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審奸細司馬追根 道秘辛唐三祛毒

司馬羅通過神眼觀察,知道已經摧毀了賈富貴的心理防線,才說道:“現在該我問你了,你如果老實回答,我們或許對你網開一麵,饒你不死。”

司馬羅見賈富貴沒有明顯的抵觸情緒,便問道:“你就是無量子手下,掌管著洪福宮細作、密探網絡的四護法,各地富貴樓和對應的商號、錢莊就是你們掩人耳目的秘密活動據點,對吧?”

賈富貴頹然道:“你們既然已經知道,何須多問!”

賈富貴話音剛落,司馬羅接著問道:“當初我們劫了鹽綱,並無外人知曉,官兵卻很快包圍了我們,是你暗中告發的吧?”

“告發你們的另有其人,老夫不攬此功。”賈富貴道:“不過,如果國師當時命令老夫追查,老夫肯定也有辦法查到你們!”

司馬羅有些意外,繼續問道:“那麽,當初在富貴樓,唐壁和洪福宮黑衣人包圍我們後,就在我們詐降時,突然向黃牌使示警的人也不是你了?”

“錯!”賈富貴聲音明顯提高:“當天示警之人卻是老夫。老夫那天在你們密謀時,探聽到你們的陰謀,但唐壁那個草包誤信了秦瓊。老夫當時還以為黃牌使也被蒙在鼓裏,眼看你們詭計就要得逞,隻好冒險報警。沒曾想,黃牌使已經和你們暗中勾結,老夫被你們耍了。要不然,你們豈能活到現在!”賈富貴說著話,轉向楊瓊,語帶恨意道:“魔主對叛徒嚴懲不貸!這次老夫利用胡丹兒刺殺你,本可為魔族除奸,可惜又讓你逃脫了!”

楊瓊聞聽,粉臉一沉,眼中怒意明顯?徐世勣則手捋胡須,冷眼旁觀?司馬羅知道賈富貴有意刺激楊瓊,關心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反駁道:“楊瓊乃堂堂郡主,到洪福宮乃替靠山王監視你們這些屑小的,豈能跟你們同流合汙!?說到叛徒,你們才是人類的敗類,是叛徒!既然說到這裏,我問你,你是怎麽誘使胡丹兒出現幻覺,誤傷郡主的?”

賈富貴見說漏了嘴,下意識地摸一下左耳,眼睛看天,閉口不言。司馬羅見狀,也不糾結,繼續問道:“其實你用的手段我已經知道了。你說不說無所謂,那我們繼續。後來我們在壽州城外遇到你,也是你計劃好的:你假裝被令狐達軍兵追殺,製造與我們偶遇的假象,好讓我們搭救你。你是怎麽知道我們要經過那裏的?”

賈富貴翻著白眼看了司馬羅一眼,略帶自得地道:“這有何難!老夫掌管洪福宮密探網絡,手下善於偽裝和辨識真偽的高手眾多,別看你們易容了,蒙混一般人沒有問題,但在我們眼裏,那都是小兒科。除非你們隱匿在一個地方不出來,隻要行走江湖,要得到你們的行蹤,還不是手到擒來?”

司馬羅見又激起賈富貴說話的欲望,機會難得,緊接著問道:“你其實本來就受命到黃龍山來搞破壞,但卻先投奔瓦崗寨軍營,繞了這麽一大圈,不僅僅是怕我們會對你起疑心吧?”

“算你小子聰明!”賈富貴更加得意:“魔主要調集忠於他老人家的部隊攻擊黃龍山,必然要經過瓦崗軍控製的地盤。但瓦崗軍風頭正勁,如果與李密的部隊結盟,要勝他們那就更不可能了。老夫知道,直接和你們見麵,突然提出上黃龍山,容易引起你們的懷疑,你們會因我非武林人士而拒絕我,所以便臨時決定先破壞他們的結盟,再去黃龍山。老夫略施小計,善加誘導,讓他們內訌,不費吹灰之力就瓦解了他們。”

司馬羅盯著賈富貴,繼續追問道:“要破壞義軍的結盟絕非易事,你公開身份就是個酒樓老板,小人物而已,沒有什麽地位和聲望,就算利用我牽線搭橋,加上你與秦元帥那點兒交情,在義軍也說不上話,你憑什麽讓他們起內訌?我看純屬巧合,你是自吹自擂,恬不知恥!”

