。項羽雖仁愛,“言語嘔嘔”,婆婆媽媽,婦人之仁,隻能博得那些好麵子多禮儀的書呆子們擁護;而漢王慢易,說話粗魯,但胸懷大度,有功重獎,“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那些攻城奪地的勇士們都歸到漢王旗下,這是說將相人才親附漢王。單打力鬥,逞匹夫之勇,漢王不如項王,而縱觀天下大勢,天時、地利、人和,漢王遠勝項王,楚漢相爭,必然是劉勝項敗,韓信分析得清楚明白。如何東出,有步驟,有方略。這第一步就是不失時機,還定三秦;長遠方略,則是收民心,智勝項王。

韓信說完,漢王心悅誠服,非常高興,“自以為得信晚”。於是漢王全麵采納韓信計謀,部署諸將日夜操練,做好戰備,聽從韓信調遣。

韓信五月拜將,八月就兵出秦川。“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取得突擊效果,一舉拿下陳倉,獲得大量軍實。韓信初戰得手,乘勝擴大戰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電般推進,分兵四出攻擊三秦王。僅用一個月時間,韓信就打通了八百裏秦川。漢元年八月,雍王章邯被圍困於廢丘,塞王司馬欣、翟王董翳望風而降。章邯弟章平與原秦將趙賁等退守隴西、北地,負隅頑抗,為章邯外援,等待項羽馳援。

漢將韓信充分利用秦民擁戴漢王的政治優勢,趁項羽伐齊無暇西顧這一戰機,大膽地置關中殘敵於不顧,與漢王親率主力,於漢二年十月東出函穀關,十月駐兵於陝縣(在今河南三門峽市西)。此時,張良及趙王張耳前來歸漢。

漢二年(前205)十月,項羽舉大兵東擊齊,欲先安定後方,再率兵西向。韓信東向出關至陝,則是盡力向中原推進,確保關中,擴大領地。這是一著妙棋,在政治和軍事上至少有三方麵的收獲。第一,阻斷章邯與項羽的交通,漢軍在關中對章邯形成關門打狗之勢,章邯隻能坐以待斃。第二,漢王大張聲勢,與諸侯交通,安撫關外父老。第三,韓信出關,趁新韓王鄭昌立足未穩,奪取韓地。

十一月,河南王申陽降,漢立河南郡。韓信擊破韓王鄭昌,漢更立韓太尉韓信為韓王,為漢南翼屏障。至是,漢王帳下兩韓信。一是大將淮陰人韓信,一是韓王韓太尉韓信。

劉邦的這一著棋影響極大,漢軍成了正義之師。強大的政治攻勢,迎得了諸侯歸心,他們紛紛派兵討伐項羽,到了漢二年春正月,劉邦東出三個月後會合五諸侯之兵達五十六萬之眾,這時連項羽的心腹大將九江王黥布也不服從項羽的調遣,坐山觀虎鬥。韓信率領的漢軍隻有三萬人,自漢元年八月出兵,到漢二年四月兵進彭城,在短短八個月的時間,由西向東橫掃了大半個中國,從還定三秦到攻略韓地,一路高奏凱歌,直搗楚都彭城,端了項羽的老窩,兵眾從三萬發展到五十六萬,幾乎擴大了二十倍。如此大軍,韓信運籌調度,有條不紊,他自稱領兵“多多益善”,初露頭角。蕭何稱讚韓信是“國士無雙”。

2.下邑畫策,峰回路轉

漢二年(前205)四月,漢軍攻占彭城,項羽陷入齊地,漢軍若乘勝追擊,聯合齊軍在山東圍殲項羽,楚漢戰爭可提前三年結束。由於漢兵一路順風,沒有遮攔地進入了彭城,漢王誌驕意得,以為天下已定,收取楚宮室美人寶藏,日置酒高會,喪失了一舉滅楚的最佳時機。

項羽聞聽都城已破,趕忙從齊地回救。項羽精選三萬騎兵,日夜兼程,繞在彭城之西,從蕭縣發起進攻,在黎明夜幕下由西向東向彭城推進。劉邦占領彭城以後,把大軍布防在彭城以東、以南,阻擋項羽回救,防堵黥布北上。令漢軍意想不到的是,項羽用輕騎兵從西邊的空虛之處殺來。在彭城東麵和南麵用重兵布防的漢兵未見楚軍一兵一卒,而後方陣地已亂了套,在混亂中,漢兵不知楚軍虛實,一場混戰,漢兵自相殘殺,十幾萬人被推壓在睢水中,睢水為之不流。漢兵潰散,劉邦突圍時,正值大風沙,迎麵不見人,劉邦才得以逃脫。項羽用三萬精兵,打敗劉邦的五十六萬大軍,獲得了彭城大捷。這一以少勝多的戰例是範增的傑作。它把項羽的軍事生涯推向了頂峰。

