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世勣療傷險被欺 餘彪報思勇受命

徐世勣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李福瑞、唐嘯天、侯君集、尉遲恭等人都圍坐在一旁,見他蘇醒,皆麵露喜色。

“君集,你回來了,沒有受傷吧?”徐世勣見侯君集在側,心中稍寬,還是禁不住詢問。

“徐先生,您看,我很好。”侯君集上前一步,站在徐世勣床邊:“昨晚見您被劉黑虎偷襲,不知您傷勢如何,情急之下,我就把事先準備的霹靂彈扔到幾個營帳裏,放了幾把火,引開敵人注意,想乘敵人混亂之時前去助您。但等我放完火再找您時,隋兵亂竄,卻已經不見了您的身影。後來,無量子等人出現,站在營帳頂上指揮隋軍,敵軍陣腳很快穩住,我混在敵人隊伍裏,見他們逐漸安定下來,各隊隊長開始盤點隊伍,清理人員,知道遲早會被他們發現,便悄悄把身上沒有用完的霹靂彈從地下滾了出去,霹靂彈在那些軍兵腳邊爆炸燃燒,敵人又亂了陣腳,我再乘機逃脫。”

“嗬嗬嗬,靈活機動,應對得法,很好。”徐世勣讚許地點點頭,以手支床準備坐起來,隻覺得一陣鑽心的疼痛,眉頭不由地皺了一下。侯君集見狀,趕緊俯身幫他坐立起來,李播找來軟枕抵在他的身後,讓他斜靠在床頭。

“徐先生,你們走後,我們很擔心,後半夜見隋軍大營火光衝天、人聲嘈雜,大夥兒心想,估計是你們被敵人發現。大夥兒一商量,就悄悄潛伏到隋軍軍營附近,準備隨時接應。我老遠看見一個人進了樹林,有點像您,就輕聲詢問,您沒有回答,我們就悄悄過來,發現您靠在一個大樹下,已經昏迷不醒。我們也不知道您是中毒還是受傷,慌亂之中隻好先把您背回來。”李福瑞道:“後來,君集回來了,才知道您遭了劉黑虎的暗算,受了傷。我們解開您的衣服,在您的左肩上有一個黑紫色的掌印,我們不知怎麽救治,剛好君集手上有您贈的大還丹,便喂您吃了兩粒,又給您輸了一點真氣,可是遲遲不見您醒來,大家正在著急呢。徐先生,您臉色還是不怎麽好,您先查查傷勢,看看有無大礙。療好傷要緊,大家都還指望您運籌帷幄呢。”

“謝謝大家啦。”徐世勣點頭向大家致謝,便盤膝坐在**,略一運功,心中已經有底:“君集,把我黃色的藥葫蘆拿來。”侯君集立即取來遞上,徐世勣打開葫蘆,倒出幾粒黑色的藥丸,吞服下去,雙目微閉,開始入定。眾人知道他要運功療傷,便悄悄退出房間,分散在道觀四周,擔任警戒。

過了約有兩個時辰,天色已經大亮。侯君集等人突然聽到徐世勣呼叫,立即回到觀內,隻見徐世勣臉色已經變得紅潤,微笑著站立房門口。眾人見狀,知道徐世勣已經痊愈,均非常高興。李福瑞由衷讚道:“徐先生真是神功蓋世,那麽重的傷,不到兩個時辰就已經痊愈了。”

“李長老謬獎了。”徐世勣抱拳一笑:“昨晚,我和君集混進隋營,見羅兒被關在囚車裏一動不動,又被敵人嚴密看守,很是擔心他的安危,就冒險假扮潘誕前去探探情況。不曾想被劉黑虎識破,遭到他的暗算,中了他的五煞掌,幸得君集機智,製造混亂助我脫困,否則耽誤久了,毒氣攻心,就算不被敵人捉住,恐怕也要大病一場。好在沒有傷及要害,你們又及時用大還丹幫我止住毒氣擴散,沒有傷到五髒六腑,現在毒氣盡去,隻需一日,當可恢複如初。”徐世勣說得輕鬆,其實劉黑虎的五煞掌已經有七重功力,盡管沒有傷及他的要害,但無量子親自**的高徒,豈是等閑。劉黑虎五煞掌掌力強勁不說,要命的是劉黑虎為了增強功力,長期服用無量子提供的秘製毒藥,所以掌中毒性強烈。徐世勣受傷後,又與敵人周旋多時,都是拚著深厚的功力護住心脈和五髒,不讓毒氣侵入腑髒,憑一口真氣和強大的意念硬挺著,所以當脫困後,聽到李福瑞的呼叫聲,心情一放鬆,竟然昏厥過去。若非徐世勣功力已臻化境,一般高手受了劉黑虎一掌,早已經不治而亡了。