“胡說八道,你知道個屁,老夫帶了法寶……”賈富貴突然意識被司馬羅激將,又說漏了嘴,立即閉口,卻還是禁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耳,臉上肌肉抽搐不已。

司馬羅不給他緩和的時間,步步緊逼:“哦,我知道,你帶了蚩尤頭角,利用它的魔力,誘使李密私心膨脹,要吞並瓦崗軍,導致義軍內訌。你的目的確實達到了。你見任務完成,就離開義軍,來到黃龍山,你把蚩尤頭角也帶來了,想繼續禍害長山寨,對吧?”

“……”賈富貴頭一揚,不再答話。司馬羅神眼看賈富貴那 “獍”的神情,一副落敗了的困獸模樣,知道自己的揣測沒有錯。

“好,這事我知道答案了。”司馬羅換了一個話題:“你到黃龍山後,把我們山寨子弟身上中的蠱毒喚醒,不是用你說的吹笛之法,而是另有他法吧?”

賈富貴欲言又止,麵帶不屑的樣子。司馬羅停了片刻,知道他不會回答,就繼續問道:“其實用什麽法子不是關鍵,反正又被你自己破了。蠱毒明明已經對我們八卦陣結界起到了破壞作用,你卻又親手配製解藥治好我們的人,讓自己前功盡棄,這是為何?”

“通過喚醒蠱毒來破壞八卦陣,這不是什麽高招,很容易引起你們的警覺!老夫一開始就不看好這個辦法,苗人屠立功心切,堅持要用,國師和鐵冠都支持他,最後魔主也同意了。”賈富貴一臉鄙夷地道:“果然,蠱蟲剛被喚醒,就被你們發現了。”

司馬羅譏諷道:“哦,這麽說無量子又被蚩尤重新起用了?你在魔界的靠山還沒有倒啊!”

“國師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魔主宣稱讓國師去不周山麵壁思過,那是迷惑你們的,其實國師暗中帶魔界主力到了揚州,為魔主複活護法……”賈富貴說了一半,意識到又說漏了嘴,他左手輕輕抬了一下,又放下了。

司馬羅在觀察到賈富貴的反應後,繼續道:“先不管無量子。我們雖然發現結界出現問題了,也有能力治愈中毒的人,但速度畢竟太慢,時間根本來不及,而且還很影響精力。你這樣放棄,不覺得可惜嗎?”

“這有什麽可惜?你們已經找到治愈蠱毒的方法,速度慢根本不是問題,你們如果再借助太極八卦大陣的法力,一次治愈十數人根本不是難事。我知道,以你的聰明才智,很快就會找到這個辦法,不出三五日,便可消除蠱毒影響。我治愈那些中毒的人,隻不過幫你早兩三天解決肯定能克服的困難而已。但這樣一來,我卻能及時消除打草驚蛇帶來的隱患,而且賣一個人情給你,讓你更加信任我,一箭雙雕,何樂而不為呢?”賈富貴說這話的時候,司馬羅暗驚:當時他確實已經考慮到,利用八卦大陣增強寶鏡法力來祛毒,但還沒有來得及檢驗,賈富貴便自告奮勇去解毒。司馬羅沒有想到賈富貴心思縝密、反應極快,難怪他能在洪福宮身處高位,還潛伏這麽隱蔽,此人如果走了正道,也會是響當當的人物。

“你很聰明,但聰明沒有用到正道上,那就是狡黠了。靠狡計是辦不成大事的!以你的聰明才智,在洪福宮卻隻能做個四護法,就是這個原因,無量子把你看穿了。”司馬羅喟歎一聲,續道:“你把蚩尤頭角帶到黃龍山,無非是故技重施。但據我所知,蚩尤頭角魔力影響的範圍有限,你如今幾乎讓我們整個山寨的人都受到影響,靠得肯定不僅是蚩尤頭角,應該加上了其他手段。我沒有猜錯地話,你利用幫廚的便利,對我們的食物做了手腳,對吧?”