由於楚軍大獲全勝,諸侯倒向楚,齊、趙與楚連和,魏豹反叛漢王,彭越喪失城邑,漢王處於孤立境地,項王恢複了盛強。

楚軍彭城大捷,項羽進入彭城收拾殘局,他沒有親自乘勝追殲劉邦,讓劉邦脫逃,這是項羽的失策。也就是說,彭城大戰之前與之後,劉項兩人各喪失了一次追擊窮寇而獲全勝的時機。在天時的利用上,劉項兩人打了個平手。

漢軍彭城潰敗,引起了漢王與策士張良的深思,意識到楚漢相爭將是一場持久的較量,如何奪取勝利,需要認真總結失敗原因,分析整個戰局形勢,籌劃全盤戰略方案,要一步一步周密地規劃作戰,再不能犯驕傲、被動作戰的錯誤。

劉邦退逃到下邑(秦縣名,在今安徽碭山),召開了緊急的軍事會議。這裏是漢王反秦時的基地,群眾基礎好。呂後兄呂澤在漢王東進時起兵於下邑,下邑兵人數不多,卻都是可靠的家鄉子弟兵。漢王與張良等在西逃中前往下邑,靠攏呂澤,收聚散卒,獲得了喘息的機會。漢王剛剛擺脫了險境,來不及休息,就急切地問計於張良,張良於是規劃了楚漢持久的戰爭方略,這就是“下邑畫策”。張良說:“九江王黥布,楚梟將,與項王有郤;彭越與齊王田榮反梁地,此二人可急使。而漢王之將獨韓信可屬大事,當一麵。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則楚可破也。”(《留侯世家》)

這就是張良下邑畫策的總體方略,其核心是調動韓信、彭越、黥布三方力量與漢王自率的漢兵四方配合作戰,打一場持久戰來蠶食項羽,並最終消滅項羽。這一戰略包括了對敵、我、友三方的曆史與現實格局的分析,還運用了間敵與統戰的策略,有四大戰略要點和三個實施步驟,試分析如下。

先說四大戰略要點。

(1)瓦解項氏集團,建立漢兵南翼戰線。項羽伐齊,九江王黥布稱病不出,彭城大戰,決定項王生死命運,黥布坐山觀虎鬥,張良從中看出了黥布與項王已產生了裂痕。黥布是項王手下第一梟將,如果黥布反楚歸漢,不僅削弱了項氏集團,而且在政治上、心理上對項王將是沉重打擊。黥布所處地理位置,是楚國的大後方,又是漢兵的南翼。隻要黥布按兵不出,項王就要分力,尤其是當前漢兵潰敗,隻要黥布拖住項王幾個月時間,漢王就可重組力量,這是至關重要的一著,是成敗的關鍵。漢王稱是。他立即考慮派出最能幹的使者去完成重任。漢王退逃至虞城(在下邑西,今河南虞城北),對謁者隨何說:“公能說九江王布使舉兵畔楚,項王必留擊之。得留數月,吾取天下必矣。”(《漢書·高帝紀上》)隨何往說黥布,黥布果然叛楚。

(2)爭取中間力量,亂楚後方。彭越是朝秦暮楚的中間力量,是漢軍滅楚建立統一戰線的首選人物。第一,彭越可獨當一麵,是一員勇將;第二,彭越恨項羽最深,項羽不僅沒有分封彭越,反而奪取他的梁地;第三,彭越的基礎在梁地,這是項羽的心髒地區,彭越反楚如同一把尖刀插在楚軍的心髒上,亂其後方,斷其糧道,破壞楚軍的供應,項羽就不能深入,而且腹背受敵。成皋對峙,項羽疲於奔命,顧了前方顧不了後方。

(3)放手韓信,開辟北翼第二戰場。韓信有獨當一麵之才,放手讓其發揮才能建立奇功。韓信如果待在漢王手下做參謀,無法盡其才能,還要重蹈彭城之敗,甚而背漢也未可知。韓信在漢中對策中對劉邦說:“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韓信要功名,後來他的悲劇就因於此。漢王正當用人之際,不能不放手使用韓信,充分調動他的積極性。若不放手韓信去開辟北方戰場,完成對項羽的戰略包圍,隻在正麵與項羽作戰,楚漢兩軍勢必隻能硬拚,楚強漢弱,對漢不利。張良反問漢王:“你不是要分封土地與功臣嗎?那就分封給韓信、彭越、黥布三人好了,那麽楚國是一定可以打破的。”韓信能為漢王打下半壁江山,多虧了張良的力諫與下邑畫策方略。