“徐先生,您見到盤王沒有?不知道他情況如何?”尉遲恭生性耿直,見徐世勣已經無礙,便迫不及待地詢問司馬羅的情況。眾人其實也是一般心思,都在擔心司馬羅的安危。

徐世勣麵色沉重地說:“我走近囚車時,羅兒躺在裏麵一動不動,被手銬腳鐐束縛著。我聽他的呼吸,雖然微弱,但還算平穩,傷勢似乎已經沒有大礙,本來要進一步查看,不想被劉黑虎偷襲。”

“盤王傷重昏迷,如今洪福宮和黑甲軍又被打草驚蛇,防守必然更加嚴密,偷襲顯然已經難以成功。如果硬攻,我們實力相去甚遠,這可如何是好?”侯君集似乎在自言自語,但大家聽在耳中,正好戳中了痛點,無不憂心忡忡,一時都默然了。

“要是我們有內應就好了,就算一時解救不了盤王,起碼可以了解敵人內部情況,才能想出對策。”李播無意中插了一句話,突然提醒了徐世勣,他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我能夠安全脫困,除了君集製造混亂,關鍵時候還得到一個人的幫助。”徐世勣說著話,伸手往懷裏摸索著,突然神色有些懊惱:“咦,怎麽找不到了?”

“徐先生,您是不是要找這個東西?”李福瑞捧出一塊軟軟的褐色物品,遞給徐世勣:“先前給您檢查傷口時,從您懷裏掉出來,我幫您收好了。”

“對,就是它。”徐世勣接了過來,細看之下,原來是一張羊皮紙。他把羊皮紙打開,隻見上麵有一行用炭筆寫的小字:“司馬暫安,勿輕舉妄動,從長計議”。字體略顯潦草,一看就是匆匆寫成。徐世勣見那字體娟秀,似曾見過,仔細回想之下,豁然開朗。

徐世勣把羊皮紙遞給李福瑞,示意他們傳看:“昨天晚上,我被困在隋營軍兵之中,正想辦法脫險,忽然有人拉了我一下,還低聲叫我,讓我跟他走。我跟他進了旁邊的一個軍帳內,發現那人黑麵具蒙麵,看不清臉,隻是看身材似乎比較清瘦。我在那人幫助下,順利離開無量子等人包圍圈。臨別時,那人塞給我了這個羊皮紙,我來不及細看,先揣在懷裏。後來因為昏迷,竟然忘了這事兒,多虧播兒一句話提醒了我,也萬幸這羊皮紙還沒有丟。看了羊皮紙上的字,讓我想起一個人:李靖道長曾告訴我,靠山王楊林對無量子懷有深深的戒備,為了刺探洪福宮的內情、及時掌握無量子等人的舉動,他安排自己的親信進入洪福宮,被無量子授予黃牌使之職。楊林曾經把黃牌使寫的一張洪福宮 ‘職司圖’交給了李道長,李道長交我看過,那職司圖上的字跡和這份羊皮紙上的非常像,應當為一人所書。如果我所料不錯,救我之人就是洪福宮黃牌使。”

李福瑞突然問道:“徐先生,您和黃牌使之前有過交往嗎?”

“沒有,我和他從未見過。”徐世勣又補充道:“甚至李靖道長也說沒有親見過黃牌使。”

李福瑞繼續追問:“那李靖道長有沒有告訴過楊林:您和李道長交往的事情呢?”

