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荒淫昏君欲** 忠義婢女勇護主

楊瓊隨馬保出了後宮,來到左側一個朱漆大門的配殿。進得大門,隻見殿內大紅燈籠高懸,邊角多枝燭台上、紅燭搖曳,四壁掛滿淡金色蕾絲掛簾,籠罩著**的氣息。殿中央擺著一張巨大的紅檀木床,**鋪滿明黃色錦繡被褥,床沿兩條金色巨龍戲珠,顯然這是一張龍床,龍床被粉色瓔珞大帳罩著,周圍同樣擺滿巨大的銅鏡,把龍床半月形包圍。

楊瓊見狀,心中一驚:這不是皇上的寢殿嗎?馬公公為何把我帶到這裏?

楊瓊正待質問馬保,突然聽見背後異響,似是有人偷襲,她心念急轉,欲要移動身形躲避,真氣卻提不起來。楊瓊暗叫不好,後背風門、中樞、陽關三個穴位同時被製,身體無法動彈。隨後,就聽到陰冷的笑聲,一個人一甩拂塵,轉到了楊瓊的麵前,麵帶得意,眼中卻充滿怨毒,正是馬保。原來,馬保趁楊瓊不備,倒轉拂塵,用手柄點了她的大穴。

楊瓊柳眉一皺,厲聲斥責:“馬保,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冒犯本郡主!”

“哼哼!死到臨頭,還在擺郡主的臭架子。”馬保冷哼一聲:“我問你,你可還認識你家馬爺爺?”

楊瓊覺得馬保那眼神非常特別,曾經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問道:“你是何人?”

“哈哈哈,真是貴人多忘事呃。我可永遠忘不了你!”馬保在楊瓊麵前來回走動,眼睛卻一直盯著她,仿佛要吃掉她一樣:“那就讓馬爺爺幫你回憶回憶。你可還記得兩個月前,宿豫縣城、潘家大宅……”

“你、你、你是那個采花**賊!”楊瓊猛然想起,兩個月前,自己曾追蹤一個姓馬的采花大盜,終於在宿豫縣城潘員外家、**賊作案時把他堵住,沒有想到,那賊人武功確實不弱,被楊瓊扇劍刺傷下體後,居然跳入護城河中逃脫。那人被自己追殺時,就是這種怨毒的眼神。楊瓊想到這裏,驚問道:“你不是洪福宮的堂主嗎?怎麽到了宮中,還在服侍皇上?”

“哼!這還不是拜你所 ‘賜’!”馬公公麵目猙獰,怒道:“你家馬爺爺本來日日洞房,好不逍遙自在,你竟然破了爺爺的身,讓你家爺爺做不了男人!反正你們也蹦躂不了幾日了,爺爺不妨實話告訴你,老子是國師的人,以前在洪福宮,奉國師之命,收集天下至純之少女,以供魔主複活時享用。你斷了爺爺的 ‘根’,卻也壞了魔主的大事!國師根據我的描述猜出是你王京做的案,本來暫時放過你,沒有想到你後來竟然背叛國師,國師豈能饒你!他已發出追捕令,全國通緝你這個叛徒,卻一直沒有下落,還以為躲在靠山王王府不敢露麵。今天在岸邊,我第一眼看見你,就可以斷定你正是那天傷我的人,就是黃牌使!你改了女裝,雖然相貌有些變化,但神態難改,關鍵是你的眼睛出賣了你,你眉宇之間那種清高,別人無法模仿,王京就是楊瓊,楊瓊就是王京!哈哈哈,你藏得可夠深,恐怕連國師都沒有想到!我剛才已經派人秘密報告國師,國師應該在來的路上了。魔主保佑,終於讓你落在了你馬爺爺手中,如此大恨不報,妄為世人!老子已經在你的酒中下了 ‘十花舒筋香’,就算你武功再高強,現如今,卻連弱女子都不如,就是爺爺砧板上的肉,老子讓你豎著,你就橫不了。嘖、嘖、嘖,可真是美人兒,可惜你家馬爺爺無福消受了。”

楊瓊聽了馬保的話,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麽幾杯酒下肚,便覺得渾身無力,頭暈腦脹,原來是一時大意,著了這個小人的道兒?眼下身在險境,她隻好拖延時間,尋思脫身良策:“好你個小賊,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情稟告皇上,讓皇上治你的罪嗎?!”