(4)漢王正麵拒敵,牽製項王。張良在回答中沒有談到漢王,因為韓信、彭越、黥布三人都能獨當一麵,正麵拒敵者當然是漢王。漢王扼守滎陽、成皋,正麵吸引項王,守險不戰,消耗楚軍,以待側翼發展,積小勝為大勝,轉弱為強。

以上是張良下邑畫策的四大戰略要點,它是放眼全局的一個總體作戰方略,四個方麵軍全部發動起來,項羽將陷於前後左右四麵受敵之中。漢王在正麵,黥布在南翼,韓信在北方,彭越在項羽背後。要實現四個方麵軍的全麵聯動與完成對項羽的戰略包圍,需要時間,所以這個戰略是一場人謀規劃的持久戰。

執行下邑畫策的當務之急,是要打一場勝仗,阻止項羽西進,使漢軍在滎陽、成皋一線站穩腳跟,這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漢王守險拒敵,全麵實施下邑畫策,乘勢轉入相持,吸引項羽於堅城之下。第三步,四個方麵軍全麵聯動合圍之日,就是楚漢相爭結束持久戰之時。最後總攻,殲滅項羽。

下邑畫策的提出是在漢二年(前205)四月漢軍潰逃途中。有了正確的戰略決策,漢軍士氣振作起來,峰回路轉。漢王君臣、全軍上下,全力投入對項羽的阻擊作戰,爭取第一步的勝利。漢二年六月,漢軍在京索阻擊成功,楚漢對峙成皋,直到漢四年(前203)九月對峙結束,前後共二十九個月,史稱成皋之戰。接著垓下會戰,一戰殲滅項羽,戰爭進程完全按下邑畫策預計的計劃進行,顯示了這一策略的正確性。

韓信漢中對策與張良下邑畫策,共同構建了楚漢戰爭的人謀規劃,早於諸葛亮隆中對策人謀規劃三分天下四百餘年。張良規劃全國大統一,諸葛亮規劃局部統一。曆史條件不同,成功大小有異,而人謀規劃曆史轉折與前途,是他們的共同之點,非命世之才,不能有此傑作。陳壽評諸葛亮稱其為良平之亞,極為中肯。良平者,張良、陳平也。陳平歸漢與張良同在漢王軍中為畫策臣。漢二年三月,漢王東進擊降殷王司馬卬時,陳平渡河歸漢,隨同進軍彭城。下邑畫策,亦當有陳平參與。

(二)項王亞父範增奇計

範增是秦末亂世湧現出的一個大謀士。他是秦居鄛縣(今安徽桐城南)人。範增善奇計,投靠項梁為謀士。項梁死後,範增隨項羽北上救趙,項羽尊為“亞父”。項羽心胸狹窄,有婦人之仁,用人唯親,信人不專,當範增之計與項羽親叔父項伯相左時,項羽不辨是非,總是倒在項伯一邊。鴻門宴放走劉邦,是項伯破了範增之計,此時項伯不自覺成了項王的內奸。以後一步步墮落成了自覺的內奸。項羽分封十八王,原本分封漢王的土地隻有巴蜀,這是範增之計。張良運動項伯加封漢王漢中地,在軍事態勢上就有了還定三秦的前沿陣地。項羽分封三個秦朝降將章邯、董翳、司馬欣為三秦王,其實是構築了封鎖劉邦東出的一道防線。又是張良用計,讓劉邦入漢中明燒棧道,麻痹項羽,韓信暗渡陳倉,滅了三秦王,打破了項羽的封鎖。張良配合韓信還定三秦,致書項王說,漢王隻是欲得關中而已,又一次麻痹項羽,誘使項王東征齊王田榮,喪失了西向救援三秦王的戰機。

漢王兵破楚都彭城,把重兵布置在彭城的東麵和南麵。東麵防守項羽回軍,南麵防守黥布北上。範增用奇計,使項羽率領三萬輕騎兵繞出彭城之西,淩晨在蕭縣從背後發起對漢軍的進攻,楚兵三萬破漢兵五十六萬,取得大勝,漢王敗逃,諸侯轉向,又回到了楚強漢弱的態勢。項羽擅長攻堅,突擊,以騎兵為軍魂。範增奇計是充分發揮項羽用兵的特點,製定快速決戰與奇襲的方略,打破漢王的持久戰略。彭城大戰後,楚漢對峙成皋,進入相持,範增製漢策略,要點也有四項:

