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恐怖辭典

晚上七點半,《順寧新聞眼》準時開始了,悠揚的音樂過後,歐陽冰藍嚴肅端莊地出現在全市人民麵前,何旋麵無表情地蜷縮在**,蓋著厚厚的被子看著新聞。

連日來,我市發生四起凶殺案件,受害人都是我台記者。凶手的犯罪手段十分殘忍,目前警方正在展開調查……

何旋無心聽下去了,她的思緒轉到了四個同事身上,他們的慘狀浮現在麵前,她感到一陣寒意。或許,這條新聞報道之後,蘇鏡就不會懷疑自己了吧?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懶洋洋地拿起手機,是殷千習打來的。

“何旋,還沒睡吧?”

“沒呢,有事嗎?”

“我想跟你好好談談。”

“談什麽?”

“我對這條新聞有不同看法,我正好在你家樓下,我馬上上來,當麵跟你討論一下。”

何旋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好吧!”

何旋感到很無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殷千習就是這樣的人,想當年他可以跟大勇他們一樣,風風火火地做著批評報道,現在竟然一點負麵消息都不能容忍了。每個記者,應該都有這樣一個思想轉變的過程吧,自己現在依然堅持,隻是因為受的傷還不夠多。

門鈴響了,何旋打開門讓殷千習進屋,說道:“殷製片真是執著啊!”

殷千習嗬嗬笑道:“你是說我固執吧?”

“差不多一個意思,”何旋指著沙發說道,“坐吧!”

“新聞播出了,看到了嗎?”

“看到了。”

“你滿意了吧?”

“隻有三十秒,觀眾根本就不解渴。”

“我到現在還是認為這條新聞不該播出,”殷千習沉重地歎口氣說道,“你想,連續四條人命,警方一直沒有破案,這新聞播出去會有什麽後果你知道嗎?首先,會導致人心惶惶,現在光是咱們欄目組就已經炸開鍋了;第二,你這不是給咱們順寧市臉上抹黑嗎?這新聞播出去,隻會給老百姓一個印象:我們的警察真膿包!你想過這個後果沒有?”

何旋嘲弄地笑著,心想真是屁股決定腦袋,殷千習剛剛代任製片人,馬上就換上了一副領導的麵孔,講起話來也要講究個“一二三”了。

“殷製片高屋建瓴,真是振聾發聵啊!”

殷千習惱怒地看著她,覺得這個女人真是不可救藥。

何旋繼續說道:“我記得殷製片以前也做一些批評報道,也經常給順寧抹黑啊,現在轉變啦?”

殷千習冷冷地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

“哦,這麽說你真算得上一俊傑了,殷製片轉變這麽快,是因為上次競聘落選的事吧?”

殷千習哼哼冷笑一聲,沒有言語。

“當初你差點就當上主任了,就因為一篇批評報道捅了馬蜂窩,於是便懸崖勒馬了?”

“何旋,我說這些話都是為你好,要知道我們新聞媒體就是黨和人民的喉舌。”

“我從來沒有否認這一點。隻是,我理解的喉舌跟你理解的不一樣,你的喉舌是報喜不報憂的喉舌,我的喉舌是用事實說話的喉舌。”

“你不要跟我爭論這些了,對你沒什麽好處。”

“也沒什麽壞處啊。”

“你不記得李大勇、馮敬、丁川林、朱建文是怎麽死的嗎?”

“我猜他們就是因為沒有履行好喉舌功能,才招來了殺身之禍!”

“對!”殷千習斬釘截鐵地說道,“因為他們胡說八道,誣蔑我們的城市,貶損我們的城市!”

何旋疑惑地看著殷千習說道:“你怎麽說這話,很像……”

“很像凶手是不是?”

何旋點點頭說道:“是……很像。”

“大勇是你男朋友吧?”

“算是吧。”

“你知道他死的時候一直在說什麽嗎?”