“嘻嘻嘻,皇上?你不說我還忘了。老子再告訴你,惦記你的人不隻有國師和本馬爺爺,還有你想不到的人!你很快會知道的。爺爺敢在這裏動你,肯定有原因,你就瞧好吧。”馬公公回身走到門口,探頭看看外麵沒有動靜,便把門掩上,又繞到楊瓊身邊,湊在她的耳邊,皮笑肉不笑地低聲道:“再說了,什麽狗屁皇上,他不過是魔主他老人家的一條狗!爺爺不妨還告訴你,你讓爺爺做不了男人,國師索性就讓爺爺淨了身,改名馬保,由宣華娘娘安排進了後宮,派在楊廣身邊,專門監視他的。別看他現在是皇上,這皇位他也坐不了多久了。你的父親攛掇朝中老臣、費那麽大勁也廢不了的皇帝,在我們魔主眼裏,根本就是一句話的事!再說了,楊廣已經聽命於魔主,而你的父親還要陰謀推翻他的統治,楊廣已經下令賜死你的父親,你自然已經是戴罪之身,他會相信你說的、他會幫你嗎?”

楊瓊沒有想到,堂堂大隋帝國,已經被魔主控製,早已不是楊家天下?而父王被賜死,雖有心理準備,現在得到證實,心中的震撼仍然無法言喻。楊瓊身處險境,顧不得許多,心中急切盤算脫困之法。

馬保見楊瓊不再言語,得意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打開了,放在楊瓊的鼻子前,陰陽怪氣地說:“你不是想皇上來嗎?他也差不多該到了。他給我這玩意兒,讓你先聞聞,等一會兒包管你就能享受人生極樂。到那時,可不要忘了你馬爺爺的好!”

楊瓊聞到瓶中散發出奇異的香味,這氣味與寢宮的味道相仿,隻是味道濃烈多了。楊瓊擔心有毒,立即屏住呼吸,馬保見狀,在她的後背一拍,楊瓊感覺像有人掐住了喉嚨,禁不住張嘴呼吸,大口吸入香氣,她下意識地去捂自己的口鼻,才發現馬保已經借剛才一掌,解了她的穴道。楊瓊能行動自如了,隻是全身仍然疲軟,提不起真氣。

隨著異香吸入,楊瓊覺得全身有一股不可名狀的熱氣從小腹升起,迅速向全身奔流,渾身開始發熱,臉頰發燒,頭腦更加暈暈乎乎,視線也有些飄忽起來。

楊瓊強打精神,用超強意誌力讓自己從逐漸模糊的意識中擺脫出來,努力保持清醒。

這時,寢宮大門 “咣”的一聲,被人推開,一股酒氣撲鼻而來,隻見楊廣興衝衝地大步跨入。馬保見了,立即換了一副嘴臉,佝僂著身子,諂媚地笑著,迎了上去。

“怎麽樣?都搞定了?”楊廣顯然在問馬保,卻正眼都不瞧他,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臉色緋紅的楊瓊。

馬保一臉**邪地笑道:“皇上放心,都搞定了,她已經提不了真氣,渾身綿軟,欲火焚身,嘿嘿嘿。皇上您看,她這不已經等得急不可待了嗎?”

“好,朕重重有賞,你去吧。”楊廣不等馬保關門離開,就**笑著撲向楊瓊:“瓊兒,讓皇兄抱抱,想死哥哥了。”

楊瓊盡管渾身莫名地難受,頭暈身軟,但意識未失,武功基礎還在,見楊廣撲了過來,一閃身躲了過去,急道:“皇兄,你這是幹什麽?你醒醒,我是你的妹妹!”

