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司馬失心成傀儡 王京救兄做內應

司馬羅醒來的時候,刺眼的陽光正從一個木柵縫隙中直射到他的臉上,他感覺自己躺在一個生硬的木板上,正在晃晃悠悠地移動。“快看,那個囚犯睜開眼睛了。”“趕緊稟報國師。”司馬羅聽到有人輕聲說話,接著就看到有個黑衣人飛快地奔跑,他仿佛置身夢境,眼前的一切如真似幻,他努力集中心神,讓自己辨別到底在夢裏還是在現實,這時他看見不遠處的黑衣人手持長矛、全神戒備地看向自己,他腦子裏突然閃現在普光寺見到胡丹兒、被她劍傷的情形,心中一驚,猛然就要跳起來,但讓他更駭異的事情出現了:他明明已經非常清醒,但無論他怎麽緊張、怎麽用力,自己的身體卻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就是動一下指頭也做不到!此時的身體仿佛已經不是他的,他想:“完了,我是不是已經死去了”。他聽人說過,死去的人,靈魂離開身體,可以從空中看自己。他試了再試,隻能通過眼睛看見正麵的景象:原來自己被鎖在一個囚籠裏,遠處一隊士兵手持兵器,整齊地行進?近處則是一隊黑衣人正默默地與自己一道緩緩地前進,但全都麵帶緊張、遠遠地警惕地盯著自己?而他的左右、上下、身後是什麽情形,均看不見——因為他無法移動自己的頭,勉強能眨眼卻連眼珠的移動似乎也不可能!

這時,司馬羅突然聽到遠處軍令聲:“國師有令,部隊停止前進,就地休息!”。幾乎與此同時,一個瘦小身材、披著碩大鬥篷的人出現在他的眼前,正是無量子。

“老賊!納命來!”司馬羅見到仇人,分外眼紅,他揮掌就要攻擊無量子,但任憑他意念中如何用力,自己的身體都紋絲不動,即使臉上的表情也毫無變化,仿佛身體和靈魂完全脫離,他被困在了自己的身體裏。

無量子來到囚車前,見囚車內的司馬羅眼睛已經睜開,正空洞地望著前方,他觀察了一會兒,伸手點開司馬羅被製的穴道,對他說道:“司馬羅,看著我,聽我的命令:把左手抬起來!”

司馬羅耳中聽得無量子的聲音仿佛在遙遠的天邊,但又是那麽地真真切切。無量子的聲音未落,司馬羅的左手便抬了起來。司馬羅大喜,立即調動體內的真氣,乘勢攻向無量子,但奇怪的事情再次發生:明明感覺傷勢已經痊愈、體內真氣充盈,但自己的手舉在半空中,就停止不動,完全不聽他的指揮。

“把右手也舉起來!”無量子繼續命令。司馬羅的右手也舉了起來。“都放下來!”司馬羅按照無量子的指令一起放下雙手。“扇自己一耳光!”“啪”的一聲,司馬羅果然出手扇了自己一耳光。“再扇兩耳光!”“啪、啪”司馬羅左右開弓,扇了自己兩耳光。“站起來!”腳鐐手銬嘩啦一響,司馬羅迅速站了起來,由於囚籠比他的身體矮一些,司馬羅的頭竟然撞破了囚籠的頂蓋,露在囚車外麵……

隨著無量子的指令速度加快,司馬羅完成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司馬羅心驚不已,任憑他如何抗拒,身體仿佛傀儡一樣,任由無量子指揮。

“從囚車中下來吧!”無量子話音未落,隻見司馬羅雙手一揮,木囚籠和手銬腳鐐便被他渾厚的罡氣震碎,木屑四濺,折斷的鐵鏈亂飛,嚇得四周守衛的黑甲軍士兵趕緊擺好藤甲陣,把無量子保護起來。這時,司馬羅縱身一躍,跳在地上,兀立不動,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此時的司馬羅意識是清醒的,眼見殺父仇人就在眼前,舉手就可出擊,但偏偏身體被敵人操縱,完全不聽他的使喚。

“去,把這些藤甲兵殺了!”無量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繞開藤甲兵組成的防護牆,來到司馬羅身邊,指著還圍成一圈的藤甲兵命令他。