賈富貴見司馬羅在套自己的話,閉口不答。

司馬羅決定試著開導一下他,便道:“懸崖勒馬、未為晚也,你隻要交出蚩尤頭角,幫我們解了毒,我可以饒你一命。你如果能棄暗投明,幫助我們消滅魔族,我們也會幫你修成正果,你看如何?”

“哈哈哈。”賈富貴突然狂笑:“司馬小兒,要讓老子背叛魔主,你是癡心妄想!老實告訴你,魔主頭角就在這山上,但你永遠找不到?你們都吃了老子的獨門毒藥,而解藥已經銷毀,天下誰也解不了此毒,你們所有人,遲早要被老子的毒藥所引導,變為我魔族中人。咱們早晚都是一家人,還不如乘早放了老子,老子一高興,在魔主麵前美言幾句,不但饒你們不死,等魔主統一三界了,還讓你也有一席之地!”

“死到臨頭,還在執迷不悟!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小爺不客氣了。”司馬羅知道賈富貴中魔已深,死不改悔,遂不再浪費口舌,他意念一動,靈陽劍飛起,攻向賈富貴。賈富貴暴喝一聲,突然向司馬羅拋出一物,那東西在空中炸開,散成彩色粉塵。

徐世勣、司馬羅、楊瓊早有防備,立即從三個角度同時出掌,三人內力迅速合在一處,形成強大的無形氣場,把賈富貴撒出的彩粉倒逼了回去,全部沾在賈富貴身上。

賈富貴突然臉部扭曲,撲倒在地,痛苦地翻滾,身上開始千瘡百孔,片刻功夫,化為一灘膿血,滲入地下不見了。眾人看著賈富貴的慘狀,明知他罪有應得,還是難免生出惻隱之心。

司馬羅見賈富貴已經被自己的毒藥化掉,正要上前查看,徐世勣叫道:“羅兒且慢,小心有毒!讓我先看看。”

徐世勣用劍尖挑起賈富貴殘破的衣服,那衣服一經觸碰,頃刻化為齏粉。徐世勣皺著眉頭,神情凝重,小心撥開灰燼,從中露出一塊黃中帶黑的物件。他戴上一雙特製的皮手套,又從懷裏掏出手帕,把那物體拿在手中,擦了幾下,很快露出本色,卻原來是一塊金牌,隻見金牌正麵有個陽文小篆 “昴”字,翻過來,卻是個 “唐”字。

司馬羅不知其意,疑惑地望著徐世勣。此時,徐世勣眉頭幾乎擰成疙瘩,似乎遇到難題,他語氣低沉地道:“這塊金牌是巴蜀唐門所獨有的身份牌。巴蜀有一個傳承數百年、十分隱秘的唐姓家族,川地百姓隻知道他們勢力龐大、富可敵國,產業遍布巴蜀,但其實在江湖上,他們也同樣以 ‘巴蜀唐門’的名號響當當,想必你們也有所耳聞。唐門毒藥暗器功夫和迷幻藥術獨樹一幟,鮮逢敵手,隻是一貫行事低調,很少在江湖走動,一般江湖人士隻聞其名,難見其人。唐門男丁出生後,便由掌門人賜發身份牌,就是這樣的金牌。金牌正麵是 ‘唐’字,背麵的字則代表他們的輩分。唐門輩分排序,參照二十八星宿東、北、西、南輪換的方式排列,‘昴’是第十五代。”

司馬羅聞聽,預感不妙,問道:“這賈富貴和唐門有什麽關係呢?難道他是唐門中人?”