楊廣見楊瓊躲開,指著她,咧嘴笑道:“為兄知道你是瓊兒妹妹,朕要的就是你。你十三年歲那年,隨靠山王妃進宮,朕一看見你,就喜歡上你了。記得那時,朕問你為什麽叫瓊兒,你告訴朕:‘呼吸沆瀣兮餐朝霞,咀噍芝英兮嘰瓊華’,你說,先生告訴你,你就是汲取天地靈氣的瓊花。你回答朕時那嬌俏天真的模樣,把為兄的魂都勾走了,朕可從此對你再也無法忘懷。你知道朕為什麽把天降揚州的那株異花叫瓊花嗎?那就是因為你,你像那花兒一樣美,也隻有你的名字可以配得上那花兒,你們都是朕的最愛。來、來、來,讓朕親親,朕想你想得茶飯不思啊。”楊廣說完,張開雙臂,踉蹌向前,作勢又要抱楊瓊。

楊瓊見楊廣越說越不像話,但顯然不是酒醉之言,不由得怒上心頭,她邊躲避,邊嗬斥道:“楊廣!你這個荒**無恥的昏君,人們都說你謀兄、弑父、**母,看來不假!虧我父王赤膽忠心,維護你的統治,保護大隋天下,你竟然荒**無道以至於斯,置天下倫常於不顧……”

楊廣見楊瓊揭了他的老底,不由得大怒:“混賬,朕豈是你可以妄議的!你像你的父親一樣,口口聲聲說是忠良,你知不知道,他在背後搞陰謀詭計,妄圖推翻朕!朕是真命天子,豈是他能推翻的?以前因為他這個老匹夫的關係,朕雖喜歡你,卻不能動你?現在他是朕的叛臣逆賊,朕已經處決了他!朕已經下詔,要將楊林滿門抄斬!你是戴罪之身,你隨了朕,朕保你榮華富貴,膽敢再忤逆朕,朕絕不輕饒!”

楊瓊一直擔心父親的安危,如今從楊廣口中得知父王已經被害,全家受株連,心痛不已,眼見楊廣又撲了過來,她又氣、又急、又羞,加之藥物作用,竟然暈倒在地。

楊廣見楊瓊癱軟不起,喜不自勝。他來到楊瓊身邊,挽起袍袖,彎腰把她抱了起來,快步來到龍床邊,把她平放在**,**邪的目光貪婪地把她上下打量一遍,咽下口水。楊廣想著朝思暮想的美人到手,不由得手舞足蹈,他解下腰帶,脫去龍袍,隻剩下襯衣,就要上床去解楊瓊的衣衫。

楊瓊因一時氣迷而昏倒,過不了一會兒就蘇醒,隻覺得全身更加燥熱,麵頰發燙,她朦朦朧朧中看見愛郎司馬羅向自己走來,心花怒放,立即張開雙臂,要迎接情郎,擁抱愛人,口中也發出呢喃的聲音。愛郎俯下身,快要壓倒在她身上時,她突然聞到刺鼻的酒氣、聽到****的笑聲,她一個激靈,眼前的司馬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流著口水、眼露**光的楊廣,她嚇得尖叫一聲,拳打腳蹬,拚命不讓他靠近。

楊廣眼看楊瓊張開雙臂接納自己,以為好事將成,禁不住**笑出聲,不曾想,楊瓊突然清醒,拚命掙紮。楊廣身上挨了幾下拳腳,雖無什麽損傷,也不由得氣急敗壞,獸性大發。他再度撲了過去,欲要強行得逞。

就在楊瓊竭力掙紮的時候,突然聽見寢宮外響起兵器撞擊聲和衛兵呼喝聲:“抓刺客!抓刺客!”未幾,隻聽 “卡嚓”一聲巨響,寢殿大門被人擊碎,木屑紛飛,一人從大門闖進,正是司馬羅。