司馬羅立即衝入藤甲兵陣中,隻聽得藤甲兵一陣鬼哭狼嚎,轉眼間,二十餘人血肉橫飛,紛紛倒地而亡。外圍擔任守衛的黑衣人嚇得雙腿戰栗不止,沒有無量子的命令卻又不敢後退,人人自危,以為必死。司馬羅殺完藤甲兵,便站立不動,對旁邊的黑衣人竟視而不見。

“黑虎,你來指揮他試試。”無量子見狀,向陪在身邊的劉黑虎一招手,示意他對司馬羅發號司令。

“坐下!坐下!跳!跳!跳!扇自己耳光!”劉黑虎一連發了六七道命令,司馬羅仍然木樁般站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劉黑虎沒有辦法,上前一步,右手一把抓住司馬羅的左手手腕,用力往前一帶,司馬羅沒有抵抗地身體前移,但卻也不動聲色地抵消了他的力道,外人看來,就像在劉黑虎的牽引下順勢走了幾步。

劉黑虎沒有想到,司馬羅意識不清時竟然還有這等功力,不由得惡向膽邊生,他不動神色地暗運內力,把五煞毒掌運足七重功力,從司馬羅的內關穴中逼了進去。

突然聽見一聲慘叫,劉黑虎連退三步,左手痛苦地緊握著右手臂上的天府穴,頭上冒出黃豆大的汗珠。原來,劉黑虎被司馬羅內力反擊,本想攻入司馬羅奇經八脈的毒氣,反而被逼回他的體內,連同司馬羅的內力一起,沿著他的右臂往胸中逆流,要不是他及時封住天府穴,恐怕要七竅流血而亡,饒是如此,一條右臂也頃刻變成紫黑色、腫脹如鼓氣的羊皮。

無量子急忙上前,疾點了司馬羅周身十處大穴,上下打量了他半天,見他依然靜立不動,目光呆滯地看著遠方,顯然還在控製之中,心中才稍安,命令道:“你先回到車上坐好!”

司馬羅聽到無量子的命令,回到囚車上,盤膝坐好。

無量子見司馬羅坐定,才來到正痛苦呻吟的劉黑虎身邊,拿住他的脈門,幫他調順內氣。不到一刻鍾,劉黑虎手臂腫脹消除,顏色也恢複如初。無量子鬆開手,訓斥道:“無用的東西,下去!”

劉黑虎回答一句:“喏!”垂頭喪氣地退在一邊。

無量子重新回到司馬羅麵前,緊緊凝視著司馬羅,一雙綠豆大的三角眼中放射出寒光。劉黑虎和一眾黑衣衛士大氣都不敢出,不知道無量子將要如何處置司馬羅。正在大家等待無量子雷霆之怒火傾瀉而出的時候,卻聽見無量子縱聲奸笑:“哈哈哈,無量天尊,司馬小兒,我知道你聽得到我說話,你做夢都想殺我,可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隻能這麽做夢了,因為你將永遠聽命於我!哈哈哈!”

無量子得意至極,拂塵向前方一指,命令部隊繼續行進。

隋軍前進不久,突然停了下來。無量子十分不悅,怒問到:“誰這麽大膽,沒有我的命令擅自停了下來?!”

“報告國師,前麵華容道上有座木橋被人拆除,軍兵無法前行,請國師定奪。”負責前鋒的黑甲軍膘騎將軍馬威、千戶熊傑急匆匆前來稟報。

“哼!又是那幫屑小鼠輩幹的 ‘好事’,總有一天要讓他們知道本座的手段!”無量子露出鄙夷不屑的表情,下令道:“馬威、熊傑聽令!我限你二人連夜把橋修好,否則明天天明,你等拿人頭來見我!”馬威、熊傑接令退下。

無量子對傳令官道:“傳令官聽令!傳我的命令,全軍就地安營紮寨、埋鍋造飯。戊時點炮為號,傳所有將官到我中軍帳集合!請魚先生也參加。”命令傳達下去,各營以中軍為中心,就地安營紮寨、鍘草喂馬、埋鍋造飯。華容道前莊稼被軍兵糟蹋,大片農田頃刻變成了一座大軍營。