徐世勣沒有言語,繞開了地上的衣服灰燼,來到倒斃在地的三個廚師身邊。他蹲下身,觀察了一會兒,從其中一人的脖子上,拔下一根毒針,借燈光仔細查看,又翻看了死者的五官,才說道:“從武功路數、毒針樣式、用毒手法來看,和傳說中的唐門功夫一致,再結合這名牌判斷,這賈富貴並不姓賈,而是姓唐,是巴蜀唐門第十五代子孫!”

司馬羅聞言,心情十分沉重,他問道:“師父,難道唐門私下投靠了魔族?”

徐世勣搖搖頭道:“唐門功夫以暗器和毒藥見長,曆來被正道中人所不齒,所以江湖來往也不多。但據我所知,唐門功夫主要是為了自保,為保護家族龐大的產業不被他人奪取,素不參與江湖紛爭,也盡量不樹敵,因此在江湖上並無惡名。唐門家大業大,根深蒂固,又鮮有仇敵,應該不會輕易投靠魔族。正是因為這種特殊性,魔族想驅使他們也難。”

楊瓊問道:“師父,賈富貴會不會並非唐門中人,而是利用其在洪福宮的身份,誘殺了唐門弟子,把腰牌留在了身邊,另有企圖呢?”

“唐門功夫和毒藥暗器父子相傳,不留文字,也從不外傳,很難模仿,從賈富貴武功路數看,恐怕不用懷疑他的唐門身份。”徐世勣見司馬羅似乎還有話要問,又補充道:“當然即便如此,還不能因此而斷定唐門受到了魔族驅使。”

司馬羅見師父斷定賈富貴是唐門弟子,更加擔心毒藥危害的問題:“師父,賈富貴說已經對我們山寨中的人全部用了毒,解藥他已經毀掉,狂言世上無藥可解。他用的到底是什麽毒?唐門之毒連師父也解不了嗎?”

“唐門毒藥乃不傳之密,為師也隻是耳聞,因品種繁多,又不知道其毒藥成分,很難配製解藥,就算 ‘大還丹’也隻能緩解其毒性。”徐世勣也一籌莫展:“我曾聽師父葛仙翁提起過,他早年遊曆巴蜀期間,與唐門有過接觸,結下善緣。所以,這次與魔族決戰,我想到百越毒王是用毒高手,聽說唐門曾與他結下了很深的梁子,便以仙翁弟子身份,派人送貼,想邀約唐門派人前來黃龍山,助我們抗魔。唐家主母不願涉事其中,未曾答應我的請求。否則,就可以請他們幫忙解毒了。”

“連師父也不能解唐門之毒,恐怕還是隻有向唐門求助一途了。”楊瓊憂心忡忡地道:“假如唐門和魔族並無瓜葛,也願意給我們解藥,但此去巴蜀,來回最少要一個多月行程,就算我們能要到解藥,時間上也已經來不及了。”

“賈富貴放出狠話,說解藥已經被他毀掉,也許隻是臨死之前故意布下的疑陣。”司馬羅若有所思地道:“他今晚來書房,應該是做賊心虛,為了探聽我們來了什麽神秘客人,並沒有想到我們突然對他采取行動。看得出來,他一貫很自負,自信我們不知道他的底細,所以來的時候並沒有帶什麽東西。由此推測,他可能還沒有來得及毀掉解藥,隻是藏的地方估計是我們想不到的。”

“羅兒這個分析也有可能。”徐世勣點頭道:“現在已經確定蚩尤頭角被賈富貴帶到了長山寨,我們反正要搜查,不如連解藥一起搜,試試看。”

“好,那就這麽定了。”司馬羅用拳一捶桌子:“君集、尉遲恭、周延慶,你們三人帶親兵把這裏打掃幹淨。今天發生的事情,爾等暫時不要宣揚,讓大家都睡個安穩覺。明天除山寨客人、值守人員和老弱病殘外,召集全體子弟到校場集合,我要親自安排搜查整個山寨,就算刨個底朝天也要把那兩樣東西找出來!”