徐世勣知道李福瑞不會無故發問,認真回答道:“我和道長是暗中往來,外人無從知曉。李靖道長借楊林倚重他的機會,探查洪福宮和朝廷動向,暗中卻在為天下百姓操勞。我們交往之事,李靖道長也不可能告知楊林。”

“這就蹊蹺了。徐先生您想,黃牌使和潘誕同為無量子手下職位很高的令使,必然相識,那麽就算常人分辨不出您和潘誕,黃牌使顯然不會誤認,肯定知道您的身份。雖然楊林和無量子有矛盾,但他們畢竟都是朝廷的人,都在保楊廣那個昏君?而您是無量子的心頭大患,已經被朝廷定為欽犯,是懸賞通緝的人。黃牌使與您不沾親又不帶故,為什麽要幫您?這其中是否會有詐?”李福瑞說出自己的顧慮。

“李長老所慮極是。我也在想,就算黃牌使和潘誕互不隸屬,各自也都極力隱藏真麵目,但潘誕是無量子最倚重的弟子,他的形象也不是什麽秘密了,可以說潘誕不一定就知道黃牌使真麵目,但黃牌使肯定知道潘誕長什麽樣,所以黃牌使沒有叫我潘誕而是叫徐先生,顯然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幫我定是有意為之。”徐世勣點頭讚同,繼續說:“黃牌使是敵是友還不明朗,敵人是否在用欲擒故縱之計也未可知,我們不得不防。但從朝廷形勢來看,我傾向於認為:無量子等人在昏君的縱容下,已經日益坐大,開始把持朝政、危及朝廷安危和楊家天下,楊林對此肯定忍無可忍,甚至他對無量子的恐懼,遠遠勝過對我們的擔憂,這一點從李靖道長那裏也得到印證。黃牌使有很大可能是受楊林指使,暗中扶持無量子的敵對勢力,借機打擊無量子等人。我從黃牌使助我脫困的經過來看,他肯定是背著無量子所為,隻是用意不明,能否為我們所用也還不好說。但眼下我們也隻有他這一個打進敵人核心的機會,值得冒險接觸一下,搞清他的用意。”

“徐先生向來思慮周全,算無遺策,我隻是說出擔憂,但一聽徐先生分析,我也認為不管黃牌使是敵是友,既然出手幫了我們,倒可以借機從他入手,尋找解救盤王的辦法。”聽了徐世勣一席話,李福瑞心悅誠服地附和著。

“那下一步我們怎麽辦呢?”尉遲恭性急,見再無爭議,便插言詢問。

“當務之急當然是設法與黃牌使取得聯係,到底對方是什麽意思,懷著什麽目的,一探便知?他如願意與我們合作,解救盤王就成功了一半。”侯君集一句話點明要害。

徐世勣見大家意見一致,點頭道:“我們眼下除開及時聯係上黃牌使,爭取得到他的幫助外,還有一件事不能忽視:那就是設法延緩敵軍前進的速度,為我們搭救羅兒爭取更多的時間。否則,無量子等人與魔主會合,實力更加強大,解救羅兒就愈加困難了。”

“徐先生所言極是。”李福瑞道:“該怎麽辦,您就直接發話,我們聽憑徐先生調遣!”大家紛紛表示讚同,熱切期盼徐世勣妙計救主。

“好。那就聽我命令。”徐世勣也不推辭:“據我幾日觀察,無量子在行軍中,幾乎未帶任何糧草給養,均由沿途州縣籌辦供應。當地官府置辦好軍需後,雇民夫跟隨軍隊行進,軍隊紮營休息時,才送進軍營,這就有機可乘。侯君集聽令:我命你喬裝成民夫,設法混入官府送糧隊伍,進入敵人軍營?我擬好一封書信,你見機交給黃牌使!李、唐二位長老,請你們帶著尉遲恭,繞道到敵軍前麵,沿敵人行軍途中設置障礙,見有大樹、巨石便阻於道路,遇到橋梁就地拆除,盡量減緩敵人行軍速度。李播聽令:我命你火速前往嶽州城東門悅來客棧,親手把我的一封信交給客棧掌櫃錢大同,悅來客棧是南部各省英雄秘密聯絡站,錢大同是我們的聯絡人。我要讓他把信盡快轉交瓦崗寨秦瓊,邀約瓦崗兄弟帶兵在同安一帶設伏,助我們狙擊敵人,務必在同安之前解救羅兒、丹兒。你們走後,我暫留在這道觀中,等候侯君集與黃牌使聯係的訊息,及時策應他的行動。敵軍再往前,必然要走華容道,華容道盡頭,就是章華古鎮,明天晚上大家在章華鎮北五裏的天龍觀會合。”眾人接令,離觀而去。

徐世勣等眾人離去後,立即在觀內尋找一處隱秘所在,獨自打坐,開始運功療傷。剛才他因怕李福瑞、侯君集等人擔憂,裝出內傷痊愈、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他體內五煞掌的餘毒未了,隻是被他的真氣壓製在四肢末端,時間一久,手腳居然又出現麻痹症狀,還有加速往全身蔓延的趨勢。徐世勣調動全身真氣,把毒氣繼續往手指、腳趾末端逼壓,他的頭頂很快冒出白色的水汽,而且越來越濃,漸成蒸騰之勢。