原來,司馬羅追尋楊瓊到揚州後,找遍了城內外所有的驛館和官衙,均沒有發現楊瓊主仆的身影,正在焦慮的時候,突然有人叫他,他一看,原來是在建康時見過的楊瓊仆從。司馬羅急忙向他打聽郡主的下落,才得知楊瓊帶著馨蘭出門,已經兩日未歸。司馬羅問清當時情況,估計楊瓊很有可能聽說楊廣船隊駐紮山陽倉,便迎著船隊上去了。他就在揚州留下了專門記號,一路往山陽倉前進,當他剛到高郵縣境內時,遇上楊廣船隊,便在高郵縣城潛伏觀察。司馬羅在城門口一個不顯眼的位置,突然看見熟悉的暗記,便一路追尋到客棧,剛好遇到從外麵返回的馨蘭。馨蘭則是隨郡主去見楊廣時,衛兵不讓她登舟,她便按照楊瓊的吩咐,回客棧等著。

其實,司馬羅看到的暗號,正是楊瓊主仆留下?楊瓊與司馬羅相處時,司馬羅教會她特殊暗號標記方式,說明不管是自己、師父還是其他同道,一旦看見這個暗號,就會明白意思。這次,楊瓊在高郵縣城留下了客棧相會的暗號,果然發揮了作用。

馨蘭見到司馬羅,心中大安,把郡主獨自見楊廣的情況向司馬羅做了稟報。司馬羅聞聽,覺得楊瓊此去太過冒險,放心不下,帶著馨蘭又悄悄來到楊廣龍船附近。司馬羅讓馨蘭在軍營外麵等候,自己一人越過軍營,摸到楊廣龍船,偷偷上了九層塔樓,因不知楊瓊身在何處,便一間一間搜尋著,來到楊廣寢宮,正好碰見楊廣欲行不軌。

司馬羅見楊廣如此沒有人性,決定進入寢宮,殺死楊廣、解救楊瓊,這時,衛兵發現了他,呼喊著攻了上來。司馬羅擊退衛兵攻擊後,立即出手震碎殿門,闖了進來。

司馬羅大喝一聲:“昏君,納命來!”靈陽劍劍尖所指,化著一道火紅的閃電,射向龍**的楊廣,可惜還是晚了一點,隻見床板上翻,擋住了劍氣。原來,那楊廣聽到宮外的雜音,就知道不好,當門被破開時,他一拍床側龍珠,龍床竟然從中間裂開,床板翻轉,楊廣和楊瓊先後往下墜落,卻是能工巧匠專門為楊廣設計的逃生機關。司馬羅見楊瓊隨同楊廣一起翻下床板,眼看就要消失不見,飛身上前,正好一把抓住楊瓊的衣襟,把她提了上來。轉瞬間,床板恢複原樣,楊廣卻不見了。

楊瓊正拚死抵抗,突見司馬羅從天而降,把她救了下來,她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確定不是幻境後,驚喜不已,一下把他緊緊抱住,再也不願意鬆開。

司馬羅見楊瓊安然無恙,也非常開心,見她把自己抱得很緊,以為受到驚嚇,便把她攬在懷中,拍打她的後背,輕聲安慰。

楊瓊把司馬羅抱得越來越緊,幾乎整個身體粘在他的身上,臉也緊貼他的胸前,不斷摩蹭,氣息也逐漸地變得粗重而急促,口中發出異樣聲音,仿佛在求索著什麽。

司馬羅覺得不對勁,一摸楊瓊的額頭,竟然非常燙。司馬羅一驚,再探她的脈息,也異常紊亂,內息空若常人,似乎中了毒。司馬羅首先想到了 “十花舒筋香”之毒,急忙把師父徐世勣留給他的大還丹取了,喂楊瓊服下,又用自身真氣導入她的體內,幫楊瓊祛毒。

不一會兒,楊瓊漸漸安靜下來,不再發出囈語,身體溫度也慢慢降了不少。楊瓊睜開眼睛時,見自己還緊緊抱著司馬羅,立即鬆了手,假裝低頭整理自己的衣衫,臉色卻更加紅了。

司馬羅關心地問道:“瓊妹,感覺好些了嗎?你好像中了 ‘十花舒筋香’的毒,我喂你服用了師父的大還丹解毒,你看看武功是否已經恢複?”