第一,拒絕漢王提出的割滎陽以西歸漢的要求和建議,加緊進攻,爭取速決。

第二,派人前往淮南說服九江王黥布出兵武關、西擊關中。

第三,聯合齊、趙,阻擊漢韓信軍,共同打擊漢王。

第四,由項羽親率大軍攻擊滎陽,切斷漢軍運輸糧道,再進取成皋,西入函穀關,與黥布會師關中。

雙方戰略的主戰場在河南,劉邦與項羽直接對決。劉邦依托滎陽、成皋的丘陵地帶,堅固防守,禦敵項羽於洛陽之東。項羽攻堅,突破漢王的滎陽、成皋防線,**關中。雙方都需要側翼的配合。漢王派韓信在河北開辟第二戰場,派隨何出使淮南說降黥布歸漢,遲滯了項羽的進攻,打破了範增的戰略。更為嚴重的是,項羽用人不專,唯親是從,範增奇計不僅受到項伯幹擾,而且項羽中了漢王的反間計,在成皋之戰進入難分難解的關鍵時刻,趕走了範增,範增氣憤毒瘡發背而死。範增走後,項羽被動挨打,走了下坡路,滅亡的命運不可避免。劉邦說他手下有張良、蕭何、韓信三傑,“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項羽有一範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為我擒也”。劉邦帳下何止三傑,可以說是智士如雲,猛將如雨。陳平、隨何、酈食其、劉敬、陸賈等都是智士。劉邦集眾智,項羽崇武單打獨鬥,逞匹夫之勇以對眾智,哪有不敗的道理?項羽帳下第一勇將黥布,也被劉邦挖了牆腳。忠心耿耿的鍾離眛等大將被猜疑,不能充分發揮作用,項羽信用的諸項親戚子弟,全都是飯桶。一個像樣的叔父項伯,項羽言聽計從,而項伯在鴻門宴上拉開楚漢相爭的序幕之時就被漢王劉邦誘騙,兩人拜為把兄弟,又結為兒女親家,就淪落為內奸。一個缺少閱曆的青年項羽,命運著實可悲。

(三)悲劇英雄項羽落幕

楚漢相爭的相持階段,即成皋對峙,通稱成皋之戰,此是楚漢相爭的主戰場和正麵戰場,漢王劉邦與楚王項羽直接對抗。劉邦一方用智,項羽一方用力,是典型的智與力的決戰。前文指出,此役起於漢二年(前205)六月,訖於漢四年(前203)九月,曆時兩年零五個月(加一個閏月)。雙方動員參戰第一線的兵力達百萬,是中國古代曆史上繼長平之戰後,又一次投入兵力最多、曆時最長的大戰役。作戰進程分為三個階段。漢二年六月至後九月,為成皋序戰,是第一階段,凡五個月,以黥布反淮南為臨界標識。漢三年十月至漢三年九月(漢承秦曆,十月為歲首,故十月至次年九月為一年,且十月不改稱一月或正月),為滎陽、成皋攻防大戰,是第二階段,凡十二個月。此階段是楚漢雙方爭奪最激烈的階段,也是楚軍範增謀略用力的時期,漢軍兩度陷入危境,而最終以漢王的謀略居上,用反間計假項王之手逐除範增占有優勢,雙方強弱開始轉換。漢四年十月至漢四年九月,雙方對峙廣武,為第三階段,凡十二個月。由於韓信、彭越觀戰,劉邦、項羽智力俱困,相持不決。最後劉邦采用張良計,與項羽以鴻溝為界媾和,中分天下,誘項羽東歸,然後順勢追擊,才打破均勢,轉入戰略反攻。漢五年十二月,當公元前202年元月,漢王劉邦會合韓信、彭越、黥布,誘降楚大司馬周殷的劉賈等,五路漢軍眾五十餘萬,項羽之軍隻有十萬,楚漢強弱易勢,漢軍處於絕對優勢,項羽敗走烏江自刎,悲劇英雄落幕。漢五年正月,當公元前202年二月,漢王即皇帝位,楚亡漢興。