正在這天人交戰的關鍵時刻,徐世勣耳聽得觀外出現了腳步聲,由遠而近。最開始他以為侯君集回來了,但等腳步聲再近一些,他聽出不對,這腳步聲比較粗重,聽得出對方雖然是練家子,但輕功顯然遠不及侯君集?而且這還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那兩人來到觀門外,踟躕不前,探頭探腦地往觀內眺望半天,其中一個人甕聲甕氣地說道:“原來是個破觀。我說賽諸葛,這裏麵該不會藏著幫主說的欽犯吧?”

那被稱著 “賽諸葛”的人壓低嗓門,用沙啞的聲音責怪道:“噓,我說猛張飛,你這樣大聲大氣的說話幹嘛?你唯恐賊人不知道咱們來了嗎?”

那叫猛張飛的人膀大腰圓,外形粗豪,把眼睛一瞪,不悅地嘟囔道:“幫主不是說了嗎?那賊人已經受了重傷,我們怕他個鳥!”猛張飛雖然嘴上不服氣,但說話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降低了不少。

“好、好、好!你不怕是吧,那你進去搜,我在外麵為你望風。”賽諸葛借坡下驢,把任務推給了猛張飛。

這倆活寶是誰呀?書中交代:洪福宮二護法按照無量子的命令,連夜出營,召集自己在長沙、荊州、嶽州等附近地方的幫中弟子全部出動,在軍營三十裏範圍內搜查徐世勣。前文說過,這二護法不是別人,正是天下第一大幫 “漕幫”的幫主司徒雷。司徒雷為了自己的私欲,暗中投靠無量子,做了洪福宮排行第二的護法,這次是聽從無量子的調令,隨無量子前往江南,圍剿黃龍山長山寨舊部。司徒雷的命令下達後,漕幫在附近的弟子約有千人,全體出動,沿途地毯式秘密搜查。“猛張飛”本名丁昌,長相威猛粗獷、一臉絡腮胡子根根直立,倒有幾分三國張飛的樣貌,但卻是一個欺軟怕硬的主?“賽諸葛”本名劉本,讀過兩年私塾,平時以儒生自居,又喜歡動些歪腦筋,人送外號 “賽諸葛”。這兩人平時相互吹捧、狼狽為奸,但有利就爭、有危險就躲,欺男霸女、恃強淩弱的壞事沒有少幹。這次按照司徒雷的命令,兩人又結伴行動,一路搜尋,來到這座破敗的道觀。

徐世勣在道觀內暗自著急。他雖然隱藏在角落裏,但道觀不大,敵人進來仔細搜查,就很容易發現他?擱平時他根本不把這些不入流的屑小之徒放在眼裏,但現在正是他運功療傷的關鍵時刻,不要說對抗這兩個身負武功的人,就是普通平民,一頓拳腳也會讓他走火入魔,落得半身不遂。

劉本和丁昌在道觀門口磨蹭半天,誰也不願意單獨進去,最後兩人決定一起進觀。等劉本和丁昌終於看清在角落裏打坐的徐世勣時,一愣之下,兩人竟然不約而同地轉身、拔腿狂奔,跟頭連天地出了道觀。跑了約有百十米遠,劉本見沒有人追出來,一把拉住丁昌:“唉,不對。我說兄弟,我們跑什麽勁?幫主不是說了嗎,那賊人受了重傷。我瞅剛才那人的樣子,分明正在打坐運功,此時沒有追我們,一定是在療傷的緊要關口,動彈不得的。我們隻需動一個指頭,他都會趴下。”

“是真的嗎?那你跑什麽跑?害得老子嚇得不輕。”丁昌氣喘籲籲地埋怨著。

劉本眼睛一瞪,斥道:“明明是你先跑的,怎麽怨到我頭上了?!”