楊瓊一提氣,真氣充盈,武功似乎複原如初,高興地點點頭,道:“大哥,我已經無礙了。你記得我們在宿豫縣城追殺的洪福宮姓馬的**賊嗎?他被無量子淨了身,派在楊廣身邊,毒就是他下的。他還說,當今皇帝實際上已經被他們控製了,我的父王和全家也都被昏君害死了……”楊瓊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得寢宮外有散亂的腳步聲、兵器撞擊聲和將官的口令聲,顯然是敵人已經包圍了整座寢宮。

司馬羅拉著楊瓊,來到一根柱子邊,說道:“瓊妹,你先躲在柱子後麵,留意門外的動靜,隻要敵人不進來,你切不可露麵。我到房頂上觀察一下敵情,再做定奪。”楊瓊點頭答應。

司馬羅拔出寶劍,縱身而起,準備站到寢殿的井字梁上,打開欞窗往外觀察。但就在他快要站上橫梁時,歇山頂四周的槅扇門突然全部打開,從窗戶內射入無數的箭矢,帶著銳利的嘯聲,一起飛向司馬羅。站在地下仰望的楊瓊驚叫一聲:“大哥小心!”

司馬羅舞動靈陽劍,把周身護住。靈陽劍與飛矢撞擊,那力道居然非常大,震得司馬羅的手隱隱發麻,磕飛的箭射入木柱中,竟然沒入小半個箭身。

這時,房頂弓箭手見到柱子後的楊瓊,無數支箭分射向她,楊瓊急忙圍著柱子躲閃。司馬羅見敵人箭多而密,力道又大,怕楊瓊手無寸鐵,難以保全,隻好落到地麵,順手抄起床邊的烏銅鏡屏,保護著楊瓊,往牆角移動。無奈,弓箭手站在高處,居高臨下,殿內無死角,無論他們移到哪裏,都被利箭追擊。

楊瓊道:“大哥,這是禦林軍神機營,他們的神臂弓鐵臂銅胎,力道非常大,而且箭頭、箭尾均用鐵打,銳利無比。我們在殿內,都在他們射擊範圍內,長此以往會吃虧的。不如我們衝出去,從船上跳下去,到了岸上就安全了。”

司馬羅點頭道:“瓊妹說的有道理,我先誘使敵人加緊攻擊我,等敵人更換箭矢的間隙,你跟在我的身後,我們一起往外衝。”兩人商量好,司馬羅舉著烏銅鏡屏做擋箭牌,猛然向空中躍起。守在欞窗外的弓箭手見司馬羅突然發動攻擊,慌忙間百箭齊發,司馬羅見敵人上當,立即用上千斤墜,身子利箭般回到地麵,剛射出的箭全部落空了。

司馬羅乘弓箭手重新搭箭拉弓的空隙,帶著楊瓊衝出了寢宮,來到空中禦花園。禦花園前麵是大殿、後麵是後宮,兩側是觀景平台。大殿屋頂也布滿弓箭手,大殿廊簷下密密麻麻站滿手持盾牌的禦林軍,全都鴉雀無聲,嚴陣以待,居中一員大將,身高九尺開外、身材瘦削、雙目如豆,配上半截眉毛,顯得無比陰狠?此人頭戴金冠,身披金盔金甲,手持亮金畫戟,一副頤指氣使的神情,正是隋朝護國大元帥宇文成都。司馬羅神眼看去,那宇文成都顯現人麵虎身、青麵獠牙、身體青黃、八足八尾的魔獸形象,正是天下十凶之 “天吳”。

宇文成都見司馬羅和楊瓊出現,手一揮,前殿後宮的弓箭手雕翎箭齊發,一起射向二人,禦林軍則按兵不動,顯然要等弓箭手攻擊完成後,再向二人發起更猛烈的攻擊。

司馬羅判定右側的觀景台靠近岸邊,便帶著楊瓊往南邊突圍。在禦花園內,司馬羅和楊瓊雖然暴露在弓箭手麵前,更多利箭一起射向二人,但好在借助假山、廊架阻擋,他們的壓力反而比在寢宮時小。二人很快就來到南邊觀景台,這裏居然沒有衛兵把守。

司馬羅探頭往下看去,突然一拉楊瓊的手,往後就撤:“瓊兒,這裏不能跳!走,我們先衝擊禦林軍防衛,與禦林軍混戰,讓弓箭手失去作用。剛才來時我看清楚了,在前殿右側有樓梯,我們從那裏一路殺了下去。”

楊瓊跟著司馬羅邊撤退,邊問道:“大哥,從樓梯走太耽誤時間,敵人會越來越多。為什麽不乘無量子他們還沒有到,跳到岸上去?”