侯君集、尉遲恭、周延慶等三人答應一聲,去處理善後。

徐世勣問道:“羅兒,你明天計劃如何搜查?”

“師父,我也正想和你商量。”司馬羅請徐世勣坐下,才道:“普遍搜查是一個方麵,還需要派得力的人搜查重點部位。我想安排李福瑞長老帶隊,搜查廚房和賈富貴的住處?天嶽宮內外由我和瓊兒親自搜查?師父您就督查長老們住處?每個長老則各分一個區域,交叉搜尋。您看如何?”

“我看可以。”徐世勣點點頭,又補充道:“胡丹兒和包玉靜住的房間也要作為重點。別人去不合適,最好把丹兒和靜兒調出,由瓊兒親自帶寨中女子弟搜查。”

“您是擔心賈富貴在胡丹兒她們的房間做了手腳?”司馬羅有些不解:“從目前情況看,丹兒確實是受到心魔影響最大的,我也想過,賈富貴會不會就把蚩尤頭角藏在她的身邊。但轉念一想,同處一室的包玉靜卻幾乎沒有什麽反應。如果蚩尤頭角在她們房裏,兩人受到的幹擾不應該是一樣嗎?”

徐世勣搖頭道:“別看丹兒從小活潑開朗,敢做敢當,但小丫頭心眼多著呢?包玉靜不僅表麵文靜、單純,其實內心裏一樣,可以說幾無雜念。我這次回來,分別和二人談過,感覺兩人現在的不同更加明顯。丹兒得到觀音菩薩點化後,一心要成為桃木劍真正的主人,要為她奶奶和山寨親人報仇,要做一個鏟除天下不平的劍俠,但到現在她仍然與桃木劍有所隔膜,達不到你和靈陽劍 ‘人劍合一’的境界,其實心中執念甚深?她對你的感情也是一樣,她不得不放下對你的情意,又完全放不下,從而對楊瓊產生嫉妒,她內心的煎熬讓她容易被蚩尤頭角所**,這是她出現幻覺、失手傷瓊兒的主要原因。靜兒則不然,她心地純淨,心無旁騖,所以受到的**就少。”

第二天早餐後,司馬羅召集山寨全體可以出動的人員在校場上集合,把 “賈富貴是魔族奸細”的真相及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簡單向全體說明。最後,司馬羅按照與徐世勣商量的方案,下令從自己以下,包括徐世勣、楊瓊及八長老等,分別帶隊,分區域對長山寨進行地毯式搜查,不要放過任何可疑物品。

直到中午時分,各隊先後搜查完畢,陸陸續續回到天嶽宮,結果分別報了上來:竟然都沒有發現他們想要搜尋的蚩尤頭角和唐門解藥!

司馬羅和徐世勣、楊瓊等商量,認為大家在搜查過程中,可能會有疏漏,決定下午更換場地再來一遍。

直到晚上,大家精疲力竭地回到天嶽宮,仍然一無所獲。八長老聚在大廳,侯君集、尉遲恭急得跺腳?胡丹兒則緊咬嘴唇,一副恨自己不成器的模樣?李福瑞、尉遲長庚等老成持重,也都不免垂頭喪氣。司馬羅、徐世勣、楊瓊圍坐在一起,雖不露聲色,卻明顯感覺心情沉重。

正在大家沉默以對時,門外親兵來報:“有客人在殿外求見盤王。”

尉遲恭經不住嘟囔道:“沒瞅見大家正忙著嗎?誰這麽不知趣,這麽晚了還拜見盤王?你不會打發他在客舍休息一宿,明天再來?”

“客人堅持求見,已經在門外了……”親兵見有長老說話,回了一句,不知所措地看著司馬羅,等待他的命令。司馬羅一抬手道:“不要怠慢了客人,既然來了,就有請!”