兩人為是誰先逃跑的問題爭論不休。最後,劉本道:“奶奶的,你小子從來都是嘴上不吃虧。算了,老子不和你理論了。現在是賊人就在裏麵坐著不敢動,正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抓現成的。抓住這個朝廷重犯,可是大功一件,幫主會重重地有賞。怎麽樣?猛張飛,這個功勞哥哥就讓給你吧。”

“哎呦,哥哥,我怎麽能跟你搶功勞呢。你去,功勞是你的,以後幫主重獎你,你瞧得上弟弟,就打賞一點?瞧不上,弟弟二話不說,絕不怪哥哥。”丁昌趕緊推讓。

兩人又糾纏了一會,見裏麵仍然沒有動靜,心裏稍安,重獎的**讓他們又不想輕易放棄,最後還是劉本提議:“咱也別推了,有福兄弟一起享,大家一起進去吧。”兩人商量好,相互牽製著,一起小心翼翼地進入觀內,來到徐世勣的麵前。

徐世勣聽兩人逃走,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來,加緊集中心神運功逼毒?眼看大功就要告成,又聽得敵人去而複返。兩個活寶來到徐世勣麵前,還是不敢輕舉妄動,觀察徐世勣良久,確定他在衝關的緊要關頭、確實不能動後,兩人決定一左一右同時攻擊徐世勣。隻見兩人躡手躡腳地來到徐世勣身邊,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口中數著 “一、二。”一起出掌,攻向徐世勣的太陽穴。

猛聽得 “哎呦”兩聲,有人 “撲通”倒地:徐世勣兀自靜坐不動,劉本、丁昌卻同時撲倒。瞬時,門口進來一個腳夫打扮的人,把倒在地上的兩具屍體踢在牆角,才道:“徐先生,您安心練功祛毒,我在外麵為您護法,保證不讓任何人再踏進房間半步。”正是侯君集及時趕回來了。

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徐世勣指尖滲出墨黑腥臭的**,手指也開始由烏黑變淡紫、最後恢複到紅潤的顏色。待毒汁排出體外,徐世勣內氣再運行三個周天,確信體內毒氣盡除,身體恢複如初,才收功起身。此時已經時過正午,侯君集見徐世勣收功,才回到房內。

“徐先生,身體可複原?”侯君集關切地詢問。

“孩子,你回來的及時,正好救了老夫一命。現在我已經完全康複。”徐世勣嗬嗬一笑,眼中精光湛然:“你去隋營情況如何?見著黃牌使了?”

“唉,甭提了。我按照您的吩咐,化裝成民夫,混進了官府為隋軍送糧的車隊,剛好時近中午,隋軍駐紮下來休息,我們糧草送到軍營門口,衛兵就讓我們停下來,由軍兵接了進去。我發現敵人戒備森嚴,根本不讓外人踏進軍營半步。隋軍駐紮後,軍營四周由黑甲軍士兵組成兩道人牆,不要說人了,就是一隻鳥也飛不進去。我見實在無機可乘,怕您在觀內等的著急,才趕回來和您商量對策。沒有想到,竟然遇到這兩個蟊賊偷襲您。對了,這些是什麽人?”

徐世勣來到劉本的屍體邊,從他懷中搜出一個小小的鐵牌,上麵有個陽文的“漕”字,不由得歎息道:“我從這兩人談話,估計他們是漕幫的人,果不其然。漕幫原本是一幫運送鹽業的苦力,為了生存而自發組成鹽業幫會,後來隋朝在各地開鑿運河,鹽幫依靠漕運,勢力壯大,網絡遍布全國,壟斷了水上運輸,才更名為漕幫。自從司徒雷接任幫主後,不到五年,漕幫成為天下第一大幫派。司徒雷素無惡名,甚至以俠義自居,經常周濟百姓,我還曾經試圖讓人聯絡他,共舉義旗,派去的人一去不複返。沒有想到他竟然投靠了洪福宮,甘做無量子鷹犬。之前聽李靖道長提醒,我還隻是將信將疑,如今得到證實,心裏竟然莫名地添堵。唉,可惜呀,可歎!”

“這恐怕還是貪念讓司徒雷迷失了自己。”侯君集也不由得惋惜:“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司徒雷或許本來就是個私欲很重的人,他和無量子等人就是一丘之貉。”

“唉!你說的有道理,司徒雷也許早就是無量子布下的棋子,正是因為無量子的暗中支持,司徒雷才攫取漕幫幫主地位,並讓漕幫坐大的。漕幫勢力龐大、耳目眾多,如今和洪福宮沆瀣一氣,我們今後一舉一動就要更加小心了。”徐世勣搖搖頭,繼續道:“如今敵人防衛嚴密,再入軍營而不被發現已經不可能,好在羅兒暫時沒有性命之憂,我們沒有必要硬闖隋軍營。如今漕幫密探已經搜查到了這裏,在觀中多待一分鍾就多一些麻煩。君集,我看這樣,咱們立即出發,趕到隋軍的前麵,提前到章華鎮天龍觀暫居,一邊等候派出去的李福瑞、李播他們,一邊想想其他搭救羅兒的辦法。”