戊時一到,隋軍營三聲炮響,中軍升帳,無量子在帥案後坐定,魚俱羅以客卿的身份陪坐在側。無量子見最後進來的黃牌使已經就位,輕咳一聲,帳內立即肅靜下來。

“報國師!”馬威、熊傑率先出列,馬威硬著頭皮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屬下受命修複被毀的橋梁時,遇到華容縣令前來報告:華容道上七座橋梁全部被歹人拆除殆盡。屬下親自涉水前往七座橋察看,果然所言不虛。屬下立即讓工兵營和前鋒將士全部出動,全力搶修,無奈華容道道路狹長,部隊施展不開,橋梁被毀嚴重,連橋墩也沒有了,華容縣令緊急調來工匠和物質,但一夜之間全部修複被毀壞的橋梁,確實有困難,末將恐怕難以複命,特報告國師,請國師治罪。”說完,撩起戰袍,跪倒在地,熊傑也一起跪下。所有將官聞聽,都替二人捏著一把汗,一起看著無量子的反應。

“喔~~”無量子輕捋稀疏的胡須,眼睛依然似睜似閉,望都沒有望地下二人一眼:“你們起來吧。這些都在本座的預料之中。我暫且寬限你二人一日,令爾等後日辰時前,把被毀的橋全部修好。到那時再不修好,就不要怪本座不客氣了!”馬威、熊傑第一次遇到無量子沒有發怒,大喜起身、接令退下。

“前日徐世勣偷襲受挫後,仍然賊心不死,妄圖通過阻撓我大軍行進的方式,來伺機解救司馬羅。”無量子掃視全場,繼續道:“既然有人想留客,本座決定在此休整一日,我倒要看看這些屑小之輩到底有什麽花樣!傳我的令下去,從今夜起,軍營解除特殊戒備,恢複常態執勤。”

“國師,徐世勣道行不可小視呀。”魚俱羅陪著笑提醒道:“他們毀掉橋梁,明顯是要阻止我們行軍。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應該是他們正邀約人手,積聚力量,以便利用華容道有利的地形,在我們通過時偷襲我們,妄圖借機解救司馬羅。我們應該乘敵人力量薄弱的時候,快速穿越華容道才是上策,否則,徐世勣召集的人到齊,對我們非常不利啊。還請國師三思。”

“嘿嘿嘿,有你我坐鎮、洪福宮精銳盡皆在此,加之司馬羅已經被我拿獲,徐世勣又有傷在身,還怕這些反賊不成?”無量子冷笑著說:“我就是要等他們聚齊了,正好一網打盡,免得我日後勞神費力,去一個個緝拿歸案!魚先生就瞧好吧,本座自有主張!”

章華鎮外西南五裏是連綿的山嶺,山雖不高,但樹木蔥鬱,環境優美,天龍觀就坐落在一座山嶺的南麓。靜夜中的天龍觀燈火全無,默默地橫臥在暗夜中,偶有夜梟撲棱著翅膀飛過,在月光中劃出詭異的暗影。突然,遠處傳來三聲鳥叫:“布穀、布穀、布穀”,深秋之夜居然出現布穀的叫聲,讓山林透出古怪。

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鳥叫聲剛落,天龍觀竟然亮起了燈,隨著觀內燈光明暗交替了三下,道觀大門 “嘎”的一聲打開,一個瘦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正是徐世勣。

門剛打開,餘彪從樹林的暗影中走來,身後帶著一個披著鬥篷的黑衣蒙麵人。餘彪向徐世勣一點頭,又迅速消失在暗夜中。徐世勣把那蒙麵人讓進了觀內,又探頭往左右瞅了一瞅,左右兩邊樹林中傳出蟋蟀的叫聲,卻是在觀外暗中值守的侯君集和尉遲恭。徐世勣點點頭,再把大門關上。

徐世勣帶領黑衣人進入屋內,又吩咐李福瑞和唐嘯天在院中加強戒備,才關上房門,向來人抱拳鞠躬道:“黃牌使前日相助之恩,徐某在此謝過!”