“什麽意思?”何旋猛地坐直了身子,緊張地看著殷千習。

殷千習依舊沉著地坐在沙發上,說道:“他一直在掙紮,掙紮,說他不想死!他一直在問怎麽得罪了我,哈哈哈,他媽的,他到死都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死!我問他新聞的五要素是什麽,他竟然說不上來!我問他什麽叫喉舌功能,他竟然也不知道,於是,我隻好割掉了他的喉舌!”

何旋渾身發涼,她難以想象,平時笑容滿麵的殷千習竟然是殺人凶手!而現在這個凶手竟然就坐在自己身邊。何旋知道,她就是下一個目標了!渾身的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動,結成了冰,凝成了塊,堵住了她的胸口,她感到呼吸困難!

殷千習無限惋惜地說道:“最可惜的就是我們朱製片了,我已經警告他了,要他關好門,可他還是派你去跟著那個什麽蘇鏡破案,就那個精神病,能破得了什麽案?再說了,我們記者是幹什麽的?我們是宣傳工具,什麽叫宣傳工具?就是隻能幫忙,不能添亂!而你呢,還跟著去采訪,你還嫌不夠亂嗎?李大勇難道不該死嗎?竟然寫出一篇新聞,說金尊夜總會有三陪小姐賣**?他還是記者嗎?他不知道這種新聞不能報道嗎?這種新聞播出,會給我們造成多麽惡劣的影響?最讓人受不了的是,朱建文,他作為製片人,竟然不管不問,甚至還鼓勵記者去采訪這種新聞,他的黨性原則哪裏去了?他的宣傳紀律哪裏去了?何旋,你說這種人該不該死?”

何旋呸了一口,罵道:“變態!”

殷千習依然微笑著,問道:“我變態?我這是維護正義,我這是清除我們新聞隊伍裏的敗類!何記者,我沒想到啊,你竟然也是這樣一個敗類!你就是新聞隊伍裏的一個蛀蟲!”

“不,你才是蛀蟲,你是畸形製度下一個畸形的變態,你口口聲聲要維護正義,要清除敗類,卻沒看到正是你,雙手沾滿了無辜的同事的鮮血,正是你,玷汙了新聞兩個字!新聞是什麽?新聞是社會之公器,而你卻把新聞當成了自己圖謀不軌的借口,你才是敗類,真正的敗類!”

殷千習絲毫不著惱,嗬嗬笑著:“這麽說,你還在堅持著所謂的新聞理想?”

何旋憤怒地看著殷千習。

“這樣吧,”殷千習從腰間摸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在手中轉動著說道,“你回答我三個問題,答對了,你可以死得一點痛苦都沒有。嗬嗬,你不要緊張啊,他們四個人都是因為緊張,沒有答對問題,隻好硬生生地被拔掉了舌頭,當然,丁川林除外,誰知道他竟然青黴素過敏呢?哎呀,當時那慘叫的聲音就像殺豬一樣!哈哈哈,什麽新聞自由、輿論監督,在那一刻,都他媽一錢不值!”

“你這王八蛋,”何旋隨手撈起茶幾上的水果盤,站起身來朝殷千習砸去,殷千習用胳膊一擋,水果盤砸落在地,灑了一地的碎片。

殷千習嗬嗬笑著:“不要緊張,要相信自己,何大記者這麽冰雪聰明,回答幾個問題應該是小菜一碟吧?”

何旋慌亂地左右張望,盤算著怎樣才能逃出一劫。

“你還是坐下吧,要不,我就不客氣了。”

何旋兀自站著,問道:“你有什麽問題盡管問吧!”

“嗬嗬,好,爽快!”殷千習說道,“這樣吧,你就把李大勇沒有回答出來的問題回答一遍!新聞的五要素是什麽?要答對啊,否則,你會跟李大勇死得一樣慘!”

何旋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四個同事被拔舌割喉的慘狀縈繞在眼前揮之不去。

“怎麽,也答不出來?”殷千習笑眯眯地問道。

“時……時……間……”何旋的嘴唇都哆嗦了。

“不錯,還有呢?”殷千習轉動著匕首。

“地點……”

“嗯,繼續。”

“人物……”

“還有兩個。”

“事件……”

“很好很好,”殷千習鼓著掌說道,“還有一個!”

