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非法製裁

播完何旋撰寫的新聞之後,歐陽冰藍又義憤填膺地抗議殺人凶手的罪惡行徑,並表示電視台的記者絕對不會向任何邪惡勢力低頭,諸同仁定會鐵肩擔道義,發揮輿論監督的作用,做新聞事業的戰鬥堡壘。

看完了歐陽冰藍字正腔圓、義正辭嚴的表演,羅子涵輕蔑地笑了。電視台甚至各大報紙虛張聲勢的嘴臉,她見得多了。盡管說不向任何邪惡勢力妥協,可那些記者大佬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恐懼。兔死之後,狐不止是悲,更多的還是恐懼。何況邪惡勢力也許本來就是記者呢,冷建國不是說那個何旋是凶手嗎?

關掉電視,走出辦公室,冷冽的西北風吹到臉上,鑽進衣領,她不禁打了個冷顫。皓月當空群星寥落,她踩著一地銀輝踟躕而行,漫步到病房窗外,病人們有的已經睡了,有的還在玩耍,冷建國呆呆地坐在病**,一會兒看看牆角,一會兒看看擺在**的一張照片,臉上現出迷惑惘然的神色。

羅子涵看看表,已經八點多了,她叫來一個值班的小護士,讓她打開病房的門,然後走到冷建國身邊叫道:“冷記者!”

冷建國嚇了一跳,問道:“你叫誰?”

“你啊!”

冷建國拚命地搖頭:“不不不,我不是記者。”

“你跟我來一下。”

“我不去。”

小護士叫道:“讓你去就趕快去。”

冷建國被訓斥一通之後,便規規矩矩地跟著羅子涵走去。羅子涵將他帶進辦公室,指著沙發讓他坐下,吩咐道:“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要乖乖的,不許胡鬧,知道嗎?”

冷建國嘟噥著嘴說道:“知道了。”

冬天的夜晚孤寂寒冷,汽車碾著殘冰積雪向前駛去。羅子涵打開收音機,播放的也是關於凶殺案的消息,過了大約十幾分鍾,羅子涵開著車已經轉過了幾個彎,可她突然發現有輛車一直跟在她後麵。

會是誰呢?一陣疑惑泛上心頭。緊接著,一種莫名的恐懼襲擊了全身。她從倒後鏡觀察著尾隨而來的汽車,這是一輛出租車,副駕駛座位上沒有坐人。

不要怕,不要怕!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加速前進,想甩掉後麵的車,可是那輛車卻一直不離不棄。

誰會跟蹤自己呢?她被一團疑雲籠罩著。

又開了大約二十分鍾,羅子涵在一幢居民樓前停下車。從倒後鏡裏,她看到那輛的士車也遠遠地停了下來。她趕緊下車奪路而逃,跑到陰影處躲了起來,張望著後麵。

那輛的士車還在方才停車的地方,沒有乘客下車。難道是巧合?的士是到這裏接人的?

羅子涵開始自嘲,作為一名心理醫生,竟也杯弓蛇影,實在是太可笑了。風吹得越發緊了,本來還晴朗的夜空漸漸彌漫了厚厚的雲層。她緊了緊衣領,瑟縮著肩膀鑽進了居民樓。等電梯時,她還是不太放心,下意識地往門外張望著,屋外一個人影都沒有。電梯門吱嘎一聲開了,她低著頭一步跨進電梯。等電梯門關上之後,她從包裏掏出一支注射器,針頭泛出清冷的光。左手從包裏拿出一隻小瓷瓶,裏麵裝著已經調配好的青黴素溶液,她將注射器伸進瓷瓶吸滿了溶液,湊在眼前噴出一線細柱。

電梯門吱嘎一聲開了,羅子涵踱出電梯,來到何旋家門口。她看看表已經九點多了,殷千習應該已經得手了,隻需要再給她打上一針,這次表演就算結束了。

正想著,屋內突然傳出一聲悶響。正驚疑間,房門被急驟地打開了,何旋慌亂地撞到她懷裏。羅子涵冷冷地看著她,一把將她推到屋裏,拿著注射器緩緩向何旋逼去。

“你,你……”何旋驚恐地指著羅子涵說不出話來。

殷千習踉蹌著腳步走到何旋跟前,嗬嗬笑著:“你不是要注射青黴素嗎?這不是來了嗎?”

何旋的目光在殷千習和羅子涵兩人間轉來轉去,疑惑伴隨著恐懼接踵而來,她的聲音顫抖了:“你們……你們……”

殷千習提起匕首向她走來,何旋忙叫道:“等等,我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你們要殺記者?”

羅子涵冷冷地說道:“為什麽?你問我為什麽?我還想問為什麽呢?為什麽你們這些記者就不能放過我母親?為什麽我母親有冤不能申?你們這些無冕之王,天天高高在上,享受著人們的讚譽,你們以喉舌自居,卻根本不管人民的死活。八百萬的天價醫療費,我母親一個人能開出那麽多的處方嗎?我母親找你們記者,可是你們拿了貪官汙吏的紅包,對我母親的控訴無動於衷!你們到底是人民的喉舌,還是金錢的喉舌?你們以輿論監督為名,行雞鳴狗盜之事,留著你們這些害群之馬,除了擾亂社會陷害忠良,還有什麽作用?你說,你們不該死嗎?”

