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顯赫一時的“三家詩”

在漢代,傳授《詩經》者有四家:《魯詩》《齊詩》《韓詩》《毛詩》。其中,《魯詩》《齊詩》《韓詩》合稱“三家詩”。魯指魯國申培公,齊指齊國的轅固生,韓指燕國太傅韓嬰,毛指毛亨、毛萇。毛亨被稱為大毛公,毛萇被稱為小毛公。《史記·儒林列傳》記載:

言《詩》者於魯則申培公,於齊則轅固生,於燕則韓太?傅。

班固《漢書·藝文誌》則記載:

漢興,魯申公為《詩》訓故,而齊轅固、燕韓生,皆為之傳。或取《春秋》,采雜說,鹹非其本義,與不得已,魯最為近之。三家皆列於學官。又有毛公之學,自謂子夏所傳,而河間獻王好之,未得立。

(一)“三家詩”的興盛與衰落

西漢時期,“三家詩”盛極一時,被列於學官,地位和影響遠遠高於《毛詩》。其中,《魯詩》最先獲得官方的認可,成為西漢《詩》學流派中最受帝王重視的一家,很多《魯詩》派學者進入了政治權力中心。如號稱“鄒魯大儒”的韋賢,以教授《詩經》著稱,召為博士,漢昭帝拜他為師,從其學習《詩經》;官至光祿大夫、大鴻臚;漢宣帝時,賜爵關內侯,享有食邑:死後被漢宣帝賜以“節侯”。從其受召為博士開始,直到去世,韋賢都深受西漢帝王的重視,兒子韋玄成也官至宰相。

《齊詩》亦盛極一時,如轅固生在景帝時為博士,《齊詩》學者伏理曾為漢成帝的老師。

《韓詩》盛行於東漢。清代學者唐晏指出:“大抵《魯詩》行於西漢,而《韓詩》行於東漢,二家互為盛衰。故《韓詩內傳》至六朝尚存,亦以習之者多也。”當此之時,學習《韓詩》者亦有為帝王師者。如召馴,年輕時即學習《韓詩》,曾為肅宗的侍講,並進朝教授皇帝的兒子。《後漢書》中多處記載《韓詩》的講授盛況,“杜撫……定《韓詩章句》,後歸鄉裏教授……弟子千餘人”“夏恭……習《韓詩》《孟氏易》,講授門徒常千餘人”。

“三家詩”可謂盛極一時。然而,至東漢,尤其是鄭玄為《毛詩》作《箋》後,《毛詩》日益興盛,“三家”詩則走向衰落。《齊詩》亡於魏代,《魯詩》亡於晉代,《韓詩》亡於宋,現僅存《韓詩外傳》。

(二)“三家詩”衰落的原因

“三家詩”的衰落有著複雜的原因。其中最為重要的是其煩瑣、附會的解經風格。《漢書·儒林傳》記載當時的解經情況:“一經說至百餘萬言。” 一部經典演繹出百萬語言,拖遝煩瑣,不得要領。《漢書·藝文誌》進一步指出:

古之學者,耕且養,三年而通一藝,存其大體,玩經文而已……後世經傳既已乖離,博學者又不多聞闕疑之義,而務碎義逃難,便辭巧說,破壞形體,說五字之文,至於二三萬言,後進彌以馳逐,故幼童而守一藝,白首而後能言。安其所習,毀所不見,終以自蔽,此學者之大患?也。

將五個字解說至兩三萬個字,何其煩瑣。同時,糾結於細枝末節、亂加比附,將經典原有體係解釋得支離破碎,最終導致學習者困於文字之中,而無法獲得有用的知識。

“三家詩”解釋《詩經》也有支離、煩瑣的特點。如伏黯繼承父親伏理之學,為《詩》做解九篇。他認為父親所傳的章句文字太多,遂進行了刪減,然而刪減之後仍然有二十餘萬言。伏理所作章句的煩瑣可見一斑。《漢書·藝文誌 》評價“三家詩”解 《詩》“取《春秋》雜說,鹹非其本義”,也就是以《春秋》雜說來附會《詩》義,完全背離《詩經》的本意。為了達到“通經致用”的目的,“三家詩”還特別強調《詩經》的政治意義與倫理意義,不顧《詩經》本意,成了一種極端的“以意逆誌”。

此外,“三家詩”充滿讖緯之學的痕跡,陰陽、災異之說夾雜其間。其中又以《齊詩》為甚,因而常給人故弄玄虛之感。這樣的解經方式自然遭到有識之士的批判。當其失去了政治力量的庇護,走向衰落便是必然的,《毛詩》就隨之而起了。“三家詩”雖然亡佚,但它們很早就立於學官,擴大了《詩經》的流傳範圍,在《詩經》的流傳中具有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