司馬羅護著楊瓊,來到一處假山後麵,暫時存身,才道:“你想啊,我們這是在楊廣龍船的皇宮中,鬧這麽大動靜,就是一個主將指揮神機營和禦林軍在圍剿,無量子呢?洪福宮那麽多高手又在哪裏?不可能這麽久還不來吧?你看看這禦花園、三麵都有弓箭手或禦林軍把守,獨獨放開了南麵。我本來就覺得奇怪,剛才看看船外,這龍船八層以下,一直到岸邊,一片漆黑寂靜,非常反常。這船樓高達百尺,以我倆的功力,就算有萬千神機營弓箭手襲擊,安全跳到岸上,應當沒有問題,但如果弓箭手是武功高強之人,利箭被灌注真力,乘我們在半空中無所憑籍時,突然偷襲,我們恐怕沒到岸上就被射成刺蝟了。”

楊瓊一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對愛郎在如此危急情況下,還能觀察局勢、做出精確判斷而欽佩不已。

司馬羅把烏銅鏡屏當盾牌,帶著楊瓊衝向禦林軍戰陣。屋頂上的弓箭手怕傷著自己人,停止了射擊。司馬羅把烏銅鏡屏操在手中,灌注真力扔了出去,那鏡屏如同平飛的菜刀,砍向宇文成都。宇文成都知道厲害,閃身躲避,當先的幾個禦林軍士兵被鏡屏砍倒在地,陣形馬上被切了一個豁口。司馬羅率先殺入,楊瓊跟在後麵,撿起一把散落的寶劍,與敵人展開廝殺。

司馬羅和楊瓊一陣猛烈衝殺,禦林軍陣形大亂,兩人不敢戀戰,迅速衝破敵人防線,找到樓梯,向八樓飛奔。在八樓樓梯出口,依然密密麻麻站滿禦林軍。前有堵截,後又追兵,司馬羅和楊瓊顧不得其他,立即衝入敵陣。

就這樣,司馬羅和楊瓊攜手一路拚殺,從八樓一直殺到四樓。從四樓還要衝到三樓時,發現三樓樓梯口是個窟窿,並無樓梯,從梯口看去,下麵樓層空空地,似乎也沒有禦林軍守護。

宇文成都躲在隊伍後麵,指揮禦林軍步步進逼。司馬羅和楊瓊乘敵人還沒有發起攻擊的空當,喘口氣,楊瓊悄悄說:“大哥,這龍船結構我大致知道,下麵這第三層在龍船上是隔離層,整層都是空的,沒有任何設施,平時由皇上近衛在這裏操練,更重要的作用,就是把一二層充當船工和勞工的粗鄙太監,與四層以上的高階太監、宮女宮娥、舞姬等分開。為了防止有人偷上龍舟高層,這層的樓梯都是可以撤掉的,白天樓梯口由衛兵把守,晚上則撤走樓梯,阻斷無關人員進入。我看下麵視野開闊,沒有衛兵,也很難埋伏敵人,我們跳下去,就可以擺脫上麵的追兵了。”

司馬羅點點頭,小聲道:“瓊兒小心先行,一定防止敵人暗中偷襲,我先掩護你,隨後就下去。”

“好。大哥也小心。”楊瓊縱身跳了下去,落地後立即壓低身段,小心觀察周圍的動靜,在確定安全後,才仰頭對司馬羅道:“大哥,這裏安全,……”

楊瓊話還未說完,突聽有人疾呼:“郡主,小心!”隻見一個女子身影從角落裏飛奔而出,幾乎同時,耳聽繃簧聲響,一陣尖銳的利器破空聲響起。隻聽“噗”的一聲,那女子被利器射中,撲倒在楊瓊的懷中。楊瓊一看,竟然是馨蘭。

馨蘭躺在楊瓊懷裏,嘴角露出微笑,氣若遊絲地道:“郡主,你沒事吧……”,話未完,口吐汙血,頭一耷拉,氣絕身亡。楊瓊悲痛欲絕,大叫道:“馨蘭、馨蘭,你醒醒!醒醒啊!”