何旋辯駁道:“那也隻是丁川林一個人的事,你為什麽要殺大勇,為什麽要殺馮敬,為什麽要殺朱建文?”

“哼哼,凡是做批評報道的記者,沒一個好東西。難道隻有丁川林一個人這樣嗎?你們這些人民的喉舌,最拿手的就是威脅當事人要做批評報道,等收到好處費之後,你們就緘口不言了。又或者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得到一點什麽線索,就想置人於死地,隻有把大單位大企業搞臭,你們才能從中漁利。丁川林不是嗎?他把我母親逼死了,但是他卻成了新聞界的英雄,人們讚譽他挖出了醫院裏的吸血蟲,可是真正的吸血鬼他卻不管不問,”羅子涵湊到何旋跟前繼續說道,“還有那個朱建文,不分青紅皂白,竟然允許丁川林去采訪這種不著邊際的新聞,他也是逼死我母親的幫凶!”

何旋說道:“你說得對,記者的隊伍裏的確有不少害群之馬,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說的那樣道德敗壞,他們大部分有著很高的職業操守,他們以報道事實為榮,以捏造事實為恥。他們為了曝光一家企業的違法行為,可以不計艱險深入虎穴。我們的大勇記者,在被你們殺害之前,就單槍匹馬深入金尊夜總會,曝光他們三陪小姐的事。當天,金尊夜總會就被警方查封了!難道說我們記者不是在為淨化這個社會做努力嗎?”

殷千習說道:“閉嘴!我們身為黨和人民的喉舌,就不能總是報道這種醜陋的新聞。”

何旋冷笑著說道:“殷千習,虧你剛才還考我呢!我可從來沒聽說新聞還有醜陋和美麗之分,醜陋的不是新聞,而是新聞事實。照你說,要做喉舌,就要當瞎子嗎?你也真夠幼稚的!”

殷千習掄了何旋一巴掌,惡狠狠地看著她,說道:“告訴你何旋,我早就對你看不順眼了,你好好想想,我勸過你多少次,可是你總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何旋問道:“這麽說,你殺我不是因為今天播的那條新聞,而是早有預謀了?”

殷千習嘿嘿地笑了:“警方不會這麽想,那個蘇鏡肯定會以為,你是殺人遊戲中的第五個犧牲者,所以你被殺了。”

“哼,我早跟蘇鏡說過,這跟殺人遊戲無關,他偏不信。”

“不,你錯了,”殷千習糾正道,“關係大著呢。遊戲中被你殺掉的人陸續死了,你難道以為這僅僅是巧合嗎?難道你沒有發現,被你殺掉的人都是經常做批評報道的嗎?”

“可是……”

羅子涵說道:“別跟她廢話了,動手吧。”

殷千習走向前來,說道:“對不起,這隻能怪你沒擺正自己的位置。”

何旋輕蔑地看著殷千習:“你好可憐啊!當了狗卻還很滿足,整天搖尾乞憐巴望著主人丟給你一根早就沒味道的骨頭。你天天編織著升官發財的迷夢,夢想著控製輿論欺上瞞下,可是我告訴你吧,黨和人民早已不需要你這種隻知道汪汪亂叫的哈巴狗了,我們的輿論環境越來越寬鬆,我們的新聞視野也將越來越寬廣,而你還抱殘守缺地奉行著什麽魔蛋理論、皮下注射,你年紀輕輕卻已是老朽,殷千習啊殷千習,你早已被時代拋棄了還不知道。狗啊,狗啊,為什麽總有人喜歡做狗呢?”

殷千習氣得臉色發青,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轉動著匕首,一把抓住了何旋的胳膊。

“慢著,”何旋掙脫了,說道,“羅子涵,你不覺得自己也很可憐嗎?好好看看你麵前這個男人吧!你真的愛過他嗎?還是為了複仇委曲求全?我很同情你,母親含冤而死,任何一個做兒女的都會悲痛萬分,但是你卻瞎了眼睛,找了這麽一個幫凶。哪怕你隻是要利用他,也不能這麽沒品位吧?你看看這個男人吧!看看這個勢利小人吧!當初他以為做批評報道就能得到領導的歡心,就能得到提拔重用,可是當他吃了一點小虧之後,立即拋棄了之前的做法,徹徹底底地改頭換麵。這種見風使舵的勢利小人,虧你也能愛上他!”

“你給我閉嘴!”羅子涵叫道。

“哈哈哈,難道我說錯了嗎?你心裏肯定透亮得很,你根本不愛這個齷齪的男人,因為他不配得到你的愛。殷千習你看什麽看?等你殺了我之後,羅醫生肯定一腳把你踹得遠遠的。”

殷千習看看何旋,又看看羅子涵,囁囁嚅嚅地問道:“子涵,這是真的嗎?”

看著殷千習一副窩囊相,羅子涵心裏越發厭惡:“別聽她胡說八道,殺了她!”

何旋繼續大笑:“真是一對可憐的人啊!我好同情你們啊。”

“閉嘴!”殷千習大喝一聲,握著匕首逼上前來。

何旋本來一直在拖延時間,可現在看來真的是死到臨頭了,沒有人會救自己了。恐懼又升騰起來,她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殷千習手中的匕首,那把匕首泛出清冷的寒光。

就在這時,大門突然被狠狠地踹開了,一人哈哈大笑著走了進來,邊笑邊說道:“這裏好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