“徐先生,舉手之勞,不敢當大禮。”那黑衣人趕緊扶住徐世勣,阻止他行禮,反而倒身下拜,行晚輩大禮:“先生請受侄兒一拜。”

徐世勣心中一楞,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是後生子弟,隻是看不清他的麵目,不知是哪位,趕緊扶住了,請他上座。那黑衣人遂不再客氣,在客座上坐定後,褪下頭頂的鬥篷,取下麵具。

“原來是你!”徐世勣就算遇事沉穩、定力驚人,此時也難掩驚訝之色:他沒有想到,來的不是別人,竟然是和司馬羅、胡丹兒有 “八拜之交”的結義兄弟王京!徐世勣、司馬羅、魏征等英雄在曆城為秦瓊母親祝壽時,因劫取鹽綱之事東窗事發,被山東節度使唐壁和洪福宮的人圍困在富貴樓,突圍過程中,差點落入唐壁設下的陷阱。在眾英雄即將踏入險地的關鍵時刻,王京突然出現,為徐世勣、司馬羅等人帶路,才得以順利脫逃。徐世勣更加沒有想到的是:洪福宮黃牌使竟然就是王京!

“賢侄,我可要再次謝謝你的援手之恩哪。”徐世勣由剛開始的錯愕,變成喜形於色,微笑道:“羅兒曾經和我說過,他因一直以化名行走江湖,所以在和你結拜時,用的還是羅明星這個名字,後來因種種原因沒有來得及向你解釋,怕對兄弟不誠實,至今耿耿於懷。現在,想必賢侄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真名,也希望賢侄諒解一二。”

王京立即擺手,道:“先生不用這麽客氣。我和羅哥、丹妹因一麵之緣而相識,當時他們因情況特殊用了化名,情有可原。我們結拜是出於意氣相投,結交的是他們的人,至於名字嗎,就是個符號而已,哪會怪罪他們呢。如果說怪罪,我也有隱瞞,比如在洪福宮掌令使的身份,不是一樣沒有如實相告嗎?嗬嗬。”

“賢侄不怪羅兒就好。哈哈哈。”司馬羅展顏而笑,又道:“自從羅兒、丹兒被無量子等人擄去後,我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出解救他們的辦法,前日冒險一試,還差點失手,正感到束手無策。現在有賢侄在敵人內部,羅兒、丹兒就有救了。”

“先生,接到您傳遞的書信,我設法出營來找您,也正是商量解救羅哥、丹妹之事。”王京麵色沉重:“無量子手段毒辣、用心險惡、防備周密,我用盡辦法,也無法接近羅哥。如今羅哥的情況讓人非常擔憂啊。”

“無量子看守羅兒非常嚴密,外人確實很難接近,我前天已經 ‘領教’了。但以你在洪福宮的身份和地位,接近羅兒也難嗎?”徐世勣聽了王京的話,心情不由得再次緊張起來。

“唉,先生有所不知。無量子向聖上建議組建洪福宮的時候,我父王對他們不放心,便奏請聖上,允許他派一個心腹義子加入洪福宮。無量子那時羽翼未豐,因父王掌握天下兵權,在朝廷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敢得罪,便任命我那義兄為洪福宮黃牌使。洪福宮在聖上的支持下,為所欲為,近年來,日益坐大,我父王見義兄在洪福宮完全刺探不到情報,非常煩惱。我知道他老人家心事後,為了替父王分憂,便自告奮勇,頂替義兄擔任黃牌使。父王猶豫再三,不得已才同意了,便以朝廷對義兄另有任用的名義,通知無量子讓我替代洪福宮黃牌使一職。其實,兩年來,我在洪福宮一直隻能算是一個外人。”王京麵現愧色。