少頃,從殿外大踏步進來一人,看上年約五十開外,花白胡須飄灑胸前,腰杆筆挺,氣宇軒昂。來人到得大殿中間,麵向司馬羅稽首,聲若洪鍾:“西川唐三,拜見盤王和夫人、見過徐先生。”

侯君集眼尖,認出此人是昨天新到山寨的客人。因為最近接到英雄帖、來山寨助拳的各路英豪很多,司馬羅安排專人接待,重要客人通報進來,司馬羅和徐世勣親自接見?一般客人就由專人妥善安置、熱情招待。為了不怠慢客人,第一餐 “迎賓宴”,司馬羅還特地安排幾位長老輪番陪同。昨天,侯君集受徐世勣指使,在餐廳監視廚房內的奸細,便以接待來客為名,陪客人宴飲。當時座上幾位新客中,就有這個自稱唐三的人。侯君集一門心思在監視廚房動靜上,見對方名氣不大,就沒有太在意,沒有想到他竟然突然報名造訪,不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司馬羅見此人氣度不凡,氣場強大,卻沒有聽說過此人的名號,他看了一眼徐世勣,徐世勣輕輕搖頭,顯然對來人也不熟悉,便道:“唐大俠,感謝您不辭辛勞、不畏風險,來黃龍山幫助我們抗擊魔族,我因要務在身,沒有親自迎接,還請海涵。待會兒我安排設宴,為您接風洗塵。”

唐三向司馬羅和徐世勣抱拳致禮,笑道:“嗬嗬嗬,盤王公務繁忙,在下是來助拳的,豈能擅自打攪。再說了,敝人昨日即來到寶山,已經受到熱情款待,不勞盤王再設宴,唐某在此一並謝過。”

“哦,原來唐大俠昨日即到,怠慢、怠慢。”司馬羅抱拳致歉,問道:“不知大俠此時造訪,可還有事?”

“嗯,這個……”唐三左右看看,才道:“唐某確有要事,能否請盤王和徐先生移步說話?”

司馬羅和徐世勣對視一眼,便命令所有人在大殿等待,他低聲向楊瓊交代幾句、讓她繼續和眾長老議事,便和徐世勣一道,帶著唐三,一起來到書房。三人客套著一起落座。親兵為三人沏上茶後,把門關好退下。

司馬羅道:“唐大俠,這裏沒有外人,不知何事,但說無妨。”

唐三站起身,向司馬羅和徐世勣抱拳施禮道:“巴蜀唐門唐虛懷拜見盤王和徐先生。”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個金牌,連同一封書信,恭恭敬敬地遞向徐世勣。

徐世勣聞聽對方自報家門,立即起身迎了上來,接過唐虛懷遞上來的東西。那書信確是自己發出的英雄帖,而那金牌和從賈富貴身上發現的幾乎一模一樣,隻是牌子更加鮮亮,且有一麵是個 “虛”字。徐世勣看後,把金牌雙手奉還給唐虛懷,連聲道:“慚愧!慚愧!巴蜀唐門十四代弟子親臨長山寨,我等有眼不識荊山玉,慢待之處,尚請海涵。”

司馬羅聽師父之言,沒有想到正在對唐門之毒束手無策時,唐門第十四代弟子主動上門了,而且看起來充滿善意。他暗自高興,也起身下位,與唐虛懷重新見禮。

司馬羅抱拳道:“唐大俠來我黃龍山一日,我等竟然不知,實在失禮。請前輩不要見怪。”

“豈敢、豈敢。盤王少年俊傑,見識高遠,胸懷天下,老夫十分佩服。”唐虛懷鞠躬還禮道:“此事要說呢,還是在下失禮,不怪他人。嗬嗬。鄙人雖持有徐先生的英雄帖,但上山之時卻沒有如實報上真名,實乃不得已之舉。家母月前收到徐先生派人送來英雄帖時,鄙人也在場。徐先生致信家母,請求我唐門派人幫助抗擊魔族,但因為祖上有門規,禁止唐門子弟過問江湖中事,所以她老人家當麵拒絕了信使。不過,信使走後,家母卻交代鄙人一件任務,要我立即趕往黃龍山長山寨。”