項羽失敗,有多種原因,主要有四個方麵:其一,兵法不精,以力鬥智;其二,用人唯親,賢才遭忌;其三,殘暴不仁,失去民心;其四,政治幼稚,封王失計,這一原因是致命的。司馬遷在《項羽本紀》的論讚中歸納為五個原因:第一,分裂天下,引起爭鬥;第二,背關懷楚,失去地利;第三,放逐義帝,諸侯叛亂;第四,自矜功伐,不行仁政;第五,專恃武力,失去民心。司馬遷的批評,無疑是切合實際的,五條中多了一條失去關中地利,兩者精神是一致的。在項羽失敗的多種原因中,為什麽分封十八王是最致命的?項羽把親信將領封王善地,以為這樣就可控製局麵,殊不知諸將得地稱王,就不聽他的號令了,黥布封淮南王以後不聽調遣就是一個典型例證。項羽封劉邦為漢中王,將三秦將章邯、董翳、司馬欣封為三秦王來拒塞劉邦,實際上等於拱手將關中送與劉邦。一是關中三分而勢弱;二是因項羽在新安坑殺了秦降卒二十餘萬,關中秦民恨透了三秦王。又,項羽封王,主觀武斷,未能處置好一些擁有實力的中間軍事集團。山東田榮、河南彭越、河北陳餘皆被排斥在封王之外。所以項羽回彭城,還沒來得及坐下來休息,這幾個軍事巨頭就聯合起來反抗項羽。劉邦趁機明燒棧道,暗渡陳倉,占了關中,殺出函穀,直搗彭城,端了項羽的老窩,幸虧項羽及時回救,在彭城打了一個大勝仗,才避免了過早的覆亡。

項羽封王,爭論最大,主要有兩種觀點。其一,論者或曰,項羽分封代表舊貴族的割據勢力,開曆史的倒車,必然失敗。這種觀點值得商榷。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出遊天下,巡行浙江,當時項梁、項羽叔侄隨眾觀看,項羽情不自禁地說:“彼可取而代也。”可見他不是不想當皇帝,不是一心想分封。其二,項羽迫於各路諸侯都要稱王的形勢,那就更不符實際。巨鹿之戰,諸侯折服,強捷有力者皆歸項羽旗下,成了他的部將。最大的異己劉邦,欲與項羽爭衡,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像踩鋼絲一樣,冒死入虎穴乞和。當時,誰敢和項羽對抗?迫於形勢之說根本不成立。

那麽,項羽為何分封十八王?追本溯源應是範增勸項梁立楚懷王這一政治失計,給入世未久的項羽套上了繩索。範增在秦末諸侯並起之時,建言立楚王後,以利號召民眾。本來秦並六國,政治一統,廢除分封,用郡縣製取代了侯王林立,消除了兼並戰亂,民眾“莫不虛心而仰上”(《過秦論》)。可是由於秦施暴政,二世而亡,由於曆史的局限,當時多數民眾把大一統的集權政治與暴政二者等同起來,對秦政製度產生了惶惑,六國遺民紛紛乘勢而起,分封製度的沉渣泛起,隻不過是回光返照。項羽分封十八王,不自覺地走了回頭路,並不是代表舊貴族勢力開曆史倒車。範增勸項羽急擊劉邦,可見也是要爭天下的。但劉項兩人封王,形似而內核實質不同。劉邦封王,隻是政治策略,劉邦是在被動局麵下利用封王的策略樹羽之敵,壯大自己爭取主動;而項羽封王,恰恰是在主動的鼎盛局麵下,為了一個“如約”而封王,給自己樹敵,顯然是政治失計。劉邦集團的謀臣酈食其也曾獻策立六國後,被張良建言製止了。最後為了合擊項羽,張良也建議劉邦封韓信、彭越為王,為了策反黥布也封了王。張良看清了曆史大勢,隻把分封作為策略運用,堅持統一路線,最後勝利了。範增識見不遠,遜於張良,他建言項梁立楚後在當時還有一些積極意義,而建言項羽封十八王則是誤導,逆曆史潮流而動,失敗是必然的。於是又有一種觀點認為,範增非善謀之士,他對項羽的失敗應負主要責任,這也是不妥當的。範增隻是一個謀臣,聽不聽還在項羽,何況智者千慮之一失並不足以導致項羽的失敗。分封固然是餿主意,但設計鴻門除害、王劉巴蜀,這些主意並不壞。問題是,範增的餿主意,項羽采納了;範增的好主意,項羽拒絕了,最後把範增趕走了,重瞳子以親疏畫界,雖有一範增而不能用,不亡何待!而那個改姓劉的項伯,卻是項羽言聽計從的一個笨伯和內奸!