“賢侄口中所說 ‘父王’應該是指靠山王楊老王爺吧?據我所知,靠山王隻有一個掌上明珠。賢侄稱靠山王為父王,莫非……?”徐世勣似乎不知如何措辭,欲言又止。

“哦,是這樣,靠山王楊老王爺確實隻有一個獨生女。”王京解釋道:“我自幼被老王爺收養,在王府長大。王爺對我關愛有加,視同己出,所以,我和義兄一樣,都是王爺的義子。我為報答老人家的養育之恩,也盡力為他老人家分憂。這次加入洪福宮,就是遵照他老人家的吩咐,在無量子身邊監督他們的一舉一動。我雖是黃牌使,在洪福宮三大令使、十大護法中排名第三,無量子讓我代他巡行各地,行使督察之職,凡事直接對他報告,看起來在洪福宮內是位高權重,其實他的目的是讓我遊離在洪福宮核心層之外,不能參與洪福宮的重要活動。我現在在洪福宮是空有其職,並無實權,而且,無量子防範我極為嚴密,洪福宮的機要事務,一律不讓我參與,即使是洪福宮高層人物聚集,不得不通知我參加時,有很多核心人員也麵具蒙麵,隻知道職位,具體姓甚名誰,都密而不示。我到現在也隻搞清部分人的真實身份,像紅牌使和其中幾位護法的身份仍然不得而知。洪福宮內有個瑤光殿,是聖上專為無量子修的居住之地,也是洪福宮議事的場所,異常神秘,防護也格外嚴密,從來不讓我踏進半步。說來慚愧,我是洪福宮的令使,卻進不了瑤光殿。這幾年,我除開利用自己的身份,懲處過一些為非作歹的中低層洪福宮黑衣人外,在洪福宮裏幾乎毫無作為。”

王京見徐世勣聽得認真,繼續道:“兩個月前,我聽說洪福宮在淮南郡的一個馬姓副堂主,平時道貌岸然,卻是個衣冠禽獸,仗著在洪福宮的特殊身份,為所欲為,禍害鄉裏,糟蹋了不少良家婦女。我對此人非常惱恨,便秘密追查他的劣跡。洪福宮有不少高層為了隱藏身份,平時都是麵具蒙麵,以腰牌表明身份,我也是如此,摘了麵具、恢複日常打扮,不出示腰牌,除了無量子,幾乎無人知道我就是黃牌使。為了不驚動**賊,我那天隻身一人,以平民裝束追蹤他。那賊子明知有人跟蹤,仗著武功高強,竟然不以為意。我與那**賊打鬥的時候,為了快點結束戰鬥,用了一記險招,故意賣了一個破綻,裝著敗退,那**賊沒有識破,追上來就下毒手。那時,同樣追蹤**賊而來的羅大哥怕我受傷,及時出聲示警,所以我當時非常感激。那晚因我要繼續追蹤受傷逃跑的**賊,便無暇交談。讓我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在彭城又遇到羅哥和丹妹。我高興之下,就邀請他們到我借住的府上喝茶,那時丹妹還是後生裝扮,羅哥、丹妹也是以羅明星、羅明月兄弟的身份與我相認。沒有想到,大家相談甚歡、感覺相見恨晚,我便提議與他們 ‘哥倆兒’一起歃血為盟,結為異姓兄弟?羅大哥非常豪爽,慨然應允。結拜後,我執意留兩位兄弟在莊上盤桓了幾日。後來,我受父王差遣去揚州調查一件案子,便與兩位兄弟分別。再後來,你們劫取朝廷鹽綱後,到曆城為秦瓊母親祝壽,消息意外泄露,那時我剛好也到了濟南府,便會同唐壁捉拿你們。我們議定連環計,先以秦瓊的家人為人質,要挾秦瓊交出人犯,那時,秦瓊假裝被迫同意,在交人的時候,突然從隊伍中衝出兩個人救了人質,我才發現竟然是我結義的兄弟羅明星、羅明月。唐壁故意放你們往東門去,就是在東門設了埋伏,一旦進入圈套,諒你們插翅難飛。我怕結義兄弟難免一同遭難,才偷偷抄近道截住你們。說實話,那時我把先生你們認著劫綱的朝廷要犯,本意是隻放過羅大哥、丹妹,其他人等必須緝拿歸案。不曾想,他倆重情重義,堅決不願丟下你們獨自逃生,我才隻好把你們一起帶離險境。那時我也是偷偷離隊,不敢久留,就這樣又匆匆分別。不久,無量子在洪福宮內部繪影圖形,發布命令,懸重賞捉拿先生您和司馬羅、胡丹兒二人。我看到畫像才知道,原來羅明星就是司馬羅大哥。這一次,無量子調動洪福宮全部精銳前往湖南緝拿羅大哥,我不放心,主動要求跟隨無量子去前線,得到無量子許可。我們到長沙郡不久,魚俱羅突然帶了一個綠衣女子前來,與無量子秘談許久。我當時看到那女子就覺得麵熟,但沒有想起哪裏見過?後來一打聽,才知道她就是胡丹兒——也就是女扮男裝的 ‘羅明月’。我幾次與她搭訕、試圖向她了解情況,她都置若罔聞,隻聽魚俱羅一人的命令。有次無意中聽到魚俱羅和人談話,才知道丹妹已經被他喂了通天藥師的 ‘移魂丹’,徹底失去了意識。我更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在普光寺利用胡丹兒刺傷了羅大哥。那時我眼見大哥受傷後,又被魚俱羅重重一擊,倒地不起,心急如焚,設法把大哥搶了過去,點穴止住了血。我本來想找機會放了大哥,但一方麵因大哥昏迷不醒,另一方麵他又被無量子安排的人嚴密看守,一直沒有機會。下山後,我檢查了大哥的傷勢並為他包紮了傷口。其實,大哥所受的劍傷並不重,但被魚俱羅刀背震散了罡氣,氣息微弱、一度昏迷。無量子帶領隊伍退下山後,從大哥身上搜走了一麵鏡子,我估計就是傳說中的伏羲太極八卦寶鏡,他還假意示恩,把大哥的貼身軟甲賞了我。無量子顯然十分忌憚大哥,還在大哥昏迷時,就命惠日喂他吃了兩粒 ‘移魂丹’,又讓劉黑虎專門看押大哥,不準任何人靠近。我後來再試圖去查看大哥傷勢時,都被劉黑虎擋了駕。今天中午,我聽說大哥已經醒來,在無量子指揮下,轉眼之間就殺死二十餘位藤甲兵。我急忙找借口去無量子帳中,遠遠看見大哥直挺挺地站在角落,身體似乎已經無大礙,但眼神呆滯、直視前方、空洞無物,和丹兒如出一轍,顯然也是因為吃了 ‘移魂丹’,失去自我控製能力,成了無量子手中的一個工具。昨天晚上,無量子突然下令部隊撤除嚴密防範措施,恢複常態,魚俱羅勸他乘你們的力量還沒有積聚起來,趕緊穿越華容道,離開險境,無量子卻不為所動,聲言就是要等你們把人聚集齊了,正好一網打盡,看來已經是有恃無恐。如今,無量子軍營已經撤銷了戰時戒備,顯得非常放鬆,否則,我也難以尋找機會出營來會先生。對了,先生的傷勢如何了?”