“家母明確回絕徐先生的邀請,卻又讓在下此時來長山寨,另有隱情。因為事情涉及家醜,所以才請二位移步說話。”唐虛懷見司馬羅和徐世勣似有疑問,略顯尷尬地笑著解釋了一下,繼續道:“三十餘年前,我唐門第十五代出了個孽子,名叫唐昴福,是我大哥、唐門前掌門的長子。唐昴福從小聰明好學,深得長兄器重,委以重任,但他雖是長子,卻因是庶出,無法繼承唐門體統。唐昴福成年後,不滿家族繼承權旁落,竟然勾結百越毒王苗人屠,暗中對家人下蠱,陰謀奪取家族控製權,我大哥及唐門精銳十數人慘遭毒手,那年剛好輪到鄙人外出巡遊,才躲過一劫。後來唐家主母、也就是鄙人的家母依靠外援幫助,統領唐門少壯派發起反擊,才一舉擊潰唐昴福和苗人屠。我說的這個外援,相必徐先生知道,就是令師葛仙翁。唐昴福僥幸逃脫,此後隱姓埋名,流亡他鄉。唐家主母曾發出唐門第一令,全力追殺唐昴福。一晃三十多年過去,這些年來,我們時不時聽到唐門弟子在中原犯案的消息,派人查看,懷疑是唐昴福所為,但惜乎一直沒有發現孽障的蹤跡,因此,我們從未放棄清理門戶的行動。這次家母讓我秘密上黃龍山,一來是因為葛仙翁對我家有大恩,徐先生是他的親傳弟子,來信請我們幫助抗魔,我們如果拒絕,於情、於理、於大義,顯然都不合適,但礙於家規,隻好暗中協助?二來,三十餘年前,孽障唐昴福與苗人屠同時銷聲匿跡,現在苗人屠已經加入洪福宮、投靠魔界,她老人家推測唐昴福也可能藏身在魔族。如今正義道與魔族決戰在即,她老人家讓我立即動身,前來黃龍山,見機行事,既要暗中幫助長山寨,同時也追查唐昴福的下落。因此,我才化名唐三,來到黃龍山。今天偶然聽山寨子弟說,山寨被唐門弟子下毒,正全力搜查解藥,因事情涉及我唐門,在下就不得不過問。鄙人此時才表明身份,請盤王和徐先生諒解。”唐虛懷說完,又抱拳鞠躬致歉。

“唐大俠確有苦衷,我等理解,大俠也不必介懷。”司馬羅道:“大俠請用茶。”

唐虛懷依言喝了一口茶,繼續道:“在下鬥膽,可否請盤王和徐先生示下,你們怎麽確定是我唐門子弟對貴山寨下了毒?”

司馬羅看看徐世勣。徐世勣會意,接過話頭道:“施毒之人叫賈富貴,乃洪福宮十大護法之一,他此前隱藏身份,騙取我們的信任,潛入我長山寨,對我們下了毒。賈富貴被我們識破後,負隅頑抗,向我們拋出一包彩粉樣物體。我們猜想那粉有毒,便盡力把這毒粉逼了回去,結果賈富貴反被這毒粉所害,化為一灘血水。我們從他的衣物殘渣中,發現了一塊身份牌,其正反麵有 ‘唐’、‘昴’二字。那人武功路數是唐門絕技,我也曾仔細檢查了他殺人滅口的毒針,乃唐門所獨有。所以判斷此人乃唐門中人。”

“照徐先生所言,那人拋出的似乎是我唐門 ‘九轉化骨散’”唐虛懷眉頭一揚,道:“徐先生可否借那人所遺之物一觀?”