兩人計議一定,把劉本、丁昌的屍體掩埋後,便選擇向北而行,繼而折轉東向,很快就超過了無量子帶領的隋軍,來到了華容道。

華容道位於江陵郡華容縣內,這一帶原來就是一片荒蕪的沼澤地。相傳三國時期,曹操赤壁之戰後,敗退到此地,被沼澤擋住去路,曹操為了逃命,命令工兵割草填地,倉促間修了一條通道?潰敗的曹軍為了活命,爭相通過,不少修路士兵被大軍踩踏致死,更有不少被沼澤吞噬,慘烈非常。後來,人們把這條道路保留下來,幾經修繕,已經成為江陵通往嶽州的必經之地,這便是曆史上有名的華容道。

徐世勣見在湖汊和蘆葦**交織的荒野之中,一條土路蜿蜒曲折,沒有盡頭,遙想當年曹操兵敗逃到此地,要不是關羽義薄雲天,放了他一馬,曹阿瞞確實是插翅難飛。徐世勣可惜自己手上人馬不夠,否則在這裏埋伏下來,阻擊無量子,倒也是一處不可多得的好地。兩人行不多久,見前麵道路阻斷,隻留下一個壘石墩孤立在水邊,顯然這裏曾是一座橋梁,剛被人拆掉了。不用說,拆橋梁的事應該是李福瑞、唐嘯天、尉遲恭三人所為。

“徐先生,這橋墩還在,隋軍修複這座橋就比較容易,不如我們把他也毀掉吧。”侯君集說完,掣劍在手,準備劈石毀墩。

“君集,你且閃在一旁。”徐世勣等侯君集躲開後,氣沉丹田,輕飄飄揮出一掌,隻聽一聲轟響,那石墩頃刻碎裂,石塊撲通通滾入河中。侯君集看在眼裏,敬佩不已。

徐世勣毀掉石墩後,飛身而起,縱躍到河的對岸,又毀了另一個橋墩,侯君集緊跟著飛縱過河。兩人繼續行不多遠,又看到幾處斷橋,便如法炮製,把橋墩盡皆毀去。

“哈哈哈,無量子老賊要修複這條華容道,沒有兩天斷不可能。”侯君集拍手叫好。

徐世勣突然聽到道邊蘆葦叢有響動,立即警覺起來:“何方高人,請現身說話。”

這時從草叢中鑽出一個漁民打扮的人,來到徐世勣麵前,一抱拳道:“敢問英雄,您可是茂公先生、徐大俠?”

“這位英雄客氣了,鄙人正是徐茂公。不知英雄高姓大名?我們可曾見過?”徐世勣見對方沒有惡意,便回禮問候。

“久聞大俠大名,今日得見,幸何如之。”那人又抱拳道:“在下餘彪,曾經是洪福宮荊州分堂的堂主。數天前,本人曾奉無量子之命意欲捉拿司馬小英雄,不想司馬小英雄武藝高強,本人反被活捉,本來隻求速死,但司馬小英雄放了在下一條生路,並教我以大義。在下被他感化,決定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如今聽聞司馬小英雄落入無量子之手,在下雖無能力獨立解救小英雄,但願意助大俠一臂之力。”

“哦,原來是這樣,那就有勞餘英雄了。就你一人嗎?”徐世勣麵對突然出現的餘彪,客氣地回應著,眼睛卻在餘彪剛現身的蘆葦叢中搜尋。

“就我一人啊。”餘彪一臉疑惑地看著徐世勣,問道:“大俠何出此言?”

“哦,那可能是我看錯了,我以為你還有同伴呢。”徐世勣收回目光,眼睛盯著餘彪。餘彪強作鎮定,笑答到:“嗬嗬,湖邊風大,蘆葦起起伏伏,可能讓大俠誤以為還有別人。”

徐世勣繼續問道:“餘英雄是如何見到司馬羅的?可否告知一二?”