項羽的致命弱點是政治幼稚。由於他少年逃難,在叔父項梁保護下成長,所以任人唯親。設宴鴻門時的項羽,才是一個二十七歲的馬背上的將軍,他還不懂得用陰謀手段誅除異己,而且以形勢論,項羽並不需要搞陰謀手段。本來,項羽用範增的計謀,封劉邦為蜀王,想把他困在巴蜀,又是張良運動項伯說情,改封劉邦為漢中王。項羽這一改動,既負背約之名,而又實授關中之實,為一大失策。他在鴻門宴上即使殺了劉邦,也擔當不起靖亂安邦的曆史重任。而劉邦多次出入險地,九死一生卻安然無恙。鴻門宴上,項伯保了他;彭城戰敗了,丁公釋放了他;滎陽出逃,有紀信替死;成皋逃出,項羽不察,這一切仿佛暗中有神靈保佑似的。怪不得司馬遷發出了“豈非天哉,豈非天哉!”(《秦楚之際月表序》)的慨歎。以今天的觀點來看,這“天”就是曆史必然之中的偶然取得了勝利,實質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中年人戰勝了一個魯莽天真的青年,劉邦的勝利是必然的,項羽的失敗是值得同情的。

漢匈大決戰,起於漢武帝元光二年設謀馬邑,拉開了漢匈大決戰的序幕,到漢宣帝甘露元年,呼韓邪單於入朝臣服漢朝止,即公元前133年到前53年,漢匈大決戰畫上句號,前後曆時八十一年,差不多可以稱為世紀之戰。漢匈大決戰最精彩的段落是漢武帝伐匈奴,從元光二年到漢武帝征和三年下輪台詔休戰止,即公元前133年到前90年,曆時四十四年,是最為激烈的戰爭狀態,可分為三個段落。三段時間大體各為十五年,前後兩段均為漢匈大決戰,中間一段是間隙備戰。第一段從元光二年設謀馬邑到元狩四年漠北大戰,即公元前133年到前119年,這十五年是漢匈大決戰最激烈的時期,結局漢勝匈敗,漠南無王庭。從元狩五年到元封六年,即公元前118年到前105年,其間十四年,雙方休息備戰,匈奴不臣服,仍時常犯邊。從太初元年到征和二年李廣利兵敗降匈奴,征和三年漢武帝下輪台詔宣布休戰止,即公元前104年到前90年,其間十五年是漢匈第二階段大決戰,西漢擴張,斷匈奴右臂,置河西四郡,切斷羌胡交通,漢通西域。張騫鑿空,開辟了絲綢之路。西漢獲得完勝,匈奴遠遁,衰落分裂,但仍未臣服,漢朝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昭宣中興,西漢達於鼎盛,匈奴衰敗分裂,呼韓邪單於來朝,漢匈大決戰畫上句號。漢武帝時期的三十年大決戰,漢武帝的雄才大略,徹底打敗了匈奴,這是漢匈大決戰的閃光點。

將近一個世紀的漢匈大決戰為何發生?漢朝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如何評價其性質和意義?前人的論說多是負麵的,認為漢武帝窮兵黷武,漢朝付出了“海內虛耗,戶口減半”(《漢書·昭帝紀》)的代價,得不償失,特別是李廣利兩次兵征大宛,天下**,漢軍損失數十萬,隻獲得三千匹汗血馬,很不值當。漢武帝晚年,民不堪重負,農民起義此起彼伏,已出現秦末的衰敗征兆,還說司馬遷是反戰的,對漢武帝是批判的。如何看待昔賢的評說?本題循著司馬遷記載的史實,從人類社會發展文明衝突的視角予以評說,拋磚引玉,以待賢者。

(一)漢匈大決戰的背景

漢匈戰爭為何發生?本質是一場人類文明衝突。亞洲北方氣候寒冷,是大牧場,自然發展的是遊牧文明。漢民族從宜於農耕的黃河流域的黃土高原與長江流域的江漢平原發祥成長,發展農耕文明也是自然的。兩種文明的衝突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開始了。從秦穆公的並國十二,辟地千裏,到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就是兩種文明衝突的體現。萬裏長城的修築,亦是兩種文明衝突的標誌,一道萬裏長城,說明在冷兵器時代,農耕民族處於守勢,付出的代價也十分昂貴。