徐世勣點頭答應,起身從牆角書架上取下一個木盒,從盒中把賈富貴遺留的金牌連同幾根毒針都取了來。唐虛懷接過,不用細看,便道:“這金牌確實是唐門孽子唐昴福的,毒針也是我唐門所獨有。但不知那人是什麽樣貌?”

徐世勣把賈富貴的身高、年齡、相貌描述了一下,唐虛懷卻眉頭緊皺,搖頭道:“唐昴福身高七尺有餘,當年可以說是一表人才,與此人不像啊。”

徐世勣道:“三十餘年了,一個人年近六旬,形貌與年輕時發生變化很正常。唐昴福為了逃避唐門追殺,改了容貌,也未可知吧?”

唐虛懷搖搖頭:“姑且不論形貌變化,一個人的身高應該變化不會太大吧。你所說的賈富貴,身高不過六尺,與唐昴福差得似乎有點遠。”

司馬羅突然想起一事,說道:“記得賈富貴身份敗露後,自知罪責難逃,企圖負隅頑抗,便撕掉偽裝、原形畢露,那時他腰杆一挺,身高似乎突然增高了不少。”

唐虛懷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蹊蹺事,沉思了一下道:“唐昴福為了逃避懲罰,不僅改變容貌,連身高也偽裝了,可謂無所不用其極,也難怪我們這麽多年竟然找不到他!對了,他還有其他特別的嗎?比如身上傷疤或其他典型特征?”

經唐虛懷提醒,司馬羅自然地想起賈富貴的怪癖,便道:“那人左耳耳垂缺了半塊,他經常摸自己左耳,似乎不由自主,但表情非常怪異。”

“這就對了!唐昴福勾結外人,暗中對我掌門大哥、他的親生父親下蠱,妄圖逼掌門傳位於他。我大哥見他陰險如此,豈肯就範!孽障竟然下了毒手,誘發蠱毒。掌門為了與蠱毒對抗,不惜耗費幾十年功力,那孽子趁機刺殺掌門。掌門身受重傷,拚盡最後的力量發出暗器,射殺孽障,可惜那時他傷勢太重,功力大打折扣,暗器失了準頭,從那孽障耳邊擦過。那孽畜耳朵受傷後,落荒而逃。掌門發出的暗器有毒、乃掌門人所獨有,受傷之人縱使皮外之傷,如果不能得到及時救治,將終身受瘙癢之苦,遇到天氣變化或是情緒煩躁時,更是奇癢無比!”唐虛懷突然拜倒在地:“唐某謹代表巴蜀唐門,感謝盤王、徐先生為我唐門除去大害,解了唐門三十餘年之痛!”

司馬羅沒有想到唐虛懷行如此大禮,趕緊攙扶起來:“唐大俠請起。唐昴福作惡多端,我等為了自保,不得不反擊,那賊子乃被自己害死,我等不當受你的大禮。”

唐虛懷起身,再次向盤王抱拳鞠躬道:“盤王太謙虛了,不是你和徐先生功力卓絕,恐怕也遭那孽障毒手了。盤王和徐先生替唐門雪恥,唐某自當代表唐門致謝。唐某不才,雖能力有限,但願意留在山寨,協助山寨對抗魔族,請盤王成全。”

司馬羅大喜,他攬住唐虛懷的胳膊,不讓他拜下去,口中言道:“請唐大俠幫助我們對抗魔族,本來就是我們的心願。如今大戰在即,我們急需您這樣的高手幫忙。現在有一事相求,那唐昴福臨死時,放言道,已經對我們全山寨人施了毒,這毒天下無解藥。我們正在擔憂此事,不知唐大俠明日能否幫我們看看,可有解救之法?”

“既然在這裏,何必明日?現在就開始吧。”唐虛懷朗聲道:“待我看看那孽障還有什麽手段!”

司馬羅聞言大喜,與徐世勣、唐虛懷一起返回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