餘彪看出徐世勣對自己將信將疑,便詳細敘述了與司馬羅相遇的經過,末了又道:“我離開觀音壋後,因為懼怕無量子報複我的家人,便按照司馬小英雄的建議,隱居在洪湖裏,本來想以後就在那裏打魚為業,苟活半生。但前不久聽說小英雄被無量子擄獲,即將押解進京,我忍不住悄悄跟了上來,看能不能幫上忙,以報活命之恩。沒有想到在這裏遇到大俠。”

司馬羅在普光寺和李福瑞、唐嘯天相聚時,曾經提及在觀音壋的遭遇,這些李福瑞已經轉述給徐世勣,雖然司馬羅並沒有提及救餘彪之事,但徐世勣了解的情形與餘彪所說大體一致,徐世勣點點頭,問道:“你怎麽會認得我?”

“現如今,洪福宮堂主以上幾乎都知道有一個和黑牌使非常像的人出現在江湖。”餘彪答道:“我一見到先生,就猜你是傳說中的徐世勣大俠。”

不等徐世勣繼續說話,侯君集突然搶前一步,一把扣住餘彪的手腕,厲聲道:“餘彪,你可看仔細了:你麵前站著的人,就是黑牌使潘大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自投!你背叛國師、叛國投敵,本人要代表潘大人就地法辦你!”侯君集說完,舉起手掌,就向餘彪天靈蓋拍了下去。

餘彪畢竟也是江湖豪客,被侯君集扣住脈門時,著實吃了一驚,等聽他把話說完,突然哈哈大笑:“徐大俠,我知道您不是潘誕。這位小哥,你也不用這麽詐我!現在情況複雜、無量子做事無所不用其極,確實需要小心防範,我要是你們,也會小心謹慎。但徐大俠應該聽出,我說的話句句是實,我也是真心想報答司馬小英雄的救命之恩,才來找你們的,請你們相信我。如果實在不相信,就殺了我,我一點也不怪你們。”說完,雙目一閉,不再說話。

徐世勣對餘彪的突然出現,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因此不敢掉以輕心,反複盤問。侯君集突然出手製住餘彪,雖然略顯魯莽,但正好可以再試探他一下,所以徐世勣並沒有急於製止。聽了餘彪義正辭嚴的話,徐世勣一捋胡須,向侯君集微微一搖頭:“君集,不可造次。”侯君集猶豫了一下,還是鬆開手,退在一邊。

徐世勣抱拳一笑:“餘英雄見諒,實在是迫不得已。無量子通過要挾家人的手段,威逼他的屬下效忠,致使洪福宮之人被活捉後,寧願服毒自盡,也不敢偷生,所以很少抓到活口。你突然出現,我們不得不防,冒昧試探,萬望不要見怪。”

“徐大俠不用道歉,餘某能夠理解。大俠以後就叫我餘彪好了,英雄兩字,愧不敢當。當初司馬小英雄捉住在下的時候,我想到家中妻兒老小都是人質,一心求死,司馬小英雄說幫我製造戰死的假象、讓我暫時隱姓埋名,可以防止家人受牽連,是以在下才決定苟活至今。”餘彪一抱拳,誠懇地說,“如今司馬小英雄有難,在下願意赴湯蹈火、報答小英雄活命之恩。大俠有什麽差遣,餘彪一定竭盡全力!”

“哈哈哈,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那我以後就叫你餘老弟吧。”徐世勣已經相信餘彪的話,這才把司馬羅受傷被擄的經過,簡要地說給餘彪聽,隨後補充道:“無量子非常狡猾,防範異常嚴密,我們難以進入軍營,更不可能接近司馬羅,所以對羅兒的近況一無所知。我們正在想辦法進入隋營,想先搞清裏麵的情況。”

“這事包在我身上!”餘彪一拍胸脯:“不瞞徐大俠,我原本是洪湖上的一個小幫派的幫主,被洪福宮威逼利誘下,率領全幫弟子投靠了洪福宮。無量子以為我在觀音壋戰死,所以我幫中兄弟仍然留用,其中有幾個這次隨無量子辦事,正在這軍營中。我已經跟蹤了隋軍一日,總能見到一個兄弟在軍營門口,負責接送官府送來的物資,我可以通過他問問軍營情況。隻是怕他職位低,了解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太好了。”徐世勣聞聽大喜:“有這個渠道就夠了。事不宜遲,君集再辛苦一趟,你和餘老弟一起,再設法混進送糧食的車隊,到隋營門口後,見機把我的書信交給餘老弟的兄弟,讓他帶給黃牌使。”