到了漢武帝登場,西漢經過半個多世紀的休養生息,文景時代養馬備戰,儲糧於邊,漢朝的人口與財富是匈奴本部人口與財富的十倍,這就是漢武帝敢於亮劍的資本。

(二)漢匈大決戰的代價和結局

漢匈大決戰是一場世紀大戰,漢武帝伐匈奴的決勝階段,曆時三十年,故戰役過程不必細說。隻需說一說漢匈大決戰的規模和雙方付出的沉重代價,就足以透視這場大決戰為何不可避免、戰爭性質,以及慘烈景象。漢武帝時的匈奴大決戰,匈奴本部人口五百餘萬,加上兼並的各遊牧部眾,估計人口在一千萬左右;漢朝人口約四千萬,四倍於匈奴人口,十倍於匈奴本部人口。古代無戰亂的承平時期,大約一百年間人口增長了一倍。漢武帝時期是西漢中期,漢匈大決戰前承平七十餘年,大決戰後到漢末戰亂承平八十餘年,剛好兩者在承平時期相當,人口增約一倍。漢初人口依範文瀾《中國通史簡編》的統計[2],以戰國時人口五人一兵計,秦統一六國,全國人口兩千餘萬,到西漢漢武帝發動漢匈大決戰時人口增至約四千萬。《漢書·地理誌》統計西漢末人口五千九百五十萬,即約六千萬,減半計是三千萬。四千萬減三千萬,這一千萬人口之差,就是漢匈大決戰漢朝付出的人口代價。“戶口減半”之說有些誇張,因戰亂導致一些戶口隱沒未能登記,但減少三分之一則是可信的。即漢匈大決戰,西漢人口減三分之一,損失一千二三百萬。匈奴本部人口,以五人一兵計,平城之戰一次投入騎兵四十萬,人口則有二百多萬,到漢匈大決戰時匈奴本部人口五百餘萬,損失二百萬。漢匈大決戰,雙方損失人口總計一千四五百萬,相當於第一次世界大戰損失人口之半,毫無疑問是古代的一場世界大戰。這是遊牧民族與農耕民族兩種文明發展到不可並存時必然要發生的大決戰,也是整個人類發展史上古代空前絕後的曆史大變局。何為決戰?決戰就是雙方交戰必須分出勝負,一方徹底打敗另一方,不達目的,雙方戰鬥決不會停止。從這個意義上,漢武帝是非常之人,他帶領衛青、霍去病、張騫、李廣等時代英雄建立了非常之功,是值得肯定的。漢匈大決戰改變了人類文明的曆史進程。歐亞大陸板塊,農耕民族由守勢轉入反攻,並戰勝了遊牧民族,先進文化得以傳承。假如匈奴勝利,漢朝潰敗,中華五千年文明就此中斷,則曆史不知道要倒退多少年。東漢又一次打擊匈奴,迫使其西遷,而在西晉末尚有五胡入主中原的動亂,這是北方遊牧殘餘導致的變局,由此反推,漢匈大決戰西漢的勝利,即使付出了“戶口減半”的代價也是值得的,因為這一代價的付出保衛了農耕文明。

張騫,漢中城固(今陝西城固縣)人,西漢傑出的外交家和大探險家,這是學術界公認的評價,張騫當之無愧。張騫還是一位大政治家和戰略家。張騫約生於公元前159年,卒於公元前114年,享年四十六歲,是一位中青年才俊,可以說其英年早逝。

準確地評價曆史人物地位,必須放在當時的曆史背景中,全麵掌握人物的活動事跡。公元前139年張騫二十一歲出仕為郎,到公元前114年死於大行令任上,任職二十六年。其中兩次出使西域十七年,在宮廷為官九年,曆郎官、太中大夫、衛尉、大行令,帶兵出征為校尉、將軍。郎官為皇帝侍從。太中大夫參決謀議,備顧問。衛尉、大行令位列九卿。衛尉,警衛宮殿。大行令,秦官為典客,掌蠻夷歸義,相當於外交部部長。西漢大行兼理諸侯王事務,相當於內政部長。張騫的任職,表明了他是漢武帝的親信大臣,處於決策中樞,參與軍國大政謀議。

張騫出使西域,他的使命是聯結大月氏抗擊匈奴。由於大月氏在中亞已安居樂業,不想報複匈奴,張騫的使命未能完成,但他從西域的考察中提出了更高的戰略。《大宛列傳》記載張騫回答漢武帝的詢問,可稱為“西域對”。前文楚漢相爭已述及韓信在漢中拜將,回答漢高祖詢問,可稱為“漢中對”。《三國誌·諸葛亮傳》記載劉備三顧茅廬,谘問天下大計,諸葛亮答以“隆中對”。這“三大對”都是當世曆史轉折的英雄規劃曆史變局的謀略。“漢中對”規劃了楚漢相爭,以弱勝強的謀略。“隆中對”規劃了三分天下,為劉備割據一方提出了勝利的人謀。“西域對”提升了漢武帝反擊匈奴要放眼世界開拓進取斷匈奴右臂的謀略。“三大對”標誌張騫站到了韓信、諸葛亮的行列,可以說是一代人傑。