“是……是……”何旋的額頭滲出了汗珠,做記者這麽多年了,新聞五要素這麽簡單的問題早已爛熟於胸,可是在這種情況下被逼問,她竟然慌亂地忘記了最後一個。

殷千習揮舞著匕首,在她麵前晃來晃去,說道:“何旋,好可惜啊!”

“為什麽?”何旋突然喊道,“為什麽,對,就是‘為什麽’。”

殷千習收起匕首,說道:“不錯不錯,不愧是我們的名記者,比那四個大老粗強多了。你知道嗎?朱建文還是製片人呢,竟然不知道新聞五要素,這不是屍位素餐嗎?所以,我毫無猶豫地拔去了他的舌頭!哈哈哈。”

何旋睜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殷千習。

殷千習笑完之後,突然又問道:“什麽是新聞?”

何旋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拚命地搜索著新聞的定義,馬上湧入腦海的便是那句“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可這不是新聞的定義!

四個同事猙獰的麵孔又浮現在眼前。

殷千習冷笑著:“這麽簡單的問題,難道把咱們何大記者給難倒了?”

不,這個問題不會難倒我的!集中精力好好想想,什麽是新聞,新聞是什麽?好像那句話就在嘴邊,可是何旋張張嘴,卻總是說不出來!

“可惜啊,可惜啊,”殷千習說道,“看來,你隻好受點苦楚了!”

殷千習拎著匕首逼上前來!

何旋大叫一聲:“等等!新聞是新近,是新近,新近發生的事實的報道!”

“好好好,”殷千習大叫著,“我就說嘛,何記者不會這麽差勁的!你知道嗎?馮敬連這麽簡單的問題都不會,難道不該死嗎?哈哈哈!”

何旋看著殷千習覺得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差點把落地燈碰倒。

殷千習嘿嘿笑道:“別躲嘛!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呢!”

何旋壯著膽子說道:“你真是一個變態!”

“哈哈哈,什麽叫變態?你之所以叫我變態,隻是因為咱倆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殷千習滿麵微笑,問道,“新聞最重要的作用是什麽?”

何旋說道:“輿論監督!”

“哈哈哈,錯!”殷千習手持匕首指著何旋說道,“你們這些人,死到臨頭了,還想著什麽輿論監督,哈哈哈,你知道嗎?丁川林也是這麽回答的,可是我不滿意!”

四具屍體慘不可言,喉嚨被割斷了,舌頭被拔掉了!他們張大了嘴巴,露出四個黑窟窿!

何旋突然大叫道:“喉舌!喉舌!新聞的作用就是黨和人民的喉舌!”

殷千習驚訝地看著何旋,說道:“你知道啊?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整那些負麵新聞?”

何旋往後退了退,落地燈伸手可及。

殷千習逼向前來:“可惜啊,你沒有發揮好喉舌的作用,所以我隻好把你的喉舌割掉了!”

“等等,”何旋叫道,“你殺人時,不是還要注射青黴素嗎?怎麽這次沒帶?”

殷千習恍然大悟般說道:“哎喲,這個倒給忘了!哈哈哈,放心吧,你三個問題都答對了,我會先殺了你之後再割掉你的喉嚨,拔了你的舌頭!我想你死了之後,就再也不會有記者膽敢做批評報道了!”

殷千習逼到了何旋麵前,他右手握著匕首,左手抓向何旋!說時遲那時快,何旋一轉身,操起了落地燈,狠狠地朝殷千習砸落。事起倉促,殷千習趕緊彎腰一躲,落地燈砸到了他的後背,他一個趔趄趴倒在地上!

何旋慌慌張張地奪路而逃,衝到門口,急急地拉開大門就往前衝去。

誰知道門口站了一個人,何旋一頭撞到那人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