“謝謝賢侄掛念。我被劉黑虎偷襲,受傷確實不輕,好在現在已經恢複如初了。”徐世勣謝過王京,手捋胡須,沉吟片刻:“賢侄啊,不瞞你說,在和你見麵之前,我們還不知道黃牌使就是你,也猜不透黃牌使幫我的原因。但想,既然黃牌使已經幫了一次,我們就設法說服他再幫助我們解救人質。我們現在確實在召集人手,準備利用華容道複雜地形,來個裏應外合、出奇製勝,先把羅兒、丹兒解救出去。人能救出去就好辦,其他再從長計議。剛才,聽了你的一席話,可以肯定,無量子已經有了防範,原來的計劃會有問題,我們必須改變一下策略。”

“先生有什麽高見?”王京欠過身子,急於聽取徐世勣的主意。

“眼下形勢對我們極其不利。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對付無量子、魚俱羅和洪福宮主力尚且不足,從他們手上搶奪羅兒、丹兒本來就困難重重?如今羅兒、丹兒分別受製於無量子和魚俱羅,成為他們對付我們的殺手鐧。他兄妹二人武功已經非常高強,我們就算擊敗敵人,在他們清醒之前,也難以把他們安全帶回,反而可能因他們受敵人操控而攻擊我們。眼下當務之急,是要讓他們擺脫藥物的控製,隻有這樣,才能配合上我們的解救策略。”徐世勣看了王京一眼:“賢侄,通天藥師惠日的 ‘移魂丹’確實厲害無比,配方據說隻有他一人知道,你可知道‘移魂丹’可有解藥?又放在何處?如果能知道解藥存放的地方,我們再想辦法盜了出來,讓羅兒、丹兒恢複清醒,才能裏應外合,達到解救人質的目的。”

