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O 臣女真

遼末，因遼朝統治者駕馭失控，女真人起兵反遼，最終覆滅了遼朝。但在蕭太後當國時期，遼廷通過對東北地區的女真諸部族實施恩威並用、撫剿兼施的政策，有效地控製了女真地區。

在遼朝，為避遼興宗耶律宗真之諱，女真一般被稱作“女直”。女真部族的分布地區甚為廣泛，各部族的社會經濟發展也程度相距甚大。遼人依據女真人所居住地域，而分別稱為北女真（亦稱生女真）、東北女真、南女真（亦稱熟女真）及長白山女真、鴨綠江女真等。早在遼初，耶律阿保機即用武力迫使女真人歸附契丹，向遼廷納貢，而居住在今遼寧、吉林南部地區的女真人，因被編入遼朝戶籍，而稱“係籍女真”，在向遼朝交納貢獻之餘，還常出動兵馬協助遼軍南征北宋，東討高麗；但女真諸部中仍時有“不用命”者起兵反遼。至遼景宗奪得帝位，為穩定其統治，故對東北女真的控製有所減弱，而原先較為落後的那些女真部族，因社會經濟的發展而逐漸強大，故其與遼朝的衝突亦隨之增多：保寧五年（973年），女真部侵邊，殺都監達裏迭、拽剌斡裏魯，驅掠邊民牛馬而去。保寧八年（976年）八月，女真部侵貴德州（今遼寧撫順）東境；九月，女真部攻掠東京歸州（今遼寧蓋州南）五寨，剽掠而去。

統和元年（983年）末，雖然蕭太後初攝國，內防諸王窺視帝位、外抗宋軍收複幽薊，諸事繁雜急迫，但鑒於活動於長白山地區的女真諸部聯絡高麗、不斷侵擾契丹東境，蕭太後還是派遣精兵強將東征。

次年二月，率領兵馬東征的遼東路行軍都統、宣徽使耶律阿沒裏（字蒲鄰，又作蒲寧、普寧）和都監蕭勤德向遼廷奏告征討女真之捷報，蕭太後遣使臣執其手詔往前線褒諭；四月，耶律阿沒裏、蕭勤德等將領東征而還，向太後、天子獻戰利品，蕭太後令授耶律阿沒裏兼政事令、蕭勤德為神武大將軍，並各賜金器諸物以為褒賞。八月，女真酋長朮不直、賽裏（亦作“海裏”）等八族迫於遼軍的打壓，向遼廷請求“內附”，以脫離“不用命”之長白山女真部，蕭太後令東京留守耶律抹隻收納安置。

統和三年（985年）七月，蕭太後命東京諸路遼軍出征高麗，以切斷高麗與長白山女真部的聯絡。八月，蕭太後因遼東地區秋雨不絕，道路泥濘難行，蕭太後下令罷東征高麗，而直接命樞密使耶律斜軫為都統、駙馬都尉蕭勤德為監軍，統兵討伐女真叛兵。但由於東行之路仍較泥濘，耶律斜軫所率東征遼軍至歲末方啟程，以都統蕭撻凜、菩薩奴為前鋒先行。次年正月，耶律斜軫、蕭勤德等上獻東征女真所俘獲的戰利品，計有生口(此指平民)十餘萬、馬匹二十餘萬及其他物品若幹。蕭太後遣近侍迎接東征將士凱旋，下詔旌褒其戰功，並賜酒果犒勞之。

此次東征勝利，對遼朝來說應該是相當及時和關鍵的。首先，是年宋太宗指揮宋軍三路北征燕雲地區，而遼軍東征女真得勝，避免遼朝南北兩麵作戰的窘境。其次，東征遼軍及時得勝還朝，大大有利於蕭太後的調兵遣將，得以全力對付北上的宋軍，如東征將領樞密使耶律斜軫、林牙蕭勤德、林牙耶律謀魯姑、彰德軍節度使蕭撻凜、統軍使室羅、侍中耶律抹隻、奚王府監軍迪烈以及將領安吉等及其麾下士卒，皆及時調至燕京、雲州兩大戰場，耶律斜軫更擔任西線主將，在擊敗宋軍的戰鬥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其三，東征長白山女真獲勝，亦大大震懾住了其他女真部人，此後至遼道宗末年，女真諸部基本對遼朝保持恭順，僅統和六年（988年）八月東路林牙蕭勤德及統軍石老以擊敗女真叛兵“獻俘”等數次記載。而在遼軍南攻宋朝時，女真部人還請求協同作戰，如統和四年底，女真酋長請以本部兵馬隨從蕭太後、遼聖宗親征；統和七年二月，因南征之女真軍作戰有功，蕭太後賞賜之，使東還故裏等。

隨著遼廷強化對女真諸部的控製，女真諸部酋長亦頻繁至遼廷朝貢，在換取遼朝統治者信任的同時，進行著經濟與文化的交流。據《遼史·聖宗紀》和《屬國表》所載，自統和四年以後至遼聖宗末年四十五年間，女真諸部入契丹朝貢達三十二次，其中統和八年之二月、四月、五月、六月、九月和十一月，女真諸部先後六次來朝貢，為此當女真宰相阿海來朝貢時，蕭太後封其為順化王以褒賞之，稱女真國順化王府。來遼廷朝貢的除久已歸順契丹的女真諸部外，還有瀕海女真、北女真四部、長白山女真、曷蘇館女真等部。女真諸部除遣使來貢外，還有其他使命，如：