“西域對”影響漢匈大決戰主要有三項決策:其一,提出斷匈奴右臂,通使聯結中亞的烏孫;其二,建言取大宛汗血馬,改良中國馬種,組建高質量騎兵,如同當今的現代化國防建設;其三,倡言通身毒國而重開經營西南夷。斷匈奴右臂的膽識,隻有張騫身臨西域,了解大世界,才有頭腦提出。以上幾項,都是根本性的國策。張騫死後,西漢政府繼續執行,平西南夷為郡縣,兵征大宛,和親烏孫,置河西四郡,既通西域,又切斷羌胡交通,為日後青藏高原的歸附奠立了萬世之基。這些戰略決策,直到宣帝之世,全部實現張騫的戰略理想。從決策角度考察,張騫不隻是一個傑出的外交家,他還是一個膽識過人的政治家和戰略決策人物。他對於曆史的貢獻和對西漢政治的影響,要給予崇高的評價。

張騫通西域,《史記》《漢書》均稱為“鑿空”。蘇林注:“鑿,開也。空,通也。騫始開通西域道也。”顏師古注:“空,孔也。猶言始鑿其空穴也。故此下言‘當空道’,而《西域傳》謂‘孔道’也。”(《漢書·張騫傳》顏師古注)對阻路的大山,開鑿通道,就叫鑿空。張騫備受艱難險阻,首次由漢直通西域,故形象比喻為鑿空,匈奴是阻擋漢朝走向世界的大山,打開這座大山,突圍向前,“鑿空”二字比喻極為形象生動,也是對張騫備嚐艱險的描述與讚評。古代沒有人工開鑿的穿山通道,司馬遷創立“鑿空”這一概念,本身就是一個偉大的創造。司馬遷慧眼識英雄,把張騫的通使行跡上升為放眼看世界,中國的發展要走向世界,內涵極為豐富。張騫鑿空,漢通西域,漢武帝移七十萬民眾於河西走廊,這是地域政治的鑿空,屏斷羌胡交通,迫使匈奴遠遁並臣服,為日後青藏高原並入中國版圖奠定基礎,這是張騫始料未及的又一貢獻,也是漢匈大決戰影響曆史深遠意義的外延,值得大書一筆。

四、結束語

綜上所述,司馬遷所寫中國古代曆史轉折的三大戰役,長平之戰、楚漢相爭、漢匈大決戰,給人類文明積澱下厚重的曆史思考,是一份珍貴的文化遺產。所謂曆史思考,就是以往曆史留給人們的經驗、教訓和借鑒。三大戰役留下的曆史借鑒,主要有四個方麵。其一,大戰役必將伴隨曆史轉折而發生。長平之戰轉折了千年曆史之變,楚漢相爭轉折產生了新王朝,漢匈大決策轉折了處於守勢的先進農耕文明戰勝遊牧文明。其二,曆史轉折的大戰役,雙方矛盾不可調和,也就是大戰役不可避免。戰爭來臨,要迎難而上,奉陪到底。長平之戰,趙王意誌不堅,心存僥幸,把一副合縱好牌打爛了,教訓是深刻的。其三,曆史轉折大戰役,必須決出輸贏,雙方都要拚盡全力,所以時間長、規模大,雙方的投入都是全民總動員,使出渾身解數。其四,大戰役取勝既是力敵,更要智取,往往是新生方以弱勝強,表現為智勝力。用智就要分清敵、我、友,孤立敵人、瓦解敵人;自我團結,上下一心,同仇敵愾;爭取中間,廣交朋友。楚漢相爭,劉邦做得最好,以弱勝強。漢匈大決戰,張騫鑿空通西域,也是爭取中間。任何強勢一方,單打獨鬥,終將失敗離場。長平之戰,強勢秦軍不敵韓趙楚魏聯軍,就是一個生動的例證。試看今日之域,百年大變局,已見曆史端倪,就要丟掉幻想,做大做強自己,準備戰鬥,迎難而上,敢戰才能止戰,或許才能不戰而屈人之兵,留給曆史來做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