這馨蘭怎麽到這裏了呢?原來,司馬羅讓馨蘭在軍營外僻靜處等著。司馬羅走後,馨蘭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掛念郡主,決定到龍舟前去看看。馨蘭聰明伶俐,加之深諳宮中規矩,便冒充外出辦事返回的宮女,騙過士兵的盤查,來到龍船前。馨蘭剛到船邊,突然見船上將軍、侍衛護送衣冠不整的皇帝上岸,娘娘、宮娥、太監紛紛逃離?接著,岸上弓箭手和禦林軍全副武裝,在將官帶領下,迅速登船,奔向頂層。馨蘭在人群中不見郡主,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她乘亂混上龍舟,沿著樓梯往上走,到了第三層時,正見一個瘦高的太監指揮幾個小太監把樓梯推到一邊。馨蘭想在他們搬走樓梯前上樓,被瘦高太監喝止了:“站住!你幹什麽的?”

馨蘭趕緊道:“公公,我是杳娘娘的侍女,娘娘下樓時,落下了一個玉佩,那是皇上賞賜的,娘娘怕皇上怪罪,讓我去幫她取了。”

“胡鬧,上麵出事了,皇上有旨,除了禦林軍,任何人不能上去,你快快走吧。”瘦高太監要把馨蘭轟了出去。馨蘭沒有辦法,假裝離去,出門後乘人不注意,又繞到船的後麵,她見瘦高太監帶領小太監離去後,再次溜了進來,想把移走的樓梯推到梯口,以便上去。無奈樓梯太重,馨蘭根本推不動,正著急時,她突然聽到腳步聲,發現那瘦高太監又獨自回來了。馨蘭立即躲在樓梯陰影下,隻見那瘦高太監進來後,居然在船舷邊找到一個隱秘的位置,蹲了下來,手裏拿著弓弩,對著船外,一動不動。馨蘭不知那太監要幹什麽,怕他再次驅趕自己,隻好藏在原地,等待時機。其實,這瘦高太監就是馬保,他在掩護楊廣和妃嬪撤退、禦林軍包圍龍船後,又奉無量子之命,和一幫洪福宮高手埋伏在第一、二層,妄圖伺機偷襲從船頂跳下的司馬羅和楊瓊。這馬公公對楊瓊充滿極大怨恨,一心親自報仇,便偷偷溜到不便於設伏的第三層,躲了起來,想先別人一步,射殺楊瓊。

過不了多久,楊瓊突然從樓梯口跳了下來。因為天黑,加上經過一番苦戰,楊瓊滿身是敵人的血,馨蘭還沒有認出她,仍然屏住呼吸、一動不動。楊瓊觀察一陣後,沒有看到躲藏在暗處的馬公公和馨蘭,以為安全,便出聲向司馬羅報平安。馨蘭一聽是郡主的聲音,正要現身相見,突然發現那瘦高太監悄悄把弓弩調轉過來,對準郡主。馨蘭見事情不好,一邊示警,一邊撲了過來,擋住了射向楊瓊的毒箭,不幸斃命。

司馬羅聽到楊瓊的招呼,奮力擊退敵人後,立即跳了下來,人還在半空中時,又聽見暗器破空聲音,他一眼看見三樓角落裏,有個人手持弓弩,向悲痛中的楊瓊射出一箭。司馬羅心念急轉,驅動靈陽劍飛出,打掉射向楊瓊的飛矢後,徑直飛向角落裏的偷襲者。