統和八年九月，北女真四部“請內附”。

統和九年八月，女真向遼帝進獻“喚鹿人”（於山野中呼喚野鹿而來以便狩獵之人）。

統和十二年十二月，女真“以宋人由海道賂本國及說兀惹叛，遣使來告”。

統和二十二年九月，女真遣使將所捕獲的兀惹酋長烏昭慶之妻兒獻給遼廷。

統和二十八年十月，女真遣使來進良馬萬匹，乞從征高麗，遼聖宗許之。

開泰元年正月，長白山三十部女真酋長來貢，“乞授爵秩”；隨即女真太保蒲撚等來朝，並從遼聖宗狩獵於買曷魯林。

太平六年十二月，曷蘇館女真部“乞建旗鼓，許之”，即稱為曷蘇館路女真國大王府。

而且其性強悍又“效順”的女真部人，在遼朝對外作戰中，如遼聖宗前期的對宋作戰，後期的對高麗作戰，皆給予遼軍很大的幫助。如開泰二年（1013年）十月，遼將詳穩張馬留上獻知高麗事的女真人。遼聖宗親自詢問，那人回答：“臣於三年前為高麗所俘虜，官拜郎官，故知其國詳情。自其國都開京向東騎馬行走七日，有一大砦，其廣大如開京，旁州所貢獻之珍異，皆積聚於此。在勝、羅等州之南，亦建有二座大營砦，所積聚的財物如上。如若本朝大軍由前路而行，自曷蘇館女直之北取道直渡鴨綠江，沿河而上，至郭州與大路會，則高麗可取而有也。”遼聖宗接受了此建議。此後女真諸部兵馬屢隨遼軍東征高麗。

但深諳控禦之道的蕭太後在賞賜女真酋長等官爵、財物的同時，也十分注意建立製度以強化控製女真諸部族。如統和四年八月，蕭太後設置先離闥覽官六員，管理隸屬宮籍的女真等諸部人。開泰四年四月，女真曷蘇館部請“括女真王殊隻你戶舊無籍者，會其丁入賦役，遼聖宗從之。即將原屬女真曷蘇館大王殊隻你名下的人丁通過重新登記入籍，從而承擔遼之賦稅、徭役，以削弱女真貴族對其部民的控製。太平元年四月，遼東京留守奏女真三十部酋長“請各以其子詣闕祗候，詔與其父俱來受約”。

為達到分而治之的目的，遼廷在女真諸部分別設置了北女真國大王府、南女真國大王府、女真國順化王府、瀕海女真國大王府、長白山女真國大王府、鴨綠江女真大王府、曷蘇館路女真國大王府等。其中順化王府，遼景宗保寧九年時，女真國來請宰相、夷離堇之職，遼廷以次授官者二十一人，至遼聖宗統和八年封女真宰相阿海為順化王，建立王府；曷蘇館路女真國大王府，亦稱合蘇袞部女真王、合素女真王、蘇館都大王，建於遼聖宗太平六年。此後遼道宗大康八年又建黃龍府女真部大王府。

同時，蕭太後、遼聖宗又將歸附的女真人戶遷出原居地，分置諸部，如奧衍女真部，以女真人戶置，隸於北府，節度使屬西北路招討司，戍守鎮州境；乙典女真部，以女真人戶置，隸於南府，居高州之北。或分置州軍，如統和二十二年在古可敦城所建的鎮州，專捍禦室韋、羽厥等國，以渤海、女真、漢人配流之家七百餘戶居之；遼廷在久已荒廢的古回鶻可敦城建置河董城，因高州界女真“常為盜，劫掠行旅，遷其族於此”，以防邊患；招州，遼廷於開泰三年以女真人戶建置，隸西北路招討司；又蕭太後、遼聖宗“以女真五部歲饑來歸，置來州居之”，等等。這些州軍大都位於遠離女真人生活地的西北地區，尤其將不甚服遼廷統治的“常為盜”高州界女真遷至西北河董城，既利於遼廷對當地的治理，亦為西北邊防增添了力量。

此外，遼廷在東京所設置的重兵，既為防高麗，亦兼有防備女真之意。如遼聖宗時分析四辟沙、四頗憊戶置隗衍突厥部，以鎮東北女真之境，隸於北府，屬黃龍府都部署司；統和年間遼軍東征高麗時，在東京道熟女真地區建來遠城，置燕軍驍猛士兵兩指揮戍防，兵事屬東京統軍司統領，當高麗向遼稱臣後，其主要防備方向即女真諸部。

蕭太後用撫剿並舉之策在使遼朝拓展東北疆域的同時，很好地穩定了當地局勢，女真諸部因此紛紛遣使來貢，使遼軍在與高麗作戰時處境頗為有利。但後來蕭太後、遼聖宗因屢次大舉出兵高麗，多次征兵女真，但在潰敗之餘，損失頗大，從而引起女真諸部的怨恨，與遼朝發生了衝突。為防備女真侵擾，遼聖宗於太平六年二月，以迷離己為同知樞密院、黃翩為兵馬都部署、達骨隻為副都部署、赫石為兵馬都監，引軍在混同江、疎木河之間修築城堡；黃龍府已請建堡障三座、烽火台十座，遼聖宗詔令於農閑時候修築。是月，東京留守八哥奏黃翩領兵入女真界示威，俘獲人、馬、牛、豕不可勝計，得歸降人戶二百七十戶，得到天子的詔書褒諭。但東北的局勢仍然緊張，於是至太平九年八月，東京舍利軍詳穩大延琳（渤海人）叛遼起兵，遂自稱皇帝，號興遼國，一時東京各地大震。當時南、北女真諸部眾多有從大延琳者，但在遼軍的鎮壓下，大延琳很快失敗。於是女真諸部依舊臣服遼朝，但其間矛盾並未得到很好地解決，從而發展至遼末大為激化，完顏阿骨打率女真人起兵反遼，遼朝終於因為處置女真問題之失策而遭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