“我也久聞 ‘移魂丹’的狠毒,原來還不以為意,自從知道丹妹是中了 ‘移魂丹’之毒而迷失自己後,我開始留心惠日一舉一動,想設法弄到解藥,以解救丹妹。我想,‘移魂丹’的解藥肯定非常珍貴,惠日必然小心保護,隻要留意,應該很容易找到藏解藥的地方。惠日平時大大咧咧,在各營帳之間閑逛、到處混吃混喝,經常喝醉,生活也很隨意,他居住的營帳很容易出入,我搜索多次,並沒發現解藥或者其他緊要之物。我也曾經旁敲側擊地問過惠日解藥之事,據他講: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什麽東西能解 ‘移魂丹’之毒?‘移魂丹’要麽不用,一旦用了,就是他的師父在世,也沒有辦法!我也不知道他這是掩飾之辭還是確有其事。”王京麵現淒容,說話之間,眼淚似乎在眼中打轉。

徐世勣聽了王京的話,一股從未有過的涼意從後脊背衝上了頭頂,他也從剛開始見到王京時的欣喜跌入無底的失望。但這種絕望的情緒稍縱即逝,徐世勣很快恢複常態。他知道,越是在麵臨絕境時,越不能喪失信念。

徐世勣強迫自己打起精神,說道:“賢侄,不要悲觀,總有解決之法。惠日也許是因對你有戒心,才故意對你那樣說的。你想啊,他有辦法隨身帶著 ‘移魂丹’,就同樣會隨身帶著解藥?如果情況的確如此,反而好辦,無非是想出良策,在惠日身上打主意。盜取解藥之事,需要謀定而後動,容我想想辦法。賢侄,時候不早了,你不能離開隋營太久,防止無量子生疑。我看這樣,你速速回營,回去後,一方麵隨時觀察無量子一舉一動,一方麵注意羅兒、丹兒的狀況,有什麽情況就通過內線,隨時和我們取得聯係。你行事一定要小心謹慎,保護好自己,沒有特別的情況不要擅自離開軍營、更不要擅自行動,防止無量子和他的手下發現破綻。你走後,我們再想好對策,下一步有什麽計劃,我也會隨時通知你。”

徐世勣送走王京後,陷入沉思。除餘彪仍然在觀外戒備外,李福瑞、唐嘯天、侯君集、尉遲恭四人先後返回屋內,靜靜地圍在他的四周,或坐或立,全都默默地看著他,臉上流露出探詢和疑問的神情。

徐世勣思考良久,才抬起頭,把王京的身份以及交談的內容向大家簡要敘述。大家初始聽說王京的身份時,還十分興奮,等後來,全都沉默了。“徐先生,是不是真的像您分析的,解藥就在惠日身上?”侯君集心中還存著希望。

“也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性。王京走後,我也在仔細分析。目前我們的實力比起無量子等人相差太遠,羅兒、丹兒又在他們手上,那麽,留給我們的出路不外兩條,一是搬來救兵,與敵血戰?二是智取,就是在不和無量子硬碰的情況下,救走羅兒、丹兒。血戰需要實力,我們短期內也聚集不起這麽大力量,隻有智取一途。”徐世勣頓了一下,掃了一眼眾人,繼續道:“智取的核心則是惠日,寄希望於惠日手上有解藥,我們把他偷出來,讓羅兒、丹兒清醒過來,能和我們裏應外合,就算勝不了敵人,也能全身而退,等待決戰時刻。”

“先生,偷解藥的事情就交給我吧,那是我的專長。”侯君集一聽,眼放精光,主動請纓。

“嗬嗬,不急。”徐世勣笑著搖了搖頭:“那無量子老奸巨猾,對敵我的形勢不可能不做判斷。大家換位想想,如果我們是無量子,下一步該怎麽辦?”

“無量子判定我們不會強攻,隻會智取,那他就會故意放鬆警惕,埋下陷阱,引誘我們偷襲劫營,或者幹脆利用惠日做誘餌,引我們盜取解藥,再一網打盡!”李福瑞立即理解了徐世勣的用意:“先生的意思是,將計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