隻聽一聲慘叫,那偷襲者從暗影中跳出,正是那馬公公。馬保的右臂被靈陽劍斬斷,鮮血迸濺,弓弩落地。他忍痛捂住斷臂,飛快地往外奔跑,準備跳船逃生。

楊瓊看見仇人,眼中冒火,把手中的寶劍用力擲出,寶劍帶著憤怒,從馬公公後心插入,屍體 “咕咚”一聲,栽倒在地。

司馬羅見四樓有軍兵在梯口探頭探腦,便飛出靈陽劍,斬殺當先幾人,其他人慌忙躲避。司馬羅見敵人退卻,怕再出意外,在三樓快速巡查一圈,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敵人埋伏。楊瓊抱著馨蘭的遺體,悲不自勝,失聲痛哭。

樓上禦林軍在宇文成都的威逼下,試探著重新圍在懸空的梯口,見隻有楊瓊一人抱著女婢的屍體哭泣,以為有機可乘,有幾個膽大的,把手中長矛當箭,擲向楊瓊,妄圖偷襲她。司馬羅巡視回來,見狀立即踢飛長矛,同時驅動飛劍斬殺攻擊者,死屍撲嗵嗵跌落在楊瓊身邊,其他禦林軍官兵受到震懾,慌忙後退,隻是大聲叫嚷,虛張聲勢,卻再不敢輕舉妄動。

司馬羅幫楊瓊把馨蘭的遺體轉移至安全的角落,撫摸著她的肩膀,柔聲道:“瓊兒,現在不是悲痛的時候,我們必須盡快設法脫困。我發誓,一定要消滅這些妖魔鬼怪,為我們父母、為馨蘭和所有因他們而怨死的人報仇!”

楊瓊止住悲聲,尤不忍放下馨蘭的遺體,淚眼望著司馬羅,問道:“馨蘭怎麽辦,我不想讓她留在這裏。”

“我們現在恐怕沒有能力把她帶走安葬。”司馬羅向四周望了一眼,道:“瓊兒,我看這樣,我們一把火把這龍船燒掉,一來讓這條船為馨蘭陪著火葬,讓馨蘭早升極樂世界?二來,龍船失火,岸上隋兵必然撲救,而樓上還有不少官兵,就會拚命逃生,這樣勢必造成混亂,我們可以趁機脫離無量子的埋伏圈。”楊瓊一聽,覺得有理,點頭依允。

司馬羅用隨身攜帶的火石,把四周懸掛的帷幔點燃了,火苗迅速躥升,借助江風吹拂,很快把船燒著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大火熊熊而起,整個龍船成了火海。

船上禦林軍和弓箭手見龍船大火從三樓開始升騰,下樓的通道已斷,紛紛往樓上轉移,等他們到了頂層,火也燒了上來,這些官兵不得不跳船逃生。不知是因為龍船上燃燒的織物木塊被風吹走、點燃附近的易燃物,還是因為巧合,運河中有幾艘大船跟著起火燃燒,岸上的軍帳也騰起濃煙。逃生的、救火的相互衝撞,江中、岸上一時大亂。

司馬羅判定無量子等人一定躲在龍船附近某個角落,設下陷阱,虎視眈眈地要偷襲自己,所以在龍船起火時,他和楊瓊捂住口鼻,躲在隱蔽的角落,留心觀察四周的動靜,耐心等待時機。直到大火已經成為燎原之勢,燃燒的斷梁不斷墜落一層,才看見從龍船一樓紛紛竄出數十位黑衣人,高矮胖瘦各異,但個個身背強弓,身手矯健,顯然都是武功高強之人。這些人上岸後並不慌張,迅速散開,隱蔽在龍船四周,依然監視著龍船上的動靜。

司馬羅看得明白,拉著楊瓊,跑到靠近江心一側的船舷邊。他見運河中相隔不遠處有幾艘小艇,便向楊瓊一點頭,楊瓊立即會意。臨行前,楊瓊又回頭留念地看了一眼馨蘭,見她的遺體已經被烈火包圍,心中暗暗為她祈禱。

司馬羅牽著楊瓊,兩人同時騰空而起,如江鴻般飛出,借助最近的小船,再次躍升向前?幾個起落,便到了運河的東岸。他們上岸後,混入忙亂的軍兵中,很快就穿過軍營,迅速隱入莽莽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